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輕重
楚淮氣得手雙發抖,一聲聲地質問,余歡雙手環胸,眼淚無聲地流,不管楚淮說什麼,她只是默默地流淚,楚淮問到最後被她哭得心也軟了,只得鬆了鉗制她的力道:「好了,別哭了。」
余歡連忙掙開他轉過身去,飛快地把衣服穿好,楚淮看著她的背影,突然感覺到萬分無力。
「你有什麼事可以和我說。」楚淮長長地低嘆一聲。
余歡背對著他,垂著頭一言不發,雙肩極其細微地顫抖著。
楚淮拉住她的手,「小魚。」
余歡的頭偏了偏,不讓他看到自己的神情。
楚淮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滋味,他鬆了手,語氣卻嚴厲起來,「小魚,轉過來和我說話。」
余歡瑟縮了一下,楚淮又說:「除非你以後都不想再和我講話了。」
余歡顫得更厲害,終於慢慢地轉過身來,她緊緊地抿著唇,臉上滿滿的淚痕,眼睛里則全是驚懼與委屈。
楚淮用袖口擦去她的眼淚,再次拉起她的手,低聲說:「我不問你為什麼這麼做,我只問你,以後不這麼做了好嗎?」
他的神情嚴肅而深沉,余歡微不可查地點了下頭,眼睛里又開始有眼淚流出。
得了她的許諾,楚淮這才輕輕地抱住她,「小魚,你不相信我待你的心意嗎?」
余歡慌了一下,想掙開他看看他的神情,卻被他緊緊地按在懷中,她想說當然不是。她怎麼會不相信他?可話到嘴邊卻又無從說起。如果她真的像她想象中一樣信任他。又怎會對他有諸多隱瞞?她的心結、她的恐懼、她的不自信。她什麼都沒有和他說過。
曾經她責怪他的隱瞞,現在她也在做著同樣的事了。
「我很害怕。」余歡埋在他的肩膀上,聲音小得幾乎不見,「那件事之後,我每天都做惡夢,夢見有人從柜子里出來,然後……我控制不了自己,每一次見你。我都忍不住害怕,怕你嫌棄我,你看,我年紀大了,也沒有孩子,現在又發生了這種事,我自己都快嫌棄自己了。」每一次看到鎖骨上的傷口,都提醒著她被別的男人碰過了,那感覺噁心得要命,她想楚淮一定恨不能把那塊肉咬下來。她也是。
楚淮哭笑不得。
余歡在他心中一直是生性樂觀、柔而不弱的人,他們在一起這麼多年。她一直以一種極為堅強的姿態陪伴在他身邊,讓他產生了一種錯覺,認為她不會受傷,就算受了傷,也很快就能痊癒。所以這次的事情之後,他也只是陪了她幾天,雖然擔心她的情緒會不好,可總是有信心她能很快地走出陰霾,沒想到,這次的事情竟然糾纏了她這麼久,甚至讓她產生了心魔。
是他疏忽了,他應該發現的,余歡從前些天始就有些不對勁,他卻沒有放在心上,現在想想,她那時就已極為不安,卻又要在他面前做出輕鬆自在的假象,想一想,他心中就有些泛疼。
「或許,並不是因為那個人。」許許多多的細節瞬間湧進楚淮的腦中,讓他察覺到一絲不對,他放開她,讓她對著自己的眼睛,「是因為劉欣然,因為李雪凝。」他清楚地看到余歡的瞳孔猛地一縮,知道自己猜得不錯,她嫌棄自己,起因源於這兩個「姐妹」對她的傷害,與其說她不信任別人,不如說她不信任自己,害怕自己再次受到這樣的傷害,所以變得膽小、怯懦,失去了往日的所有自信,才會擔心他是不是嫌棄她、是不是要拋棄她。楚淮說:「你為她們傷了心,卻反過來折磨自己,傷害了真正待你至親的人,這樣可值得?」
余歡的眼淚又流下來,「我不想那樣……我不想那麼對苦丁,可是我又會忍不住去想……難道我待她們不是至真至誠?我絲毫沒有害人之心,卻為什麼,要一再地受到這樣的對待?」
「好了好了。」看她的情緒又激動起來,楚淮輕聲安撫她,「她們心懷目的而來,又怎會讓你一眼看穿?像姬敏、像燕青玄,你為何不待她們如姐妹?並不是你的眼睛不夠亮,而是存心欺瞞之下,任誰都會上當,這並不是你的錯。」
余歡抹了抹眼淚,低著頭沒有說話,楚淮知道她並沒有真正釋懷,可這樣的事情,旁人說上千句萬句又有什麼用?總歸是「開竅」二字,他想了想道:「你知道我今天為何回來?越無桑原本已從雷家順利救出你爹,可行至半路,你爹被楚安的人劫走了,至今生死未知。」
余歡登時就是一驚,「你、你說什麼?」
楚淮問她:「如何?現在可還記掛著讓你傷心的人?到底是那些人重要,還是你至親的人重要?」
余歡微微恍然,繼而神色一喜,「那你剛剛說的是假的?」
「不。」楚淮移開目光,「是真的。」
余歡雙腿一軟就朝下滑去,楚淮抱著她回到內室床上,「現在唯一的好消息是,在楚安找我談判之前,你爹不會有性命之憂,所以我們還有時間。」
余歡這會想哭都哭不出來,她才意識到自己的蠢,這麼多天她為了兩個仇人黯然神傷,甚至將自己的父親拋在腦後,余老大人水深火熱的時候,她在自憐自傷,簡直可笑至極!
