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三章 光陰如夢一朝醒

滴答！

嘴角的鮮血在緩緩地流出，滴落到地上，並伴隨著一陣咳嗽聲，顯得有些疲憊。

昏暗的古道之上，滿身狼狽的兩個身影互相攙扶著，但他們速度飛快，急急往北部的方向趕去。

衣衫凌亂，滿身狼狽，身受重傷的楊林呼吸越來越急促，他眼見自己因傷勢而拖累了行程，便用力掙扎，道：「掌門，放我下來！」

「不要廢話，快抓緊時間運功療傷！」蘇為道大喝一聲，並未將楊林放下來。

而楊林仍在掙扎，卻忽然改變了稱呼，道：「表哥，我一直都是一個失敗者，不但沒有守住祖宗家業，還把你也連累，帶到了這秘武門的深淵之中五十餘載不得解脫，我不想再拖累你了，表哥，我也覺得有些累了，真的……」

聽到這番話，蘇為道的身體一震，他緩緩地閉上眼，卻又睜開，射出一道凌厲的精芒，喝道：「混帳，五十年都堅持下來了，如今你要放棄你的使命與你的夢想？」

楊林沉默不語，他的內心開始在煎熬，他一直覺得對不起這位表哥。

若不是當初他的任性，他們也不會招來天大的災禍，從而背景離鄉來到這陌生的小世界苟且求存，機關算盡。

只是想不到，到頭來卻仍是一敗塗地。

這五十年來，他們費盡心思，不擇手段得到的一切，最終卻因他們的貪婪而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使他們得到的漸漸失去，這樣的結果，實是讓他們無法忍受。

楊林已經感覺到前路的渺茫，當他們付出的一切都在即將化為泡影時，夢似乎也開始破碎。

蘇為道帶著楊林仍在趕路，他不發一語。

而他的面色也有些蒼白，那是他過度消耗功力，用他最強的力量與殺招重創了一眾糾纏不休的血族高手之後所帶來的副作用。

正所謂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他以一已之力硬撼血族高手。將其擊殺大半。並全部擊退之餘，自己也受到血族高手自殺式的偷襲而身受內傷，修為實力大損。

雖然已將血族擊退，但只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蘇為道的眼神之中仍帶著濃濃的憂慮。以及對前路的迷茫。

之前與那血族高手的對決之中。就算他將血族殺退，死傷慘重之下，那血族女皇艾夏一直不曾出現。他不知道對方是不是在前路上等著他們自投羅網。

更讓他覺得憂慮的是，他的腦海之中，不由得總會冒出一個年輕的身影來，漸漸開始變得清晰，令他忽然間會覺得恐懼。

他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對一個年輕的小子心生恐懼，但這種感覺沒有來由，竟是那麼的直觀，令他的心神之中總能回蕩起陣陣漣漪，並將那個年輕的身影帶入到這棋盤之後的那隻隱形之手。

來到這秘武門五十餘載，他一直非常的自信，認為憑藉自己的實力與手段，完全可以將這小小的秘武門世界操縱玩弄於鼓掌之中。

但是如今，當他面臨一次次的失敗后，卻從未有過如此複雜的心境，他心中的自信與洒脫已經漸漸消逝，開始產生了迷茫與困惑。

來到這秘武門小世界的五十餘載，這似乎是一場夢。

如今，這場夢似乎在開始破碎，也讓他從那無盡的夢境之中漸漸醒來。

他記得，在五十年前，他似乎也經歷著眼前這樣的情景，那時候，他背著表弟，躲避著敵人的追殺，十分的狼狽。

但也正是那時慌不擇路的奔逃下，讓他無意中發現了一個隱蔽的通道，從而闖入來到了一片陌生的小世界之中。

在那個時候，他似乎便是已經進入到了夢境之中。

而現在，仍是同樣的情景，但在夢漸漸開始醒來的時刻，竟讓他清醒的感覺到，那不過是一個夢境的輪迴罷了。

但是這個夢，他們卻用了五十餘年的光陰，這才最終發現，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然而，這個夢是真實的。

蘇為道雖已經是這片小世界之中的頂尖高手之一了，可他從來都不敢小覷這片小世界，他知道這個世界是一個牢籠，隱隱之中，一直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操控著這個牢籠，讓這片小世界按那股神秘意志在運轉。

