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回憶
[[[CP|W:800|a:600|A:L|U:http://file1../chapters/20101/14/1409038633991023287921134803950.jpg]]]「唐雪兒,你會來影堂吧!」
「不會,因為我要振興唐門。」
「即然這樣,我也不強求於你,但若是有一日你想改變女人在江湖中的地位的話,那你就來影堂吧!」
——七年前展雯倩對唐雪兒所說的話
春天,
一個春天。
一個美好的春天。
她卻在練劍,
一招一式的練劍。
辛苦的一招一式的練劍。
她只有十六歲,可是劍法卻已經老成,絲毫從她的劍勢中看不出一絲稚嫩來。
劍法雖不稚嫩,可是由於年齡的原因,她還是很貪玩,雖在練劍,可是劍卻招招堵住了在空中飛舞著的蝴蝶,使得蝴蝶總是飛不出她所畫的劍圈。
看到這隻蝴蝶笨拙的來回碰壁的樣子,她有時還笑笑。
但她卻沒發現不知何時在自己身旁站立著一個年輕的婦人。婦人的容貌醜陋,但身上卻有一股高貴之氣。
那個婦人看著她如此的舞劍,臉色不由的已是蠟黃。腳踏前一步,舉掌就向她臉上打來。
她聽到風聲,立時警覺,剛剛還在逗玩著蝴蝶的利劍,瞬間轉向手掌處斬來。然而,還未斬到,手掌就在她眼前消失了。
接著,只聽「啪」的一聲響,婦人的手掌狠狠的打在了她的臉上。由於力道過大,她直接被打的摔到了地上。
「驚鴻劍法」是讓你如此練的嗎?」一句話音響起。
她看了一下打自己之人,怯怯的叫了一聲「媽,你回來了!」
年輕婦人對她的相叫,也不理會。只是道:「你父親呢?快去找他回來。」
「知道了,媽!」她咬了咬嘴唇,慢慢的站了起來。拿起身旁的長劍,小心翼翼的走過年輕婦人的身旁,向外面走去。
秦淮河的岸邊,
柳絮紛飛,
鶯歌燕舞。
來來往往的莫不是王孫豪貴、就是青年才俊。
今天卻有一個例外,只見一個小女孩走在岸邊,她的年齡不大,容貌也不算漂亮。
可是她身上卻散發出一股氣質,
讓人仰視的氣質。
霎那間,所有的人望著她。
不知一個小女孩為何會來這裡。
因為這個地方不是一個女孩子該來的地方,更不是一個小女孩該來的地方。
可是,她卻來了,並且懷中緊緊的抱著一把劍。
長且重。
彷彿那是唯一能保護她的人。
是的,
是人,
因為她從來都把那把劍當作人,
當作一個可以聽她傾訴的人。
從小如此。
人們看著她抱著劍向秦淮河的其中一個畫舫走去,都猜測著她要去做什麼?
「難道是.......,真是太可惜了!」所有的人都這樣想到。
可是來這裡的人都是來找樂子的,想歸想,看到一個如此氣質非凡的女孩子,那個心中不動。都跟在她的身後,想看看她要入哪個畫舫。
她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難免有些緊張。絲毫不敢把頭抬的太高,怕望到些不好的東西。
就連很多人跟在她的身後她也未發覺。
突然間,一個身材肥胖、滿臉肥肉的人擋住了她的去路,並且口中淫笑道:「小女孩,來這裡做什麼呢?是不是缺錢花了,缺錢花,可以找叔叔啊!」說罷,用那隻帶滿戒指的右手向她的下巴處捏去。
只是肥胖之人的手剛伸到一半時卻停住了,因為後面有人攔住了他。
在自己尋樂時,竟有人敢阻攔自己,一時大怒,當回過頭看一下是誰時,卻發現攔自己之人竟是自己在江湖上所請的保鏢,這讓他很是惱怒。正要甩開保鏢的手再次向小女孩伸去時。他的保鏢卻說話了:「她拿的是驚鴻劍,我們惹不起。」
保鏢說完后,才想起他非江湖中人,跟他說「驚鴻劍」根本不可能使他知道這個小女孩是何人。
果不其然,肥胖之人聽到后絲毫未在意,認為一個小女孩再厲害還能怎樣。那隻手依然未停的向她的下巴捏去。
當快碰到她的下巴時,手又再次停住了。這次,是永遠停住了。
她繞開肥胖之人繼續向前走去。
所有人都不明白是怎麼回事,當她又走了十幾步時。
肥胖之人的身體「轟」的一聲倒在了地上。他的保鏢見此,急忙向肥胖之人的鼻息出湊去。
然後失聲叫道:「他......怎麼死了。」
「死了」,所有的人不相信似的圍在肥胖之人的周圍。在確認后,看她的眼神中多了幾分畏懼。
她絲毫沒有理會眾人的眼光,繼續向前走去。走到一個畫舫前即停住不前。
「爹,我知道你在裡面,快出來。」聲音有點傷感,也有點委屈。
喊完后,只見一個衣裳不整的男子跑了出來,他的年齡大概在二十五歲左右,面貌奇俊,劍眉星目。一邊跑著嘴中一邊喊著:「雯倩,可是你娘回來了。」語氣甚為恐慌,似乎極為害怕。
她看到自己父親的模樣,眉頭彎彎皺起道:「爹,你以後可以不要來這個地方了嗎?要是再來的話我就告訴娘了。」
「好,我保證以後一定不來了,不過,你千萬別把這件事告訴你娘。不然的話,你娘會殺了我的。」
展雯倩望著自己父親懇求的神色,臉色黯然的點了點頭,一聲不吭的向秦淮河外走去。
只是,她把劍抱的更緊了。
另外附上古龍的一些資料,希望大家能夠喜歡。
文節選自林保淳主編的《傲世鬼才一古龍》(台灣學生書局西元2006年2月初版)。作者劉巧雲,淡江大學中國文學研究所碩士生。本文由秦九、長安恨、燕八於公元2007年1月18日錄入並整理上傳,熱血古龍(http://www.rxgl.net)首發於網路。轉載請註明出處與原作者名!謝謝。
