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CH.17

一節課的時間很快就結束了，溫妮莎放棄了再找人去和蓋爾對戰的想法，因為她知道，哪怕是再優秀的學生，支撐兩場模擬對戰就已經差不多是極限了，再繼續下去，對他的身體不好。

於是，挑中其他兩個人進去，才使得課程順利進行下去。

不過，一直到課結束，都沒有任何一個同學和蓋爾說話，他們現在對蓋爾的態度也很複雜，經歷今天這件事，既佩服蓋爾的本事，又生怕考爾比的報復牽扯到自己，自然不敢離他太近。

蓋爾下課就直接離開了，要說他對最近這些事兒無所謂，那是不可能的，多多少少會有點兒心煩。

因為范倫丁上課的地方離這裡並不遠，蓋爾就沒有上懸浮車，而是準備步行去。

這時候很多科系還沒有下課，而且這個年代的學生，其實並不怎麼有步行的習慣了，便利的懸浮車遍布整個校園，所以蓋爾走在被機器人清掃得乾乾淨淨的路上，看著兩邊不知名的綠化和淺紫色的樹木，還有一些薑黃色的花點綴其間，整條寬闊的道路上，只有他一個人。

「蓋爾！」薇薇安出現在不遠處，她穿一身深綠色的制服，看上去十分英氣勃勃，她穿的是指揮系的制式服裝，當然，肩章的部位是空的，比起蓋爾和范倫丁，她受到的排擠和欺負顯然更多，但是她的精神狀態仍然不錯。

事實上自從進了奧斯維德高級學校之後，薇薇安就比蓋爾和范倫丁都要努力，因為曾經經歷過最糟糕的事，哪怕現在的情況對普通人來說再惡劣，對她而言，都不算什麼邁不過去的坎兒。

蓋爾見她走過來，「剛剛下課？」

「對。」她微笑著說，到這兒來當然不是巧合，她和蓋爾在同一棟教學樓中上課，雖然不知道蓋爾的課上發生了什麼，但是看著蓋爾走下來的背影，她直覺上肯定是出了什麼事，這才跟上來，「去找范倫丁嗎？」

「嗯。」蓋爾點點頭，他想找范倫丁說說那個考爾比的事，既然是柯頓元帥的什麼書記員的孫子，蓋爾可不覺得他會為了討好布尼爾而這樣對付自己。

反而，別有用心的可能性更大。

現在的銀河系幾大派系之間火藥味很濃，蓋爾隱約嗅到了一點不對勁的味道。

對於奧斯維德這樣特殊的學校而言，根本就不存在什麼單純的校園環境，它各種師資教育首屈一指的同時，內部錯綜複雜的關係也不是用嚴格的規矩就可以消除的。

薇薇安看著蓋爾皺著的眉，剛想問什麼，卻忽然臉色劇變，「小心！」伸手就去抓蓋爾。

蓋爾的反應也不慢，他的插件已經提醒他，「考爾比的光爆槍已經瞄準了你！」

這種光爆槍的速度簡直快到不可思議，比起古早的狙擊槍，更要快不知道幾個檔次，在蓋爾做出反應往旁邊閃去順帶狠狠推一把薇薇安的同時，一片明光已經在他面前爆開！

薇薇安沒事，但是蓋爾的半邊身體鮮血淋漓，血跡順著他的左臂滴滴答答地落下來。

然後，蓋爾就聽到了讓他血液都快沸騰起來的鬨笑聲。

「哎呀，真是命大，居然躲過了大部分的裂光彈呢！」考爾比悠閑的聲音響起。

蓋爾抬頭看向停在不遠處的懸浮車。

這種車與他們乘坐的固定航線的懸浮車並不同，應該是屬於「私家車」的範疇，考爾比腳下的尖頭靴子踩著地面，發出相當明晰的響聲，不僅僅是他，他的身邊，還圍聚著六個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蓋爾只認出了其中的兩個，他們同樣是和他一個班的同學，另外四個，卻根本從未見過。

薇薇安的臉色無比難看，但她的手仍然很穩，輕輕一拋就熟練地拉開一卷繃帶，纏繞住蓋爾的手臂，用牙齒咬住一頭，整個兒包紮的時間，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

反倒是她這一手，讓考爾比一行人愣了一下。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薇薇安的這種手藝，絕對比那些醫院裡所謂的醫生還要強上太多。

