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對證
二十分鐘后,韓元捷步入會議室,同來的還有賀慶唐以及旁邊辦公室的幾個人。
沒有任何開場白,也不問個人的身份,專案組負責人直接發問,「事發時你們都在場?」
「我一個人在場,賀慶唐和其他人是聽到我呼救后,先後趕到的。」韓元捷看上去很頹廢,像是被刺激得過了頭,「唉,真是沒想到,意外,太意外了,就在我面前,活生生的一個人,一下子就沒了。」
「段書記,你看是不是要把他們在不同的房間分開,一邊核對一下當時的情況?」負責人用徵詢的方式隱隱地發出指令。
「哦,可以,根據你們的工作需要,隨便安排。」段高航沒法不允。
「其實這種事應該和公安部門一起做才好,不過鑒於事件的重要和時間的緊迫,我們只好先期進行了。」負責人說完便吩咐下去,讓專案組成員把與韓元捷一起來的人,單獨分開看守。
接下去,是問話,或者是說明情況,韓元捷自然是第一個。
這時的韓元捷點了根煙,看上去鎮定了許多,「大概在賈萬真出事的半個小時前,我接到了他的電話,問有沒有接到會議通知。我說接到了,通知得比較突然,請假也沒請到,因為手頭上還有點事沒處理好,就差一點了,一擱下又得拖不短的時間,所以決定晚到一刻。他一聽非常感慨,說他正在外面調研想請假都不行,也得趕回去。我說趕就趕唄,政治任務得擺在第一位。他說也是,這不正往回趕著呢。完后,他又說讓我等他一會,反正要晚去,也不在乎十分二十分鐘的,到時一起過去也還有個伴,要不最後一個人進去面子不好看。我一想也是那麼回事,因為跟他的關係好,能照顧就照顧點嘛,就同意了,說在辦公室等他,然後就掛了電話。大概打完電話十來分鐘吧,剛好賀慶唐到了,我跟他是朋友,他來問我房地產市場的走向,因為他入股了新城開發,很關注。那會我剛好忙完了手頭上的事,離賈萬真來也還有點時間,所以就和他聊了會。再之後,賈萬真就到了。」
「你與賀慶唐都聊了些什麼?」專案組負責人不放過有用的信息。
「沒聊其他的,只是就他諮詢的問題談了點自己看法。」韓元捷道,「其實也稱不上是看法,因為我並沒有給他明確的方向。局勢是很明顯的,現在房地產市場的走向沒法預測,從全局看就很不明顯,似乎有邊打邊提的矛盾做法,之前打壓的比較狠,但又時不時會鬆鬆綁,就在前幾天央行不是又下調金融機構存款準備金率了嘛,又給房地產市場帶來了一定利好。另外,我們瑞東地方上的態度也不是太明朗,相關政策的出台以及個別領導的態度,前後也有差別。總之,我算是泛泛而談吧,否則要是誤導了他,不也不好嘛。我跟賀慶唐就說了這些,別無其他。」
「嗯,再繼續說說賈萬真到后的情況吧。」
「賈萬真到辦公室后,我就察覺到他跟平常不太一樣,但也沒在意,年底了嘛,都比較忙,有可能是沒休息好,狀態要差一些。」韓元捷道,「賈萬真進來后,賀慶唐就要走,因為他們雖然也認識,但不怎麼熟,所以賀慶唐想迴避。我客氣了一句,說不用著急,反正我跟賈萬真馬上就要去開會了,到時一起走就是了。但賀慶唐還是要走,他可能也知道賈萬真跟我有話要說,走之前,他還給賈萬真倒了杯水。然而沒想到的事,也就是在賀慶唐出門后的短短十秒鐘左右,悲劇就發生了。賈萬真走到窗戶前打開窗戶,說他知道大難臨頭,餘生不保,托我要照顧點他的家人,他先走一步,說完,身子朝外一倒,就一頭栽了出去。也許是出於對生命消逝的恐懼,他翻出窗外的時候,發出了陣陣絕望的叫聲。直到現在,我的腦海里還隱隱地回蕩著他凄厲的哀嚎。」
「然後呢,你又做了些什麼?」
「當時我嚇壞了,趕緊朝門外跑,大喊著說賈萬真跳樓了。」韓元捷道,「我跑到門外的時候,賀慶唐才剛到樓梯口,他聽到呼喊后跑了回來,我便和他一起回到屋裡,到窗戶前看樓下賈萬真的情況。隨後,旁邊辦公室的幾個人也趕了過來。這時,我才回過神來,就說趕緊打120救人。」
對韓元捷的問話,也只能到這裡了,就目前而言,一定程度上說這也不是叫問話,只能說是他的一個情況說明。
接下來,專案組又詢問的賀慶唐和其他幾個人。賀慶唐是不用說的,自然回答得嚴絲合縫,沒有破綻。另外幾個人也沒什麼,他們無非是實話實說,把聽到和看到的講出來就是。
初步的詢問,沒有什麼疑點。專案組也只有收手,等待公安方面進一步的調查。
公安方面能調查什麼?這,又成了潘寶山和段高航的角力點,他們分別對王法耀作出了或明或暗的指示。
