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 如戲
章節名:164如戲
「說什麼說!」大夫人滿臉怒容,「你先把月姐兒給我,你要怎麼瘋我們管不著你。」話落,她就要進房去抱月姐兒。
月姐兒見著祖母,就抽抽搭搭的喊:「祖母……」要過來。
歐氏拉住月姐兒,轉目譏誚的看著大夫人:「怎麼,我們歐家失勢了沒有用頭了,您就這麼亟不可待的想要趕我走?」
「你!」大夫人被她氣的一噎,蘇峪忽地喝道,「閉嘴。」又去看月姐兒,「跟祖母去吃點心。」
月姐兒點頭不疊,又害怕的看著歐氏,歐氏視線落在蘇峪冷寒的面容上,神色微頓終是放了手,月姐兒頓時像只小鳥一樣飛撲了出來鑽進大夫人懷裡,「祖母,肚子餓。」
大夫人心疼的將月姐兒抱在懷裡:「好,好,跟祖母去吃點心。」又回頭冷笑著了眼歐氏,轉頭對蘇峪道,「你和她好好談,別跟瘋狗似的逮誰咬誰。」話落冷哼一聲抱著月姐兒帶著戴氏出了門。
歐氏站在門口垂著手,視線始終黏在蘇峪面上。
蘇峪看也不看她一眼,負手進門在正廳的冒椅上坐了下來,有丫頭上了茶小心翼翼的將門關上,又將院子里的丫頭婆子悉數遣了出去。
「你現在高興了?」歐氏在他對面坐下,「你早就盼著有這一天是不是?」
蘇峪瞥了她一眼,漫不經心的道:「何必盼,只消等著便是。」話落,端茶起來悠悠的喝了一口,歐氏氣的臉通紅咬著牙一字一句的道,「蘇峪,你的心太狠了。」
「不是。」蘇峪從善如流的,「我無心!」
歐氏閉上眼睛長長的舒出口氣,想要把心裡壓著的怒紓解一些,可是越壓抑她心裡便就越像是隨時要裂開一樣,她早就知道他們的親事他不滿意,可是這不是她的錯,她也是受害者。
若早知道婚後會有這樣的生活,當初她便是一死,也斷不會嫁到蘇家來受這樣的侮辱。
「一句無心,你以為你就解脫了。」歐氏坐姿端莊聲音輕輕的面上不見半分的怒氣,但語調中卻透著一絲掙扎,像是有什麼即將衝出來,「我們是夫妻,只要一日我還在府里住著,就是一日的蘇三奶奶,你撇不幹凈。」
蘇峪繼續點頭:「蘇三奶奶?」話落,又抬頭看她,問道,「你亦知我們是夫妻?」
「什麼意思?」她一直知道蘇峪言辭犀利,說話時不給人留情面,「把話說清楚。」
蘇峪放了茶盅看向她,就道:「你心裡如何想的你自己不知道?若你真當蘇氏是你的家,你豈會和歐家的人算計七妹?你可曾想過,若七妹真的中了太後娘娘的算計的後果?」話落嘲諷的搖搖頭,「你沒有想過,因為你從來也不覺得自己是蘇三奶奶。」
「你!」歐氏氣急,「我當然想過,可是這件事不過是一個局,結果不會扯到蘇氏的頭上,你不必把這罪名強加在我頭上。」一頓又道,「再說,我們家岌岌可危,我二哥籌謀那是應該的,廟堂之爭從來都是各憑本事。」冷笑一聲。
「嗯。」蘇峪頷首,「所以歐府被關了禁閉。」
歐氏再也坐不住,蹭的一下站起來眯著眼睛看著蘇峪,咄咄逼人的樣子:「你不要把話題扯遠,我在和你說我們之間的問題。」
「早不談,晚不談。難道能和這事分開?」蘇峪擺擺手,一副不願和她多說的樣子,「我們之間沒什麼問題,你若是留,正如你所言在這裡你依舊是蘇三奶奶,你若是走,我著人送你回去。」也站了起來,和歐氏對面而立,「往後各自安好,再不相干。」
歐氏連走了兩步堵住蘇峪的路:「各自安好,再不相干。」她冷笑著道,「你真是半點不掩飾自己的心思。」
「何必掩飾。」蘇峪負手而立,「與你,也不需要費這樣的周折。」
歐氏心口像是被人破了一扇窗,颼颼的灌著冷風,她冷的想要顫抖,無力的幾乎要軟倒在地上,她看著蘇峪,忽然想到成親那一晚,她垂著頭含著滿心的希望等著蓋頭掀開的那一瞬,可是真的到了那一刻,當她看見對面的男人慵懶的倚在床頭,翹著腿手中勾著她的紅綢,浪蕩的彷彿他對面的不是明媒正娶的妻子,而是青樓楚館里的伶人,那一瞬間她的心就涼了下來。
那一眼,她就看到了他們的未來。
她愛眼前這個男人嗎?她搖搖頭,她的自尊心不允許她愛上,因為她知道這個男人心裡沒有她。
一個不愛她的人,她不會浪費自己的感情,不但不能得到他的憐愛,反而會讓他更加輕視自己,所以她設想過無數次,就這樣過一輩子,或許也不錯!
