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 見面
章節名:149見面
「是,進了關!」衛進想到方才瞧見兵部里的情景,簡直就是炸開了鍋,蓉卿皺了眉頭,問道,「五爺進宮了?」
衛進點頭,想了想道:「聖上招了五爺和肖伯爺以及永平侯爺一起進了宮。」
「永平侯也進宮了?」蘇珉孝期未滿,聖上這樣也算是奪情了吧,也好,他守了十個月也夠了,衛進回道,「是的,讓宮中的內侍去永平侯府喧的。」
蓉卿頷首沒有再問,戰事才到京城,宮中議的事也要等等才有結果,只是山海衛被破卻是讓她意外,聖上在北平待了十幾年,深知元蒙人的習性,所以山海衛的布防也很周密,所以她前些日子聽齊宵說時雖擔心,但也沒有想到元蒙人來勢如此迅猛,這麼幾日的功夫就破了山海衛。
她心裡提了起來,和蕉娘道:「幫我收拾一下,我回去一趟。」蕉娘應是,幫蓉卿換了件素色的褙子,帶著幾個人丫頭就回了永平侯府,二夫人見她回來,就知道她大約是為了元蒙人入關的事情,就道,「你別擔心,侯爺去宮中了,想必很快就有答案。」
那邊還有王彪守著,她不擔心元蒙人能打到北平去有改朝換代的本事,只是他們就跟蝗蟲一樣,所到之處燒殺屠虐只剩狼藉:「我知道,我只是想回來找三哥問問,大伯和父親那邊如何,元蒙人到了哪裡了。」
「三爺在外院,讓胡媽媽把他請來吧。」蘇家的祖宅,產業都在那邊呢,二夫人也是憂心沖沖,更何況灤縣還有她的娘家人。
蓉卿點頭應是和二夫人在羅漢床上坐下來等著蘇峪進來。
過了一刻穿著一身月華直綴的蘇峪大步跨了進來,臉上也沒有平日的調笑之色,蓉卿一見他就問道:「三哥,您可知道元蒙人打到哪裡了。」
「現在還不清楚。」蘇峪在椅子上坐下來,胡媽媽上了茶,又道,「不過昨晚過的關,以他們的速度,這會兒約莫在撫寧。」他看著蓉卿,知道他擔心的是什麼,「盧龍畢竟還有些距離,更何況王彪也該有反應了,若不然他這薊州總兵也該撤下來換別人上了。」頓了頓,「盧龍暫時應該沒有危險。」
「要不要給大伯去封信問問?實在不成,把他們接回來。」蓉卿皺眉看著蘇峪,蘇峪頷首道,「今早就派人過去了,信也隨著兵部的郵道走了,過幾日就會有消息。」
蓉卿嘆著氣點了點頭,道:「也只能等消息了,希望王總兵能早點趕去截住他們。」
蘇珉沒有說話,打量著蓉卿,問道:「齊宵是不是進宮了?」蓉卿點頭,「和四哥一起進宮,所以我才擔心。」遠水救不了近火,那邊駐紮著王彪,在遠些的還有宣同的秦大同,蓉卿不擔心聖上會派齊宵或是蘇珉帶兵支援,就只怕盧龍遭了劫難。
「這種事以前常有。」蘇峪說的漫不經心,「所以太祖才會將遼王和今上封在邊關駐守,這些年沒有出這樣的事,大家反而也就覺得稀奇了。」
是啊,以前有兩個王爺守著,前幾年元蒙人翻山過來,也是因為遼王和簡王博弈的結果,若不然元蒙人想進關可不會這麼容易。
二夫人擰了眉頭點頭道:「三爺說的不假,往年只常聽說,到沒有哪一次這樣措手不及的。」
