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君王帝心
王邵此時胸中也順暢了許多,他剛剛到了南城城門的時候就被宣詔和周文質一同陛見,愕然道:「剛剛從戰場上下來,滿身的血污怎能入行宮陛見?」
周文質倒地是閱歷不淺,他在短暫的不適應后還是強行壓制住了內心的惶恐,畢竟陛見天子的事情壓倒一切,在他看來或許還能有意外的收穫也不一定。在眼珠子轉了兩轉之後,才意味深長地說道:「王直閣畢竟受官家聖寵,這也是常人想也不敢想的,萬不可洗漱換衣讓官家等候。」
王邵在稍稍頓挫之後,似乎明白了周文質似笑非笑、卻又強行壓抑內心惶恐的臉色,他暗暗罵了一句后,強咽一口氣道:「那就事不宜遲,咱們快些去吧!」
陛見是在行宮的正堂進行的,趙恆驚訝地望著如同血人般地王邵還有周文質,心下不免有些惶惶,當即免去了王邵的陛見禮儀,道:「看來愛卿這一路真是血雨腥風啊!」
王邵心中暗道雖說這場小戰不能和前些日子幾萬人的大戰相提並論,但卻是自己親自抄刀上陣惡鬥的一場戰鬥,用血雨腥風來形容卻也不算過份。想到剛剛慘烈的戰鬥和那名契丹軍騎兵的屍體,他的胸中又是一陣子翻騰,喉嚨忍不住乾嘔幾下。但在這個場合是不能任由他率意的,要真的嘔吐出來,罪過可就大了,當下硬生生地強行忍住心中的不快,強打精神道:「路上突遭數百契丹人偷襲,全賴周供奉和吏士死戰,幸虧援軍來的及時,不然臣就見不到陛下了。」
這句話說的實在是高明非常,既然自己血衣陛見,在戰場上的表現自然不言而喻,皇帝又不是瞎子。把周文質和護衛禁軍將吏的功績在皇帝面前說出來,即使對別人的幫襯又是對自己的隱晦肯定,公私兼顧、一舉兩得。
周文質充滿友善的目光灑在王邵身上,儘管他明白王邵的意圖,但王邵能在趙恆面前首先誇讚他戰場上的表現,心中還是非常滿意和感激的,畢竟自己讓趙恆看和被做為文官的王邵說出來,效果絕對不一樣的。
趙恆感慨地道:「沒想到竟然讓愛卿遇險,幸虧沒有意外,不然朕真沒法向王公交代。」
「謝陛下天恩,臣實為惶恐。。。。。。。」王邵當即就拜倒在地,三叩首。
「愛卿快平身――」趙恆的語氣尤其的柔和,溫聲細語地道:「看愛卿也勞累過度,先去洗漱換衣,朕晚間為愛卿設宴暢談。」
「謝陛下――」王邵心中又驚又喜,看來血衣陛見的效果還不錯,自己也該下去了,下面的事情應該輪到周文質了,他相信周文質在辦完公務之後,知道該怎麼說。
當王邵退下后,趙恆的臉色變的嚴肅起來,對於自己的奴臣他沒有必要表現出太多的關切,他回到御座上,慢悠悠地問道:「北城的情形如何了?」
周文質並沒有感到任何不快和驚愕,他不過是一個皇帝的奴臣罷了,皇帝派他去就是為了探查寇準行蹤,既然他能夠活著回來,那就得趕緊回稟公務。
「陛下,奴臣在北城見寇相公正和楊大人對弈,雖然契丹人攻勢猛烈,但寇相公對軍情是談笑風生、輕鬆自在。。。。。。」周文質老老實實地把自己所見所聞說了一遍,他也明白當此關鍵之時容不得半點虛假,還是據實稟報為好。
趙恆聽說寇準在惡戰之時還是閑散淡定,一顆緊張的心放寬了不少,對寇準的信心也增強了,當下微微笑道:「不錯、不錯,你的差事辦的不錯,回來的路上是怎麼回事?」
周文質暗道終於問道了正題上了,看來趙恆對王邵的寵愛真是不一般,他不僅有些暗自嫉妒王邵怎麼如此幸運,不僅生在官宦世家,而且剛剛入仕、年紀輕輕就得到天子的聖寵,真讓人不能不感到不自在,他的臉色由此陰鬱了下來。
但無論周文質內心深處有多麼的嫉妒,他也明白這個時候絕不能表現出來,人家王邵既然已經為他說了話,兩人在此時的共同利益上,已經是栓在一條線上的螞蚱,誰也不能做出搗鼓對方的事情,否則那真是太傻了。
「陛下,奴臣奉旨查看寇相公之後,請王直閣回來陛見,卻不想在路上遭到幾百名契丹馬軍襲擊,看情形契丹人並非蓄謀而是偶然遭遇。當時,王直閣斷然令奴臣和所部將吏列成雁行陣邊走邊戰,這才使數十人能夠在幾百契丹人圍攻下支撐下來,而當時戰鬥萬分慘烈,王直閣和大部失散,獨自和一名契丹將校打鬥,奴臣正指揮將吏奮力抵抗,無法對王直閣進行救助。。。。。。。。。」
周文質小心翼翼地把整個戰鬥的經過說了一遍,對於王邵怎樣殺敵的他並不很清楚,說的也很含糊,但他還是隱晦著把自己說成這場戰鬥的直接指揮者。
趙恆雖然知道王邵平安無事,但卻聽的著實心驚膽戰,當周文質??嗦嗦地說完后,他才長長舒了口氣,道:「總算是有驚無險,好了,你下去吧!」
