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轉戰陝北(一)
義軍於優池山下大獲全勝,陳慶與宋傑並轡前行,漸漸來到官兵棄營,清點了輜重糧草,得馬百匹,於是,全軍同慶,飲酒吃肉,好不熱鬧。
官兵所紮營寨,甚是規整,再加上優池山上青松寨被官兵放火一陣好燒,已經沒了形狀,宋傑索性領兵駐紮於此,但見這軍營,依然由圓木柵欄圍著,其內有校場有倉房,儼然一座小城,在官營正中,有一處大帳,原本是范蒼調兵遣將之處,此時卻易了主,帥椅上,混天王宋出雲正襟危坐,一旁挨著陳慶,其下,一個小校跪伏於地,手托一個木盤,其上有一顆圓溜溜血淋淋的東西,正是范參將之首級。
「大帥!敵將首級帶到!」那小校托盤行禮,彙報著:「經過盤點,此戰,我軍戰死四百,受傷一千,打散敵軍五千,斬獲敵首兩千,收編降卒四百餘人,其餘殘兵敗卒,已經四散逃亡。」
宋傑聽了回報,嘴唇上的鬍鬚不由抖了一抖,他揮手道:「好生撫恤死者家屬,但凡受傷的,也要精心救治,並按功論賞。」
「是!」那小校頓首領命,托著木盤下去了,宋傑處理完雜事,轉身與陳慶各述離情,陳慶不由問起宋傑路上緣由,宋傑撫掌大笑道:「那些明狗,打的好算盤,我料定他們會出兵迎擊,便只留一支偏師,打著大軍旗號走了大道,而我自己則親領大軍星夜入山,一路潛行賓士,趕回山寨,虧得救得及時,否則山寨必失!至於那些官兵,哼哼,想設下圈套讓我鑽,我倒讓他們來個貓咬尿泡空歡喜!」
陳慶一聽不由再次暗鬆了口氣,連聲感嘆道:「我們料定敵人會在紙房頭鋪一路埋下伏兵,所以亦是一路繞道康縣橫插階州,奈何路途太遠……呵呵,若不是大哥謹慎,恐怕青松寨早已失陷了!」陳慶說完,仍然心有餘悸,他雖然已經聽宋傑說起婉兒無事,卻仍然放不下心來,只是想上山看個究竟,所以他說話時眼神有點游移,宋傑見他神情,知道他這是想老婆了,便哂然一笑,起身道:「你且上山去,負責打理山道,將那些擋道的屍首都埋了,哥哥我就留在此處,整束整束軍隊,待到明日通知伯安,我們弟兄三人匯兵一處,再做決議!」
陳慶知道宋傑是有意放自己上山,心生感激,拱手謝過,便急急退出大營,直往山上而去。
優池山經過一場大仗,滿山都是官兵屍首,顯得極為凄涼,此時正當蚊蟲繁衍的季節,若是這些屍首不及時處理,極有可能滋生瘟疫,所以,陳慶不敢怠慢,雖然他出了大營已是傍晚時分了,但陳慶還是下令,要手下輪班倒換,星夜清揀戰場,掩埋屍體,不得有誤。
陳慶一路順著山道上行,路過幾處關卡,但見每處關卡都被燒得焦黑,巨大的柵欄斷裂著,橫七豎八地擋住山道,在夜裡,這些斷木便如齜牙的猛獸,似乎要擇人而噬,陳慶心繫婉兒,便親自帶人將這些斷木推下山崖,騰出道路,並將戰死的將士揀了地方埋掉,如此忙碌下來,等到他將這幾處關卡打通,已經是半夜時分了。
一輪牙月懸空,清輝無幾,朦朧不見物事,陳慶一路摸黑上山,撞進青松寨,逮住一個正在趁夜搜刮死者財物的寨卒,問起劉婉兒下落,那人原本心虛,卻被陳慶一把拉住后領,以為是夜半有鬼索命,嚇得心都差點跳出腔子,幸虧他識得陳慶聲音,知是二當家的在此尋夫人,連忙據實以報,陳慶便放了他,徑往山寨深處去了。