蓉卿鬆了一口氣,看著蘇峪問道:「月姐兒挺好的吧?」歐家辦喪事,歐氏應該回去了吧?蘇峪頷首道,「挺好的,在房裡待著呢。」
「三嫂回去了,您怎麼沒有隨著去?」蓉卿挑眉看著蘇峪,蘇峪端了茶盅,低眉吹著上頭的浮沫,語氣淡淡的「要那麼多人去做什麼!」
蓉卿無奈的和二夫人對視一眼,二夫人朝她搖搖頭,蓉卿就沒有再說,蘇峪就放了茶盅拂了袖子道:「你中午在這裡用飯?」蓉卿看了看時間,已近中午了,就道,「嗯,我在家裡用飯。」
蘇峪沒說什麼,就大搖大擺的出了門。
待他一走,二夫人就攜了蓉卿的手去裡間說話:「……兩個人一日也說不了幾句話,你三哥近日常和誠王爺湊在一起出去喝酒,若不是侯爺攔著,他只怕是連那種地方都去了。」
蓉卿臉色一變:「沒去成吧?」蘇峪可是還在孝期,他在朝中的名聲本就不算好,若是再鬧一出孝期yin亂的名聲,他的仕途可能就真的斷了。
「沒去。」二夫人輕聲道,「不過回來和三奶奶爭了幾句,這兩日他都睡在外院裡頭也不回去,憑你大伯母怎麼勸都不聽,抓了書看或是一個人坐著下棋……」
蓉卿心頭微酸,蘇峪心裡應該很悶的吧?!原來有蘇茂渠撐著天,他是逍遙紈絝的蘇三爺,衙門裡點個卯就能和一班子朋友喝酒到隔日天明,又得太祖的賞識,如今呢……得太子提攜在詹事府里領個差事,原還好些可現在守著孝,他悶在家裡更是鬱郁。
「唉!」蓉卿嘆了口氣,「他們兩口子的私事,我們也不好多說什麼。」二夫人點著頭,看著蓉卿,「你和姑爺還好吧?」
蓉卿點點頭,回道:「我們挺好的。」二夫人放了心,「……就盼著你們早日有子嗣,日子就算是穩定下來了。」
「嗯。」蓉卿和二夫人說話不想裝作羞澀的不提子嗣,「我也想早點有,家裡也熱鬧一些。」一頓看著二夫人,「也想叫她喊您外祖母,您也能想著念著去我那邊住幾天。」
二夫人失笑,拍了蓉卿的手道:「有沒有子嗣我還不都想著念著你,就擔心你們過的好不好,你一個人料理那麼大的府邸……」
「我沒事。」蓉卿笑看著二夫人,「也沒有多少的事,把規矩列,大家按規矩辦事,錯了就罰有功就賞,輕便的很!」
二夫人相信她有這個能力:「你能這麼想我也放心了,凡事別揪著死理,要不然就太累了。」就和她以前一樣,困在裡頭走不出來。
「我去看看筠哥兒。」蓉卿笑著道,「難得來,有好些日子沒有瞧見了。」
「你去吧,一會兒回來吃飯。」二夫人笑著頷首,蓉卿就帶著明蘭出去,見蕉娘在院子里和崔媽媽說話,她笑著道,「您們多聊聊,我去四嫂那邊坐會兒。」
崔媽媽朝蓉卿行禮,蕉娘笑著點頭,蓉卿就去了肖玉磬房裡。
「你回來也是為了元蒙人的事吧?」肖玉磬請她在羅漢床上落座,蓉卿笑著點著頭又指著躺在一邊呼呼大睡的筠哥兒,「我是為他來的。」低頭仔細去看筠哥兒,滿心的喜歡道,「真是聰明的小東西,專門撿了父母好看的地方要了,這張小臉往後長大,還不要迷惑多少女子呢。」
肖玉磬失笑:「哪有做姑姑的這樣說自家侄兒的,往後他安安分分的娶妻生子不給我們閑氣受就好了。」拉著蓉卿坐下,讓奶娘將筠哥兒抱出去,她面露愧疚的道,「那天的事我聽說了,我娘也沒有料到五夫人會真的開口問,鬧了個笑話!」嘆了口氣,「沒給你添亂吧。」
