為她放棄天下
當年紅奴甚是得寵,其兄長及如今的紅丞相野心勃勃,曾經讓紅奴騙取夜慤帝的玄術秘籍,讓嫡長子紅子墨偷偷練習,不止如此,更是請了西域毒仙傳其毒術,又想盡辦法讓他拜自己為師學習武藝,分明就是把紅子墨當做儲君在培養。
不過,當初的紅子墨雖說桀驁有抱負,但卻不是個有野心的,偏偏又痴情,在愛上花雲裳之後,更是心無所戀,所走的每一步,都是為了那個嫻靜美好的女子。
雷天逸畢竟隱居世外,大多數事情,也都是雷天逸見了花雲裳,知道她是司空房中畫里的女子,方才想明白的,大門到底不算是知情人,這些年輕人的事兒,或許只有他們自己,心裡才最是清楚。
「師父,你不是也不希望銳親王殿下離開祁瑞山莊嗎?你覺得神妃娘娘回京,殿下會安心留下來嗎?」
司空心思縝密,所言正好說中了雷天逸的心思,他的阻止也就隨之噤聲。
「你當真能幫我?」花雲裳方才失言,那聲「子墨哥哥」似乎不受控制,讓她自己都覺得驚訝,她是穿越而來,殘缺的記憶可說對眼前的司空是一無所知的,可初次見到他,她心裡就有說不出的哀傷,那種情不自禁的親切感,似乎是這具軀體的本能反應。
「未必,」司空道,「在下也不過學了些皮毛,精通尚且談不上,能否幫到神妃娘娘,在下不敢妄言,只能說儘力而為。」
花雲裳連連點頭,感激的話卻不知如何開口,只是把玉佩交給他,說:「這是夙的東西,小七邪說裡面蘊藏著巨大的力量,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有勞司空閣下了。」
「神妃娘娘無須客氣,大祭司為國為民,能幫到他是在下的榮幸,」司空端詳著那塊玉佩,又道,「只是現在天色已晚,神妃娘娘不妨先回房歇著,在下也需要回書房查閱典籍,好生琢磨琢磨這玉石的玄妙之處……」
「不行!」花雲裳果斷的拒絕道,聲音有些尖銳。
「神妃娘娘?」司空不解的看著她。
「仙兒,你還是早些歇下吧,別累壞了,大祭司神通廣大,定然不會有事。」夜煜一定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有多麼的溫柔,與那個冷血無情的銳親王殿下,分明判若兩人。
「夙和孩子們吉凶未卜,我怎麼睡得著?」花雲裳說,「既然司空閣下願意幫我,不如我隨你一起去書房,你什麼時候能打開結界之門,我也能在第一時間知道。」
「不可,」反對的是夜煜,他沈著臉,悶悶地說,「孤男寡女怎可共處一室?花雲裳,你莫要忘了,你到底是我夜煜的王妃!」
「花雲裳……」司空喃喃的重複著她的名字,腦子裡有什麼似乎要呼嘯而出,撞得他頭痛欲裂。
「夜煜,你明知道,不論我是誰,我的心裡有了一個龍九夙,便再也容不下任何人,為了他,別說是和司空閣下深夜獨處,即便是要我的命,我也在所不惜。」
「那麼我呢?」夜煜落寞的問道,「我在你心裡,到底是什麼樣的位置?難道曾經那個口口聲聲對我說非君不嫁的女子,不是你花雲裳嗎?」
「你問我你在我心裡是什麼位置?」花雲裳垂下眸,避開夜煜過於灼熱的目光,「我很抱歉,你從來就不在我心裡,曾經的事,我忘記了,銳親王殿下也忘了吧,就當那個人,不是我。」
本來就不是她,花雲裳在心裡默默的加了這麼一句。
她也不是傻,夜煜這廝傲氣是過了點,但也不能算是壞人,至少他對她不算壞,或許他是對不起花雲裳,但與穿越后的她,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她甚至能感覺到,這個霸道的王爺是有那麼點喜歡她的,但也就是這樣的認知,讓她鐵石心腸的掐斷他萌芽的朦朧愛意,因為她知道,此生她認定了一個人,便再也無心應付他人,而這個人,名叫龍九夙。
夜煜知道如今的她不再對他痴迷愛戀,卻沒想到她會這般絕情,他的驕傲卻不准他認輸,「你心裡有沒有本王並不重要,本王看上的東西,就沒有得不到的。」