此時青松寨上下,經過一場大戰,所有人都累得筋疲力盡,自然沒有人有精力去挑燈巡夜,不過,也虧得此戰告捷,敵人已經被殺得清凈,自然不虞有人夜半襲寨,所以,山寨里所有人都放心睡覺,寨里漆黑一片。陳慶按剛才那個寨卒所講,摸黑找到寨東,這裡有一片房屋,由於這處房屋離寨門較遠,官兵放火時未曾燒著,因此正好用來睡人。
陳慶輕步行過,只聞得兩旁屋內鼾聲起伏如雷,他頓時有一種深夜做賊的感覺,他看了看月亮,再次分清了方向,哧溜兒一下鑽入正東第五處房屋,他剛一進去,便聽得刷啦一聲響,像是有誰拔刀出鞘,他心頭一驚,急退一步,就見一道寒光閃過,立刻低呼了一聲:「婉兒!莫怕,是我!」
陳慶的話一出口,房內再也沒有絲毫音響,陳慶奇怪間,便聽得噹啷一聲,想必是劉婉兒將刀丟下了,繼而,只見一個瘦小的身影一閃,就這般鑽進了陳慶的懷抱,陳慶抬手撫著懷中人兒的頭髮,無言以對,而頃,劉婉兒這才幽幽道:「今日官兵上山,已然打到寨門,當時,婉兒以為再也見不到相公了!」劉婉兒說完,頓時淚如雨下,死死抱住陳慶再不撒手,陳慶輕聲一嘆,將劉婉兒打橫抱起,坐在床頭,然後將她放坐在自己腿上,此時房內黑燈瞎火的,劉婉兒並不能看見陳慶樣貌,她便伸出手來,細細地摸著陳慶的臉龐,卻感到陳慶眼下濕濡一片,她這才知道慶哥兒原來哭了。
「此番大戰,相公差點失去你……」陳慶哽咽著,一雙大手輕輕捧起劉婉兒臉龐,婉兒嚶嚀一聲,便覺額頭一涼,卻是陳慶的吻,她情不自禁,也湊身上前,二人緊緊相擁,劉婉兒低聲道:「婉兒知道,相公定會來救奴家,方才在夢裡,有好多官兵圍著我,婉兒好怕,婉兒一直在叫相公你,婉兒就這般等了好久……如今,可算是來了……」
陳慶聽得此話,心中又是一痛,他確實想過來救婉兒,只是還未曾來得及上山,若不是宋出雲,自己恐怕就真的見不到婉兒了,說到底,還是自己動作太慢!陳慶想到此,愈發的怪自己,一邊拍著婉兒的香肩,一邊輕聲安慰著,劉婉兒輕聲呢喃,竟又這般睡去了,陳慶懷抱著劉婉兒,獨守黑夜,此情此景,竟和自己初來這個世界時是那麼的相似,只是,現在陳慶心情不同,他對婉兒只有深深的歉意和無盡的憐惜,他便輕唱起一首歌謠,歌聲清渺,這歌聲,一路飄裊,就這般飛入了婉兒的夢裡,婉兒輕偎在陳慶懷裡,覺得無比的安全,而今日白天那些金戈鐵馬,也因陳慶的歸來而漸漸遠去,於是,她便睡得愈來愈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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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元年,四月一日。
婉兒一覺醒來,發現自己正趴在陳慶身上,而陳慶則側躺在床邊,鼾聲如雷,她知道昨夜自己又趴在相公懷裡睡著了,於是小臉微微一紅,正要起身,卻被還在睡夢中的陳慶一把抓住手腕,她驚得一跳,但聽得他夢囈道:「婉兒……莫走……」
劉婉兒聽了只覺心頭甜蜜如飴,她悄悄地將陳慶的手拿開,皺著眉頭去颳了陳慶的鼻子,陳慶仿若是被她吵了清夢,嘎巴嘎巴嘴巴發出嘟嘟嘟的聲音,繼而翻身又睡了,劉婉兒見到自家相公這般睡相,便撲哧一笑,替陳慶蓋好被子,起身下床。