可是心裡依舊會痛,會窒息,會難受!
「好。」歐氏昂著頭斜睨著蘇峪,「你寫好和離書我帶回去,從此各不相干!」
蘇峪點頭:「好!」擺擺手示意她讓開,歐氏卻像是被定在這裡沒有動,她又道,「月姐兒,我帶走!」
蘇峪腳步一頓,回頭看著她哈哈笑了起來,又收了笑容點頭道:「你去和我娘說,她若是同意我無話可說。」歐氏不依不饒,「你放屁,月姐兒是我的孩子,我帶她走不需要任何人同意。」大夫人不可能同意她把月姐兒帶走的,她不用問也知道結果。
蘇峪眉頭一挑,這還是歐氏第一次說髒話。他露出一副無能為力的樣子:「愛莫能助。」繞開她往外走。
歐氏聲嘶力竭的喊道:「蘇峪!」她追過去伸出手壓住門,「你若不同意我帶走月姐兒,那我就不會同意和離,你最好考慮清楚。」
「隨你。」蘇峪依舊是漫不經心的樣子,「大門敞著,是走是留隨你的便。」
「你太過分了。」歐氏紅了眼睛,憋著眼淚,「欺人太甚。」
蘇峪見她哭便皺了眉頭,歐氏很少哭,不由微頓,出聲道:「婚事本就是你情我願,我自是隨你,何來欺人。」
「你怎麼不是欺人。」歐氏一字一句的綳著,「我們歐家方失勢,你就這麼迫不及待的趕我走,恨不得我立刻消失才好,你不就是覺得我們對你來說沒有用了,你就想一腳踹開了是不是?」
蘇峪方才生出的一點同情,頓時煙消雲散,面上冰冷的道:「隨你怎麼想。」歐氏見他生了怒,就故意撿了他最痛的地方踩,「我怎麼想你都是這樣的人。當初和惠帝交情那樣深,一轉頭你說開了城門就開了城門,你就是個牆頭草,你就是個懦夫,就是叛徒!」
蘇峪的臉一瞬間煞白,一直忽視的傷口猛然被人撕開,他皺著眉頭攥緊了拳頭,歐氏見他如此就冷笑著道:「怎麼,你也知道痛,知道難堪,真讓我驚奇。」
「瘋子!」蘇峪話落推開她打開門,門外就看見大夫人冷笑連連的站在門口,蘇峪二人皆是一愣,就聽見大夫人劈頭就罵道,「你們歐家?你說的果真是好聽。你出嫁時你娘沒有告訴你,出家從夫的道理?你入了我們蘇氏的門便是死也是蘇氏的鬼,你胳膊肘往外拐陷蘇氏於不義,如今倒裝高潔怪我們欺你?你良心是被狗吃了嗎?這麼多年我們對你差了,現在倒打一耙說這樣的話。」
蘇氏被大夫人罵的毫無招架之力,大夫人卻是怒氣未消:「你要和離,可以!月姐兒留下,她姓蘇是我們蘇氏的人,你休想打她的主意。」撩了狠話大夫人恨恨的看著蘇峪,又道,「你立刻去寫和離書,這樣的女人我們家供不起!」
蘇峪不說話,拂袖而去。
歐氏看著蘇峪的背影就要追出去,大夫人叉腰攔住她,冷笑道:「原來我兒子在你眼中這麼可笑,真是虧了你委屈了這麼多年。」她一頓揮手,「來人,幫她收拾東西,她要回去送死我們攔不住!」話落,氣沖沖的出了院子。
一個女人嫁了人,卻還瞧不起夫君,一心想著家裡的好,這樣的人她們蘇家不稀罕。莫說現在落難了,就是以前她也敢說這樣的話,她生的兒子養了二十幾年,哪裡不優秀不出色,讓她這樣嫌棄,真是沒臉的女人。
大夫人越想越氣,站在院子外頭指著歐氏陪嫁的來的丫頭滾進去,幫著歐氏收拾東西。
後院里鬧的雞飛狗跳的,蓉卿和二夫人也聽到了,二夫人嘆氣道:「三爺的性子看著隨和,其實也執拗的很,兩個人就是沒有這件事,也早晚有這一天。」
蓉卿嘆了口氣,她也是剛才聽二夫人說的,歐氏這兩日常回去,甚至宮裡的事她一開始就是知道的。可是她非但沒有阻止,甚至幫著歐鳴拿主意,即便她不愛蘇峪對蘇氏無心,總也要為月姐兒想想吧!