「哪有什麼添亂不添亂的,我也是沒有想到,就怕肖夫人對我生嫌隙了。」蓉卿回道,「你也幫我和肖夫人告個罪,是我大意了,若不然也不會鬧出這檔子事來。」肖玉磬鬆了一口氣,她怕蓉卿心裡不舒服,聽她這麼一說心頭的大石也落了下來,笑道,「我娘正在給弟弟尋人家呢,等他親事定了,這些事兒就煙消雲散了,你也別往心裡去。」
蓉卿頷首,就沒有再說這件事。
和肖玉磬說了一會兒的話,等筠哥兒醒了又逗了會筠哥兒,等出了門想了想還是讓明蘭去外院瞧瞧,明蘭回來道:「三爺不在外院,說是回自己院子陪月姐兒用午膳去了。」
蓉卿眉梢微挑,就回了二夫人那邊,中午母女兩人並著蘇崢和蔣氏平哥兒一起吃了飯,蓉卿就收拾了回府,剛到家紅梅就迎了她道:「大府里的逸小姐來了,在這裡等了您一個上午了。」
「知道了。」蓉卿哀嘆了一聲,回了房裡,齊丹逸果然坐在次間里,手裡拿著個帕子,不似以前那樣見她就笑,獃獃的坐在羅漢床上發獃,蓉卿笑道,「逸妹妹吃過飯沒有,早知你來,我不該回家去的。」
「五嫂。」齊丹逸站起來,看著蓉卿就紅了眼睛,委屈的垂了頭……蓉卿看著一驚,走過去凝眉問道,「好好的,這是怎麼了?」
齊丹逸眼淚簌簌的落,垂著哭著半天說不出話來,蓉卿也不催她,待她哭夠了才遞了帕子給她,齊丹逸擦了眼淚睜著紅通通的眼睛看著蓉卿,哽咽的道:「五嫂……我能不能在這裡住幾天?!」
「當然可以。」蓉卿點了點頭,「可你得和我說說你這是怎麼了,你過來家裡的人知道不知道。」
齊丹逸點著頭:「家裡都知道的。」一頓又道,「我就不願待在家裡……」
是為了那天五夫人問婚事的事兒吧,蓉卿滿臉的無奈,輕聲安撫的道:「你想住幾天就住幾天,沒有人趕著你走。」齊丹逸感激的看著蓉卿,「謝謝五嫂!」
「和我客氣什麼,快把眼淚擦了,回頭叫人瞧見多難看。」蓉卿微笑,又道,「院子都是空的,你自己去挑,想住哪間就住哪間,好不好。」
齊丹逸憋了兩天,這會兒哭了一通心情好了很多,點著頭道:「我要住沁雪居。」
「成。」蓉卿頷首,叫青竹過來,「你帶幾個人去把院子收拾一下,看看裡頭還缺什麼,把炭爐點點著熏暖和了,一會兒逸小姐住過去。」
青竹看了眼齊丹逸,頷首而去,齊丹逸有些難為情的看著蓉卿,支支吾吾的道,「五嫂,我代我娘向您道歉,她就是這樣,做事情常常只圖一時意氣爽快,過後她自己也後悔的。」
「我沒生氣。」蓉卿笑著道,「到是你,千萬別鑽了牛角尖,那天來的夫人都是非富即貴也斷不會有人隨意說出去的,即便是傳出去了也無妨,男未婚女未嫁的,說道說道也沒什麼。」
齊丹逸嘆了口氣:「我知道,我就是心裡難受罷了……」
蓉卿見她並沒有鑽進去想不開,也就放了心:「你先去歇會兒,房間里你要如何擺置就吩咐丫頭們去辦,這裡就是你的家,別拘束就成。」
「謝謝五嫂。」齊丹逸笑了起來,畢竟才十來歲的年紀,點著頭道,「那我先去歇著了。」
蓉卿頷首應是,又道:「我讓人給你送些吃食過去。」齊丹逸笑著出了門。
