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第 102 章
阿緋聽到嘻嘻的聲音,似乎還有低低地說話聲。她還以為是在夢中,就「嗯」了幾聲翻了個身又睡,然而翻身的時候忽地覺得渾身酸痛不已,十分異常,阿緋模模糊糊地想:「我怎麼好像幹了重活……好累……」想到這裡,腦中忽地浮現昨天的片段,眼睛也隨之驀地睜開。
眼前空空地什麼都沒有,阿緋呆了一會兒,忽地聽到身後又傳來「嘻嘻」地笑聲,阿緋回頭,卻見在門口上,兩個小腦袋若隱若現。
阿緋眨了眨眼:「南鄉?」一張口把自己嚇了一跳,嗓音聽來十分古怪,阿緋呆了呆,抬手摸摸脖子,試著咳嗽了一聲,又小聲試探著叫「南鄉」,聲音仍然是沙啞的。
阿緋瞪大眼睛,然後又看到自己身上居然披著一件男人的衣裳,這衣裳其大無比,阿緋抖來抖去才把袖子挽起來,然後當嗅到這衣裳上熟悉的味道,心驟然安穩了些。
阿緋呆坐著細細想想,一縷頭髮滑了下來,她抬手撩起,低頭的瞬間唇邊就露出一絲甜蜜笑意:不是做夢,絕對不是做夢。
雖然昨晚上真的像是一個美夢,最美最美的夢那麼美好。
阿緋在甜蜜地出神,門口上兩個小傢伙則開始互相埋怨,南鄉說:「你幹嗎要笑,這下給她知道了吧,萬一跟我爹說,我爹會不高興的。」
另一個用虢北語也說:「都讓你笑的小聲點了,不然我們立刻逃走吧?我聽嘉絲蜜說你這個後娘很兇悍,我可不想被女人打。」
阿緋回過神來,清了清嗓子叫道:「南鄉,你還不過來,我看見你了!」忽然想到自己穿的是傅清明的衣裳,趕緊把衣領又掩了掩,看渾身上下被包的密不透風,才又坐正了,沒想到一動之間,忽地覺得雙腿也奇疼無比。
阿緋暗中皺了皺眉,那邊南鄉跟阿雷登卻慢吞吞地露面了,南鄉抬頭,露出一個諂媚的笑:「公主,你好厲害啊。」
阿緋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從炕上矜持地俯視兩個矮個子:「怎麼了?我一直很厲害,但是你說的是哪方面的?」
南鄉說:「你讓爹記起我們來了啊!」
「哦……」阿緋忍不住臉上發熱,尤其是對上阿雷登奇怪的眼神,就眨眨眼,頭一歪,用驕傲的口吻說,「這個,很一般……因為他很愛我,所以這件事對我來說很容易。」
南鄉笑嘻嘻地,阿雷登也忍著笑,阿緋本來故作鎮定著,想在兩個小傢伙面前塑造高不可攀的厲害形象,可是看他們笑的那麼古怪,卻忍不住心中發毛,終於問道:「怎麼了?為什麼露出那種笑容?很奇怪。」
南鄉跟阿雷登兩人面面相覷,最後南鄉撓撓頭,說:「公主,你雖然很厲害,可是我昨晚上在爹的屋子外面聽到你大叫,叫的很慘的,是不是爹打你了啊。」
阿緋吃了一驚,阿雷登撞了南鄉一下,用虢北話說:「我都跟你說了,這件事不能說,我哥哥囑咐我說小孩子不能說。」說著,又特意用大啟話重複了一遍:「不可以。」
南鄉看到阿雷登一本正經的樣子:「哦,我忘了。」
阿緋心中想了想,就知道是怎麼回事,當下臉紅的像是塗了胭脂。
