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 給荷花做肥料
荷塘邊臨水的石階一階一階,有不少鮮衣華服,佩金戴玉的王孫公子和世家小姐三三兩兩站於其上。見到若雪不用人摻扶,就那麼身輕如燕的飄然落在石階上,竟然都不約而同的往後退去,間或還有不少人發出了讚賞和驚嘆聲。
這時候的若雪,三千青絲飛揚,衣袂蹁躚,人若乘風,令人感覺一剎那的心悸動搖,目光不能從她身上稍移。再加上她雙瞳剪水,眸若清泉,有種若有若無的冷艷和倔強,配上她精緻絕倫的清純容顏,真是無以倫比的美好。
就連周瑤都下意識的退了幾步,衛離卻沒有退。
他站在最下面的台階上,挺拔頎長的身姿巋然不動,如淵停岳峙。一襲紫色中偏冷的雪青色錦衣穿在他身上,做工十分精緻考究,低調中透著隱隱的奢華,矜貴優雅中隱藏一絲張揚,盡數彰顯了他舉世無雙,獨一無二的絕代風華,誰也無法比擬!
若雪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落腳的地方的離他最遠,幾乎是在台階的邊緣,稍有不慎便會掉到水裡。
衛離靜靜地看著她,神情專註,幽幽的目光像一泓深潭,牢牢的鎖住她。
若雪既不拾階離開,也不看他,對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恍若未睹。
「哎,你知道這是誰家的小姐啊?」少男少女們很快反應過來,有個少女低聲詢問。
有男子笑曰:「不知道啊,但模樣生的好生標緻,方才她從荷葉中出來的時候,我還以為自己眼花了,看到了花中的精魅。」
另一個少女不服:「翟晉揚,你真討厭,怎麼不說看到了荷花仙子?」
叫翟晉揚的男子壞壞的笑道:「沒這麼小的荷花仙子,稍大點就不得了……」
「少見多怪!」周瑤妒忌心起,橫了翟晉場一眼,趕忙湊到若雪身邊,假裝親親熱熱的去挽她的手臂,笑容滿面地說道:「若雪,你有沒有怎麼樣?聽說有人落水了,我還以為是你,正替你擔心呢。」
若雪睨了她一眼,微微扯了扯唇角:「很抱歉讓你失望了,可惜落水的那個人不是我。」
周瑤臉上的笑容僵了僵,睜角微微掃過一旁的衛離,有些不自然伸手掠了掠鬢角的玫瑰花,藉以掩飾眼底惱怒的光芒,很快又嬌嗔道:「若雪,你怎麼能這麼說?我可是一片好心。」
「我知道。」若雪點點頭,沒有人比她更了解周瑤的好心了。
「快來人啦——」
突然,荷塘里又劃出一艘採蓮船,正在喚人來幫忙的柳蓮一見到這麼多人在塘邊,又嚇了一跳,慌忙改口道:「你們都讓開,翟晴落水了,快讓丫鬟取件衣裳來。」夏天衣裳單薄,翟晴的粉色衣裙沾上水之後呈現半透明,令她春光大泄,若讓人看去,那她的清白也就毀了一半了。
岸上的人一聽,頓時炸了鍋,先是驚呼聲連連,接著是議論紛紛,眾說紛紜。
「柳蓮,是我妹妹落水了嗎?」翟晉揚愣了一小會兒,終於醒過神來。
柳蓮見這些人不但不散去,反而議論的更厲害了,聰明的她伸手就摘了幾片碩大的荷葉蓋在翟晴身上。
落水后受了驚嚇的翟晴像只落水狗,正伏在柳蓮身上哭泣,聽到兄長的聲音,哭的更厲害了:「大哥,是我,咳咳!我被人推下水了……你要幫我報仇!」想到若雪,嬌嫩的聲音中帶上了狠戾之氣:「我一定要將那小賤人碎屍萬段!我要讓她後悔這麼對我!」
出事的是自己的妹妹,翟晉揚臉上的風趣和輕鬆不見了,急忙下了台階,一迭聲的問妹妹:「怎麼回事?誰推你的?」
翟晴正要向哥哥添油加醋的告若雪的狀,柳蓮卻勸她:「翟晴,看在我今天生日的份上,別鬧了行不行?」柳蓮頭大如斗,這哪裡是過生日啊?一個個分明都是來鬧場的,她還指著今天能挑出未來的夫婿呢,結果搞成這樣!