齊丹逸一走,蓉卿就把紅梅喊了進來:「你過去和老太君還有五老爺打個招呼,就說逸小姐在我們這裡,旁的不用多說什麼,聽聽老太君是什麼意思。」
「奴婢省的了。」紅梅應了,收拾了一下去了隔壁,一會兒就轉了回來,回蓉卿的話,「五老爺沒有說什麼,老太君的意思,讓她在這邊住兩天散散心,等過兩日再把她接回去。」
蓉卿放了心,頷首道:「你帶著幾個丫頭,這兩日就跟著逸小姐,她要做什麼都隨她高興,有什麼要求你斟酌著辦,實在拿不定主意就來尋我。」
紅梅點頭道:「那奴婢帶著小桃和彩椒去吧,小桃敦厚,彩椒機靈又會說話。」蓉卿點了點頭,「你拿主意。」
紅梅就轉道出了門,蓉卿喊了明蘭和明期進來梳洗換了衣裳歇了個午覺,下午衛進進了內院,回道:「宮裡還沒有散,不過說是傳了軍令去了薊州,讓王總兵帶兵支援。」
蓉卿頷首,提筆給鮑全明寫了封信,讓衛進送出去,衛進剛走太子府的劉嬤嬤就來了,蓉卿見著她有些意外:「您來,可是太子妃娘娘有什麼吩咐?」
「沒什麼要緊的事,娘娘身子很好。」劉嬤嬤笑著道,「是蘇醫女,說是想見見您,請您明兒去太子府坐坐。」
是蘇容君,蓉卿也很想見她,就點頭道:「好,我明兒去太子府,勞嬤嬤您跑一趟了。」
「不礙事,五奶奶這裡奴婢還沒來過,也正好來認認門。」劉嬤嬤說著四處打量了一番,陪著蓉卿說了一會兒的話,「那奴婢就先回去了,明兒恭候五奶奶的大駕。」
蓉卿道不敢,親自送劉嬤嬤出去,在二門口正碰上進門來的齊宵,大家打了招呼劉嬤嬤回去,蓉卿就和齊宵並肩往內院走,齊宵道:「你上午去侯府了?」
「嗯,我心裡惦記著大伯他們,所以想過去問問三哥。」蓉卿說著微頓,問道,「議了一上午,聖上說的什麼?」
「讓王彪帶人圍剿。」齊宵語氣有些沉,「聖上動了怒……」有些隱憂的樣子,蓉卿聽著一愣,問道,「怎麼了,是因為元蒙人入關的事,還是因為別的事」
齊宵回道:「聖上對這次破關反應過於激動了一點。」有些無奈。
聖上原守著北平幾個關隘,對那邊格外上心,如今那邊失守他心裡怒自是更甚,想了想她又覺得不對,齊宵似乎另有擔憂的樣子,不由問道:「除了破關,難道還有別的原因?」
齊宵停了步子,轉眸看著蓉卿,頓了頓,道:「聖上只怕是動了遷都的心思。」蓉卿愕然,問道,「遷都?到北平?」
「今天未議此事,所以他到底如何想的並不確定。」齊宵說著皺著眉頭,蓉卿卻是心裡頭砰砰跳了起來,聖上是因為這次破關才動的這個心思,還是一早就有?她不由想到以前學的歷史中,便就有一位帝王和今上一樣……
真的是巧合的驚人。
「只是我個人感覺。」齊宵看著蓉卿,安撫她,「也許只是我多慮了。」
蓉卿沒有說話,因為聖上若真的動了這個心思一點也不奇怪,聖上早年和太祖南征北戰打下大夏的江山,后又經過數年的戰事得的今天的皇位,這麼多年大小戰事他從未間斷,與他而已,這皇權就是他刀口舔血奪到手裡的……打江山易守江山難……他要穩住大夏的江山,守在應天繁花似錦與他而言定是整日惴惴不安的,還不如索性搬到北平,親自守著邊關的好。
「若真是這樣,咱們怎麼辦。」蓉卿皺了眉頭,若有所思,難道也要跟著搬過去?
