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番外一
范倫丁的睡眠一向不大好,半夜醒過來之後就睡不著,索性爬起來寫程序。
寫到一半微微一怔,總覺得空寂的室內少了點什麼，但走神也只是一瞬，他搖搖頭，繼續平靜地構架新戰艦的模型。
寫著寫著，卻又停了下來。
站起來給自己弄了一盤吃食,將水果幾乎旋成一朵花,范倫丁一點點裝盤，那種若有所失的感覺愈加揮之不去。
沒多久天色漸漸亮了，他剛出門,就看到一個身穿白色實驗袍的女人款款走來，她有一頭濃密的淺金色頭髮,容顏艷麗，笑起來更是如薔薇花開，極其漂亮。
「啊，院士先生。」她驚呼一聲，然後笑著說：「我恰好要去找你呢，院長找你。」
「好的，謝謝，莉莉絲。」
瞧著俊美的青年優雅地朝著院長辦公室走去，莉莉絲的臉上漫出淡淡的紅暈。
這整個研究所里，再沒有比這位年輕的院士更適合自己的人了——
年輕英俊不說，性格溫文隨和，舉止雍容優雅，更深得院長的信賴，這一次，好像是要將一個大項目交給他呢。
不知道自己邀請他周末去共進晚餐，他會不會答應？
莉莉絲帶著笑幻想著，擁有這樣年輕有為的男友是一件十分值得炫耀的事，更別說他的長相簡直比最新的星際偶像明星還要出色。
范倫丁對身後女人的想法絲毫不關心，事實上，他一轉過頭去唇角就露出了諷刺的笑。
嗯，想要的東西就要到手了，然後，先休息一陣子再找新的目標吧。
正想著，通訊器就響了起來。
范倫丁皺起眉，輕輕一按虛空中出現一個懸浮窗口，特殊的設計使得旁人並不會看到這半透明的人影，只有他可以。
「什麼事？」口吻很淡。
「我看到報告了！他媽你能不能收斂點！」
范倫丁輕笑，「關你什麼事？薇薇安，你以為你有資格管我？」
屏幕里年輕秀美的女人冷笑一聲，「你當我想管你？這次的實驗成果關係到一整顆星球的人，你難道不知道這樣的輻射會將多少人變成罪民？」
「哦，關我什麼事？」他淡淡反問，「我想，你薇薇安也不是這樣善良的好人才對。」
「至少要比你有點人性！你要偷實驗成果我不管，但是這個是用來防禦輻射物的關鍵資料，再等一個月都做不到？」
范倫丁優雅地將金髮往後一掃，「嗯哼，我想想，那顆星球……噢，徵兵的時候恰好是你們第四軍的地盤兒，現在正是徵兵期吧？薇薇安，你果然也很現實呢。」
「不管現不現實，你答應我等一個月，我會盡量向上頭提出疏散要求。」
「呵，已經有了這份實驗成果，他們怎麼可能會答應疏散要求。」范倫丁無情地戳穿她，「沒必要這麼虛偽的。」
薇薇安在那頭眯了眯眼睛，「范倫丁！」
「不行，我已經對這裡太厭倦了，」范倫丁微微笑著，「哦對了，我可能會缺席你的第三次婚禮，想必你也不會太介意的是吧？反正也不會是持續很久的婚姻，我會盡量不缺席第四次的。」
薇薇安的臉色很難看，「他媽的隨便你！」
聯絡中斷。
范倫丁聳了聳肩，無所謂地繼續往前走去。
反正他和薇薇安本來也不是什麼朋友，頂多算得上是利益共同體？
薇薇安暗街出身，尖銳冷漠，疑心病重，誰會願意將她當做朋友啊，也就只有那些小男人和她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而他自己全無道德觀念，短短二十年已經是星際A級通緝犯，但他在十六世紀都能十數年不被逮住，這十三世紀能拿他怎麼樣？
原該十分愜意才是，應該像是很久前那樣，為這種生活感到滿足。
偏偏不是，厭倦的周期越來越短了，也不知道為什麼。
還沒走到院長辦公室，通訊器又響了起來，他瞧了一眼，皺起眉來。
喬斯校長。
這位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和身份，但是范倫丁很清楚，幾個大型研究所背後，都有他的身影，如果不是他，自己和薇薇安根本不會這麼順利地進入英穹星系。
本來是個很好的利用對象，可惜，自己卻莫名越來越不喜歡他。
「院長先生。」禮貌地敲了敲門，范倫丁走進了這家研究所院長的辦公室。
開闊的空間里，除了那位滿臉皺紋的禿頭院長之外，居然還站著一個年輕男人。
他的穿著簡直和這裡格格不入，一身極簡單的藍色外套長褲，一雙陳舊的黑色軍靴，卻掩蓋不住他修長挺拔的身形，一頭黑髮略凌亂地束著，有些不修邊幅的模樣，額頭卻很光滑，露出俊朗的眉眼。
這是一個英俊到逼人的青年，儘管眼角眉梢已經染了淡淡的滄桑，臉上更是帶著頗有距離感的冷漠，他的眼中卻有一種歷經磨難后才會有的堅定，雖然范倫丁敏感地聞到了他身上令他不大舒服的酒氣，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
「啊哈，蓋爾先生，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就是我們研究所里最優秀的院士，由他接手這個項目的話，肯定可以很快做出防輻射源的……」
禿頭院長的聲音，范倫丁根本沒有聽進耳朵里去。
就見那個青年燦爛一笑，不管是滄桑還是冷淡還是其他什麼，都一瞬間褪去了。
那樣真誠親和，明亮到幾乎耀眼。
「您好，院士先生，我是巴克爾傭兵團的蓋爾。」
范倫丁覺得眼前的色彩一下子明亮起來，只填補了一個人而已，卻漲得滿滿的，有種特別奇異的感覺在醞釀發酵。
悵然若失的感覺褪去了。
他疑惑地按了按胸口，眯著眼看向面前這個伸著手正瞧著他的青年。
慢慢伸出手去，范倫丁微笑起來。
握住了那隻溫暖有力的手，他垂下眼瞼——
「你好，我是范倫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