一、前言
身為新派武俠小說大家之一,古龍的小說曾經紅極一時,引領通俗閱讀市埸十多年,其作品約有六十多部(1),不乏拍攝成電視、電影者。由於古龍小說吸引的通俗小說強者甚多,影響層面很廣,因此許多評論者也針對其品色加以分析,或與金庸作品相比較,這些文章對於古龍小說的修辭、風格、情節模式等都做了歸納探究。在這樣的基礎上,本文的寫作重點,不擬作個別作品的討論,也不分別剖析語言修辭、情節模式等,而希望能以「正言若反」(2)的特性來涵蓋古龍武俠小說的特色,掌握住其作品的重要性。
二、古龍小說創作背景概述
(一)古龍與新派武俠小說
武俠小說有所謂新、舊派之分。(3)港台新派武俠的代表人物,包括香港的金庸、梁羽生,台灣的卧龍生、司馬翎、上官鼎、諸葛青雲、柳殘陽等。相關論述多視梁羽生為香港『新派』武俠之祖,但真正奠定『新派』武俠宗師地位的,當屬金庸。梁羽生受中園古典詩詞小說影響較深,語言優美帶有文人風味,他在人物心理的刻畫上,已經有別於以往只重情節的敘述:金庸小說中具有完整的江湖社會,他重視人物性格塑造及心理發展,並由於其深厚的國學文學素養,使得其小說在消遣之餘同時具有鑒賞價值。繼金、梁之後,古龍的作品又為新派武俠小說引領出新風格。
古龍小說的成熟期約在七○年代中期左右,面封著金庸小說難以突破的高成就,所以轉而探取『求新、求燮、求突破』的創作方向,雖然他也曾經經歷過模仿金庸小說的寫作階段。(4)古龍曾說:
我們這一代的武俠小說,如果真是由平江不肖生的《江湖奇俠傳》開始,至還珠樓主的《蜀山劍俠傅》到達巔峰,至王度盧的《鐵騎銀瓶》和朱貞木的《七殺碑》為一變,至金庸的《射鵰英雄傅》又一變,到現在又有十幾年了,現在無疑又到了應該變的時候!(5)
因此,在他全盛時期的作品中,幾乎都沒有交代小說人物所出時代,不同於金庸作品中的歷史背景;他也拋棄了『俠客成長』的寫作模式,而改以小說的『玄疑性』來帶領讀者閱讀;更重要的是,他對現代白話敘事語言的節奏掌握上以及形式的創新,使得古龍能在金庸之外走出一條全新的發展路線。此外,古龍仍延續了金庸小說以『人性描寫』為主的創作理念,並加入個人對人性的詮釋觀點,顯示他對『新派』武俠除了超越之外亦有所繼承。
(二)古龍的創作分期
古龍曾在《大旗英雄傳》序言(6)中把自己的小說創作分為三個階段,但就古龍整個寫作風格的轉折與變化來看,則大致可分成四期:(7)傳統時期(1960一1963)的古龍武俠小說,如:《蒼穹神劍》等,尚未形成完整的個人風格,以模仿金庸等大家為主。奠基時期(1964~1967),其個人風格已逐漸成形。一九六七年的《絕代雙驕》,全書出場人物多達百人,在情節布局、語言風格以及對人性的描寫上,都與金庸作品有了區隔』確立了古龍未來創作的發展路線,在金庸作品的鋒芒籠罩下,古龍開始求新、求變、求突破。
創新時期(1968—1976)。《絕代雙驕》以後,古龍的武俠小說進入一個全新的階段,他先後寫出了.《多情劍客無情劍》、《楚留香》、《陸小鳳》、《流星蝴蝶劍》、《七種武器》等多部膾炙人口的作品。在他筆下的這些主角都是『傳奇英雄』型的人物,一出場即擁有高深的武功和敏銳的頭腦,生活也不以復仇為重心,古龍還借鑒了日本推理小說的技法,並運用電影中的蒙太奇(8)手法,加上獨特的敘事語言,終於開創了新派武俠小說的另一番局面,奠定其在武俠小說史上不可或缺的重要地位。此時期的作品,為本文主要研究對象。
古龍在前期的創作高峰之後,因其生活的日益放縱,後來許多作品都未能寫完,請人代筆的情形不少,如《白玉雕龍》大部分由申碎梅代筆,《怒劍狂花》多由丁情代筆。作品的質量未能超越前期,走入衰微時期(1977—1984)。
(三)求新求變的創作態度
古龍小說的獨樹一幟與其求新求變的創作態度有著密切的關係,他曾說過:『武俠小說若想提高自己的地位,就得變:若想提高讀者的興趣,也得變。』(9)求新與求變實是一體的兩面,因為要想創新,就不得不變,有所改變,才可以創新。一個作家的創作態度,也影響了作品整體風格的展現。推究古龍求新求變創作態度的形成原因,一方面是為了武俠小說的商業化競爭,這是每個通俗小說作家都有的現實考慮,讀者的口味並非一成不變,相同類型的小說是無法持續吸引讀者目光的,所以作家們的壓力就在於要不斷地力求突破改變。
做為一個作家,總是會覺得自己像一條網中的蛹,總是想要求一種突破,可是這種突破是需要煎熬的,有時候經過了很長久很長久的煎熬之後,還是不能化為蝴蝶,化作蠶,更不要希望能練成絲了。為了吸引讀者閱讀,這是驅使古龍在創作上求新求變的主要動力。(10)
並且,因為時代一直在往前進,人們生活步調的加快,也帶動了武俠小說情節進行的節奏,一個成功的作家必定不會忽略整個大環境對人類生活的影響,印證於古龍身上,我們可以看見他的小說有點像電視、電影的分鏡劇本,一個畫面接著一個畫面,好像鏡頭在推移,影視手法的運用,說明了當時新興的傳播媒體對人們生活方式包括閱讀習慣的改變。
另一方面,則是針對武俠小說文體本身發展的內部規律來看。金庸的小說不論在各方面都已達到成熟的巔峰,後人再怎麼努力也很難超越他的成就,在此情形下,不能超越就得突破,另外走出一條路來。
誰規定武俠小說一定要怎麼樣寫,才能算正宗的武俠小說?