早知如此,她先前就不在翟晴面前誇若雪了,明知道翟晴心高氣傲,孤芳自賞,只要聽說有人比她漂亮,她都不能忍受,還故意撩發她,這下好了,撩大發了……
「是我在鬧嗎?」翟晴聽到柳蓮的勸說,登時氣的七竅生煙,尖聲道:「你還是不是我朋友?分明是那個賤人推我下水的,你不但不幫我,還要我咽下這口惡氣,當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我告訴你,我決對決對不會放過她!」幾乎失去理智的翟晴氣的大叫大嚷。她是翟大司空的嫡次女,長了這麼大,從未有人這樣對待她過,更從未受過這樣的窩囊氣,怎麼可能息事寧人。
她們在船上爭論,塘邊的翟晉揚還在追問翟晴是誰推的她,就連周瑤都奇怪地問:「翟晴,到底是誰推的你啊?」
「是我。」翟晴和柳蓮還沒有回答,一道冷冷清清,平平淡淡的聲音道:「我推的她。」
翟晉揚和周瑤皆驚愕地轉過頭,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著若雪:「是你?!」兩人默契良好,幾乎異口同聲。
衛離的目光一直沒離開過若雪,此時聽到她的話,臉上的神情一絲變動也沒有,唯有修長烏黑的睫毛輕輕動了動,然後一切歸於平靜。
「就是她!大哥,就是她推的我!」
與此同時,船娘已經將船劃過來了,有伶俐的丫鬟拿著繡花披風過來給翟晴裹到身上。翟晴抬頭便看到了台階邊的若雪,頓時杏眼大睜,目眥欲裂,那兇狠的模樣,恨不得一口吞了若雪。
她伸手指著若雪,對翟晉揚和周瑤瘋狂大叫:「郡主,大哥,就是這個賤人推的我,你們幫我抓住這個賤人,我要殺了她……」
「噗嗵」一聲巨響,陽光下,荷塘里濺起燦亮晶瑩的水花,若雪避開丫鬟,輕輕鬆鬆伸腳,對著翟晴的肩膀微一用力,又將她挑翻到水裡了,並冷哼道:「翟蛇精,我說過,叫你見著我繞道,你非不信邪,嘴巴還這麼臭,再下去洗洗!」
所有的人都驚呆了,只有衛離性感的薄唇微微揚起一抹優美的弧度。
翟晉揚和率先反應過來,慌忙命人救妹子,他推翻了自己先前對若雪的驚艷和讚美,指著她道:「你,你,你……你怎麼這麼壞?」他為人風流成性,對著美女,便是十惡不赦的女子,他也說不出什麼重話。當然,若是男子,那就另當別論。
周瑤眼神一轉,立刻半掩著紅唇,裝作很驚訝的樣子,故意揚高聲音道:「若雪,你怎麼能這麼做?翟晴她又沒有惹你,你怎麼能推她下水呢?她要是淹死了怎麼辦?」
若雪眸色波闌不起,神情平靜地看荷塘,對她的聒雜訊充耳不聞。
周瑤見若雪不理她,心裡恨得不行,眸中的怒火都快噴射出來了,她微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嗚……嗚……」柳蓮和船娘已經很有經驗了,不消片刻,便將狼狽不已的翟晴救上船,翟晴這次比較幸運,沒怎麼喝到水,頂多是嚇到了,不停哭泣著。但也有不幸的地方,因為突然落水,身上遮掩的披風和荷葉都一併落水了,導致她此時著一身什麼也遮不住的濕衣,春光乍泄,便宜了不少人的眼睛。
「快快,先幫她遮著!」翟晉揚顧不得找若雪算賬,忙指揮人拿衣服給妹子遮醜,有濕身美女看固然是件養眼的事情,可若換成自己的親妹子,那就不妙了。
「先把她扶上岸。」這次,有了前車之鑒,唯恐若雪再度將翟晴踹下水,柳蓮急忙讓人將翟晴弄上去,又問丫鬟:「發生這麼大的事,老爺和大公子去哪裡了?」
柳蓮是一片好心,奈何翟晴是個沒眼色的傢伙,明明吃了虧還記不住教訓,她覺得今天自己受了奇恥大辱,面子和裡子都丟光了,說什麼也不能放過若雪,人還未上岸就對著若雪罵開了:「凌若雪,你給我等著,你這個賤……」
「閉嘴!哪裡來的瘋女人?」
在若雪明眸一眯,正要有所動作之前,斜地里一隻手伸出來拉住了她,並有一道寒徹人心的聲音打斷了翟晴的叫罵。她迅速的一側頭,發現衛離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她的身後,且以一種保護的姿態護著她。
衛離沒有看她,而是挑眉盯著像落湯雞一樣的翟晴,看著翟晴的目光好似世上最鋒利森冷的刀,聲音冷如冰雪:「倘若你再敢辱她一句,那你便不用上岸了,去給荷花做肥料吧!」
「……」翟晴張口結舌,全身都還滴著水,聲音卻卡在嗓子里。
「衛少莊主?」翟晉揚皺眉望著衛離,還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所有的人再次驚呆了,這是……怎麼回事?**裸的恫嚇?還是威脅?也太明目張胆了吧?翟家好歹也是京城的顯貴之家,翟家的長子翟晉揚還在此呢,居然有人吃了豹子膽,敢當面對翟晴放狠話?