「只是苦了三哥。」蓉卿無奈,恰好外頭胡媽媽進來,回道,「瞧見三爺出去了。」
蓉卿和二夫人對視一眼,她站起來道:「我去看看三哥。」二夫人點點頭,「他向來願和你說話,你勸勸他。」
蓉卿點點頭出了門追去了外院,在儀門口找到正站著發獃的蘇峪,她喊道:「三哥。」蘇峪聞聲一怔轉頭過來,蓉卿就瞧見他面上滿是孤寂和落寞,她心疼的道,「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麼事。」不過一瞬間,他再次恢復成玩世不恭的樣子,蓉卿幾乎以為方才是她眼花瞧錯了……原來,桀驁洒脫的蘇峪,心裡也藏著苦。
她忽然有些怨歐氏,心底嘆了口氣她面上道:「煙花三月下揚州,你要不要出去走走,我可記得你最愛逛道觀的……那邊不是有座蓬萊觀極富盛名嗎。」
「誰說我愛逛道觀。」蘇峪翻了個白眼,有些孩子氣的道,「我愛逛……」又打住,擺擺手道,「要出去也不是揚州,那地方有什麼稀奇的。」
蓉卿失笑,點頭道:「去哪裡不重要的,只要你自己喜歡能散心不就得了。」
蘇峪挑眉,靠在門牆邊上,抱臂看她:「我不用你同情,再說,我也沒什麼可值得同情的。」他和歐氏有今天也不是歐氏一個人的錯,他錯在哪裡他心裡很清楚,卻不願也不想去挽回……
她困在裡頭,他何嘗不是。
京城與他而言就是牢籠,他早膩歪了!
「誰同情你了。」蓉卿笑道,「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反正別委屈了自己就成。」
蘇峪看著她,視線彷彿能洞穿了她一樣,深看了一眼轉而挑眉道:「我的事,我做主!」一轉身擺擺手,「我寫和離書去。」
蓉卿看著他的樣子不由被氣笑,哪有人和離也這麼高興的。
她搖搖頭,轉身往回走忽然就頓了步子,就看見抄手游廊上歐氏眯著眼睛緊緊的盯著她,眼神中彷彿帶著利器一般剜著,蓉卿朝她微微頷首帶著丫頭往回走,歐氏收回視線驀地轉頭而去,走在她前面!
明期在她耳邊道:「奴婢怎麼瞧著三舅奶奶陰森森的。」那眼神冰涼涼的透著寒氣,她們奶奶又沒惹她!