武俠小說也和別的小說一樣,只要你能吸引讀者,使讀者被你的人物的故事所感動,你就算成功。(11)
古龍勇於創新,不僅情節上要變,舉凡文體、句式、人物性格,武打場面等通通要變!於是,古龍作品幾乎不提及任何歷史背景,不交代故事發生於什麼朝代,只注意人物的本身,這即是相對於金庸『融於歷史的人物』而變的。另外,他在武俠小說中成功引入推理小說的結構方式和技巧,奇詭的布局,撲朔迷離的情節,產生扣人心弦的效果,像《楚留香》、《陸小鳳》都是如此。可以看出,古龍刻意在營造情節之奇,他想藉由奇特的劇情走出金庸小說
的模式,也是因應讀者的好奇心之故。再如,古龍把人物的內心矛盾、性格中的衝突,心理上的扭曲綜合表現出來。其筆下人物反映了感情和性格的內在衝突,這是他小說人物最成功的地方。
而下文要說明的『正言若反』,更是古龍小說『變』的主要方式,不僅突破金庸小說的路線,也因而創造出新穎獨特的奇詭風格。
三、古龍小說中廠正言若反』方式的運用
(一)『正言若反』與古龍小說
『正言若反』一言出自《老子》七十八章:
天下莫柔弱於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其無以易之。弱之勝強,柔之勝剛,天下莫不知,莫能行。是以聖人云:『受國之垢,是謂社稷主。受國不祥,是謂天下王。』正言若反。(《老子道德真經》)(12)
明代薛蕙解曰:
正言若反者。世俗之言,但謂為侯王者,惟當受天下之顯榮。今聖人之言則不然,此聖人之正言,非真若反也。由世俗之情觀之,則若反耳。(《老子集解》)(13)
所謂『正言若反』。老子思想以『柔弱』、『無為』、『不生』欲去掉人為的心智造作,看似消極,卻有其積極意義。故『柔弱勝剛強』、『無為則無不為』、『不生之生』,乃合道之正言,但世俗以為反耳。(14)本文,並非對『正言若反』作哲學層次的討論,僅借其字面意義來說明古龍小說的特色。
在古龍的故事中,常會有出人意料的結局,一開始的好人往往是幕後的主使者。每個看似平凡的人物,都因其過往的經歷而有近似變態的內在性格。如:
一個最可靠的朋友,固然往往會是你最可怕的仇敵,但一個可怕的對手,往往也會是你最知心的朋友。(《多情劍客無情劍》(三)頁25)
只有看不見的危險,才是真正的危險。(《孔雀翎》頁37)
為其小說中常見的模式。把『正言』作反面的詮解,在正面的描述下,事實往往是相反的。於是,古龍筆下的『正言』其實就好像是『反言』一樣。他在創作小說的過程中,企圖一一推翻原先的『正言』,因而形成了弔詭,即在語句中顯出詭譎、奇怪之處,違反人們日常生活中一般的邏輯定律,使讀者感到眩惑與詫異。(15)他自己曾經承認:
那時候寫武俠小說本來就是這樣子的,寫到那裡算那裡,為了故作驚人之筆,為了造成一種自己以為別人想不到的懸疑,往往故意扭曲故事中人物的性格,使得故事本身也脫離了它的範圍。(16)
所以,由正轉到反、由反轉正,古龍的『驚人之筆』以及『別人想不到的懸疑』就是去扭轉讀者的常理判斷,他的創作便依著『意料之外』的讀者心理預設而進行下去,以『正言若反』作各種寫作方式之運用.
正是幾千年來,不斷推動人類相前發展的原動力之一。畢竟,在經歷了生活的艱辛之後,我們有足夠的理由尋找一個樂園來放鬆我們已綳得太緊的神經。感謝金庸,
他給我們提供了一個最好的樂園。
古老無疑也看到了這個問題。
人們的需要永遠是商品生產的真正動力。
他試圖改變。他把幽默的語言放進他的作品,他把美酒和黃金放進他的作品。我們在他的後期作品中看到了太多的豪華而奢侈的生活,看到了太多的享樂和縱慾。
只有一樣東西我們始終沒有看到。
那就是快樂。
沒有!絕沒有快樂!
