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愛你愛到殺死你

王銘看不到女乞丐的表情，但是足以感受到對方的失落跟難堪。

大排檔的服務員聽到叫罵聲第一時間跑過來，臉色難看的道：「趕緊走，趕緊走，還讓不讓人做生意了！」

女乞丐沒有爭辯領著孩子的手朝路邊走去，路過王銘身邊的時候，小乞丐晃動著胳膊道：「媽媽，我餓！」

女乞丐身體一頓道：「沒事一會就不餓了，媽媽這就帶你去吃好吃的！」

「真的嗎？」小乞丐開心的道。

「真的！吃飽之後，以後都不會餓了！」女乞丐撫摸著小乞丐的腦袋道。

王銘本來醉的迷迷糊糊，聽到兩人的對話，心臟怦的一跳，身體一個激靈，看著兩人的身影露出震驚的光芒。他猛然想起前世聽說過的一件慘案！就在關穎出事不久，有一對女乞丐晚上在林吉大學附近的一個公園上吊自殺。

之所以能記住這件事，一來是因為這個慘案距離關穎發生意外沒有多久，二來就是那個小乞丐據說是被大人活活勒死的。

因為慘案發生在林吉大學附近，這件事跟關穎身著紅裙跳樓，成為林吉大學學生們口口相傳的不可思議事件。兩件慘案在大學城瘋狂的流傳，衍生出無數個版本，漸漸演變為鬼故事、小說的素材！

看著兩人的背影，王銘搖搖晃晃的站起，喊道：「你們兩個等一下！」

女乞丐沉浸在自己的的世界里，沒有聽到王銘的喊聲，麻木的朝前面走著。倒是小女孩停下腳步，拉著女乞丐的手道：「媽媽，那個哥哥喊我們呢！」

女乞丐腳步一頓，回頭看著王銘，露出不解的表情。

王銘伸手指著兩人道：「對，就是你們過來！」

女乞丐猶豫一下，低頭看到女兒期盼的眼神，無聲的嘆了口氣，過去看看吧，如果能讓女兒吃個飽飯，就算是死也是飽死鬼。

「你們兩個坐！」王銘打了一個飽嗝，喊到：「服務員烤四十個肉串，在來兩碗面！」

服務員皺著眉頭有些不樂意。

王銘臉色難看的道：「操，吃飯不給你錢啊！」

蕭子樓不明白王銘為什麼要這麼做，掏出兩張一百的遞給服務員，揮揮手道：「趕緊的！」

女乞丐拖著小乞丐的手，站在桌旁，低著頭道：「我們臟，就不坐了！謝謝您，孩子餓了一天，我們吃完就走！」

「讓你坐，你就坐！」王銘瞪著眼睛道。

小乞丐躲到女乞丐身後，露出驚恐的眼神，緊張的道：「媽媽，我怕！」

女乞丐安慰道：「小雪，不要怕，叔叔是好人！」

看到王銘堅持的眼神，女乞丐拉著小乞丐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距離桌子遠遠的，唯恐弄髒東西，被人轟走。

天已經很晚，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少，很多學生都回宿舍了，林昊暈暈乎乎的道：「老大，我們先走了！」

王銘擺擺手道：「走吧，都走吧！小樓，你的手機我在用幾天！」

蕭子樓不在乎的道：「大哥，你拿著用！」

說完兩人互相攙扶著離開，對於兩個乞丐，他們並沒有放在心上，都認為王銘心軟，施捨給她們點吃的就結束了。

王銘叼著煙看著兩個乞丐沒有開口，過了一會，服務員將烤好的東西放到桌子上，兩碗面是套著白色塑料袋端上來的。

服務員陪著笑臉道：「哥，您讓他們趕緊吃，吃完早點走可以嗎？我們這也要做生意！」

王銘沒有動怒，站在對方的角度，這麼做沒有問題，他們也是為了生意，「行，我知道了！」

等服務員離開，王銘沖著不停咽口水的小乞丐道：「趁熱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小乞丐抬頭看著女乞丐露出詢問的眼神。

女乞丐撫摸著她的腦袋道：「吃吧，吃吧，媽媽讓吃了！」

「謝謝大哥哥！」小乞丐謝過王銘，抓著肉串吃起來。

儘管餓了一天，小乞丐還是一口一口吃著，給人一種家教嚴謹的印象。那個女乞丐沒有吃，眼神緊緊看著座位上的孩子，眼神當中流露出不舍，傷心，絕望以及解脫的表情。

王銘一直在暗中觀察者女乞丐的表現，注意到對方的眼神，他可以肯定這兩個就是前世自殺的乞丐。究竟是怎樣的一種絕望心情，才能讓這個女乞丐在選擇死亡之前，親手殺掉自己的孩子？

她是怕孩子一個人在這個世界受苦，才帶她一起離開嗎？

愛你愛到殺死你！

也許有的人認為這是笑話，這是一種精神疾病，是變態的思想。實際上這何嘗不是刻骨銘心的愛，只有愛到極致，愛到瘋狂，愛到不惜一切代價，才能做到這一點！

王銘明白這個女人此時的性格極度偏激，這頓飯很有可能就是兩人最後的一頓飯。沒碰到就算了，既然兩人陰差陽錯的出現在自己面前，他絕不能讓慘劇再次發生！他必須救下這兩個人。