但也有不少貴女在掩唇竊笑,有姑娘小聲地道:「該,也有她翟晴吃癟的一天,平日眼高於頂,趾高氣揚,嘴巴又特別惡毒,是要洗洗。」
有姑娘附和:「洗的好,真是大快人心!姓翟的老自以為只有她生的最美,別人都是醜八怪,對誰都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她也有踢到鐵板的一天,活該!」
周瑤滿臉陰霾地盯著若雪手腕上衛離的大手,漂亮的眼裡全是妒恨和怨毒,她的目光如果能化成利箭,若雪早已千穿百孔了。
她忍無可忍地對衛離道:「衛大哥,你怎麼能這樣!明明是若雪的錯,你還護著她?!」說著說著,語氣不知不覺變得尖銳:「人家翟晴也沒怎麼著她,她卻狠心將人家推到水裡兩次,小小年紀就般狠毒,若是大了,那還了得?」
她義憤填膺,一副為民除害的模樣:「你現在要做的,是該好好教訓教訓她,並讓她去給翟晴賠理認錯,取得翟家的原諒,而不是這樣一昧的縱著她殺人放火,做盡惡毒之事?」
有周瑤出面指責衛離和若雪,翟晉揚兄妹樂見其成,尤其翟晴,恨恨地盯著若雪,滿臉滿眼的幸災樂禍,只等著看衛離和若雪如何應對,便不鬧騰了。其他人一邊關注著事態的發展,一邊小聲交換意見。唯有柳蓮急的不行,彷彿熱鍋上的螞蟻,但,想勸又不知從何勸起,更不知道勸誰。
「諸位賢侄?發生什麼事了?」
周瑤還待滔滔不絕數落若雪,忽然,姍姍來遲的柳尚書和柳大公子,以及被丫鬟僕婦簇擁著的柳夫人,一齊氣喘吁吁的奔來荷塘邊,打斷了她。
塘邊諸人紛紛向柳尚書等人瞧去,卻發現他們的後面還有一對極出色的男女,臉上帶著些許好奇,雙雙向這邊行來。
男子錦衣墨發,一張顛倒眾生的臉玲瓏精緻,如白玉雕成,一雙波瀾不驚的眼,黑眼珠稍多,看起來黑漆漆的如同墨潭。鼻似瓊玉,丹唇絕艷妖嬈,別有一股風流倜儻之感。他的身材高大,肩寬腿長,氣度尊貴不凡,冷酷帶著逼人的俊美。
女子一身像征高貴純潔的白色紗衣裙,十四五歲的年紀,烏髮蟬鬢,冰肌雪膚,明眸善睞,顧盼含情,又微帶几絲霧氣。寬大而飄逸的袖口向後翻飛,露出一截恰似雪藕的玉臂,胸前微露出淡綠色的抹胸,和胸上凝脂般的肌膚,正如詩云「粉胸半掩凝晴雪」,越發顯得玉頸如天鵝般修長,容顏如鮮花般妍麗美好。
她三分嬌羞,七分含情的伴在周羿身邊,款款動人的行來,逶迤的雪色羅裙拖曳一地,端地是婀娜嫵媚,艷色逼人。
立刻有人叫了起來:「端王世子來了。」
「還有凌輕煙也來了,她陪著世子來的。」
那對男女正是周羿和凌輕煙。
更有人小聲的發出疑問:「大白天的,世子怎麼沒有帶面具?」這話說的,讓人遐想無限,浮想聯翩,彷彿周羿丑如惡鬼,白日不帶面具就不能出門了。實際上,周羿具有傾國傾城之姿,俊的人神共憤。