美酒和愛情沒有能夠掩飾他與生俱來的那種早已深深種植在他心底的憂鬱和悲傷。他的這種氣質不可避免的融入了他的作品之中。以至於竟然有了這種結果:越是歡樂的描寫,我們讀到的悲哀越是深得刺痛我們的心靈。
他沒有金庸的條件。
金庸從來沒有為吃飯擔憂過。他沒有這種悲情。在他的筆下,即使是最悲劇性的描寫之中,我們感受得最多的也是一種豪邁,一種燕趙勇士的憤怒。這種豪邁則是古龍所萬萬不能比擬的。關於這方面的問題,我將在另一篇文章中敘述。
金庸描寫痛苦則只有通過一種慘忍的行為。在這種描寫下,楊過不得不失去一條手臂,小龍女不得不失去貞操,而蕭峰也只有將一支箭插進自己的胸口。
在他的筆下,決不會出現微笑著咳出鮮血的李尋歡,也決不會出現堅定地拖著一條腿的傅紅雪,正如在古龍的作品中決不會有段譽那樣不食人間煙火的人物一樣。
在此,我覺得有必要對這樣一個說法說上幾句:有人認為古龍的小說人物一律是男喝酒,女脫衣,太過**了。這是及其粗俗的看法。魔非生於外,而於心。我看是說這話的人自己心裡有問題。
至少我就沒有從這喝酒和脫衣中看出一絲一毫的**來。
我看到的是一種深入骨髓的寂寞和痛苦。我相信大多數用端正的心態看書的同道也是這樣看的。
流浪天涯的浪子,一方面,他(她)們沒有辦法抑制自己的性格,另一方面,他們又有無人關心的寂寞,無人可以敘說心中通苦的寂寞,無助的寂寞。他們決不是君子,他們在茫茫人海中孤單地行走,一切都是自然而真實的。在下沒有經歷過這種通苦,但是古龍顯然是經歷過的,他真實的描寫令決不多愁善感的的我也有一種動心的共鳴。
相反的是,在金庸的作品中,關於韋小寶在妓院及虛竹在地道中的描寫,雖非絕對多餘,卻也不免令人感到有些蛇足之嫌。或者是金庸想添加一些浪漫氣息也未可知。又或者是金庸另有深意,在下水平有限,未能洞燭,哪位仁兄看出來了,不妨告知一二。無論如何,這種氣氛的描寫是決不會出現在古龍的作品中的。
言歸正傳。再後來,古龍也意識到這樣奢侈的描寫並不能寫出快樂來。
於是他試圖徹底的轉變。
於是便有了《歡樂英雄》。
在後面的評論中簡要分析《歡樂英雄》的得失及從寫作手法上評論兩大家的作品。歡迎繼續閱讀,謝謝。
《歡樂英雄》是一部完全嶄新的作品。
在這部書中,古龍用一種新的概念和方式來詮釋快樂的含義。完全拋開生活上的享受,而升華為追求精神上的滿足。四個年輕人,他們的生活在物質上是不堪一提的,但是他們的友愛,他們的互相激勵於生死與共足已令我們感動得熱淚盈眶,甚至於對於郭大路於燕七的愛情描寫也是情多於愛(也許這正是許多人不喜歡這本書的主要原因。於我心亦有憾焉)對王動和紅娘子的刻畫更是入木三分,令人嘆為觀止。儘管在書中我們隱隱可以看到大仲馬的《三劍客》的影子,但是這也無礙於它成為一部新穎獨特的作品。
但是此書最成功之處還不在於此。
古龍在此書中所取得的重大突破,使他幾乎完全擺脫了理想主義的多年來加給武俠小說的束縛,而成為一個真正的現實主義作家。這一點,即使在他過去的作品中--儘管他曾儘力去表現--都沒有做到。
即使不是做得很完美,但是他至少注意到了這樣一個問題:錢的問題。這無疑是現實生活中一個活生生的,無法迴避的問題。在書中古龍化了極重的筆墨去描寫缺錢的煩惱,及掙錢的艱辛。主人公任俠的個性註定他們無法留住手中的錢,而他們偏偏又是一窮二白。這是一個矛盾。我一向認為,唯有矛盾才是一部好小說的真正主題。
這種經歷無疑是古龍親身所經,唯有如此,他的刻畫方才如此傳神動人。這種描寫雖然也曾在他其它作品如《三公子的劍》(一個註:此處疑為《三少爺的劍》)等中略有提及,但是從來沒有作為一個重要的內容去刻意描寫過。讀到此處,不由得我不拍案稱絕,為古龍叫好不已。
這種描寫,不單在二流的小說作家的作品中決不會有,以浪漫主義為己任的金庸無疑也不會去描寫(在《俠客行》的開頭部分曾經有一些跡象,可惜未能深入,唉!)然而,也正是因為這一描寫,使古龍此書的初衷被擊得粉碎。人類的悲哀在於,我們可以戰勝一切外在的敵人,卻絕無法戰勝自己。也許正是因為如此,才造成了古龍此後不久的悲劇結局。嗚乎,倘若古龍再多在幾年,非但武俠作品將有重大突破,而今日之武俠界也不致衰落如此,使所謂先鋒小說,後現代主義以至於魔幻主義作品橫行於世,而我們所看的武俠仍為數十年前之武俠。此天數如此,誠應大哭三聲。吾之悲情,無言可表。旁觀者清,當局者迷這一古訓在這裡再次得到體現。古龍始終沒有看清他的作品所表現的悲意的主要原因。這原因絕不是他所認為的,而在於兩個字。
「真實」
這才是真正的關鍵所在!
金庸作品之所以如此受歡迎,在他的不真實性;而古龍的作品給人一種壓抑的享受,則在他的真實性!