潘寶山與段高航對王法耀的指示,都是很迅速的,中紀委專案組在問話過後,宣布已不需要「常委生活會」,在場的人當場散去,之後,兩人就先後給王法耀去了電話。段高航的電話打得稍微晚些,因為他要主陪專案組負責人,時間上自然要消耗一些。
潘寶山打電話告訴王法耀,說賈萬真的死疑點很多,因此,有必要對他的辦公室和家裡進行仔細排查,看有無相關可疑的地方,尤其是要注意賈萬真有沒有存留能牽制他人的違法違紀證據。話說到這裡,潘寶山就沒再多講,說多了指向就太明顯,畢竟事故是發生在韓元捷辦公室。
王法耀知道其中的道道,他本也不想袒護任何人而給自己惹來麻煩,便說一定會按照死亡審查程序,把工作做好,不放過一絲一毫的疑點。
同樣的話語,王法耀也對段高航說了。段高航緊隨潘寶山之後,打電話很含蓄地提醒不要小題大做,因為本身賈萬真的事就讓瑞東成為焦點了,如果再拿來大做文章,對地方的負面影響太大。當然,段高航也假惺惺地表明,一切的前提是要合情合理合法,絕對不搞什麼包庇。另外,他還特別提出,要充分尊重賈萬真家屬的意見,不要因為莫須有的猜測而到他家翻箱倒櫃尋找什麼線索,那是先入為主把事件定性為案件,並不妥當,無異於是在家屬的傷口上撒鹽。
即便作了如此交待,段高航還是不放心,他也知道王法耀在這種事情上不敢走大轍,要是真發現了什麼重大線索,多是也不會捂下來的。所以,打過電話后,他又把韓元捷叫到跟前進一步問話。
「荒唐,真的很荒唐!」段高航對韓元捷表示了不滿,「那麼大的事情,就一個人做了主,你知道後果會有多嚴重?」
韓元捷歪著下巴,很是無可奈何地抿了抿嘴,道:「情況緊急,我能怎麼辦?只有如此了,沒有其他上策。你應該知道,賈萬真那傢伙可靠么?他進去了,那還不把我們一股腦地撕咬出來?到時我們不就完全被動挨打了嘛!」
「可現在的問題是,如果在清理遺物時發現了跟我們有牽連的證據材料,怎麼辦?」段高航很焦慮。
「不是如果,是一定。」韓元捷道,「從賈萬真的為人看,他必定會留證據的。」
段高航聽韓元捷這麼一說,知道他已有定奪之策,情緒也就稍稍穩了些,「看來你已經有所準備了,可是,賈萬真的死畢竟太敏感,中紀委那邊也是要參與調查的,來不得半點閃失啊。」
「段書記,中紀委在賈萬真死亡事件的調查上,只是參與,或者說只是及時了解情況而已。」韓元捷道,「發揮主導作用的,是公安啊,我們不是能佔據一定的主動?」
「專案組說了,公安部有可能也要派員下來,與省廳兩級聯合調查。」
「哪怕什麼,我們還是主場。」
「主場是主場,但干擾有多大?」段高航嘆到,「潘寶山能閑著?在會場上他就有針對性地提出了建議和要求,讓我脊背陣陣發寒吶。」
「呵呵,別說他在一旁指手畫腳了,就是暗中派人介入,也不會起多大作用。」韓元捷似乎胸有成竹,言語間很是得意。
段高航看在眼裡,很是高興,「怎麼,你已有安排?」
「做事怎麼能不顧及後續?尤其是像賈萬真這樣的大事。」韓元捷冷笑道,「我跟賀慶唐在短暫的時間裡,做了最周全的謀划。此次事件的中心,無非就是賈萬真手裡的證據,不是在辦公室,就是在家裡,提前把兩方面控制好,就能保證證據不外流。」
「辦公室你能控得住?」段高航一聽便皺起了眉頭,「那可是在公用場所中的,眾目之下,能得手?」
「不能。」韓元捷哼笑起來,「但也不用怎麼擔心。」
「為什麼?」
「你覺得賈萬真會把那麼重要的證據留在辦公室?」韓元捷道,「辦公室可不是什麼安全的地方,而且也還有失竊的可能,萬一在風平浪靜的情況下因意外而漏了餡,不是哭喊無門么?」
「你是說,賈萬真會把證據留在家中?」
「對。」韓元捷道,「賈萬真住在省政府家屬院,那裡的治安比宣傳部辦公樓強多了。」韓元捷道,「而且,家裡有充分的自由和空間可以搗騰,不像辦公室,放個保險箱就會招致閑話。你看,現在出了財務部門,誰還在辦公室放保險箱?」
「你的意思是,賈萬真很有可能會把證據藏在家中?」
「沒錯,段書記,而且事實已經證明了我猜測的正確性。」韓元捷邀功似地看著段高航,「我接到了賀慶唐的電話,一切都搞定了!」
「他拿到了證據?!」段高航一下激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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