周羿的目光掃過聚集的人群,抿著艷色的唇,不發一言。他身邊的凌輕煙驚訝的望著眾人,朱唇微啟,聲音如黃鶯出谷:「秦公子,呂小姐,秋芙……」她如數家珍的喚著眾人的名字,嬌滴滴地詢問著:「這是怎麼了?」
眾人立刻都上了岸,去跟周羿見禮,順便將事情的經過述說了一番。
「郡主。」凌輕煙立刻手提羅裙,小心翼翼地下了台階,風姿搖曳地向周瑤走來。她蹙著彎彎的柳葉眉,一臉焦急與憂鬱地道:「郡主,你怎麼樣?翟晴還好嗎?怎麼會發生這種不幸的事情?」
看到凌輕煙,衛離握著若雪的五指一緊,若雪斜斜地瞥了他一眼,轉身就要上台階。
「你要去哪裡?」衛離低聲問她,拉著她不許走。
若雪臉上一絲表情也沒有,依舊要抬步子。
「小祖宗,你還想怎樣?」衛離低柔的嗓音中帶著一絲無奈和央求。
「衛少莊主,又見面了。」他們之間細小的舉動引起凌輕煙的注意,她嘴裡和衛離打著招呼,嫵媚的目光卻是毫不掩飾的打量著若雪,美麗的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諷。
若雪安然自若,連眼神都未變動一下,根本無視凌輕煙的探視。衛離卻步子微動,巧妙的擋住了凌輕煙的視線,並準備帶著若雪離開。
不料周瑤一直盯著他和若雪,眼裡更流露出強烈恨意和妒忌,此時見他們要走,她竟然開始不顧一切。
「哎喲!」她假裝站立不穩,身子陡然向凌輕煙一歪,掩藏在袖子里的手卻使勁推了凌輕煙一把,將她狠狠推向若雪。
「啊——」凌輕煙正全神貫注的盯著若雪,壓根沒有防備,只能徒勞地揮舞著雙手發出了一聲尖利的叫聲,整個人就向若雪撞去。
這要是被她撞到和砸倒,若雪摔到石階上非受重傷不可,說不定還會磕破頭,衛離想了不想,純粹是下意識的一揮袍袖。而若雪早發現周瑤的小心思和小動作,此時見凌輕煙向自己撞來,她嘴邊顯出若有若無的笑意,沒有被衛離抓著的那隻手輕輕一動,立刻有一顆小石子從她手中疾射而出。
「噗嗵!噗嗵!」
「啊啊啊!」
兩道響亮的落水聲,伴著凌輕煙和周瑤的尖叫聲,她們兩人一前一後的掉到荷塘里,濺起的大浪差點殃及無辜,險些將遲遲不肯上岸的翟晴和柳蓮又拍到水裡。惹來這兩女驚惶失措的抓緊搖晃動蕩的小船,拚命尖叫……
「別怕別怕……」離船最近的翟晉揚連忙彎身去和船娘穩住小船——他眼睜睜的看著變故發生,卻無能為力。
凌輕煙是被衛離的袖子掃飛的,而周瑤卻是她自己沒有站穩掉下水裡的。無辜的是凌輕煙,明明是周瑤沒有站穩,卻拖累了她被護妹心切的衛離拍飛,在水裡載沉載浮,拚命撲騰。
害人不成反害己的周瑤更是有苦說不出,她哪裡是站不穩啊!不過是裝模作樣的想害若雪而已,但不知為何,那會兒膝彎莫明其妙的一痛一軟,整個人便倒下來了……
假使她能吃一塹,長一智,記住這次的教訓的話,以後再搞陰謀詭計,估計再也不會選在水邊了。
剛了解完事情始末的柳尚書和眾人簡直說不出話來了,俱都瞠目結舌,這才多大一會兒功夫,就發生這麼大的事!