一、前言
古龍(1937-1985)(1),本名熊耀華,一生寫作六十八部武俠作品(2),其中尤以《楚留香》系列、《陸小鳳》系列等作品,風靡港台,繼金庸之後開闢了一條武俠小說的新路,因此被喻為「現代武俠小說的奇才」。(3)倪匡在古龍的訃文中也曾稱譽:「三十年來,以他豐盛無比的創作力,開創武俠小說的新路,是中國武俠小說的一代巨匠。他是他筆下所有多姿多採的英雄人物的綜合。」(4)不可否認,古龍在寫作武俠小說初期,純粹是為生活所逼(5),但是到了後來,古龍已經是為了寫作武俠小說而寫作,並且有意識地對梁羽生、金庸以降的武俠小說作家撰寫的「新派武俠」(6)的寫作傳統進行變革(7),另闢蹊徑。古龍說:
金庸的《射鵰英雄傳》又是一變,到現在又有十幾年了,現在無疑又到了應該變的時候。要求變,就得求新,就得突破那些陳舊的固定形式,去嘗試去吸收。……這十幾年中,出版的武俠小說已算不出有幾千幾百種,有的故事簡直已成為老套,成為公式,老資格的讀者只要一看開頭,就可以猜到結局。所以武俠小說作者若想提高自己的地位,就得變,若想提高讀者的興趣,也得變。(8)
由於古龍執著追求武俠小說的求變求新,又「因自我要求過高,或突破成績不如理想,而感受到的苦悶,也增加了他內心已負荷過重的壓力。」(9)可以說,古龍晚年的生活與精力,是完全投入在武俠小說的「新」與「變」的改革上。
由於古龍的「新」與「變」,是要「突破那些陳舊的固定形式」,所以從武俠小說的歷史背景、俠客成長模式、西方藝術和文學的借鏡等三方面,都可以看到他「求新求變」的改革痕迹。因此本文嘗試從以上幾方面,試圖從梁羽生、金庸兩位所代表的「新派武俠小說」作家的寫作風格,與古龍的武俠小說作一比較與探討,企圖從武俠小說史的角度,呈現古龍武俠小說的「新」與「變」。
二、歷史背景的刻意迴避
梁羽生、金庸兩位新派武俠小說作家在寫作武俠小說時,往往將小說的時代背景設定在歷史的框架當中,這與梁、金二人的歷史興趣與歷史學養有著密切的關係。梁羽生二十歲時,機緣之下,得以師從太平天國史研究專家簡又文(10),從此與歷史結下不解之緣,最後畢業於嶺南大學經濟系,他的小說如《萍蹤俠影錄》、《大唐遊俠傳)、《女帝奇英傳》等,俱以歷史為時代背景:而金庸則於一九四四年,入讀中央政治大學外交系,他的歷史興趣與學養最直接的體現,莫如其《碧血劍》后附錄的(11)一文,其他小說如《書劍恩仇錄》、《碧血劍》、《射鵰》三部曲、《鹿鼎記》等,均結合歷史鋪寫武俠故事。
反觀古龍,只在淡江英專(淡江大學前身)夜校部進讀一年(12),並沒有梁羽生、金庸的機遇、學歷與家學傳統,其求學背景更無法與梁、金二人相提並論。古龍既然不具備與梁、金等同的歷史學識與學養,因此在他的作品裹,一般沒有明確交待具體的歷史背景,似乎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龔鵬程曾說:
古龍的小說,卻只有一個模糊的「古代」,做為人物活動及情節遞展之場域。可是朝代並不明確,地理、文物、制度、官名亦不講究。……這種「去除歷史化」的做法,與宋今人主張以武俠小說「建構歷史化」,實代表了武俠小說發展的兩個方向。(13)
其實這種「代表了武俠小說發展的兩個方向」,正正說明了古龍的小說不同於梁羽生、金庸代表的「新派武俠小說」之處,而古龍的「『去除歷史化』的做法」,也正是他「求新求變」的特色之一。
比如古龍在七種武器之三的《碧玉刀》這部小說中,主要藉由小說主角段玉的故事,讚美「誠實」的人格。古龍說:
所以我說的這第三種武器,並不是碧玉七星刀,而是誠實。
只有誠實的人,才會有這樣的運氣!
段玉的運氣好,就因為他沒有騙過一個人,也沒有騙過一次人——尤其是在賭錢的時候。
所以他能擊敗青龍會,並不是因為他的碧玉七星刀,而是因為他的誠實。(14)
由於古龍在小說中要表達的中心思想是「誠實」,所以當他在創作這部小說的時候,完全可以放棄以歷史作為小說的寫作背景,只需虛構一個故事來表述小說的題旨便已足夠,不需要跟隨梁、金的步伐,將小說的時空限置在歷史的框架當中。
古龍的小說「去除歷史化」,除了歷史學識與學養的主觀條件不足外,也存在著客觀因素,團為「台灣早期的武俠小說作者,一開始就很少有強烈的歷史觀點,除了才情的限制之外,恐怕對歷史不敢做過分的詮釋也有關係,台灣早期許多的武俠小說已經是沒有歷史背景。」(15)台灣的武俠小說作家受制於當時的政治因素,「不敢過份的詮釋」歷史,以致在撰寫武俠小說的時候,有意迴避以歷史為背景的題材,這樣的情形,在早期的台灣武俠小說作家當中,也許形成了一種無形的共識,久而久之,便漸漸成為大部份作家恪守的「本份」。當然,不能否定的是,也有一部份台灣的武俠小說作家,的確受制於「才情」的限制,沒有能力處理以歷史背景為題材的武俠小說。
早年的古龍也許是因為受制於歷史「才情」的束縛,以及受到客觀環境的影響,才不以歷史為小說的寫作背景。但是,古龍畢竟是武俠小說界的「怪才」,在他長期的閱讀與寫作的生涯中,似乎已經漸漸地豐富了他歷史學識與學養的不足,因為他晚年曾經說過:
我計劃寫一系列的短篇,總題叫做「大武俠時代」,我選擇以明朝做背景,寫那個時代里許多動人的武俠篇章,每一篇都可單獨來看,卻互相間都有關連,獨立的看,是短篇,合起來看,是長篇,在武俠小說里這是個新的寫作方法。(16)
「大武俠時代」選擇以明朝為寫作背景,可見古龍雖然沒有梁羽生的機緣,金庸的學養,但是在他經過長期的閱讀與寫作后,已經漸漸具備處理以歷史背景為題材的武俠小說的能力。可惜的是,在古龍還未開始「大武俠時代」的寫作,便已撤手人寰。
不能否認,古龍的小說不以歷史為寫作背景,確實與梁羽生、金庸兩人所代表的「新派」不同,但這也是古龍「求新求變」的特色之處。古龍刻意的迴避以歷史背景為題材的武俠小說,也許就是他要追求「突破那些陳舊的固定形式」的方式之一。羅立群曾說:
以作品內容而論,梁羽生、金庸的武俠小說注重歷史環境表現,依附歷史,從此生髮開去,演述出一連串虛構的故事。……古龍的小說則根本拋開歷史背景,不受任何拘束,而憑感性筆觸,直探現實人生。古龍的小說不是注重於對歷史的反思、回顧,而是著重在對現實人生的感受。現代人的情感、觀念,使古龍武俠小說意境開闊、深沉。(17)
古龍的小說雖然「拋開歷史背景」,但是他著眼於「現實人生」,注重人性的刻畫與描寫。古龍說:「武俠小說有時的確寫得太荒唐無稽,太鮮血淋漓,卻忘了只有『人性』才是每本小說中都不能缺少的。」(18)所以他的小說雖然缺少了像梁羽生、金庸小說的歷史背景,卻多了一份現實人生的刻畫,也使得他的小說更為「開闊、深沉」。
三、俠客成長模式的突破
「新派」武俠小說一般的寫作模式往往是:少年家破人亡、名師收留、獲得神兵秘笈、復仇等等。這種相沿成習的寫作模式,在梁羽生的小說《雲海玉弓緣》等作品中偶爾有之,但是在金庸的小說如《俠客行》、《碧血劍》、《射鵰英雄傳》、《神鵰俠侶》、《倚天屠龍記》等作品中,卻屢見不鮮,並且在當時及後來的武俠小說界逐漸形成一種寫作模式,影響深遠。
古龍早期的小說作品中,如《蒼穹神劍》、《月異星邪》、《孤星傳》等,幾乎都是相沿這種俠客成長模式的方法寫作,基本上是處於模仿「新派」武俠的階段(19),尤其是金庸的武俠小說。他自己曾說:
一個作家的創造力固然可貴,但聯想力、模仿力,也同樣重要。我自己在開始寫武俠小說時,就幾乎是在拚命模仿金庸先生,寫了十年後,在寫《名劍風流》、《絕代雙驕》時,還是在模仿金庸先生。我相信武俠小說作家中,和我同樣情況的人並不少。(20)
古龍毫不諱言地承認他對金庸的模仿,並且認為當時許多的武俠小說作家,與他「同樣情況」。但是從古龍一九六○年的《蒼穹神劍》面世以來,到一九六六年的《名劍風流》;一九六七年的《絕代雙驕》,前後模仿金庸的小說時間,也只是八年,並不是他自己所說的「十年」,而且在《絕代雙驕》面世以後,古龍已「逐步奠定了他特殊的地位」。(21)但是在這八年的長期模仿時間裡,卻讓古龍漸漸清楚地了解到,金庸小說中固定的俠客成長模式,在面對讀者時已有其不足的地方,古龍說:
……金庸先生所創造的武俠小說風格雖然至今還是足以吸引千千萬萬的讀者,但武俠小說還是已到了要求新、求變的時候。因為武俠小說已寫得太多.讀者們也看得太多,有很多讀者看了一部書的前兩本,就已經可以預測到結局。……所以情節的詭奇變化,已不能再算是武俠小說中最大的吸引力。人性的衝突才是永遠有吸引力的。武俠小說中已不該再寫神、寫魔頭,已應該開始寫人,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的人!(22)
由於古龍看到由金庸肇始的武俠小說的固定模式,應該有所改變,以相應讀者品味的提高,所以他歸結出要寫「人性」,以「人性」的刻畫代替固定的武俠模式。正由於此一理論的歸結與實踐,古龍寫出了《楚留香傳奇》、《風雲第一刀》、《歡樂英雄》等「求新、求變」的小說。如《歡樂英雄》中寫王動這個人物時,對於王動的身世背景與武功的來歷,古龍刻意地寫道:
他的父母並不是甚麼了不起的大人物。
他的朋友們,也沒有問過他的家庭背景,只問過他:「你武功是怎麼練出來的?」
他的武功,是他小時候在外面野的時候學來的——一個很神秘的老人,每天都在暗林中等著他、逼著他苦練。
他始終不知道這老人是誰,也不知道他傳授的武功究竟有多高。
直到他第一次打架的時候才知道。
這是他的奇遇,又奇怪,又神秘。(23)
王動的父母究竟是誰,師傅是誰,武功習自何門何派,在《歡樂英雄》的故事中並不重要。所以古龍將他們一併隱藏起來,以凸顯王動身份的神祕性,讓讀者在閱讀過程中增添了一份想像的空間。這種人物背景的嶄新的處理方式,與梁羽生、金庸為代表的傳統「新派」武俠小說大異其趣。
又如在《流星·蝴蝶·劍》中,古龍在處理孟星魂的背景時,寫道:
他第一次見到高老大的時候,才六歲。那時他已餓了三天。
飢餓對每一個六歲大的孩子來說,甚至比死更可怕,比「等死」更不可忍受。
他餓倒在路上,幾乎連甚麼都看不到了。
六歲大的孩子就能感覺到「死」,本是件不可思議的事。
但那時他的確已感覺到死——也許死了反倒好些。