南鄉看一眼阿緋,心想:「公主以前總是欺負我爹,我爹打她一頓出出氣倒也好,怪不得我爹肯認我了,大概是因為出氣了的緣故……其實昨晚上要是阿雷登的哥哥不把我帶走,我也不會進來救她的,嘻嘻,反正爹不會真的打壞了她。」
南鄉跟阿緋一路來了虢北,兩人之間稍微建立了一點同行情誼,只可惜在他以為的「爹」面前那點情誼就灰飛煙滅了,雖然對阿緋存在著一點點地同情,可更多的卻是幸災樂禍。
南鄉人小卻鬼大,心裡樂開花,面上卻還要裝作同情且佩服阿緋的樣子:「總之爹認我了,公主你太厲害了。」
阿緋起初聽到他誇自己「厲害」,還能厚臉皮一下,這會兒卻裝不下去了,恨不得一腳把這個小鬼踢出門去。
阿雷登忽然說:「臉……很紅!」
兩個人四隻眼睛,烏溜溜地盯著心虛的阿緋,阿緋忍無可忍,豎起眼睛道:「兩個小鬼,閑的沒事幹嗎?去幫安吉利大嬸劈柴去!快去!」
南鄉跟阿雷登見她惱羞成怒,嘻嘻哈哈,笑著撒腿跑了。
屋門關上,阿緋兀自覺得牙痒痒:「南鄉這個臭小子,跟虢北的野小子混在一起也越來越野了,本來就很調皮了,以後別長歪了,得找個時間教訓教訓他。」
阿緋想來想去,忽然想到自己忘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忘了問傅清明去了哪裡,阿緋想到這裡就有點坐立不安,趕緊行動起來,費力地穿好衣裳,打開門之後,聽到院子外頭南鄉等幾個小鬼頭玩耍的聲音。
阿緋叫了兩聲,可惜她的啞嗓子有些不靈光,只好艱難地邁步出了院子,順著低矮的籬笆牆往前走,誰知走了一會兒,就看到幾個孩子圍在路邊上,不知正在看什麼。
阿緋好奇,走了過去,低頭一看,嚇的後退了步。
路邊上積雪更厚,這會兒在雪堆里,埋著一隻黑乎乎毛茸茸的東西,身上似乎還帶著血跡,不知是死是活。孩子們見阿緋來了,有幾個就跑開了去,南鄉抬頭看阿緋,說:「公主,這裡有一隻狗。」
阿緋鎮定下來:「這隻狗怎麼了,死了嗎?」
南鄉說:「好像沒有死。」說著,就拿一根棍子輕輕撥弄那隻狗,剛弄了兩下,就聽得「嗚」地一聲,那狗昂起頭,呲出牙來。
南鄉嚇了一跳,趕緊跑到阿緋身後,阿雷登緊張地拔出匕首,正在提防,那隻狗卻又無力地垂下頭,倒在雪地上苟延殘喘。
南鄉見狗不動,大著膽子又繞出來,阿雷登看阿緋驚魂未定,就說:「這一隻應該是庫布老爺家裡的鬥犬,大概是輸了所以才被扔掉了。」又用大啟話說,「敗、敗了……傷,就死。」
阿緋跟南鄉當然不明白,南鄉就說:「公主,這隻狗很可憐。」阿緋說:「是嗎,可是它剛剛好像要咬人。」阿雷登雖然不太會說大啟話,可是卻看得懂南鄉跟阿緋的表情,就說:「鬥犬很厲害的。」
剛好泰沙大叔經過,見他們圍在這裡,就說:「這是庫布老爺家裡輸了的鬥犬,這種鬥犬一般都會被勝了的狗咬死,這隻不知道為什麼居然沒死。可是在這裡也活不多長時間……」
南鄉見那隻敗犬躺在地上,卻睜著眼睛,眼珠烏溜溜地,好像帶著淚,就看阿緋:「它真可憐。」
阿緋望著那狗的眼睛,不由地就想到被自己「遺忘」在妙村的芝麻糕,於是就說:「那你……去找點肉來給它吃不就行了?」
