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大劍無鋒
巧九心裡有點慌。
相處了這麼久,她早已把余歡當成親女兒一樣,就是因為親近與了解,所以她更明白余歡溫和之後的決絕與堅持,她相信為了達成所想,余歡會毫不猶豫地做下一些決定,就像余歡可以輕易捨棄她鑽研了幾個月的心血從頭做起,也不願留著這些研究成果,製造一些威力雖大、卻不能更好地配合楚淮戰術的機關彈藥。這並不是常人能做得到的事情,研究的時間久了,總會對那樣東西產生感情,對他們這些墨匠來說,花費了大量心血研究出來的東西棄之不用跟從身上割肉沒什麼兩樣,可余歡往往眼都不眨就能將所有東西束之高閣,她太過冷靜與清醒,雖然認識她的很大一部分人都以為她是個善良又軟糯的人,可在墨者中間,尤其是墨匠中間,余歡已是一根不可動搖的定海神針,大劍無鋒,藏而不露,余歡之利在遠處很難看清,只有真正走進她心裡的人,才能明白她性子里絕不妥協的部分。
這就是為什麼巧九相信李雪凝的原因,與其說巧九相信李雪凝,不如說她相信余歡會為了維護自己的感情而立即將李雪凝送走,可李雪凝何辜?尤其是在李雪凝說出自己早對楚淮心存好感,但擔心餘歡心生芥蒂於是假意表現出喜歡越無桑時,巧九簡直難以形容自己的心情!她待余歡如女兒,可她對李雪凝的感情也不是假的,李雪凝乖巧可愛,處事進退有度,還擁有一顆替他人著想的心,這些都是在長時間的相處中她親眼所見,如今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李雪凝失去了清白,余歡打算送她離開掩下此事,而楚淮竟連面都不露地做了縮頭烏龜,怎能讓巧九不為李雪凝鳴不平?
誰也不願發生這種事。可這事畢竟是發生了!做人不能太自私,成全了余歡,李雪凝的一輩子也就這麼毀了!巧九當即便要帶著李雪凝去找余歡要個說法,可李雪凝苦苦相求,甚至下跪攔阻,說自己過來絕無私心,求她成全余歡。巧九到底是沒再堅持,她雖不喜余歡的做法,可她更不願看到余歡為此痛苦傷神,兩邊暗中掂量一番。到底是對余歡的感情佔了上風。只是她心中鬱結難解。暗中決定說什麼也要把楚淮揪出來,讓楚淮當著李雪凝把一些話說清楚。
道歉也好補償也好,總歸楚淮不能對李雪凝不聞不問,這是巧九堅持的做人的底線。於是她找到楚淮,避開李雪凝告訴她的余歡過去的時間,帶了楚淮過去。
可也不知是太湊巧還是怎麼的,到底還是和余歡撞上了。
巧九很不舒服,不管是她帶楚淮過來的時機還是李雪凝說的那些話,都讓她覺得自己陷入了泥潭之中,她心裡隱隱有些猜疑,可李雪凝做為一個並不了解全部事實的人,對余歡隱瞞耳疾一事的說辭並沒有問題。所說墨離種種也可看做是她的猜測,如果當時只有她們兩個在當然一切都沒有問題,只是自己和楚淮來得實在不巧,將這些話一字不落地聽進耳中。余歡走後,楚淮也陰沉著臉追了過去。這讓巧九更加憋悶,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在心底呼之欲出,可她並不願去直視那些東西。
「義母……」李雪凝咬著唇靠到她身邊來,眼中帶著的是無盡的擔憂,「怎麼辦?義母要不要去看看……」
巧九進退兩難,最終她點點頭,什麼也沒和李雪凝說便走了。
李雪凝望著她的背影良久,直到她完全消失在黑暗之中,李雪凝才抿了下唇角,現出一個極為輕淺的笑容。
一群蠢貨。
她原沒預料事情會進行得這麼順利,思及昨夜那並不快樂甚至堪稱痛苦的過程,李雪凝眼中閃過淡淡的厭惡,沒想到楚淮看起來一派君子謙謙,不想在床笫間竟是那樣的粗魯狠厲,生生將她弄昏過去,早上起來的痛苦更是讓她去了半條命!只是,不管過程如何,結果到底如了她的願!若說最沒想到的該是余歡,這個只會擺弄機巧極好說話的老好人,居然也會有主動出擊的一天。憑心而論,余歡待她實在不錯,如果可以,她也不介意多玩一陣好姐妹的遊戲,可她沒時間了,小心翼翼了兩年,原以為另闢蹊徑從余歡下手會有意想不到的結果,沒想到換來的只是一些無足輕重的工業圖紙,那些重要的軍事圖紙她連邊都沒有沾到過!並且她發現了跟蹤者,這才是讓她最緊張的,她不知道那些人是楚淮派去的還是京里派來的,不管是哪種,她都必須有所做為!所以她最終還是走回了最初計劃的老路,做楚淮的女人,不僅能讓她擺脫來自楚淮的懷疑,更可以從楚淮身上獲取更多的機密。
李雪凝到底是不用走了,那晚之後余歡沒再來找過她,巧九倒是來了一回,話里話外對她有些隱晦的責怪,說楚淮對余歡隱瞞一事大為光火,當晚便離開了王府。
李雪凝伏在巧九懷裡哭了一番,幾經表白,又暗暗盤算著還是不能和余歡搞得太僵,得去哄哄她,這樣才對自己更為有利。
巧九走後李雪凝便往余歡的院子里去了,余歡正在書房裡畫圖,見她過來神色十分冷淡,草草將圖紙一收,也不理她,轉身走了出去。