因為只有她這樣的暗醫，才真正經常幹這種事。

蓋爾覺得很疼，但是比起疼痛，他更憤怒。

「鄧普斯、弗吉爾。」薇薇安的聲音冷冰冰的，尖銳到幾乎像有刀鋒割面，「還有這位開槍的，我從小到大見的血多了，這種樣子是嚇不住我們的，還有，敢在學校裡面殺人，你們果然是膽大包天了。」

「膽大包天？」考爾比又笑了起來，「就算是在這裡幹掉你們，只要我們處理得乾乾淨淨，又有誰會知道？」

「當然會有人知道，而且是全星網的人。」忽然一道冰涼如雪的聲音響起。

蓋爾側過頭去，看到了慢慢走來的范倫丁，他的右手一按，一道立體投影就出現在半空中，「怎麼樣，拍攝效果不錯吧？」

考爾比的臉色沉了下來，然後冷笑，「只要把你們都留在這兒，自然不會——」

「好天真啊。」范倫丁微微一笑，「你知道我這台微縮筆電連接到星網，傳輸這樣一個小小的文件需要多久嗎？0.02秒，在你扣動扳機之前，我早就將它送進了星網最大的八卦小報《銀河世紀報》的主編郵箱，想必他對於柯頓元帥手下書記員的孫子、奧斯維德高級學校教務處張的外甥這樣囂張的行徑肯定會敢興趣的，更別說，考爾比-馬爾茨你可是要在學校里殺人呢。」

「你——」他瞪著范倫丁，顯然有所顧忌。

「是不是很好奇我為什麼沒有直接將這段錄像發過去？」范倫丁笑得溫文爾雅，一雙眼睛卻幽深冷漠。

考爾比覺得後頸都有點兒發毛，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我知道，你以為找到了機會幹掉蓋爾和薇薇安，並趁機嫁禍給布尼爾，特地關閉了附近的警報和監控系統。」范倫丁柔聲說，「不僅如此，恐怕布尼爾很快就會出現——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你與我們結了仇，這樣對我們雙方都好，是不是？把你手上的光爆槍扔了吧考爾比。」

考爾比又後退了一步，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范倫丁的聲音和那雙祖母綠一樣漂亮的眼睛讓他的神經緊繃，而且整個人都很不舒服。

他甚至不知道為什麼會聽從他的話，光爆槍脫手，「咚」地一聲落在地上。

「蓋爾。」范倫丁輕輕吐出這兩個字。

蓋爾衝過去的時候，考爾比並沒有反應過來，顯然還沒能從范倫丁的精神威壓里掙脫出來。

但是蓋爾卻沒有半點兒猶豫，他深深記得剛剛考爾比試圖殺死自己的殘酷眼神，和這些少年臉上全不在意的殘忍。

他們，對於生命沒有半點兒珍惜，看著自己的眼神帶著不容錯認的殺意，這絕不是沒有殺過人的目光，蓋爾幾乎可以肯定，這些少年絕對不是第一次下這樣的殺手。而讓蓋爾更加憤怒的是，他們對薇薇安，眼神中是另一種略帶猥褻的不懷好意。

在他衝過去的時候，之前被薇薇安點到名字的鄧普斯和弗吉爾腳下一蹬，直接朝著薇薇安衝去。

不同於考爾比的首當其衝，他們已經發覺，考爾比是被這個叫范倫丁的小子用精神攻擊才使得光爆槍脫了手，考爾比的光爆槍上有個人鎖，他們沒有辦法使用，而對方那個叫蓋爾的沖了過來，他們就想抓住其中「最弱」的薇薇安，至少也是一張好的人質牌。

時乘六龍。

大明始終，六位時成。

耀眼的金芒亮起，伸展而出的金色龍形矯健威儀，考爾比連帶其他四個人，全部直接飛上了半空！

狂龍亂舞。

其血玄黃，其道窮也。

金色龍影貫穿了這五個人的身體，然後，只見他們從空中重重落到了地上，再無聲息。

蓋爾冷漠地看著他們，他並不後悔。

先想要殺人的是他們，而他，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范倫丁早就說過，在對待敵人的時候，不必婦人之仁，自從在尤拉諾斯星的暗街之上，他被那個好心饒過的少年狠狠刺過一刀，蓋爾就對這個時代再沒有什麼奢望。

例如現在，這些將自己擺的高高在上的紈絝少年，就可以恣意擺弄別人的生命。

當然，他們恐怕早就調查過，蓋爾、范倫丁和薇薇安，來自尤拉諾斯星，原本是連正式戶籍都沒有的，不過是無父無母的孤兒罷了，就算是殺了，恐怕都激不起半點兒浪花。

「啊——」慘叫聲響起，薇薇安的光極並沒有帶出來，在教學區本來是不能配槍的，考爾比明顯是違反了規定，而且光極雖然可以帶入學校，例如光爆槍這種殺傷力大的武器，在校區內本來就是禁品。