他沒有死,是因為有雙手伸過來,給了他大半個饅頭。
高老大的手。
又冷、又硬的饅頭。
當他接過這塊饅頭的時候,眼淚就如春天的泉水般流了下來,淚水浸饅頭,他永遠不能忘記又苦又鹹的淚水就著饅頭咽下咽喉的滋味。(24)
孟星魂父母何在?為何餓倒在路上?古龍沒寫,但留給了讀者空間。古龍著重要刻畫的是孟星魂童年的孤獨與無助,而高老大給他的半個饅頭就買下了他的人和心,使他後來成為了一名殺手。刻畫一個六歲孩童的飢餓與面對死亡的經歷,這就是古龍所說的武俠小說「應該開始寫人,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的人!」
由於古龍的武俠小說要寫的是人,要刻畫的是「人性」,而不是神一般的武林高手,他的小說主要表現人的嬉笑怒罵、哀哭愁怨等感情。所以他的小說拋棄了「新派武俠小說」慣用的師門練功、神兵秘笈等等促使俠客成長的寫作模式,如李尋歡「例下虛發」的飛刀,只是一柄普通的小刀;阿飛的劍只是一柄三尺多長的鐵片。
古龍在武俠小說中增加了「人性」的描寫與刻畫,讓武俠小說更能接近讀者,獲得讀者的認同感。
冷風如刀,以大地為砧板,視眾生為魚肉。
萬里飛雪,將蒼穹作洪爐,溶萬物為白銀。
雪將住,風未定,一輛馬車自北而來,滾動的車輪碾碎了地上的冰雪,卻碾不碎天地間的寂寞。
——《多情劍客無情劍》第一章
鐵中棠無言的跟在水靈光身後,走入了黑沉沉的樹林,甚至連樹林中都沒有絲毫聲音,風聲和蟲鳴都已被夜色壓死了。
鐵中棠只覺自心底泛起了一陣寒意,腳步更輕更急,而暗林中終於漸漸露出了微弱的光亮。
慘碧色的光亮,鬼火似的映著碧綠的林木,林木間人影幢幢,彷彿是幽靈在林中聚會。
突聽一個陰森森的聲音道:「來了么?」
水靈光道:「來了!」
一叢林木間,有片空地,搖曳的懸挂著十數點慘碧的珠光,又彷彿是幽靈的眼睛。
慘碧的珠光下,人影綽綽,圍坐著一團人,映著慘碧的珠光,人面都也變成了慘碧的顏色。
當中坐的,正是那名震天下的九子鬼母。
她此刻已換了一身碧綠的長衫,碧管高髻,盤膝而坐。
鐵中棠卻昂然走到她面前。
九子鬼母上下打量了他幾眼,陰森森笑道:「大旗門下的弟子,膽氣總是比常人高了一等!」
鐵中棠變色道:「你怎知道我是大旗門下?」
水靈光輕輕道:「我說的。」
九子鬼母道:「他說你身懷大旗門血旗,可是真的?」
鐵中棠道:「她從未說過一句假話。」
九子鬼母道:「拿出來瞧瞧!」
鐵中棠瞧了水靈光一眼,突然伸手入懷,取出了他隨身珍藏的血旗,隨手一抖,迎風招展。
九子鬼母霍然長身而起,目光如炬,緊緊盯在這面血旗之上,足足有半盞茶功夫之久,都未曾眨眼一下。
鐵中棠道:「你看清了么?」
九子鬼母忽然長長嘆息了一聲,坐了下去,緩緩道:「果然是昔年號令天下的血旗!」
水靈光輕輕道:「她老人家說天下只有這個血旗能解今日之圍,我聽見了才將你喚到這裡。」
鐵中棠精神一振,大聲道:「真的?」
九子鬼母道:「不錯,本門昔日曾受此旗大恩,也曾立下重誓,只要這面血旗所至,持旗人所發之令,老身無不聽從。」
鐵中棠大喜道:「那麼……」
九子鬼母突又大喝一聲,截口道:「且慢,你既然手持此旗,可知道持旗發令的規矩么?」
鐵中棠呆了一呆,他腦海中似乎依稀有些印象,但此血旗已有多年未現,大旗門後代弟子早已將此事淡忘了。
九子鬼母緩緩道:「昔年雲、鐵兩位前輩,雖然挾此血旗,君臨天下,但唯恐多擾江湖同道,是以才立下了這規矩!」
鐵中棠根本不知有何規矩,也不敢插口。
九子鬼母冷冷道:「血旗已有多年未見於江湖,這規矩,你是要回去問他,還是此刻就聽老身說出來?」
鐵中棠道:「前輩名重武林,想來不會騙人的。」
九子鬼母沉聲道:「持旗人先道名來!」
鐵中棠道:「鐵中棠!」
九子鬼母大喝道:「鐵中棠,你此刻應雙手持旗閉目而立,從此刻起所說的第一句話,便是血旗所發之令,是以萬萬不可再隨意說話了,知道么?」
接著又道:「還有一事,你應切記,持旗人所發之令,必須有關人命生死,而且不得超過十字!」
鐵中棠心頭一震,大驚忖道:「不得超過十字,叫我如何發令?"放眼望去,四座一片寂然,都在凝神傾聽。
九子鬼母更是面色凝重,再也不肯開口。
要知昔年大旗門開山宗師,傲骨崢嶸,他們雖以惡徒的鮮血彙集成了這面血旗,卻根本沒有挾恩自重,要以此血旗來號令江湖同道之意,只是江湖中人為了感恩圖報,才立下個不成文的規矩,只要血旗所至,凡事一律聽命,而雲、鐵兩人深恐因此養成後人的狂傲之氣亂施號令,是以才自己約束自己,定下這苛刻的規矩,不是人命關天之事,不可以旗發令,所發之令,更不得超過十個字,這規矩本應世代相傳,只是大旗門近來屢遭慘變,聲威大不如前,縱有血旗,也未見有人聽令於他,是以掌門便未將這規矩傳給後人。
鐵中棠雙手舉起血旗,緩緩闔上眼瞼,心頭卻是萬念奔涌,不住的暗問自己:「這十個字叫我如何說法?」
他若是說:「請爾等放行讓路!"豈非連大旗的仇人也一起放了,他怎能以本門血旗來救本門的仇敵。
他若是說:「只放本門兄弟!"那麼便要將李宅父子也一起困死,他怎麼忍心害這兩個意氣干雲的俠士?