「如果楚安找你談判……依照現在的局勢,會怎麼談?」
楚淮早想過這個問題,「我們已逼至滄州,與京城僅一線之隔,退兵是絕無可能的事情,現在楚安只有兩個選擇,要麼拚死與我們一戰,要麼棄京南下,不管是哪一種,以岳父要脅我的作用都不會大,所以我想,他定然是想用岳父做緩兵之計。先議和。或許會提出劃地而治。關北軍打了這麼多年的仗,將士們早已疲憊,不想打仗的比比皆是,所以楚安大可利用這一點,趁我們內部商議之時,出奇兵偷襲我們。」
余歡立時緊張起來,「也就是說楚安從一開始就沒有放過我爹的心思!」說完這話她自己也苦笑,怎麼可能放過!如果沒有餘潭的一紙先帝聖旨。楚淮可會出京?隨後可會造反?到如今天下大亂,雖然楚安是天下正統,可楚淮才是百姓歸心之人!
「事到如今,我們只有聯繫楚安主動求和,讓他摸不透我們的底細,我們表現得越重視岳父,楚安對岳父的看守便會越嚴密、便會越捨不得動他,這樣可為我們多爭取一段時間,只要能查到岳父的關押地,必能把他救出來!」
余歡忙道:「那你快回去。我沒事了,真的。你說的對,為了她們,哪裡值得?她們害了我,我也沒饒過她們,如今李雪凝也好,劉欣然也好,全都自食惡果,我又在不平些什麼!」說到這裡她坐直身子,「不如我和你一塊回去,我親自去找苦丁,跟她道歉。」
楚淮連忙按下她,「不出意料的話這兩日京城方面就會有動靜,到時三軍戒嚴,你不方便在大營待著,你放心,我會把你的話轉到的。」
余歡知道軍法如山,只得放棄這個想法,而後又見楚淮面現難色,心裡一沉,「莫非還有什麼壞消息?」
楚淮十分難言,「桂南王那邊或許有聯姻之意,這幾日你若聽到什麼流言,不要放在心上。」
余歡呆了呆,「聯誰的姻?」
楚淮頗有些尷尬,余歡看他的樣子也知道自己問了傻話,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我不會放在心上的。」
「還有,」楚淮覺得自己快變成老媽子了,「孩子不是著急的事,反正……我不著急,你也不用急。」
余歡忍不住笑,不管這話是真是假,難得他處處為自己著想,她若再糾結著那點事不放,豈不是辜負了他的一片心意?
所以她說:「我知道了。」
雖然余歡態度良好,可楚淮看起來還是很不放心,第二天一早就把巧九拉到一旁嘀咕了半天,也不知都交待了什麼,直到說得巧九都不耐煩了,他這才又趕回大營中去。
楚淮此時還不知道,昨天半夜時分,一份從京中發出的急報傳至大營,余潭落入楚安之手的消息在將領中間傳了開來,幾個將軍各懷心事,袁振是最擔心的一個。
「將軍在擔心什麼?」帳中並無外人,龔奇也不再謹守上下之禮,坐到袁振身旁道:「我覺得這個機會好極了,在關北時余潭還算有價值,可如今我們距京城只有一步之遙,余潭可利用的價值早已消失殆盡,不如趁此機會借刀殺人,既不必費心救人,將來也少了個權臣挾制政事。」
袁振心煩地踢他一腳,「你知道什麼?事情不那麼簡單,不說王爺是因余太師的先帝聖旨才能得以出京的,就單說王爺和王妃的感情,也絕不會讓余太師遇險,上回你說問問王爺聯姻的事情,王爺雖沒有拒絕,可也沒有同意,咱們打到了這一步,就差臨門一腳了,王爺寧願自己多花些力氣多填些人命也不願意貶斥王妃,你說他肯不肯對余太師見死不救?」
龔奇聞言面現不甘之色,「這件事王爺辦得不妥,這天下難道是王爺一人打下來的?這麼多將士拼死拼活,還不抵一個女人的傷春悲秋?」
袁振又踢他一腳,「瞎說什麼!這天下當然是王爺的!」
龔奇忙道:「是,屬下失言了。」
袁振擺擺手,「我知道你心裡不服氣,明明有捷徑可走么……」
「將軍,」龔奇突然挨近了些,低聲道:「王爺待王妃自是情深意重,可若是王妃深明大義,自願讓出王妃之位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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