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卧龍方醒聞四方 孤星之意誰能裁
馮小醉一副賽似神仙的樣,直看得店家眼睛發直,那一陣陣酒香只把店中客人的酒興都掉了起來。過得半晌,馮小醉才從陶醉中醒來,張開眼向四面一看,爾後不無自得的道:「此所謂『一醉方休』,聞者沒有不想喝的,喝者沒有不醉的。」轉而伏在店家耳邊道:「但是,只要你肯把你的秘方告訴我,我就把我的這筒絕頂佳釀送給你,怎麼樣?」
店家看來也是個好酒之人,酒癮早就被那一醉方休勾了起來了,此時伸長的脖子卻突然一縮,搖頭道:「那可不行。」馮小醉一聽立馬跳了起來,道:「什麼?這都不行?」店家咧嘴一笑道:「這酒聞起來倒是不錯,就是不知道喝起來是不是還是這個味?」馮小醉哈哈一笑,道;「原來你是怕吃虧了,想先驗一下貨啊。也好,你的酒我是喝過了,那就讓你嘗嘗我的吧,你喝過之後方能知道它的妙處。」眾人都跟著附和道:「正是。」
馮小醉將桌上的大碗拿起,輕輕倒出半竹筒來。一時間,酒借風走,飄香滿店,眾人看得直流口水。店家將酒湊到鼻端,聞了又聞,就是不喝。馮小醉在一旁急道:「怎麼啦?你還怕我下毒嗎?」店家聞聲,憨憨一笑,方才對著碗口使勁吸上一口,咂咂嘴,忽然將剩下的一飲而盡。把碗一放,抹了抹嘴,道:「唉,太少了。呃,不過真是好酒,呃,好酒啊。我跟你換了,呃,我,我的秘方,呃,秘方就是……」店家話未說完,便已經趴在了桌上。任馮小醉怎麼叫也不起,最後搖搖頭,道:「唉,真是沒用,這麼點就醉了。」
門外忽然呼聲四起,只見一行中土打扮的江湖人士闖了進來。一人罵道:「他***,這是什麼鬼地方。」另一人道:「***,這什麼狗屁卧龍教,到底在哪兒,害得爺們四處奔波。那賊婆娘也不說個明白,等到找到后,倒想先把她給了結了。」簫玉一聽卧龍教三個字,不禁警惕起來。馮小醉一溜煙死的跑到她身旁,低聲道:「別出聲,那幾個老頭子可不好惹。」沐陽冷哼一聲,站起來向著來人道:「是哪家的狗在此亂咬亂叫,這可不是撒野的地方。」
為首背負長劍的老者冷眼一看沐陽,道:「你小子不想活了,爺爺就是想在此撒野了,你又能怎麼樣?」沐陽眼神更是冷到了極點,手中長劍一抖,便激射而出。那老者顯然沒有料到這麼個小店中也會藏有這樣的少年劍客,當下並指便來奪沐陽手中之劍。沐陽冷冷一笑,劍如游龍,隨指上走,直刺那人雙眼。老者這一招雖然巧妙,但卻托得大了些,閃身讓過來劍,道:「咦,青竹劍法。」沐陽冷聲道:「算你識相,還有點見識。」那人怒道:「哼,小子。那就要看你有沒有見識了,就你這點道行也敢在爺爺面前張狂。你沒有體內剛說過劍狂之名嗎?在下就是劍狂史易拓。」
馮小醉這一下可樂了,大笑道:「啊,原來閣下就是劍狂屎一坨,真是失敬失敬。我說沐兄弟,你可別太猖狂了,要不就要像他一樣成為什麼屎一坨,那沐夫人的名聲可就不大好聽了,哈哈。」馮小醉這一說,引得店中眾人哄堂大笑。史易拓忽然聽到馮小醉出聲,心下早就嚇了一跳,但四下一看並不見雷儒在旁,隨即道:「哼,咱們別耍嘴皮子,刀劍上才知真功夫。」馮小醉道;「好啊,不過打輸了你就帶著那個大和尚馬上滾蛋,只是不知道那個大和尚同不同意。呵呵。」史易拓道:「放屁,你輸了才給老子滾出去。」扎馬在後面道:「就這麼說了,不過誰輸了誰滾出去,那與旁人無關。」馮小醉大笑道:「哈哈哈,沒想到大和尚這麼看得起在下,那可千萬不能讓你們失望啦。」