蓉卿看了眼歐氏的背影,她畢竟是出嫁的姑奶奶,蘇峪和離也好不和離也好她也做不了主……只是苦了月姐兒,往後說親事還是出嫁,都是極其不利的,若是可以她自然希望歐氏能和蘇峪好好過日子,只是……
走了幾步,她又覺察出有事先落在她面上,她皺了眉頭去看,就瞧見一棵桂樹后歐氏不知何時停了腳步,就那樣直愣愣的盯著她,沒有波動……待蓉卿發現她,她有一回頭轉身而去。
可方才她的眼神卻落在蓉卿的腦海里,她頓生了一身雞粒。
「怎麼了?」蘇珉和齊宵自身後過來,蓉卿回頭看著兩人,就指著歐氏的位置,「是三嫂。」她想了想和蘇珉道,「四哥,你看要不要讓人看著點,我瞧著三嫂有些不對的樣子。」
蘇珉皺眉抬眸朝前頭看去,可影影綽綽間只能看到歐氏的背影,他頷首道:「好。」就回頭吩咐平洲,「你帶著人守著去。」
平洲應是而去。
幾個人往內院走,蘇珉問道:「七妹醒了嗎?」蓉卿搖搖頭,「不過岑姨娘和五嫂在裡頭,應該沒事。」
蘇珉點了點頭。
幾個人進了二夫人的院子,二夫人正指揮著胡媽媽擺飯,見她們進來就道:「旁的事稍後再說,先吃晚飯吧。」讓他們坐,又喊丫頭去請蘇崢幾人。
晚上吃了飯,大家坐在正廳里喝茶,忽然就聽到外頭有人大喊走水了,蘇珉騰的一下站起來,眾人皆變了臉色,隨即平洲蹬蹬跑進來:「侯爺,三爺那邊出事了。」
蓉卿心裡微沉,就想到了歐氏。
「去看看。」蘇珉大步往外走,眾人跟在後頭,齊宵轉頭牽住蓉卿的手,蓉卿手心一暖朝他看去,兩人都沒有說話……眾人還沒到蘇峪的院子,就瞧見煙霧滾滾的翻上來,丫頭婆子提著水桶往後院趕。
待走近,果然見蘇峪的院子里有火光映出來,但所幸火勢並不是很大,蘇珉大喝一聲:「讓開。」眾人散開一條道,蘇珉走了進來,蓉卿探頭去看,就瞧見院子中間歐氏提著火把冷笑著看著眾人,她的腳邊是一個木桶,瞧著成色像是桐油。
她的身後,是噼噼啪啪燒著的木頭,是拆散的桌椅堆在了牆角,火勢像一條毒蛇以極快的速度往上爬!
「把月姐兒給我。」火光中,歐氏慘白的臉透著詭異的決絕。
她不說威脅的話,但動作已經足夠了。
「你胡鬧什麼。」蘇珉厲聲喝道,「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鬧成這樣你能得好處?」
歐氏冷笑著道:「侯爺,你不用與我說這些,蘇峪要和離,好,我如今沒有娘家做靠山,你們欺我我不怪你們,可月姐兒是我的,你們別想把她從我身邊奪走。」
「有沒有娘家做靠山,與你在此處縱火有關?」蘇珉指著滿臉冷意,「把火把給我。」
歐氏不說話卻一腳將木桶踢翻,刺鼻的桐油立刻順著青石板的縫隙朝四處蜿蜒出去,她低垂著火把離著底邊不過一臂高:「我再說一遍!」她的視線掃過眾人,「我只要月姐兒。」
蓉卿幾乎能聽到蘇珉磨牙的聲音,他氣的捏著拳頭,齊宵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道:「你穩住他。」蘇珉點了點頭,齊宵又回頭對蓉卿道,「別過去。」
「你小心點。」蓉卿說完齊宵頷首離開了人群,蓉卿緊張的看著歐氏,她腳下的桐油這會兒已經流到了牆邊上,便是連門口也不過半米遠的距離,只要歐氏放了火把,院子里瞬間就會變成火海。
「歐氏。」蘇珉看著她,「你若不想和離,我給你做主,誰也不能讓你離開永平侯府。」一頓又道,「你嫁入蘇氏,歐家興衰本與你無關,也斷不會有人拿這些說話瞧不起你,你冷靜一點。」
歐氏嘲諷的笑笑:「你不用與我說這些,這些道理我比你懂,比你更能感同身受。我姓歐不姓蘇,你們算計歐家的時候何時考慮我的感受,如今拿這個話來安慰我,你當我是孩童不成。」