南鄉聽了,大喜,趕緊跟阿雷登一塊兒跑去找肉,泰沙大叔提醒阿緋:「鬥犬性子很烈,放在山林里,可以跟熊打架,這隻好像活不太長了,如果能活下來、好好馴養的話……」
阿緋掃了一眼那狗,望著天說:「誰要養一隻狗。」
兩天後,傅清明回來的時候,忽然發現院子里多了一隻黑乎乎的狗,像是死了一樣躺在一堆雜草里,聽到有人進來喉嚨里就發出低沉的聲音,睜開眼睛看向傅清明。
傅清明挑了挑眉,那隻狗跟他對視片刻,就重新又趴好,也閉上了眼睛。
傅清明心裡隱約猜到是誰幹的好事,還沒進門,就聽到自己的便宜兒子南鄉在裡頭說:「泰沙大叔說,爹有點事離開了,最遲明天就能回來,也不知爹去幹什麼了,為什麼會留在這裡。」
阿緋說:「大人的事,小孩兒不用管,反正他會回來的。」
傅清明笑了笑,聽南鄉又說:「對了,泰沙大叔還說,這隻狗要是活過來,肯定就會變的很厲害,你看它都能吃東西了,肯定會好的!公主,以後我們帶著他去山林里打獵吧?阿雷登常說他要去獵小熊,我們就捉一隻大熊回來……」
傅清明啼笑皆非,卻又想聽到阿緋會說什麼,於是暫時沒有進門,就聽阿緋說:「要是你爹回來,就說是你把狗拖回來的。」
南鄉叫道:「為什麼?明明是你讓帶回來的!」
阿緋理所當然地說:「我是覺得它很可憐,要是不管的話就死掉了,所以才要先照顧它一會,但是你爹大概會不喜歡養這隻東西,我不要做你爹不喜歡的事,於是你得替我背這個黑鍋。因為是你們在外面圍觀,我才發現這隻狗的,要是沒發現就不會有這事了。」
南鄉覺得自己太冤枉了,一時無法反駁。傅清明在外面聽得差點笑出聲來,可想到阿緋那句「我不要做你爹不喜歡的事」,一時又悵然出神,只覺得有她這句話,此生何求。
正在傅清明痴痴感念這時,院子外有人叫道:「賽恩斯,賽恩斯!」
傅清明回頭一看,見是赫爾若,站在門口,臉上帶著焦急神情。
傅清明收斂心神,快步出門:「什麼事?」
赫爾若拉住他的手腕,往門側一避,低聲說:「賽恩斯,鎮長讓我來告訴你,讓你暫時離開這裡,庫布老爺家的軍官少爺回來原來是徵兵的,我們鎮子里的青年都要去參軍……據說是要跟大啟開戰了!」
這會兒南鄉跟阿緋也從門口出來,原來兩個人剛才聽到了赫爾若叫傅清明的聲音,南鄉還要跑過來,阿緋看到赫爾若那種焦急神情,知道大概有要事,於是就把南鄉攔住了,兩人只站在屋門口等。
傅清明見他們沒有過來,才說:「你們都要去參軍了?」
赫爾若臉上露出悲傷的表情:「那次多虧你告訴我嘉絲蜜的心意,我才敢鼓足勇氣向她表白,嘉絲蜜雖然沒有立刻答應我,卻也沒有拒絕,可是現在我要去打仗,以後還不知會怎麼樣,如果死在戰場上,嘉絲蜜一定會很傷心……」
傅清明沒想到他的心思居然會這樣細密,一時動容。
赫爾若又說:「但是是皇帝徵兵,我們不能不去,不然的話就會連累到整個鎮子,鎮長說,趁著他們不知道你,讓你快點帶著你的女人離開,不然的話,你也逃不了的。賽恩斯,雖然你是大啟人,以前因為嘉絲蜜的事情我也誤會過你,但是我覺得你是個好漢,我不希望你有事,你快點走吧,遲了就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