他若要說:「放本門兄弟及李家人。"那海大少,以及那些不是姓李的家丁,便要死在那裡。
他更不忍害死那些無辜的人。
一時之間,他只有木立當地,當真是難以開口。
九子鬼母突然冷冷的道:「再若不說,便無效了。」
語聲微頓,她又補充道:「這規矩本有限時,以十數為限,老身雖然未數,但想來時間已到了!」
鐵中棠情急之下,大喝道:「讓路放行,退出這裡。」
鐵中棠緩緩放下手來猶自木立當地,額上冷汗,涔涔而落,雨點般落在他那已被汗水濕透了的衣衫上。
水靈光忽然輕輕長嘆一聲,道:「我本當你要說那句話的。」
鐵中棠變色道:「什麼話?」
水靈光道:「放我要放的人!」
鐵中棠身子砰然一震,雙目圓睜,目毗盡裂,突然狂吼一聲,張口噴出一股鮮血,俱都濺在他掌中血旗上。
水靈光大驚道:「你……你怎麼?」
鐵中棠血淚俱流,道:「我先前怎麼想不起這句話?"話聲未落,又是一股鮮血隨口而出,他身子也仆倒地上。
水靈光撲抱了上去,流淚道:「這不怪你,不怪你,任何人在這種情況下,都會緊張的。」
她平靜的心情一失,說話便又口吃起來。
---場景《大旗英雄傳》第七章
夕陽西下。
傅紅雪在夕陽下。夕陽下只有他一個人,天地間彷佛已只剩下他一個人。
萬里荒寒,連夕陽都似已因寂寞而變了顏色,變成一種空虛而蒼涼的灰白色。
他的人也一樣。
他的手緊緊握看一柄刀;蒼白的手,漆黑的刀!
蒼白與漆黑,豈非都是最接近死亡的顏色!死亡豈非就正是空虛和寂寞的極限。
他那雙空虛而寂寞的眼睛,就彷佛真的已看見了死亡!
他在往前走。他走得很慢,可是並沒有停下來,縱然死亡就在前面等著他,他也絕不會停下來。
他走路的姿態怪異而奇特,左腳先往前邁出一步,右腳再慢慢地跟下去,看來每一步都走得很艱苦。可是他己走過數不盡的路途,算不完的里程,每一步路都是他自已走出來的。
這麼走,要走到何時為止?
他不知道,甚至連想都沒有去想過!
現在他已走到這,前面呢?前面真的是死亡?當然是!他眼中已有死亡,他手握著的也是死亡,他的刀象徵著的就是死亡!
漆黑的刀,刀柄漆黑,刀鞘漆黑。
這柄刀象徵著的雖然是死亡,卻是他的生命!
天色更黯,可是遠看過去,已可看見一點淡淡的市鎮輪廓。
他知道那就是這邊陲荒原中唯一比較繁榮的市鎮「鳳凰集」。
他當然知道,因為「鳳凰集」就是他所尋找的死亡所在地。
但他卻不知道,鳳凰集本身也已死亡!
--人物出場《天涯明月刀》第一章
流星的光芒雖短促,但天上還有什麼星能比它更燦爛,輝煌
當流星出現的時候,就算是永恆不變的星座,也奪不去它的光
蝴蝶的生命是脆弱的甚至比鮮艷的花還脆弱。
可是它永遠是活在春天裡。
它美麗,它自由,它飛翔。
它的生命雖短促卻芬芳。
只有劍,才比較接近永恆。
一個劍客的光芒與生命,往往就在他手裡握著的劍上,
但劍若也有情,它的光芒是否也就會變得和流星一樣短促。
流星劃過夜空的時候,他就躺在這塊青石上。
他狂賭、酗酒。
他嫖,在他生命之中,曾經有過各式各樣的女人。
他甚至殺人
但只有流星出現,他都很少錯過,因為他總是躺在這裡等,只能感覺到那種奪目的光芒,那種輝煌的刺激,就是他生命中最大的歡樂。
他不願為了任何事錯過這種機會,因為他生命中很少有別的歡樂。
他也曾想抓一顆流屋當然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現在他剩下的幻想也不多,幾乎也完全沒有回想。
對他這種人來說幻想不但可笑,而且是可恥。
這也就是世界上最接近流星的地方。
山下小木屋的燈光還亮著,有風吹過的時候,偶而還會將木屋中的歡笑聲,碰杯聲,帶到山上來。
那是他的木屋,他的酒,他的女人。
但他卻寧可躺在這裡,寧可孤獨。
天上流星的光芒已消失,青石旁的流水在嗚咽,狂歡的時候已經過去了,現在他必須冷靜,徹底地冷靜下來。
因為殺人前必須冷靜。
他現在就要去殺人他並不喜歡殺人。
每當他的劍鋒刺入別人的心臟,鮮血沿著劍鋒滴下來的時候.他並不能享受那種令人血脈賁張的刺激。☆
他只覺得痛苦。
但無論多深通.多強烈的痛苦他都得忍受。
他非殺人不可。不殺人.他就得死
有時一個人活著並不是為了享受歡樂,而是為了忍受痛苦,因為活著也只是種責任誰也不能逃避。
他開始想起第一次殺人的時候。
洛陽,是個很大的城市。
洛陽城裡有各種人.有英雄豪傑有騷人墨客有的豪富,有的貧窮還有兩大幫派的幫主,三大門派的掌門人住在城裡。
但無論誰的名聲都不如「金槍李」那麼響亮。無論說的產業都沒有金槍李一半多,無論誰也無法抵擋金槍李的急風驟雨七七四十九槍。
他第一次殺人,就是金槍李。
金槍李的財富和名聲並不是無上掉下來的,所以他有很多仇人,多得連他自己都記不清。
但卻從沒有個人妄想來殺他,也沒有人敢。
金槍李手下有四大金剛,十三太保。每個人的武功都可說是江湖中第一流的,還有兩個身長八尺的力士為他扛著金槍。
這些人經常寸步不離他左右。
他自己身上穿著刀槍不入的金絲中,別人非但無法要他的命,根本無法接近他的身。
就算有人武功比他高,要殺他,也得光突破七道埋優暗卡進入他佐的金槍堡去打遲圍擁在他四周的力士,四金剛.十三太保.然後一槍刺人他的咽喉,絕不能刺在別的地方。這一槍絕不能有絲毫錯誤,絕不能慢半分。因為你絕不可能有第二次機會。
沒有人想去刺這一劍,沒有人辦得到。
只有一個人能辦到,這人就是「他」,就是孟星魂。
---人物出場《流星蝴蝶劍》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