好在大家很快醒悟過來,有周羿和柳尚書,眾人紛紛伸出援助之手,急吼吼的去救人了。
衛離將若雪的小動作看在眼裡,卻沒有說破,只是很無奈地看著她:「這下好了,如你的意了。」
若雪抿著唇,仍是一聲不吭,卻用眼神矢口否認,不關我的事,明明是你打飛人家姑娘的。見到有人下到台階來,她用力掙開衛離的手臂,趁亂往上走。
「若雪,你去哪?」衛離正要追上去,冷不妨周羿負著雙手,在岸上語氣平平地道:「衛少莊主,凌家大小姐可是因你落水的,你怎麼能一走了之呢?」他這人恁是無情,落水的也有他的親妹子,他卻一臉寡淡冷酷的表情,彷彿無動於衷。
衛離又好氣又好笑,周羿這人言語雖少,但卻一語中的,他還真不能走,所以只能眼睜睜地看若雪上了岸,自己留下來善後。
其實,若雪也沒有不負責任的離開,她只又熱又累又餓,非常想找個地方休息一下,於是走到一個離水塘距離稍遠,且無人的樹蔭下,在石桌邊的石凳上坐下來。湊巧石桌上還擺著新鮮的瓜果,她掃了一眼,看到熟透了櫻桃,她便挑著櫻桃來吃。
「小姐,奴婢聽說有人落水了。」紫露聞迅匆匆找了過來,因為小姐們要自己玩耍,又有尚書府的丫鬟僕婦照料,她們這些丫鬟都被打發去別處了。
若雪正要跟她說沒事,抬眼卻見到周羿像個沒事人一樣緩緩踱來樹蔭下,對要向她行禮的紫露揮了揮手:「下去。」
紫露拿眼瞅若雪,若雪點點頭:「下去吧。」說著,還順手將桌上的一盤瓜果給她:「天氣太熱,吃點水果解暑氣。」
周羿慢條斯理的在桌邊坐下,懶洋洋地托腮看著她,俊臉上沒什麼表情地道:「我妹妹又得罪你了嗎?」
若雪又吃了兩顆櫻桃,將核吐了出來,然後頭也不抬地道:「何出此言?」
「你臉皮真厚,被我發現了,你還一臉無辜?」周羿用空著的一隻手去撥果盤,無聊地將白玉盤子在石桌上拖來拖去,發出哧哧的嘈音,刺耳極了。
「我臉皮饒是再厚也不及你半分,你都用黃金做臉。」若雪一點也沒有被揭穿后的驚慌,反而皺著眉頭伸手去穩住盤子,鄙夷地輕嗤:「堂堂世子,記住要時刻保持形像,做這種幼稚的動作,會自毀形像的。」
「你用石子打我妹,所以我妹才掉到水裡。」周羿不玩盤子了,開始玩水果,一雙骨節分明的潔凈大手在櫻桃上面點來點去,不知道想幹什麼。
啪!
若雪毫不猶豫地拍開他的手,一臉痛心疾首的教訓:「小盆友,你洗了手沒有?你這麼摸櫻桃,誰還吃的下啊?」繼而又道:「你妹你妹,就知道你妹!這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你少無憑無據冤枉我!再說了,眾目睽睽之下,我如何能做出那種事情?」
石子早落到水裡了,有眼睛的人都看到是周瑤先撞凌輕煙,隨後她自己沒有站穩也落到水裡了。雖然被衛離和周羿發現了真相,若雪卻認為沒有必要俯首就縛,如果周羿非要指證她,也要在他拿出有力的證據之後,不然,她可以理直氣壯的反咬他誣衊自己。
周羿似乎也無意糾結此事,彷彿周瑤是別人的妹妹,捏著一顆櫻桃左端詳右端詳,半晌才問:「這玩意好吃嗎?我看你吃的挺歡的?」
櫻桃被他沾過,若雪早不吃了,改吃龍眼,聞言,怔了怔才道:「你不會是想告訴我,端王府窮的連櫻桃都買不起吧,所以你連櫻桃好不好吃都不曉得?」
「堆積如山。」周羿言簡意閡。
「那你還明知故問。」
周羿沉默了片刻,沒有什麼情緒地說:「吃過幾次,不過感覺沒什麼味道,很難吃。」
啊呸!這才是真正暴殮天物的貴人吶!櫻桃它就是再不好吃,總也是酸酸甜甜的吧!若雪覺得長見識了,由周羿的挑剔聯想到碗豆公主。那位公主皮膚嬌嫩,嫩的連「壓在這二十床墊子和二十床鴨絨被下面的一粒豌豆」都能感覺得出來,當然,因此也證明她是一位真正的公主。
由此可見,周羿可能是一位真正的王子。
見若雪不說話,只是面無表情的繼續攻擊龍眼,周羿又想去摸龍眼,毫無疑問又被眼疾手快的若雪拍飛。他淡然的聲音帶上了一絲疑惑不解:「這個我也吃過,很難吃,什麼味道也沒有,你卻吃的津津有味……」