婉兒出了房門,外面大家已經開始忙碌起來,昨日,宋傑從山下派了人上來,將傷員接了下去,現在仍在山上忙碌的,都是些負責清點山寨財物的小卒,這些人都從寨那些倖存的家屬口中聽過劉婉兒臨戰時不懼強敵,救下了青松寨大半的家眷的英雄事迹,於是,這些血性漢子個個都對婉兒肅然起敬,現在見到她來,全都很客氣地向她打著招呼,有家屬的,紛紛上前替自己家眷致謝,小妮子立刻就成了大家矚目的焦點人物。
劉婉兒有點受不了這種萬眾矚目的感覺,她只是糊裡糊塗地應承著,猛地,人群突然一靜,她愕然回首,就見陳慶打著呵欠走了過來,小妮子立刻躲到陳慶身後,陳慶只是一笑,揮手示意大家各忙各的,便帶著婉兒草草喝了點稀粥,下山去了。
山下,宋傑正在領兵操練,他於將台上見到陳慶夫婦過來,立刻迎上前去,老遠地就見陳呵欠不斷,他不知陳慶身有暗疾,便心生誤解,臉上立刻就露出一種別樣的笑意,暗道,小別勝新婚,自己這個二弟昨夜怕是未曾安睡了。
陳慶被宋傑似笑非笑地眼神看得有點赧然,正想說話打破尷尬,一旁就上來一個人,向宋傑報話:「陸寨主已得大帥號令,已經出了階州!」
劉婉兒睇眼一看,發現這報話的正是錢仨兒,她感念錢老三昨日在山上以死相護,便在陳慶耳邊低聲說了幾句,陳慶瞭然地點了點頭,就向宋傑要下此人,當作一個親隨。
宋傑與陳慶入了大帳,他見劉婉兒站在帳外,便把她一起喚了進來,他已經聽過劉婉兒的事迹,對她欽佩不已,宋傑是個只認性情不認人的主兒,當即把劉婉兒喚進大帳,絲毫不見外。
帳內,宋傑和陳慶夫婦各個入座。
「如今官兵大軍還在紙房頭鋪,昨日新敗,他們恐怕不會善罷甘休,慶之,你看這該當如何呢?」宋傑說話直奔主題,陳慶吃了他這一問,斂鎖眉頭沉思片刻,道:「如今,官兵有兩條路可走,一是西來,與我部決戰,二是東去取成縣抑或者南下奪回階州……」
「哦?」宋傑此人,最是喜歡考較陳慶,他但做不知,欲聽下文。
「不過,無論他們如何,我們都將面臨敵強我弱的境況,所以,我們不能直迎其鋒,現在最好的辦法,莫過於全軍北上,陝北如今鬧災甚重,我們去了定是如魚得水,如虎添翼。」
宋傑哂然點頭,他心中所想,正如陳慶所說,如今官兵依然勢大,真不如避其鋒芒,全軍北上,他混天王,早在兩年前就在陝北闖出了名堂,如今故地重遊,定然更利於發展壯大。
「事不宜遲,階州離優池山甚近,今日中午伯安必到,待他一到,我們便整備全軍出發,但留一個空寨給那些官兵吧!」陳慶定下大計,立刻提出行動計劃,宋傑點頭應允,於是,二人喚過錢仨兒,仔細吩咐一番,然後幾人各個下去準備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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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要坐火車去武昌,如無意外,後天便到,所以,明天無法更新……望各位書友多擔待,謝謝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