但說王邵在退下后,自然有人奉了旨意引他到了下榻的住處沐浴更衣,由於是在戰爭中住宿條件也不能過分講究,能夠洗個熱水澡、吃了一頓還算豐盛的酒菜就已經不錯了。血污洗了一遍又一遍,好不容易給洗掉了,他慶幸的是自己竟然沒有受傷,也算是驚險中的欣慰了。
當他沐浴更衣之後,躺在床上小歇片刻的時候,竭力使自己不去想自己第一次殺人的低落心思,驚恐無奈后的空虛中,腦海中泛起了南袖那婀娜多姿的體態和國色天香的容顏,現在南袖對於他而言真正的成為了天上的仙子,一位自己夢中思戀的仙子。還有喬暮煙這位妖嬈艷麗的女人,他實在沒有想到喬暮煙竟然會是契丹的探子,自己曾經痴迷過的那具令他欲仙欲死的嬌艷**,竟然隱藏著不可告人的陰謀,想想當真是后怕。
在一陣慌亂過後,腦海中竟然閃出另一位絕代婦人的容顏――劉娥,這位已經被封為美人的中年美婦那一眸一笑都是那麼的勾魂,他忍不住一陣騷動。如果說南袖是一位天上不食人間煙火、冰清玉潔的仙子,喬暮煙是一位有著雙重面具,令他感到即快樂又恐懼的妖艷美女,那劉娥就是一位高不可及、甚至有點像**毒藥的神女,他只能仰望這種成熟、丰韻的風情,任何企圖都必須深深埋在心中,或是在一個屬於自己的世界中才能盡情地意淫。當然,那次在劉娥面前的失態,令他感到了后怕,同時劉娥的曖昧態度也使他有繼續牽腸掛肚的想頭。
恍恍然之間,他感到自己很睏乏了,眼皮子漸漸沉重起來,不只不覺中進入了夢想。
傍晚時分,王邵被詔旨傳到行宮陪伴趙恆晚膳,這頓晚膳並不太豐盛,也不太可能豐盛,當此大戰的艱難時期、趙恆又不是過份奢侈的皇帝,也就是有肉有魚而已。
何況皇帝賜宴,作為大臣怎能吃的安生,也只有外人羨慕的這份榮耀而已,其他的就是當事人拿捏的受罪,儘管席間趙恆對他聞言寬慰,讓他感到舒心不少,也感到皇帝對自己的寵信似乎又進了一步,或許其中也有周文質的功勞吧!他無不惡意地在想。但他在飲酒談話的過程中還是隱隱感到趙恆招他回來似乎並不簡單,詢問前方軍務又不太可能,不過想的太多有些傷腦筋,他索性不再想了,先吃喝一陣子再說吧
好不容易吃完了這頓飯,在漱口上茶之後,趙恆才說道:「愛卿,不知寇準和楊億哪位的棋力高明一些?」
王邵有些摸不到頭腦,他肯定這些事情已經由周文質稟告過了,為何趙恆還要問他?難道其中另有玄妙所在,想不透、真是想不透,或許老爹在這裡必然能夠品味三分。但既然天子問話他不能不小心應對,當下謹慎地道:「楊大人技高一籌,不記一城一地之得失,臣來的時候已經穩佔上風。。。。。。。。。」
當話說到這裡的時候,他心下猛然一凌,暗叫自己糊塗笨蛋,趙恆是在向他隱含地問寇準倒底有沒有把握的能力控制戰局,自己怎麼這麼糊塗,竟然說寇準不敵楊億。要知道寇準雖然數不上國手,但其的造詣亦是上上之選,楊億在棋藝方面卻並不顯名,自己的話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寇準心神混亂、鎮定自若地對弈不過是故作鎮定,而且此時趙恆的臉色明顯沉了下來,他立即話鋒一變,朗聲道:「但以臣觀戰幾局發現,楊大人往往是開局佔據上風,全勝之後卻在寇相公精妙一擊之下推棋認輸。陛下是知道微臣的,臣對於爛柯之術連如流也不曾有過,實在無法看出寇相公倒底如何扭轉乾坤,實在是慚愧、慚愧啊!」
「哈哈。。。。。。」趙恆聽王邵如此說,心中再次平靜下來,原本他對於周文質之言並沒有完全相信,所以才又趁著賜宴的機會委婉地探王邵口風,也就是試探一下,沒想到王邵口中竟然吐出令他心情忽低忽高兩種言論,開始的時候他認為寇準應該是強作鎮定,不免引起他的深深憂慮,後來竟然說寇準每每出奇制勝,看來寇準是在拿楊億這位太宗皇考時期的神童消遣,周文質說的應該是實情了,他的憂慮的確是太多了。當下開心地笑道:「寇準也太會作弄人了,明明是欺負楊億博弈不如他,卻明著讓人家佔據上風,而自己卻暗中結構,真是尖酸之人、尖酸之人。。。。。。。。」
王邵心下一動,暗道看來趙恆對寇準的評價並不是很高,甚至可以說有些反感,不免感嘆寇準在前方如此用命,卻得不到天子真正的寵信,或許這就是人的處事風格所致吧!
「朕看愛卿亦是上馬可治兵、下馬可治國的賢才,你看看如今契丹的攻勢是否已經衰竭。。。。。。」趙恆忽然把話題轉到了國事上,臉色也漸漸變的莊重起來。
王邵一怔,他忽然明白了趙恆循序漸進的兩句話目的所在,懵然領悟今夜趙恆旁敲側擊深意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