「你……」
「少廢話,不是要去書房嗎?本王和你們一起去,結界之門聽來有些意思,本王也要一探究竟。」夜煜催促著兩人快走,背著手的樣子好像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年輕親王,但眼中的憂傷和失落,還是能刺痛旁人的眼。
雷天逸搖頭輕嘆,好在夜煜並未執著於回京之事,他也能鬆口氣了,「你們年輕人有精力,我這把老骨頭就不跟著瞎折騰了,你們自去書房吧,老朽也該歇息了。」
「師傅慢走。」司空點頭恭送,復又看了看那塊玉石,神色頗為複雜。
此玉並非尋常物件,說是稀世珍寶也不為過,他很好奇它的來歷,可花雲裳說是大祭司之物,他便不好繼續追問,儘管他對鬼神之說不甚相信,但在夜國,詢問祭司的私事,到底是褻瀆神靈的不妥行為,至少,是不禮貌的。
他也不認為這個有些懵懂的少女會清楚這玉石的來歷,雖然他看不見,但她給他的感覺,便是傻得可愛的一個姑娘,與師父說的紅顏禍水,是有些出入的。
祁瑞山莊的書房,就挨著司空的院子,師傅說,他曾經就喜歡看書,眼瞎了也就看不成了,但司空還是喜歡來此處,寫字作畫,倒也風雅。
雷天逸是個武夫,對舞文弄墨興趣不大,林亦止倒是文武雙全,只可惜他好高騖遠,真要他坐在書房中半日,也難得得很,至於小師弟司野,自幼便貪玩好耍,不過識得幾個字罷了。
是以,這書房也就司空一個常客。
書房收拾得很是整潔,桌上還擺放著一盆蘭花,和院子里的是同一個品種,加了個花盆則顯得更高雅了幾分,特別是滿屋子的書香,襯著這麼一盆蘭花,自然是有些格調的。
夜煜關上書房的門,一張俊臉就陰沉的嚇人,他盯著悠然坐下的司空,沉聲道:「司空閣下,你到底想做什麼?有什麼話不能當著雷莊主的面說嗎?」
「銳親王殿下果真睿智,在下佩服。」司空拱手,笑得淡然。
「你們在說什麼?」花雲裳愣愣的看著二人,「不是來找典籍的嗎?」
「枉你平日里有些小聰明,這時竟犯起傻了,」夜煜的責怪多了點C溺的味道,「司空閣下眼不能視物,如何查閱典籍?他這麼說,不過是個借口,想從雷莊主身邊脫身罷了。」
「是這樣嗎?」花雲裳看向司空,她承認自己是急糊塗了,也是過於相信這個仙人一般的男子,他那樣的人,怎麼會說謊?
司空微微頷首,將那塊淡紫色的靈玉放置在桌上,緩緩道:「相信兩位都知道在下比不得尋常人,不但目不能視物,還遺忘了過往,習得的玄術也不那麼清晰,只怕我吸收了這玉中靈氣,卻不一定能找到破解結界的方法,所以,在下希望神妃娘娘能夠考慮清楚,是否真願意讓在下得到玉中的靈氣。」
正如小七邪所言,龍九夙的玉佩本非凡物,凡人得之雖不能拔地成仙,但要想在人間叱吒風雲,顯然是易如反掌,司空這麼說,正說明他是個正直淡泊之人。
花雲裳堅定的點點頭,司空超凡脫俗,便是有了顛覆王朝之力,亦不可能有什麼野心。
司空笑了笑,又說:「其實在下可將玄術傳給銳親王殿下。」
這便是他避開雷天逸的原因,他本無心凡間俗事,即便是神妃大祭司相求,他也想置身度外,而夜煜要是能得到玉中靈氣,那麼他想要阻止夜煌登基,也就輕而易舉了。
雷天逸嘴上不說,他心裡卻還是向著唯一的兒子,他想成全他,但又恐其自不量力最後誤了自己性命,要是夜煜有足夠的勝算……
司空的想法很簡單,他將玄術傳給夜煜,讓他得到玉中靈氣,幫助花雲裳與否便與他無關,而夜煜能否奪得江山,他也無所謂,他只當是報答師父的再造之恩,給夜煜更大的決勝把握而已。
之所以避開雷天逸,是因為他如今舊傷未愈,每日必須葯浴療傷,若沒有常年練習的玄術護體,可能活不了幾日,雷天逸定然不會允許他這般輕生的做法。