所以他一直在努力的尋找那股意志的終極秘密。

野心讓他不單想控制住這片小世界，找到這裡的秘密，更會是成為他今後回到秘界之後發展壯大的後花園。

也正是這樣的野心摧動之下，讓他不擇手段地搜刮資源之餘，一直都沒有放棄過尋找探索這個小世界的終極隱密，他知道只有將這個秘密抓在手中，他就是這片小世界的主宰。

然而現在，當他的野心漸漸被失敗所澆滅，五十載的夢境再次回到起點的時候，他忽然間感覺到，他將一切都開始看得那麼的清晰明了起來。

想到這裡，蘇為道不由發出一聲苦笑。

他笑自己愚蠢，笑自己幼稚，笑自己因為貪婪與那越來越大的野心，從而將自己苦心經營的一切所葬送。

這個小世界，一切因果運轉的規律，都是冥冥之中註定的，不是渺小如螻蟻的他或任何人所能夠輕易掌控的。

他被這片天蒙住了雙眼，直到現在當他終於睜開了眼再看這片天時，他才終於認識到自己是多麼的渺小，而在這片棋盤中掙扎的一切生靈，都只不過是螻蟻和棋子罷了，他還沒有資格充當操控棋盤的那隻手。

想到這裡后，蘇為道終於有所明悟，當他心境之中的那絲烏雲被吹散之後，他忽然覺得，一切都不再那麼重要了。

野心？利益？在這張棋盤上，要之何用？

與其機關算盡地去掙扎得到，還不如統統放下，孑然一身來得自在逍遙。

心中的清明，讓蘇為道在這會忽然間覺得心境有所升華后，他身上的傷勢也頓時減輕了許多。

同時，他似乎也在這一刻做出了一個決定。

而此時，在蘇為道的背上陷入困惑與迷惑之中的楊林忽然間感受到蘇為道的變化之後，不禁有些詫異，不由輕聲道：「表哥，你的修為終於突破了？」

蘇為道並沒有理會他多年停滯不前的修為是否有所突破，當他在認清了這片小世界存在的因果規律之時，也明悟了他所走的道路，並做出了選擇后，這才是他所在乎的。

所以，蘇為道此時也沒有再繼續往那屍山方向趕去，而是停了下來，將楊林放到了一邊，並心平氣和地緩緩地伸出手掌幫他療傷。

楊林的嘴角動了動想說什麼，但是話到嘴邊后以又咽了回去。

在他看到蘇為道臉上出現的那種淡然與洒脫的神情時，這讓他恍惚間，不由得想到了少年時的表哥在那個時候所展現出來，令他深深折服的風采。

片刻過後，當楊林感覺到身上的傷勢漸漸緩解幾分，整個人也精神了幾分，表哥也停下了幫他療傷的動作之後，才終於開口問道：「表哥……」

不過還沒有等楊林說出來，蘇為道便打斷了他想問的話，道：「楊林，我決定放下一切，你可願隨我回家？」

楊林身體一震，不由陷入迷茫之中，輕輕呢喃：「回家？我們還有家可回么？」

蘇為道知道楊林現在還處於曾經和他一樣的困惑與迷茫之中，便不由大喝一聲，道：「我們用五十年的光陰做了一場夢，此時還不醒來，更待何時……」

嗡！

聽到這一聲大喝，楊林的身體猛地一顫。

本來楊林的修為也並不低，經歷這五十年的浮沉，自然也能看清一些東西，而在蘇為道的當頭棒喝下，忽然間他也跟著明悟了一些什麼。

那迷茫的雙眼之中帶上了幾分清明后，也帶上了幾分堅毅與期盼，不由道：「對，表哥，我們回家，返回我們熟悉的秘界，一切還為時不晚，有了這片牢籠之中五十餘載的浮沉經歷，我們還可以從頭再來……」

看到楊林也開始明悟之後，蘇為道不由欣慰地點了點頭。

然而，當這兄弟二人決定放棄那些無所謂的利益與資源，準備離開這片牢籠的時刻，一個冰冷陰森的聲音卻是突兀地從附近傳來：「哼哼，想回秘界，回家？未得本座允許，你們回得去么……」

聽到這個聲音后，蘇為道與楊林不由大驚。

當他們回過頭來之時，轉眼就看到前方矗立著一道黑影。

那道黑影彷彿無影的幽靈，全身被一股黑氣所籠罩，就那樣飄浮在不遠處的一棵樹梢之上，詭譎而強大的氣息壓來，令人幾乎喘不過氣。

看到這個黑影后，蘇為道忽然想到了什麼，不由瞪大眼睛，神情之中帶著幾分懼意，顫抖的手指著他，道：「你便是那傳說中的神秘陰影？」

「喝喝……哈哈哈……」

蘇為道的猜測，讓對面的黑影感到非常的可笑，不由發出一陣帶著嘲諷與鄙夷的獰笑。

而那笑聲，彷彿帶著一股穿刺的力量，欲刺透人的耳膜，刺穿人的心神，讓人徹底因恐懼而臣服於他。

不過，那笑聲漸漸停止后，卻傳來一個令蘇為道心若死灰的回答：「傳說中的陰影太難聽，本座更喜歡『牢頭』這個稱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