史易拓怒容滿面,上次雖然敗了,但是是敗在雷儒手上,與馮小醉無關,況且馮小醉那次輸得四處逃跑。心想,這次他自然也一樣得滾出去。隨即拔劍出鞘,要想在百招之內將馮小醉打發走。馮小醉之所以應戰,為的便是要一試風雷劍法的威力,因為今非昔比,他自認武功又長進了不少。當下抽出軟劍。
當著這麼多人,史易拓當然不會與馮小醉見招拆招的比劃。所以,一出劍,便真氣暴漲,旁人只覺難以呼吸。馮小醉軟劍斜指,閉目冥想,直到史易拓出劍方才睜開眼睛。史易拓自稱劍狂,劍術果然頗有造詣。但見他一柄紫青寶劍劍影重重,猶如一道道漁網般向馮小醉籠罩而去。馮小醉雖然被困在網中央,但卻仍然自由自在的飄來忽去。史易拓劍意大開大闊,馮小醉最則招巧犀利,往往在不經意間便將史易拓所布下的天羅地網給破壞了。斗到四五十招上,史易拓已經感覺到馮小醉武功已是大有進步,而且所用劍法正是那天雷儒所施的絕技。心中不便著急,當下更加加快了進攻。馮小醉此時戰意已被激起,對來劍視而不見,往往在劍尖不到一尺之處時,突然幻影消失。手中軟劍猶如蛟龍,呼嘯著往史易拓的大網撲去。忽見軟劍自下而上,從馮小醉腋下直削向史易拓左臂,這一劍可謂詭異之極。史易拓人雖老邁,但反應卻神速,只見他連擋帶拔,將軟體引到身後,忽而一躬身將劍彈回,順勢直劈而下,用的卻是刀法。馮小醉暗道不妙,撤劍已然不及,腦中沒有一式可以化解的招數。忽然想起雷儒所說,劍本無招,劍本無劍,劍在心中,心中有劍,方可隨心所欲,風雷之變,順乎自然,自然之道,萬物無不從。
馮小醉心中一亮,反其道而行之,突然棄劍向左避開軟劍,瞬間滑到史易拓懷中。史易拓泰山壓頂的一勢,忽然少了受力點,自然而然的便與馮小醉撞了個滿懷。馮小醉乃是有備而戰,史易拓卻是半路接招,一下子真氣受阻,一口氣提不上來,頓時暈倒在馮小醉身上。馮小醉一看,哈哈大笑。這樣的招式,也只有他才想得出,做得到。沐陽暗自吸了口氣,看來這些人果然都是高手,若是自己出手,恐怕早已死於劍下,當下不禁對馮小醉另眼相看。
扎木扶起史易拓,一把便將他扔了出去。眾人都拍手道好,只可憐史易拓此時還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模樣呢。不過,眾人笑聲還沒有息,史易拓又被人扔了進來。這一下可奇怪了,眾人盯著門口一看,只見一行人跟隨一個中年人緩緩進來。
簫玉一見之下不覺歡呼出聲,喜道:「爹爹,你怎麼來了?」簫萬楚見到女兒心裡自然高興,但面上還是一片慍色,道:「你還知道有我這個爹呀,現在翅膀硬了,家也不回了。一句話不說,就想著要嫁人了,是不是以後都不想在見到我們了。還有你,一句話不說就離家出走,若不是你小月妹妹對你好,恐怕有幾個腦袋都保不住了。」簫萬楚說著看了一旁的簫雲一眼。簫玉被簫萬楚這麼一說,羞得無地自容,低著頭道:「爹爹,過來我給你介紹。這位是馮小醉馮大哥,這兩位是玉兒的結拜姐妹,這位是義妹夫君,沐陽。爹爹,你看我給你找了兩個女兒了,你就不要生氣了。」
簫萬楚莞爾一笑,能看到女兒平平安安,他還有什麼可氣的。當下對馮小醉道:「這位少俠武藝了得,晚輩之中,實屬老夫平生僅見。」馮小醉道:「你這麼說可就太孤陋寡聞了,就我這點道行,和那個劍狂比劃比劃還行。若是和二哥相比,那隻能是雞毛蒜皮。你要是見了我二哥,那才叫大開眼見呢。」簫萬楚一愣,笑道:「哦,老夫二十年未曾走動江湖,確實是有些孤陋寡聞了。然而江山代有才人出,一浪還比一浪高,這可是件高興得事。」馮小醉一拍手道:「對對對,有此見解,想來你也是個老英雄了。來來來,我敬你一杯。」馮小醉言語雖是粗狂,但簫萬楚本是血性男兒,知道他心中並無看不起之意,再看他豪氣干雲,且有不奉陪之禮。二人對杯共飲,一旁簫玉看得滿臉堆笑。