似乎也沒有別的選擇,只是遷都不是說說的事,傷筋動骨又是天翻地覆。
齊宵沒有說話,負手往前走,低聲道:「事情並不確定,即便是定下來,也要經過數十年的籌備,我們也有時間準備。」蓉卿聽著點點頭,道,「這件事太子和四哥知道不知道。」
齊宵搖搖頭,蓉卿也覺得自己問的不對,齊宵是通過這件事猜度聖上有這個意圖,只是聖上未提甚至他自己還未作出決定來,齊宵即便有什麼想法,也不可能去和太子議論。
兩人說著話進了房裡,齊宵道:「我晚上要去歐府吃酒。」他進了凈室洗了手,蓉卿服侍他脫了官袍,道,「是歐侍郎夫人白事酒?」
「總要去走動的。」齊宵微微頷首,眉頭輕擰,「太後娘娘今兒還在鳳梧宮中哭訴……」
蓉卿一愣,問道:「和皇後娘娘哭?哭什麼?」齊宵轉目看她,眼角暈著笑意,「哭歐鳴時運不濟!」
蓉卿聽著便露出若有所思來,齊宵挑眉看著蓉卿,問道:「想到什麼了,這樣認真?」
「也沒什麼根據,胡亂想想。」她坐下來幫齊宵倒了茶。
第二日吃過早飯,蓉卿收拾了一番和齊丹逸道:「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太子府?」齊丹逸搖搖頭,「嫂嫂去吧,我給你守著門。」
蓉卿失笑,交代了紅梅幾句,就帶著明蘭和明期去了太子府,劉嬤嬤得了消息早早在二門候著她,這裡蓉卿是第二次來,看到府里的精緻不由想到第一次,在這裡碰見趙鈞逸的情景。
「方才太子妃娘娘還在念您呢,就怕您不來。」劉嬤嬤笑著親自去扶了蓉卿,蓉卿笑道,「前天太子妃娘娘去府里,家裡人多也沒有機會仔細說話,我心裡也是……今兒有機會來,自是要來的。」
劉嬤嬤笑著點頭,五奶奶自從上次的事情后就再不來太子府,如今能來,她也高興,太子妃娘娘到京城后不論和誰來往都是淡淡的,和如今的身份有關她能理解,卻也忍不住希望她能有一兩個能說說話的人,心思也能開闊點。
和五奶奶又不同,早年太子妃娘娘還是世子妃,北平又簡單,大家一起經歷了苦難和心驚膽戰,交情自是不同的。
只是上一次誠王爺求著,太子妃娘娘也沒有辦法,瞧著誠王爺垂頭喪氣的樣子,就是她看著也於心不忍。
心思轉過,劉嬤嬤扶著蓉卿道:「蘇醫女每日巳時正到,您先進去坐坐。」蓉卿頷首和劉嬤嬤一起進了內院,楊氏笑盈盈的站在門口,蓉卿行禮楊氏擺擺手,「也沒有外人,別這麼拘禮。」
蓉卿應是一抬頭就瞧見楊宗文正站在一邊上,見蓉卿看過來他微微一笑抱拳,蓉卿還了禮,楊氏已道:「蔡國公也是每日這個時候來。」算是在向蓉卿解釋。
「是!」蓉卿笑著點頭,跟著楊氏身後進門,楊宗文微微一緩落在蓉卿之後,蓉卿回頭看了他一眼進了門,楊宗文跟著進去,兩人對面坐在楊氏的下首。
丫頭們上了茶,楊氏虛抬了手示意蓉卿喝茶,輕聲道:「齊督都今兒恐要遲回去了,今兒下了朝聖上留了他們在宮中議事。」
蓉卿點頭道:「是!」楊宗文微微一愣,問道,「是為元蒙人破關之事?」
「嗯,昨天八百里加急送了聖上的手諭去薊州,可元蒙人已到了撫寧,永平府亂一亂是免不了的,待元蒙人驅逐出去,善後的事也要提前安頓好,眼見就要冬天,也不知多少人要流離失所。」楊氏說的很細緻,溫言細語的和楊宗文解釋,「幾位督都都是從北平來的,對永平府境況也清楚,聖上留了他們定然與這件事脫不了干係。」