薇薇安用的是匕首，這個年代已經極少用的一種冷兵器。

但是和蓋爾概念中的匕首並不大同，這柄匕首很薄，很輕，很短，只比她的手掌長一些，薄得好似一張紙，卻銳利堅硬，足以刺穿人的身體和骨骼。

看著鄧普斯和弗吉爾靠近，薇薇安冷笑一聲，手中匕首滑過一道近乎優美的曲線，輕而易舉地刺進了鄧普斯的身體，然後她一腳踢中弗吉爾的重點部位，輕盈地往後一個翻滾，落地，手中匕首又一次閃過一道寒光。

慘叫的是弗吉爾，而很快，他的聲音就戛然而止。

薇薇安是一名暗醫，她對人體的了解甚至超過很多正統的外科醫生，她出刀之後，准準確確地一擊致命。

他們消滅這七個滿懷惡意的少年不過是分分鐘的事情，薇薇安拭去匕首上的血跡，上前走到瞪大眼睛已經失去生命氣息的考爾比面前，「我還真是很久沒有這樣正當防衛的感覺了呢——」她拿起考爾比的手，然後握住了他腳下的光爆槍，直接將考爾比的屍體拖了過來。

蓋爾看著她，就見薇薇安抬起考爾比的手，眼眸冷靜無波，將光爆槍的槍口對準了她留下的刀口。

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兩枚裂光彈直接將原本匕首留下的痕迹全部抹除了，裂光彈在人體內爆炸，形成的傷口可以稱得上猙獰。

蓋爾心中一陣寒意上涌，原本，他們是想這麼對付自己的。

「得將蓋爾的血跡全部清理掉。」范倫丁說。

薇薇安點點頭，「蓋爾，我記得我有幾瓶藥劑放在你那裡。」

「嗯。」

「藍色瓶子的那個給我。」

蓋爾將背包里的藍色藥劑瓶給薇薇安。

薇薇安直接用瓶子的噴頭噴過蓋爾的血跡滴過的地方，只需要噴一點點，血跡就徹底消失無蹤。

她處理起血跡的手段，那也是相當熟練。

范倫丁忽然眉峰一動，「快走，布尼爾他們幾個人來了。」

「好！」

三人迅速離開了，留下了一地的……屍體。

「不會有人懷疑我們吧？」蓋爾忍不住問。

「不會的。」范倫丁肯定地說，笑得意味深長，「我們三個『孤兒』出身無權無勢的小人物，怎麼會有關閉所有的監控警報系統的能力呢？更別說，考爾比手上還有光爆槍這種禁品，我們三個卻只能赤手空拳，懷疑誰都不會懷疑我們。」

薇薇安也笑了起來，「因為我們沒有這個『能力』。」

「沒錯。」范倫丁打開了他的筆記本，「我會在一間沒有人的自修室做一點手腳，上頭如果真的查到了我們，會在那間自修室的監控里看到我們三個的身影，嘖，監控上的鎖碼居然這麼好破解……」

蓋爾放下心來，連不在場證明都有了，他還有什麼好擔心的，「那麼，這件事就算是嫁禍給布尼爾？」

原本是考爾比要這麼做的，但是殺了幾個沒有身份來歷的貧民小子，和殺了考爾比這種高官弟子，那是根本不同的後果啊！

「這種嫁禍一看就比較拙劣，沒有證據根本不能定罪，頂多是給那個罪魁禍首添點兒麻煩罷了。」范倫丁冷笑，「如果不是他，也不會給我們招來這種事兒。」

「現在整個銀河系派系錯綜複雜，大部分人應該都會認為是科薩中將一脈陷害的布尼爾-派恩，不過呢，因為手法不夠高明，也可能是利拉德少將想要漁翁得利，甚至有可能是看考爾比·馬爾茨的爺爺老馬爾茨書記官不順眼的人。」薇薇安分析著。

蓋爾：「……」

這就是小人物的「幸福」，做了這種大事兒，都不會有人懷疑到你的身上。

因為，這時候的你，完全是個小人物。

壓根兒不會被那些大人物們放在心上。

蓋爾第一次對這個世界，對自己此時的身份有了清醒的認識。

——不過是殺人罷了，原就是他們咎由自取，那些人手下肯定不止一條人命，蓋爾壓下心中的不自在，垂下了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