「小妹妹，你今年幾歲！」王銘問道。

小女孩放下肉串，一本正經的道：「大哥哥，我今年九歲了！」

「吃你的，不用管哥哥！」王銘示意小女孩繼續吃，心裡暗暗計算著，九歲嗎？看看小女孩衣衫下還算健康的身體，說明她並沒有遭受太多的罪，也就是說兩人流浪的時間不會太長。

看來有希望，應該只是一時走投無路想不開，走上絕路！

「這麼晚了，為什麼不回家？」王銘道。

小女孩低聲道：「媽媽說家沒有了！」

說完小女孩有些哽咽的看著女乞丐，嗚嗚哭著的道：「媽媽，我想回家，外面好冷好多壞人！」

女乞丐鼻頭一酸道：「乖，不哭，你快吃，吃完媽媽就帶你回家！」

小女孩驚喜的道：「真的嗎？」

「真的！」女乞丐露出慈祥的笑容。

王銘嘆了口氣道：「小妹妹，快吃飯吧，大哥哥跟你媽媽說幾句話！」

女乞丐眼神警惕的看著王銘。

王銘一直看著小乞丐，沉默許久才開口道：「她還這麼小，人生剛剛開始，還沒有品嘗到生活的甜蜜，你捨得這麼帶她離開嗎？」

女乞丐身體顫抖著，不敢置信看著王銘。

王銘抬起頭直視著女乞丐的雙眼：「她才九歲，還是一個孩子！沒有讀大學，沒有談戀愛，沒有生孩子，你就這麼帶她走，是不是太殘忍了！」

女乞丐臉色慘白的道：「我聽不懂！」

「你聽得懂！」王銘語氣深沉著道。

女乞丐抬起頭，慘笑著道：「是，你猜對了！那又怎麼樣，快樂，活著快樂嗎！不，生活都是苦的，太難了！要不人們怎麼總是哭著來到這個世界上？我這麼做是為了她好，一了百了，以後再也不用受苦受累！」

「偏激！誰告訴你生活都是苦的！生活是由酸甜苦辣咸五種味道組成，就算現在是苦的，那也是一時！早晚會變甜的！」王銘道。

「早晚，呵呵早晚是多久？一年，兩年，十年，二十年還是一輩子？」女乞丐搖搖頭：「時間太久了，我累了，等不起了！」

女人的聲音里充滿了頹廢絕望的意味，聽得出來，她死志非常強烈，甚至到了一觸即發的時刻！

「那她呢？你等不起，你有沒有考慮她的想法！你怎麼知道，她不願意等下去！」王銘斥責道。

女乞丐愣了愣，低頭看著女兒，一時之間有些茫然。

王銘勸道：「我不知道你受到怎樣的創傷，讓你看不到一點的希望！但是我要告訴你這個世界是有希望存在的！」

看到女乞丐不相信的目光，王銘眼神深邃的看著黑漆漆的馬路，看著遠處的教學樓，喃喃的到：「我給你講一個故事！」

王銘開始講述他自己的故事，講述在關穎意外身亡后自己絕望的心情，那個時候他也想過死，可是他沒有。因為他知道，如果自己在死了，那麼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人記得曾經有一個美麗善良智慧叫做關穎的女孩子。

因此無論他怎麼痛苦，無論他生活得多麼絕望，他都堅持的活下去。直到二十年後他了解到事實的真相，為女孩報仇，還給她一個清白。

王銘說著說著沉浸到回憶里，想到那二十年自己是在怎樣絕望情況下，堅持過來的，眼角漸漸有些濕潤，端起酒杯大口大口喝著。

「活著就代表有希望！死了就真的一點希望都沒有了。我說的你明白嗎？」講述完往事，王銘眼神迷離的道。

「活著就有希望嗎？」女乞丐喃喃的道：「那他最後怎麼樣了？」

「誰？」王銘迷糊的道。

「那個男孩！」女乞丐追問道。

王銘傻笑著道：「他跟那個女孩快快樂樂的在一起！」

女乞丐低下頭喃喃的道：「他也死了嗎？」

酒意上涌，王銘趴在桌子上道：「沒死！你不懂，你不懂！」

女乞丐自言自語道：「你說我也有希望嗎？」

「有，當然有！你還不能死，你死了你女兒怎麼辦？她不能死，前面還有大好生活等著她。不能死！不能死！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王銘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句話。

聽完那個故事，在聽王銘的安慰，女乞丐彷彿有了其他的感觸。低頭看著趴在桌子上的王銘，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如果王銘還醒著，他會發現原來這個乞丐笑起來是那麼的漂亮，眼睛完成月牙，灰濛濛的臉上還有著兩個酒窩。

故事不是很精彩，但是他說的有道理，只要活著就有希望！小雪，還這麼小，也許等待她的是美好的明天！想著想著，她的臉上露出希望的光芒。

「媽媽，大哥哥怎麼了？」小乞丐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在此刻發生改變，放下筷子好奇的問道。

女乞丐道：「大哥哥喝多了，小雪，我們送大哥哥回家好不好？」

「好啊！」小乞丐道：「可是我們不知道大哥哥住在哪裡！」

她從凳子上跳下來，推了推王銘的胳膊道：「大哥哥，你住在什麼地方啊！」

王銘迷迷糊糊的道：「育文書店！」

「媽媽，是育文書店！」小乞丐道。

女乞丐嗯了一聲：「媽媽知道了，走，我們送大哥哥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