余歡的反應在李雪凝的預料之中,這人平時渾和得很,誰說什麼只會說「好」,連句硬氣的話都不會說,除了在楚淮不知道的時候暗搓搓地跑來說要送她走之外,還敢做什麼?這一次只要自己放下身段曲意討好,保准過不了幾天她們就能重歸於好,李雪凝有時覺得對付余歡真是浪費自己的智商。
於是李雪凝絕口不提那晚的尷尬事,一連幾天不顧余歡的冷眼陪在她身邊伏小做低,小心翼翼的程度連巧九都看不下去,趁著叫她過去吃飯的機會勸告她讓她不要太過執著。
李雪凝眼含淚水地說:「我原該走的,可姐姐和姐夫因我那些話生了誤會,看姐姐每日形單影隻,我又心痛又內疚,如今我也不敢奢求什麼,只求能再陪姐姐幾天,等姐夫回心轉意。我、我便去青蓮庵出家為尼,一輩子再不出現在姐姐面前!」
巧九嘆了一聲,看著她許久沒有說話。
李雪凝原本對拿下余歡有十足的把握,可這回余歡似乎鐵了心,不管李雪凝如何作派就是不理她,對她視而不見,最後收拾了東西,乾脆住到機關營去。
李雪凝自是不甘心受挫,又磨著巧九帶她去機關營。
巧九點頭答應,又萬般感慨地道:「你也別怪阿歡。她原就為了孩子的事情著急。擔心王爺納小。轉眼就出了你的事情,你與她的情份又不一般,她只能送走你,要是留你在身邊。將來你先一步有了孩子,讓她如何自處?」
李雪凝咬咬唇,「義母放心,我都明白,不會怪姐姐的,況且我也不願破壞姐姐和姐夫的感情,我是不會留下的。」
巧九摸摸她的頭髮,「可真是個好孩子,我也希望你們姐妹能解開誤會。」
李雪凝乖順地倚到巧九懷裡。心裡想著巧九的話,可惜楚淮住到軍中去了,要不然,倒真是個十足的好機會。
第二天,巧九本打算帶李雪凝去機關營。不料一早就收到消息,城裡湧進了大批難民,楚淮擔心有姦細混在其中,已經下令封城,讓眾人留在府里不要出去。
巧九擔心地道:「也不知阿歡在機關營里安不安全。」
機關營是軍事重地,怎會不安全?不過李雪凝馬上意識到這是自己的機會,忙道:「義母,我去接姐姐回來吧,外頭總不比家裡安全。」
巧九憂心忡忡地,李雪凝已上了備好的馬車。
巧九隻得也跟上去,車夫駕車出府,街上倒是一片平靜,不過走了一會前方便有了喧鬧,李雪凝探頭去看,見是一些士兵在抓幾個乞丐。
巧九也湊過來看了一眼,突然笑了,指著一人道:「你看那人像不像王爺?」
李雪凝細細看去,當即便是一驚,雖然那人蓬頭垢面,可身形輪廓都與楚淮極為相似。巧九又搖搖頭,「可惜了,看他那樣子竟像個傻子。」
李雪凝再看,果然,那人雖高高大大的,可行動十分遲疑,沒人拉他他就站在那呆怔怔地一動不動,最後被一個士兵抓住塞到其他被抓的乞丐中間,那士兵見他也是驚了一下,顯然也是覺得他像楚淮,不過很快就分辨出來不是,揮揮手讓人把他們帶走。
李雪凝心中猛跳,與巧九道:「我去問問怎麼回事。」說完便下了車。
城裡的士兵大多是認識李雪凝的,眼前這個也不例外,見她問起便笑道:「還不是外頭進來的難民?也不知道從哪來的,把城裡的秩序都攪亂了,墨團長已讓人建了收容所,這些人都會被帶到那去。」
李雪凝特地多看了那個高大的乞丐一眼,見他低著頭玩手指頭,別人和他說話他也不理,憨憨傻傻的。
李雪凝回來后和巧九說明了情況,而後就心不在焉地發獃,後來去了機關營也沒找到余歡,機關營的人說余歡被楚淮接到軍中去了,這讓李雪凝心裡又升起一股危機感。
三日後的一個深夜,城北破廟改建的收容所中出現了一個神秘的人影,從頭到腳都用薄披風包著,僅靠外頭映進的月色,小心地避開躺得橫七豎八的乞丐們,專門往看著身材高大的乞丐身邊走,那人找得太過專註,並沒有留意到有些乞丐已經驚醒,並漸漸靠攏了過去。
後來楚淮問余歡,「你就算定她一定會去?」
余歡莫名其妙地反問:「怎麼了?我什麼也沒做過啊。」
楚淮想了想,是啊,牽引李雪凝的人是巧九,扮演乞丐的人是他楚淮,余歡這幾天一直在機關營里研究炸彈,充其量就是讓人給收容所的乞丐們送了幾天的鹿血湯而己。
李雪凝的下場楚淮想都不願意想,尋間收容所里十幾個乞丐八成是海選過的,全都身強力壯,李雪凝在他們中間起起伏伏,人都快被玩殘了。
余歡聽說這事的時候只淡淡地說了一句,「哦,她不是喜歡爬床么,這回可爬個夠了。」說完又想了想,問他:「如果我現在去把那晚的實情告訴她,是不是有點殘忍?」
楚淮連打了幾個冷戰,本來還想問問原來說好的調查哪?說好的引蛇出洞哪?說好的幕後主使哪?現在也不敢問了,反正他只要管好自己的嘴,別在說夢話的時候供出自己還抱過李雪凝一下就行了。
最後余歡嘆了一聲,「還是算了吧,我這人就是心軟。」然後又吩咐楚淮,「你把她放了,她走投無路說不定會去找她的聯絡人,讓侯將軍跟著她。」
於是楚淮心裡只剩了一個想法,有些人,真不能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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