你吃的有滋有味的東西,被別人一再嫌棄,泥菩薩都沒有這麼好脾氣的,若雪忍不下去了,伸手敲了敲桌子:「我說世子大人,我不過是想解解渴,你委實沒必要專程跑來這裡倒我的胃口!你高貴,你雞蛋裡挑骨頭那是你家的事,跟我一毛錢的關係也沒有,不用在我面前臭顯擺。」
「我就這麼一個人,吃嘛嘛香,喝啥啥甜,你看不慣就一邊兒去,省得自找不快。」她又伸手去攻打荔枝,並警告周羿:「再說那樣的話,我就毒啞你,反正你不愛說話。」
被她那樣毫不客氣的數落了一頓,周羿也沒有生氣地拂袖離開,僅是頂著一張表情極度匱乏的臉,平平地說了一句:「人窮氣大、馬瘦毛長」。之後便果真住了口。
若雪也不管他,等會可能還有一場口水仗要打,補充水份和填飽肚子為首要任務。但過不到一會兒,她發現不對勁了——她吃什麼,周羿就跟著吃,一張好看至極的臉無憂無喜,不悲不歡,跟木頭雕的一樣。
「你不是說這些都很難吃嗎?幹嘛跟自己過不去?」若雪略感安慰,有人認同自己喜歡的食物,那麼便會有一種共享的友情。
周羿吃的極慢,動作由內而外透著優雅和高貴,一舉手一投足都那麼令人賞心悅目,雖然沒什麼愉悅的表情,但誰能對一個終極面癱要求太高呢?如果周羿哈哈大笑,那也太違和了。
他不回話。
若雪挺納悶的:「怎麼不說話?」
周羿吐出荔枝核:「怕你毒啞我。」換言之,他還是覺得很難吃,沒什麼味道。
我去——!若雪放棄拯救他了,自個吃自個的,老話說的好,能吃便是福,有些人,就是那麼沒福氣。
衛離尋過來的時候,看到就是這樣的一副景像,垂柳依依,微風輕拂,周羿這個禍水級別的妖孽美男,正將剝好的荔枝遞到身著煙羅紗衣裙的若雪面前,而若雪看了一眼之後,搖了搖頭,表示不吃。
於是美男再接再厲,又努力剝了一顆龍眼遞過去,若雪揮揮手,依舊不接受。
這兩人不是勢同水火、誓不兩立嗎?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要好了?不但能毫無芥蒂的坐在一塊,還發展到了剝果皮的親密地步?
這進展未免太神速了吧?發生了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而且周羿這廝也是個大尾巴狼,先前振振有詞的不讓自己脫身,將一攤爛攤子丟給自己,原來是為了來若雪面前獻殷情。
感覺山河驟然變色,陽光不再明媚的衛離俊面如水,桃花眼中隱隱有火苗閃現,步履如風的朝那對男女而去,眉宇間煞氣逼人的模樣彷彿要去斬妖屠龍。
然而,在快接近兩人時,他略一擰眉,收斂了臉上駭人的氣勢,又放緩了腳步,變成施施然的踱了過去。
「世子真是好雅興。」
他優雅的在若雪身旁的石凳上坐下,動作自然而然,好整以暇地對著周羿道:「令妹都落到水裡差點淹死了,世子不是應該心急如焚嗎?居然還有此等閒情逸緻在這裡嗑牙?」並且還是陪別人的妹妹嗑牙,你這樣的兄長是有多無良啊,真該遭天打雷劈!
周羿將若雪不要的龍眼納入丹唇中,慢慢的吃完了,吐了核才說:「不是有你么,她向來比較喜歡看到你。」
噗!衛離表面神情如常,但胸口卻生生憋了一口惡血——終年打雁,今天被雁打了!從來都只有他算計別人的份,沒想到今天被周羿陰了一回。
若雪對他倆的明爭暗鬥似無所覺,低頭努力剝荔枝殼,她沒有夜澈那好本領,能剝的完美無缺,所以要全神貫注,不能受到打擾。
衛離睨了若雪一眼,取了一個荔枝來剝,動作熟練無比,漫不經心地道:「若是只有郡主也就罷了,不是還有凌大小姐嗎,凌大小姐可是與你一起來的,我剛過來的時候,凌大小姐哭的好不凄慘,正派人四處去尋世子呢,世子不去瞧瞧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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