「傳給本王?」夜煜何其聰明,打從見了這塊玉,他心裡就各種思緒亂飛,他不會忘了龍闖闖的話,得到這塊玉就能得到花雲裳的心,而其間蘊含的力量又可助他完成霸業,若真能學得玄術,自然是再好不過了,只是,「司空閣下學得玄術應該下了不少功夫,白白傳授給本王,又是為何?」
他二人的推讓惹惱了花雲裳,她一把奪過桌上的玉石,怒道:「司空閣下,我是誠心求你,你既然應下,推三阻四又是何道理?若是不願幫忙,我這就告辭了。」
小七邪的話猶在耳邊,在西索親王的結界里待的時間越久,對夙和孩子們傷害越大,她不管也顧不上司空和夜煜之間的啞謎,如果他不願幫她,她只能即刻啟程,回京都找夜煌,相信那個毫無心機的太子殿下,一定會幫她的。
當然,她深知這是下下之策,畢竟此處去京都少說也要一天一夜,她不怕奔波,就怕他等不起。
「小裳別急著走……」司空的挽留脫口而出,那聲「小裳」叫得順口,恍若叫過千百回。
花雲裳渾身一震,腦海里閃過幾個零星的片段,細想之下有什麼都記不起來。
「玄術傳我,所需多少時辰?」夜煜打破尷尬的沉寂。
「至少耗時一個時辰。」司空說。
夜煜緊盯著愁眉緊鎖一刻也不願多等的花雲裳,半晌方勾唇笑道:「本王向來對這些旁門左道的伎倆不屑一顧,承蒙司空閣下看得起,但這玄術,本王是不願學的,你且施法讓本王見識見識吧。」
他不過是不想讓她著急,儘管話說得不那麼中聽,在場的兩個人卻都能感受到他的好意。
「既然如此,神妃娘娘便把靈玉交給在下吧。」
司空攤開手,花雲裳趕緊遞上玉石,眼巴巴的看著他,「司空閣下,有勞了。」
所謂吸收靈氣,遠遠沒有花雲裳想象中那麼壯觀,沒有神台施法,亦沒有光芒萬丈,司空就只是捧著那塊玉佩,閉著眼靜靜地做冥想狀,除了手心的玉紫光越來越淡之外,再沒什麼奇特之處。
司空說,此時只需要保持絕對的安靜,這樣他便能與玉佩相生相通……
花雲裳聽不懂,她只是屏息看著,生怕打擾了他,夜煜的目光卻一直沒有從她臉上移開,他在想,他是否為了這個女人,放棄了一次絕佳的機會,他在想,有朝一日,他是否會為此而抱憾終身。
「不好了!不好了!大師兄你快出來啊,後山出事了,出大事了!」
司野大大咧咧的嚷嚷聲由遠及近,緊接著書房的門就被她砸得咚咚直響。
花雲裳像只驚弓之鳥,緊張地看向閉著眼的司空,但見他皺了皺眉,她就感覺整顆心都揪了起來,急匆匆地走到門口,打開門便拉住了看到她后目瞪口呆的司野,一把捂住她的嘴,低聲警告道:「不許出聲!」
司野是個練家子,可愣是被花雲裳製得動彈不得,傻愣愣的點了點頭。
花雲裳這才鬆開她,可司野哪裡是會聽話的主兒?一得了自由立馬叫喊起來,「你這女人好生奇怪,大晚上在書房裡做什麼?還敢偷襲小爺,別以為你是客人,小爺就不敢……嗚嗚!」
她太吵了,花雲裳不得不再次捂住她的嘴,可惜為時已晚,木椅上被擾了清靜的司空猛然睜開眼,唇邊溢出鮮血來,而他手中的玉佩,則頃刻間粉碎了。
花雲裳愣住了,不知是因為玉碎而心痛,還是為面色慘白的司空擔心,總之,她覺得她的整個世界,都在崩塌,僅存的一點希望,都化作坍圮狼藉。
玉佩沒了,她無法去西索親王的結界里找夙和孩子們了。
「大師兄!」司野趁花雲裳呆愣,掙開她的手,大力地推了她一把,快步跑向撐著桌子不住顫抖的司空。
花雲裳被她推得連連後退,險些撞到牆壁,夜煜抓住她慌亂中揮舞的手,將她摟進懷裡,看向司野的目光,分明帶著殺意。
「大師兄,你沒事吧?」
「我……」一張口血就翻湧而出,司空強忍著不適,問這個壞了大事的莽撞「師弟」,道,「發生了何事……你急至於此?」
「還問那麼多做什麼?你的傷要緊,你別說話,我這就送你去福伯那裡,」司野扶著司空,擔心之餘還不忘狠狠地瞪花雲裳,「你們到底對大師兄做了什麼?他怎麼會弄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