九妹盈盈拜道:「九妹參見宮主。」簫萬楚扶起道:「不必多禮。」轉而看向沐陽,但見他眼中甚是冷傲,對誰都不屑一顧。簫萬楚嘆了口氣,道:「你和你父親長得很像,可惜……。二十年世事無常,想不到鐵大哥他,……。唉。」想起往昔歲月,簫萬楚臉上多了幾分感慨,一時胸臆難抒,唯有以酒解之。
扎木忽然來到眾人面前,道:「閣下想必便是靈簫宮宮主簫萬楚了?」簫萬楚轉身道:「正是。」扎木冷聲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簫萬楚自知他口中之意。此次出宮,為的就是製造一個假象,給輕靈子機會,引蛇出洞,先將亂黨一併解除。以孤星追月如今的武功和能耐,要對付輕靈子也是輕而易舉之事,如此做,只不過是要師出有名,方能在以後威懾教眾。為了以防萬一,內外夾攻,所以才會跟上史易拓等人。一路追逐至此,沒想到卻碰見了簫雲等人,所以才知簫玉在此,特地趕來,不想卻兩兩相撞。簫萬楚心裡何嘗不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兩人雖然素未謀面,但各為其主,心中早已將對方視為死敵。如今仇人相見,自然分外眼紅。扎木道:「早聞中原靈簫宮神秘莫測,尤其是宮主簫萬楚更是武功了得,老夫乃化外之人,對宮主很是仰慕,如今相見,倒是想見識見識宮主的奇技。」簫雲道:「哼,就憑你也配和我爹動手。玉兒,咱們代父親讓他見識見識中原武功的厲害。」簫玉心道,也好,免得讓父親動勞。當下和聲道:「好。」說著已拔劍在手,扎木沒想到會讓兩個小輩來橫插一腳,一時氣岔岔的道:「哼,不知道天高地厚,簫宮主,打死了可別怪我。」簫雲道:「放心,你死了我們會給你收屍便是。」
扎木一聽,也是惱羞成怒,踏步將腳下石塊碾碎,雙掌齊出,看來是不把兩人放在眼裡。簫萬楚手把酒杯,與馮小醉在一旁邊看邊飲,九妹和鍾瑩擔心的看著激斗中的簫玉。但見剛開始時,扎木掌風呼呼,將來劍一一震開。但數十招一過,便慢慢的處於下風了,在兩人默契的攻勢下,漸漸險象環生。一旁馮小醉看得如痴如醉,這樣的絕妙劍法,他可是親自領教過的,還差點送了小命,以前不知道其中奧妙,如今可謂是大飽眼福了。簫萬楚卻是越看眉頭皺得越深,沐陽似也看得痴了,心想如此玄妙的劍法,若是由向馮小醉和劍狂那樣的高手施來,那威力定將無敵於天下了。
「孤星雙劍!」一人驚呼出聲。但已經晚了,扎木被簫玉一劍刺向眉心,雖然他封住了這一劍,但劍氣已透,血正從中流出。但致命的卻是簫雲當胸貫穿的那一劍。驚呼之人瞪大了眼睛,眾人一看,原來是剛才被馮小醉撞暈的史易拓。看著扎木倒下的身影,史易拓不敢相信,這塞外第一高手竟然就這樣死在了兩個無名小卒的手裡。但那是孤星劍法,卻又由不得他不信。跟隨他們前來的另幾個人作勢便要逃走,卻被簫萬楚喝道:「誰也別想走。」程虎等人立時將眾人圍了起來。史易拓沒有想到事情會演變到這種程度,本想這次立個大功的,不想卻是出師未捷便要身先死了。當下一翻身爬起來,道:「結陣。」另幾人聽了簫萬楚的話后,都已經做好了拚死一搏的準備,當下便結成了那個無名的十人劍陣來。