她在教楊宗文朝政,蓉卿低眉端茶輕飲,楊氏話落,楊宗文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道:「如今正值深秋,北方已連下了幾日的雪,冬日漫長,恐幾個邊關衛所還要加強防備才是。」
蓉卿原是喝著茶,聽言微微一愣,要知道楊宗文不過十歲的年紀,能想得到這麼多實在不易,她暗暗點頭抬目朝對面看去,楊宗文很磊落大方朝她點了點頭,蓉卿微微一笑算是回了他。
真的是彬彬有禮,沉穩持重。
「不錯。」楊氏點了點頭,轉目過來看蓉卿,笑道,「讓你見笑了,他年紀小我不放心就常放在身邊,或是讓他跟著太子,也多見見世面。」
蓉卿理解楊氏的苦心,點頭道:「蔡國公能得您和太子爺提點,將來定是國之棟樑。」
「棟樑不敢。」楊氏無奈的笑道,「只求他開枝散葉支撐了門庭,不讓我們楊氏就此落魄下去就成。」
蓉卿安慰了她幾句沒有深言,畢竟是她的家事,楊氏看著蓉卿又道:「聽說涼國公府五房的小姐正在挑人家?」蓉卿聽著一愣,朝楊宗文看去,楊宗文也是面色微微一變,蓉卿回道,「像是在尋,不過逸妹妹年紀還小,到也不著急。」
楊氏微微頷首,沒有再繼續說,蓉卿暗暗鬆了一口氣。
「你去書房坐會兒。」楊氏看著楊宗文,「我和齊五奶奶說說話。」楊宗文應是站了起來,朝楊氏和蓉卿抱拳,出了門。
楊氏看著蓉卿,輕聲道:「蘇醫女還有一會兒。」說著一頓,道,「今年過年正逢永平侯府太夫人去世,你也沒有進宮拜年,前些日子皇後娘娘還念著你,過幾日就是冬至,到時候你與我一起進宮。」
「是!」蓉卿笑著道,「我也不懂規矩的,就怕進去哪裡失了規矩也不知道,心裡惶恐!」楊氏輕笑,擺著手道,「皇後娘娘也不是拘禮的,你去便是,再說,你若是也能失禮,那那些外命婦們可都不敢進宮了。」
蓉卿陪著笑,楊氏又道:「說起來,一直沒問過你義學的事,如今辦的如何了?」
這些事一直都鮑全明在辦,他隔一個月便會來一封信,回幾個鋪子和義學的事情:「灤縣和登州各開了一間,就在我鋪子的隔壁。」話落,掩面一笑,「依舊是打著娘娘的名號……」
楊氏一愣,嘆了口氣:「你啊……」又無奈的搖搖頭,「歷來就是這樣。」話落,正要開口,外頭就聽到有人喊道,「太子妃娘娘,誠王妃和誠王側妃求見。」楊氏聞言就朝蓉卿看去,蓉卿也是一愣,沒想到在這裡碰到單氏和馬清荷……
「請她們進來。」楊氏有些尷尬,她也沒有料到這麼巧,門帘子掀開,單氏和馬清荷一前一後進了門,單氏穿著一件茜紅色的素麵褙子,容顏清秀施施然進門,氣度雍容,馬清荷則是藕荷色的通袖襖,垂著眉眼亦步亦趨顯得很恭敬的樣子。
蓉卿起身立在一邊。
兩人朝楊氏行了禮,楊氏微微頷首,指了指椅子:「別客氣了,坐吧。」單氏應了在椅子上落座,這邊馬清荷跟著坐在她下首,蓉卿過來欲朝兩人行禮,單氏微微一愣,道,「齊夫人?」沒有想到蓉卿在的樣子。
「是!」蓉卿態度恭謙的應是,又去和馬清荷行禮,馬清荷一愣忙扶了蓉卿的手臂,很驚喜的道,「沒想到在這裡碰見你……」
蓉卿朝她笑笑,打量了馬清荷一眼,微微一愣,沒有想到馬清荷的變化如此之大,以前的她端莊秀麗,如今瞧著倒是多了一份俏皮靈動,她暗暗疑惑又去看單氏,難道是因為身份的關係,才變成這樣的?!