蘇珉皺著眉頭,他從來沒有想到過歐氏這麼不可理喻,不由回頭去看蓉卿,蓉卿搖搖頭道:「和她說這些沒有用。」話落她看著歐氏,「三嫂可曾想過,你們家人會不會接受月姐兒?」
歐氏一怔眯眼看著蓉卿,像是受到極大的侮辱:「當然會!」蓉卿搖搖頭:「正如你所說,你姓歐不姓蘇,月姐兒呢……你應該很了解你的兄弟姐妹,你將月姐兒帶回去,她在歐府就是另類,會受到什麼樣的待遇,以你的聰明不會想不到。」一頓又道,「再說,歐府現在這樣,你帶月姐兒回去,是想讓她也被困在院子里?」
「這只是暫時的。」歐氏有些激動,「我們家人不會不接受她,她是我的孩子……」她話落,目光閃了閃,有不確定轉瞬即逝。
「是不是這樣,你可以問問。」蓉卿說的很慢,歐氏其實很冷靜,否則她就不只是踢翻桐油了,「等問清楚了,你和三哥在仔細討論月姐兒的去留豈不是更好,一切都是為了孩子,不是嗎。」
歐氏皺了眉頭沒有說話,忽然院子外頭就聽到月姐兒一聲哭喊:「娘!」
蓉卿聽著一驚,回頭去找忙指著丫頭婆子道:「把月姐兒攔住,別讓她進來,這裡危險!」歐氏也聽到了月姐兒的聲音,「月兒,娘在這裡,你進來!」
「娘。」月姐兒隔著人群根本看不到歐氏,「娘,月姐兒乖乖的,以後都聽你的話,你別走!」
歐氏眼淚決堤而出,簌簌的落在面上,她又強忍著擦乾了眼淚:「月兒,你跟娘一起走好不好?」月姐兒哭著道,「娘,我們都不走好不好,月姐兒捨不得爹爹,捨不得祖母,捨不得所有人。」
歐氏咬著唇瓣露出一絲絕望。
蓉卿抬頭,就瞧見圍牆上一黑影翻了上來,又無聲無息的落下,一步一步朝歐氏走去。
所有人都靜了聲,有些緊張的看著。
歐氏忽然低頭看了眼手中的火把,閉上眼睛一串淚珠滑落,她猛然鬆開手,就見那火把朝地上落去。
眾人驚的忙後退。
就在這時,齊宵如影魅般身形一閃腳背一勾一帶,擦著地面的火把像是被他提著線一樣重新拋了回來,他單手接住朝蘇珉這邊一丟,蘇珉翻手穩穩的接住。
歐氏神情一愣回頭就看見齊宵黑面站在她身後,她驚的倒退了一步。
歐氏回頭去看,方才她在牆邊點著的火已經燒到了窗戶上頭,再過一刻整個院子依舊會被吞沒,她冷笑道:「齊督都好手段。」
齊宵不屑的看她一眼,負手往外走,對丫頭婆子吩咐道:「救火。」眾人就紛紛提著水桶要衝進去。
歐氏站在院子里冷冷的看著眾人。
場面一時雜亂起來,就在這時人群中有人大步穿了過來,蓉卿回頭去看就瞧見蘇峪冷著臉一步一步踏進來,視線落在歐氏面上竟帶著一股蕭殺,蓉卿去拉齊宵的衣袖,齊宵微微頷首低聲道:「讓他自己處理吧。」
蓉卿哦一聲沒有去喊蘇峪。
蘇峪便大步過去,歐氏道:「和離書呢?!」蘇峪卻是不說話,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你要尋死?」
「生無可戀。」歐氏譏笑道。
蘇峪點頭,語氣生冷:「好!」一把扯過她往正屋的火堆里走,「那就去死吧!」
「你!」歐氏臉色一變不敢置信的看著他,「你瘋了嗎。」蘇峪根本不看他,拉著她一步一步的走,「你要死,我成全你。」
「瘋子!」歐氏害怕了推著蘇峪,「你放手,我就是死也不會和你一起!你放手。」
蘇峪根本不管她,只望裡頭拖……
熱浪翻滾起來,歐氏額頭上汗津津的烤的她焦躁不安,她低頭去咬蘇峪的手臂:「你放開我,我不想死!」
「不想死?!」蘇峪俯視著她,一把將她推開,歐氏一個不穩跌在地上,蘇峪道,「最後讓你選擇一次,你若和離,我便送你回去,你若不想就安分守紀的做你的蘇三奶奶,若不然……」他指了指身後的火,「就一起死。」
歐氏看著這樣的蘇峪,彷彿第一次認識一樣。
「不走?」蘇峪眯眼,語氣森冷,歐氏愣愣的看著她,眼神一眨不眨帶著一絲連她自己都不曾察覺的迷戀……
這樣的蘇峪,令她心動。
「救火!」蘇珉冷喝一聲,大家便紛紛提桶打水的去撲火,一時間嘈雜起來。