簫萬楚一笑道:「無影五行陣,沒想到劍狂三十年來也只有這麼點造詣,真是讓簫某失望。你以為這樣就可以與我卧龍之師抗衡嗎?哈哈,看來你是一點進步也沒有。」馮小醉愕然道:「卧龍教?」簫萬楚傲然道:「沒錯,老夫就是卧龍教右護法。少俠若是要來攪這趟渾水,便請便。」馮小醉搖手道:「粘了這坨屎,以後還喝得下酒,吃得下飯嗎?這個,我可不幹,再說卧龍教挺好的,像小玉這樣又聽話又乾淨。啊,對了,那這麼說二嫂也是卧龍教的人了。如此一來,我怎麼還能和你們過不去呢。若是要收拾史易拓這樣的人,我倒是願意幫忙。」簫萬楚朗聲大笑,道:「這個人就無須少俠動手了,且看我卧龍之威。九龍陣。」
隨著簫萬楚一聲令下,只見圍攻眾人分為九列,兩隊之間互為犄角,前排有盾,後有長槍和利箭。簫萬楚、簫雲、簫玉、程虎等人各守住一角。簫萬楚手一揮,圍攻的弓箭手便箭射十人而去。一輪下來,傷了兩人武功較為弱的兩人。簫萬楚再揮手,眾人便向前壓進,又是一輪箭攻,加之長槍從旁,這一次,死傷四人。如此幾次下來,史易拓等人只能仗著劍術精妙,守住陣腳,哪裡還有反擊的能力。在一輪攻擊之後,只有四人還站著。但卧龍教眾人卻又箭搭弦上,看來史易拓等人除了投降外,便只有一死了。
史易拓不愧為史易拓,他當然不會就那麼輕易的死去,他需要重生。所謂好死不如賴活著,扎木雖然英勇就義了,但也從此消失了,他是聰明人,所以選擇了投降。在他看來,為誰效力都一樣,關鍵是要能保住項上人頭。史易拓一投降,其他三人也都跟著棄劍。
馮小醉笑道:「哎呀呀,想不到劍狂有時候還是挺謙虛的,這麼快就認輸了。」簫萬楚笑道:「這種人果然是粘不得,少俠若是不嫌棄,可否到我教再飲一杯?」馮小醉笑道:「我正不知道該怎麼說呢,既然這樣了,我也就直說吧。我是要去找二嫂的,不知道她在不在?」簫萬楚道:「你去了自然就知道。」簫萬楚對馮小醉雖然沒有敵意,但大戰在即,萬不可有半點閃失。馮小醉雖然武功高強,但卻口無遮攔,若是讓他說出了靈簫宮的秘密,那麼一切便將對卧龍教不利了。當下讓馮小醉跟著去,一來是為了保密,二來也是為了簫玉,簫玉心思向來瞞不過他這個父親的,三來也可以讓他為卧龍教出一份力,畢竟教中少有如此高手。
靈簫宮大殿上,孤星追月一襲白衣如雪,輕靈子紫杉如煙。同樣的冷艷,一個冰清玉潔,孤傲不犟;一個凋零凄美,雙眼無助。「追月,真的要趕盡殺絕嗎?」輕靈子苦笑道。孤星追月冷然道:「攘外必先安內,這個道理你不會不懂的。」輕靈子笑道:「好一個攘外必先安內,易大哥真的是生了個好女兒,哈哈哈。」輕靈子雖然在笑,但卻笑得很無奈,很絕望。隱忍二十年,原來她什麼都不是,如今還要被這個從小看著長大的孤女逼迫,她心裡不知什麼滋味。所有的計劃都成了泡影,一個女人到底需要的是什麼,她不清楚。只知道自己這一生一直都在做著錯誤的選擇,一直都在失敗。從錯誤的愛上一個有婦之夫,到因為嫉妒而背叛他,再到為了謀求功名利祿選擇停留在卧龍教,因為看到了他人之女而看到他的影子之後的良心譴責,因為抵不住名利的誘惑再次背叛,直到如今走投無路。
輕靈子回首往事,才發現自己已經走了一段好長的路了。為什麼?為什麼會是這樣子,上天為什麼對她這麼不公平,她只不過是在選擇自己的生活,維護生存的權利,難道這樣做也有錯嗎?她不懂,現在她只有將錯就錯,一拼到底了。
孤星追月冷冷道:「你不用笑得那麼可憐,這是你咎由自取的。」輕靈子眼中一摸殺意一閃而過,冷哼一聲,五指便扣向孤星追月頭上。孤星追月長袖一展,月劍已在手。舉劍迎上,輕靈子不閃不避,以指彈劍,欺身壓進,作勢一搏。孤星追月不退反進,月劍光華冷清,出手如電,霎時間兩人已貼身相搏數十招。輕靈子自從習得碎骨掌后,武功和脾氣都變得極為殘酷。如今招招拚命,直逼得孤星追月無法還擊,但孤星追月有幻影盾身,輕靈子也奈何她不得。