「你們早就認識的。」楊氏笑道,「都不是外人,坐下說話。」
馬清荷在蓉卿對面落座,笑看著蓉卿,單氏眉頭微擰眉頭端了茶盅有些心不在焉的吃著茶,馬清荷很高興的看著蓉卿,問道:「說是搬出來單過了,可好?」
「回側妃的話,挺好的。」蓉卿回的一板一眼,馬清荷一怔,隨即瞭然的樣子,笑道,「那就好,前些日子聽娘家的母親說起,我才知道你們搬進了督都府,原想過去看望你,可總也不得空,今兒能碰見你真是太高興了。」真的很歡喜的樣子。
「多想側妃挂念。」蓉卿話落,馬清荷轉頭去和楊氏道,「忽然想起來在北平時的日子,有一次我與五夫人也是這樣,坐在您的府里……彷彿還在眼前呢。」話落掩面一笑。
楊氏笑笑,點頭道:「是,時間過的真快。」
單氏落了單!蓉卿餘光打量著單氏,她沒有開口,顯得有些冷漠疏離的樣子,這邊楊氏彷彿注意到似的,就拉著單氏說話:「俊逸可在府里,昨晚他在這裡吃過飯,又喝了點酒我看他醉成那樣,就和太子留了他在府里歇下來,一早上醒來他聽人來回他已經出府了,也不知道他回去沒有。」
「沒有。」單氏淡淡說著,彷彿在說別人的事情,「聽他身邊的小廝來回,說是直接去早朝了。」話落,看了眼蓉卿。
蓉卿微訝,只當沒注意,側目朝門外看看,盼著蘇容君早些來,她們姐妹見過她也能辭了回去,無論是太子府還是誠王府的事她都不想知道,更不想摻和進去。
「說起來,我還有件事想請教五夫人。」馬清荷輕笑著說著,「我讓人照著北平你建的花房的樣子,也做了一個一模一樣的,只是也不知工匠沒領會意思,還是我太操之過急了些,這屋頂上也沒有留通風的口,你看要不要緊,若不然拆了重建?!」
馬清荷話落,蓉卿就看見單氏臉色一冷,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的單氏對她有些抵觸的樣子:「應該是無妨的,其實我也不是很懂,當年的花房也是五爺建的。」把自己撇乾淨了。
馬清荷一怔,打量了蓉卿一眼,笑容一瞬有些尷尬,隨即道:「是嗎,那得空請王爺幫著我請教五爺。」
蓉卿笑著點頭。
「嫂嫂。」單氏站了起來,「我想起來府里還有些事,就先回去了,改明兒再來看您。」不等楊氏點頭,她又對馬清荷道,「你坐一刻吧。」
馬清荷也跟著起身:「妾身陪您一起回去吧。」單氏擺著手,有些不耐煩「不用了。」就和楊氏還有蓉卿微微點頭,挺直了腰背出了門。
馬清荷有些尷尬的朝楊氏行禮:「姐姐一個人回去妾身不放心,妾身還是陪著她吧。」楊氏頷首,「也好,多陪她說說話。」
馬清荷應是又和蓉卿道:「得空去我那邊坐坐,我們好久沒有仔細說話了。」
蓉卿笑著送她出去。
待兩人一走,楊氏面露無奈,和蓉卿道:「你別介意,弟妹她的脾氣一直都是這樣……」
單氏不喜歡馬清荷她可以理解,沒有女子會喜歡丈夫的妾室,只是她表露出來的那麼直接,讓她有些吃驚,那日里見單夫人到不是這樣的人……
楊氏對單氏評價,蓉卿卻不能發表言論,笑著應和,楊氏又道:「說起花房來,誠王府建的著實很大,裡頭擺了許多花,前一次我去瞧過,花開百朵奼紫嫣紅,不單我瞧著高興,就連誠王也很喜歡進去坐坐。」
蓉卿已經有些坐不住了。幸好蘇容君來了,蓉卿暗暗鬆了一口氣,就見身材高挑的蘇容君穿著一身湖藍色拽地高腰宮裙施施然進門,她眼前便是一亮,喊道:「七姐。」
「八妹!」蘇容君很高興的過來,攜了蓉卿的手上下打量,「家裡都挺好的吧?」