「來人,把她關後院去。」大夫人撥開人群,指著歐氏恨不能踢上一腳,「仔細看著,若叫她出來鬧騰,我拿你們是問。」
立刻有婆子上來架了歐氏。
歐氏很安靜,視線在人群中去找月姐兒,路過蓉卿時她腳步微頓擦身而過。
火勢雖不小,但索性沒有波及隔壁的兩個院子,一個多時辰后火勢已經控制住。
「八小姐。」大夫人指了指在人群後由奶娘抱著的月姐兒,「這裡亂鬨哄的,我也不得空,能不能麻煩你將月姐兒帶去四奶奶那邊坐會兒。」
蓉卿回頭去看月姐兒,微微一愣,點頭道:「好,您放心。」
蓉卿將月姐兒帶去正房,在房裡哄著月姐兒,拿著撥浪鼓給她,月姐兒不哭不鬧的坐著,蓉卿又換了桂花糖,月姐兒依舊沒有反應,肖玉磬道:「是不是被嚇住了?」
「應該是。」蓉卿將月姐兒抱起來放在腿上,輕拍著她和聲細語的說話,「月姐兒,要不要去姑姑嫁玩?」月姐兒依舊是不說話,蓉卿又道,「姑姑家後院有個池塘,池塘里可以釣魚哦,月姐兒最喜歡吃魚對不對?」
月姐兒動了動,靠在蓉卿懷裡,不點頭也不搖頭。
「要不然,讓七妹過來看看吧?」肖玉磬抱著筠哥兒,筠哥兒依依呀呀的要過來找月姐兒玩,蓉卿想了想點頭道,「好。」蘇容君總不能一直待在房裡,讓月姐兒去和她打打岔也好。
兩個人就抱著月姐兒去找蘇容君,蘇容君已經起來,坐在羅漢床失魂落魄的樣子,見蓉卿和肖玉磬進來她起身木訥的行了禮:「四嫂。」又回了蓉卿的禮,看了眼月姐兒。
「七妹,你還好吧?」肖玉磬擔憂的看著蘇容君,蘇容君搖頭,「沒事。」蓉卿就將月姐兒報過去,「小兒病症你可懂,月姐兒好像被嚇著了。」
蘇容君一愣,轉頭去看月姐兒,皺著眉頭拿了她的手腕上來號了號,又撥開她的眼睛,點頭道:「是被驚著了,不過不算嚴重,把她抱去安靜的地方待會兒就好。」
「好。」蓉卿點頭,肖玉磬就道,「就送我那邊去吧。」就讓人將月姐兒抱走,蓉卿想了想便把月姐兒給奶娘,叮囑道,「和她說話聲音小些,別驚著她。」
奶娘應是,把月姐兒抱了出去。
蓉卿轉頭去看垂著頭的蘇容君,蘇容君轉頭朝她笑笑,有些落寞,「你別擔心,我沒事了。」
蓉卿知道她心裡還介懷,可是一時半刻也沒法子,只能她自己慢慢轉好,就道:「事情都過去了,別胡思亂想。」
蘇容君點頭:「三哥那邊怎麼樣了?」蓉卿把情況和她說了一遍,「三嫂也不鬧了,這會兒在大伯母的院子里,三哥跟著四哥出去了,應該沒事。」
「那就好。」蘇容君嘆了口氣,「沒想到鬧成這樣。」
蓉卿也沒有想到。
「時間不早了。」蓉卿起身,「國公爺還在家裡,我和五爺先回去,明兒再回來看你。」
蘇容君點頭:「你忙了一天了,回去歇著吧。」蓉卿應是,出去和眾人打了招呼,就去外院找齊宵,二夫人和蔣氏送她上車,二夫人叮囑道,「天黑了,路上慢點走。」
「嗯,您回去吧。」蓉卿話落二夫人點頭道,「嗯。你別記掛著家裡。你那邊事情也不少,抽不開身就別急著回來,家裡有事會著人去告訴你。」
蓉卿點頭,由明蘭扶著上了車。
蓉卿疲憊的坐在車上,閉上眼睛,今兒一天的事情太多她腦子這會兒也是亂鬨哄的,明蘭給她倒了茶,低聲道:「奶奶,三舅奶奶為什麼要這麼做?」
「絕望吧。」她和蘇峪貌合神離,婚姻難續,以前歐家未倒她還能憑著家世住在這裡,維持著婚姻和她的驕傲,現在歐家失勢,她便沒了最後的支撐,才會這樣吧。
沒有娘家,沒有愛情,她的世界算是崩塌了吧。
一行人進了督都府,方下車就看見齊瑞信拄著拐杖站在儀門邊候著她們,四周暗暗的燈光落在他身上,他的面上滿是擔憂,蓉卿瞧著心裡一軟,喊道:「父親!」又回頭看來眼齊宵。
齊宵沉默的站在旁邊沒有開口。
齊瑞信看著兩人,微微點頭問道:「用膳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