輕靈子越戰越覺吃驚,她實在是低估了孤星追月的武功。百招過後,孤星追月已經適應了碎骨掌的攻勢,而輕靈子一輪不要命的打法讓她內力大耗,此時已是力不從心了。再斗數招,轉身便走,本想自己輕功在孤星追月之上,要逃出靈簫宮應該是沒有什麼難的。不料她方轉身便見孤星追月已站在面前,如此四五次都這樣。輕靈子越來越慌,猶如無頭的蒼蠅四處亂撞。此刻長發披肩,滿眼邪氣,她不知孤星追月幻影盾比之她不知要快幾倍,就算她再怎麼費勁也是枉然。絕望之下,輕靈子五指如劍,瘋了般向孤星追月撲去。孤星追月劍氣徒增,殺氣瀰漫整個大殿,霸王既出,永不回頭。輕靈子失去了最後對死亡的恐懼,當生命離她而去的時候,她的眼中有的只是對世人的不解和嘲笑。
殿下數萬教眾高呼道:「教主萬歲。」呼聲迴音不絕,飄飄蕩蕩。孤星追月迷茫之中,暗自道,這是自己想要的嗎?
看著孤星追月孤傲的身影,馮小醉心道,二嫂看來好不威風,難道就是因為這個她才要離開太乙觀的嗎?摸了摸頭,左思右想,實在想不通。看著眼下一干人的頂禮膜拜,又不覺好玩,當下酒意一上便又喝了開來。遠處沐陽冷眼旁觀,鍾瑩心中卻在感嘆,原來魔教並非如義盟所說的個個面目猙獰,兇殘無道。他們也怨惡背叛,也懂得什麼是忠義職責,他們也有像簫玉一樣的善良之人,有像烏勇一樣的大義男兒。她只是不明白為什麼是同樣的人,同樣的生活,卻要彼此自相殘殺,讓生活充滿血腥,讓人去強加那些莫名的正義與邪惡。其實它們根本就不存在的,二十年中沒有的爭鬥,不也說明了嗎?若是義盟真的是正義的,那為什麼容不下沐陽,他又有什麼錯了?
馮小醉一杯接一杯的喝著,陋室中眾人都不說話。鍾瑩看看孤星追月,她似是在追憶什麼,簫玉低著頭手足無措,沐陽還是那個樣子,奇怪的是馮小醉也好像有了煩惱。這種寂靜讓她感到有些窘迫,她從來都不習慣安靜,就算哭她也會覺得好一點,但現在她卻什麼也不能做,心中開始莫名的慌張。
石門叩開,九妹緩緩進來,向孤星追月道:「教主,這是陸大哥讓我交給你的。」孤星追月神色間忽然一閃,回過身來。接過那一封密函,看了一眼,臉色便變了,但霎時又恢復過來。向九妹道:「既然沐陽不願擔當黑風堂堂主,那你就負起這個責任吧。」九妹跪倒道:「教主,如此重任,只怕九妹不能勝任。」孤星追月道:「我這個教主很勝任嗎?」九妹不敢言語。孤星追月道:「你跟了陸霜那麼久,應該知道怎麼做,如果真的感覺吃力了,就讓簫玉幫你的忙。不過簫玉以後可能是不會長在教中了,你就讓六死士幫你處理吧。」九妹恭聲道:「是,教主。」
看著馮小醉一副不快的樣子,孤星追月心中頗不是滋味,當下道:「小醉,你……?你有什麼打算?」馮小醉砸了咂嘴,皺眉道:「我還沒什麼打算,這樣整天閑著喝酒,也怪不好意思的,二嫂,不如這樣吧,你給我安排個任務,也好抵過我的酒錢。」孤星追月微微一笑,道:「好吧,但是你想做什麼呢?」馮小醉道:「這個,我也不知道能做什麼,不過不要太忙就是了。」孤星追月想了一會兒,道:「不如這樣吧,你帶我向你二哥借那柄日來一用,如何?這個任務也只有你可以勝任了。」馮小醉道:「好啊,我正想去找他呢。」孤星追月道:「但你暫時還不可以告訴他我的情況。」馮小醉道:「他那麼聰明,不用我說他可能都知道了。」孤星追月臉色忽然黯然下來,心道,他怎麼會不知道呢?