蓉卿紅了眼睛,點頭應她:「都挺好的,你呢。」蘇容君也高興的落了淚,點頭道,「有太子妃娘娘的照佛,我在宮裡一切順遂,你不用擔心。」
「瞧你們姐妹。」楊氏滿臉的無奈,「難得見一面反倒是哭起來了。」
蓉卿和蘇容君皆是忍了心酸笑著應是,兩人當著楊氏的面也不可能一直說著家裡的事,更何況蘇容君還要給楊氏問診,蓉卿道:「娘娘問診是大事,我在這裡坐著就成。」
楊氏就吩咐身邊的丫頭:「把劉嬤嬤請來陪五奶奶說說話。」又和蓉卿道,「若是無聊了,桌邊有書,你隨意翻翻,一會兒等問完診你們姐妹再好好說說話。」蓉卿應是,她和蘇容君就一起進了內間。
蓉卿端了茶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腦子裡卻想著方才單氏和馬清荷的樣子,趙鈞逸三五日都不回家,兩個女人在家裡的日子也不好過吧,還有那花房,馬清荷在北平時就特意去看過她的花房,沒有想到,幾年後她竟是在成王府建了。
想到這裡她失笑的搖搖頭。
「太子爺。」劉嬤嬤正巧進門,放掀了帘子跨進一隻腳來,就看見趙均瑞帶著楊宗文跺著步子進來,她微微一愣,不是在宮裡嗎,怎麼這會兒回來了,「娘娘正在由蘇醫女問診……」
趙均瑞視線在正廳里一掃,微微頷首:「嗯。」腳步不停直接上了台階,劉嬤嬤不知道他有什麼事,當然不可能攔著他,打了帘子朝守在裡面的丫頭打眼色,丫頭進去給楊氏回稟,趙均瑞已經進了門。
蓉卿起身垂首站在一邊,這就是她為什麼不願來太子府,不願進宮的原因,但凡見個人就要行禮問安一番:「臣妾齊蘇氏見過太子。」
趙均瑞腳步不停,在正位上坐下,擺手道:「五夫人不必多禮。」從善如流的指了指椅子,「請坐!」
坐什麼呀,蓉卿恨不得立刻告辭才好:「謝太子。」又和楊宗文互相見了禮,在原位上坐了下來。
她垂著眼帘,趙均瑞的視線便落在她身上。
蓉卿穿著一件芙蓉色綉淡粉芙蓉花的通袖襖,滾著銀邊,胸口帶著一串指甲蓋大小的珊瑚珠串,故意梳了個端方沉穩的圓髻,端坐在椅子上,比平日少了分靈動,老成持重的貴婦人樣子。
趙均瑞瞧著微微挑眉,接了婢奉來茶端了輕飲,問道:「新府里辦了喬遷宴,怎麼也沒有請我?」
「啊?」蓉卿一愣抬頭看向趙均瑞,他這是在和自己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蓉卿回道:「您朝事繁忙,不敢為小事擾您。」
趙均瑞唇角微勾,顯得心情很好的樣子。
蓉卿端著茶盅撥著蓋子,時不時朝裡間看去,她向來不喜歡和趙均瑞聊天,說半句留半句,猜的也不定真假……心裡胡思亂想著,楊宗文忽然問趙均瑞:「太子爺,那侍講的事?」
蓉卿耳朵一動,趙均瑞已經是回道:「他資歷太淺,縱然科考名列前茅也難擔此任,明天你與董閣老議一議,再推薦個德才兼備的來。」
在選侍講?什麼人科考名列前茅了,卻難擋大任?蓉卿心裡頭狐疑,這邊楊宗文回道:「是,微臣明天就去和董閣老商議此事。」
這個時候看楊宗文,完全想象不出,他不過是十歲的孩子。
趙均瑞頷首,沒有再說下去,視線又輕悠悠的落在蓉卿身上,就見她正低頭喝茶,但神情卻是若有所思的樣子。
不由想到她的性格,向來都是聰明心思活絡的……
他笑笑,轉目朝裡間看去,楊氏正和蘇容君相攜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