馮小醉才走,這裡簫玉便坐不住了,不一會兒也請辭出去了。鍾瑩也借詞出去,但孤星追月卻把沐陽留了下來。沐陽沒有要走的意思,也沒有問孤星追月為什麼要留下來。孤星追月向他道:「跟我來。」兩人出得洞來,到了後山谷中的一塊小場地上。孤星追月沒有說什麼,只是抽出沐陽手中長劍,便自顧自的舞起來。沐陽靜靜的看著,看著看著他的臉上不禁慢慢的起了變化,原本黯然失神的眼光也漸漸發亮。孤星追月一襲白衣勝雪,夜色中舞動的身影猶如隔世精靈。沐陽獃獃的看著,腦中卻在隨著孤星追月的身影快速轉動,那些曼妙的舞姿中隱含的是風雷劍的至高武學,他又怎麼會看不出來。但他不知道孤星追月這麼做是什麼意思,所以更是倍加珍惜的邊看邊記。
寶劍還鞘,沐陽還在努力的記著。孤星追月道:「不用記了,這些招式是無用的。我知道你不想加入卧龍教,但是眼下你也不能再回望劍樓了。如此一來,將來你將會面臨更多的仇敵。此套劍法並非教中孤星劍,你學了之後也不用怕與卧龍教扯上關係,因為這套劍法傳自鬼書生。鬼書生你應該不陌生,如果你願意拜在他的門下,我願意為你引薦,現在就帶他收你為徒。我問你,你是否願意?」
鬼書生,沐陽當然不會陌生,能拜在他的門下他自然求之不得,但他能相信嗎?他在心中問自己。孤星追月道:「如果你真的愛你的師妹的話,就應該振作起來,只有不斷的進取你才會悟出,困境其實並非就是墳墓和無底深淵。這些,你的師父以後會教你,我也曾一度迷茫過。」沐陽眼前一亮,他看到是書生面具。確實,他需要振作起來,只是以前他不知道該怎麼去奮鬥,現在他知道了。這一跪,沐陽覺得身上的那一負重擔也跟著滑落了。
懷揣著那一副冷冷的面具,孤星追月的心也跟著沉了下去。心中暗道:「長壽,不知道我這樣做對不對,但我無法忘懷那一段血腥的過去,我必須給他們一個交代,畢竟他們跟了父親大半輩子,如果就這樣輕言放棄,他們必定不肯的。就算我能勸說讓他們放棄,義盟和其他人也不會放過他們。就算我們自己,也很難放下曾經的恩怨,更何況是他們。
唉,如今變化,實是兒時不敢想的。不知道你都知道了些什麼?以前覺得離開可能會好一些,但你又怎麼會怪我呢。只怪我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呵呵,現在的心裡可不止我一個人的想法了,所以才敢面對那麼多的事,對你也更加的理解了,原來你還是沒有變。現在只想這些事過後,能與你重回楓林崗,看看那裡的大楓樹,看看那間小茅屋是否還在。快有七年了,時間過得可真快。
看到小醉和簫玉常常讓我忍俊不禁的想笑,不過現在卻不能隨便在他們面前笑了。呵呵,千黃和白靈現在都在這兒,原來它們都還記得我,尤其是千黃,更把我當做親人一樣。聽小醉說,你們找到了當年大將軍的寶藏了,心裡真是高興。如今他斷了軍糧,恐怕也一時難以成事了。倒是小王爺,一直在打卧龍教的主意,還好簫叔叔一直留意。如今不知你又到了何處,但願小醉能快些找到你,相信你一定會和他一路前來的。雖然讓他不要說,但他又怎麼會不說呢?」
一陣冷風吹過,孤星追月挪了挪衣服,捂住肚子輕輕拍了拍,含笑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