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 凶到極致就是大吉

050 凶到極致就是大吉

()方秉生上下打量了香風撲面的此人:只見此人生得份外白皙、方臉、身材高大,看起來十分英俊,雖然知道候選人都要三四十歲年紀,但若不注意他眼角的魚尾紋,說他二十五六也有人信;

此人上衣是一件對襟的窄袖馬甲,腰擺下1ù出飄飄的絲綢長袍,沒有戴帽子,一頭烏油油的頭梳了個大分頭,分際線比尺子標得還直,清晰可見頭皮,料想他對於自己型十分的重視,平時定然小心的梳來梳去,一根頭也不想1uan。

然而xiong口銀錶鏈和手指上的兩顆戒指,袍子下的板正西kù、腳下的錚亮皮鞋,最後加上一股濃重的香水味,卻讓他顯得極其時髦。

這身打扮要是在京城,定然是個平日無事、天天流連戲院茶館的年青富二代,他們不需要一身西裝當工作服談生意,大部分也沒有多少西學知識,因此格外喜歡這種老式穿衣做派,戴上洋表灑上香水,時髦得很,復古也是時髦嘛。

不過李廣西雖然穿著很有點講究,但明顯不是富二代,而是成功商人做派,跑到方秉生面前又是作揖、又是握手,頭低得讓方秉生可以看他梳出來的際線有多少直,非常熱情和謙卑。

「李兄是廣西人嗎?」方秉生一邊和他親熱握手,一邊隨口問道。

「哪裡啊!我本地人!哈哈!」李廣西笑得神采飛揚,解釋道:「家譜上我輩分是廣字輩,我大哥叫李廣東,我就叫李廣西了。」

方秉生也跟著笑了起來,問道:「那您大哥做什麼的?看您這麼成功富貴,料想李大哥更是人中龍鳳了。」

「哈!」李廣西苦笑了一聲,說道:「我大哥以前倒是『龍』,在惠州綠營里當軍官,這不那幾年聖皇入粵,他沒眼色跑得慢,結果給灰灰了嗎?」

「啊?」方秉生目瞪口呆,不知道如何接話茬了。

「沒什麼!我全家絕對是大宋忠臣!我無比擁戴聖君!哈利路亞,感謝神賜下海皇於我們!」李廣西趕緊叫道。

聽他這麼說,大家都笑了起來,誰都信他是真心話,成王敗寇了,你不擁戴行嗎?

這時,李廣西拉過跟著自己的那個人,把他推到方秉生面前。

方秉生看此人一身西裝打扮,刻意表現得有點畏縮,料定是李廣西的隨從或者管家,但他明知故問的問道:「這位難道就是范林輝先生?」

「他不是,他是我管家,也是我老哥們了,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他叫王傑仁。」李廣西介紹道。

「幸會幸會!」方秉生伸手相握。

後面一直笑眯眯的看著李廣西主僕二人的張其結叫了起來:「老范和小齊呢?你不是給我的管家說你去找嗎?」

提到這事,李廣西滿臉苦色的跺著腳叫道:「我找到小齊了,結果老范沒在家裡,不知道跑哪裡去了!我和小齊就分頭去找,我去城西碼頭,他去城東外面老范廠子找,結果老范沒有去碼頭,我就只好先過來了。~」

「算了算了,不理那傢伙了,別曬著貴客了,我們進去等。」張其結趕緊請方秉生進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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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心的教堂是海皇按標準化圖紙建造的,每個都一樣,一進大門是個小廳,通過正對大門的內門,就看到一個兩層高的敞亮大空間,最前面牆壁上釘著一個木頭十字架,兩邊各寫著「以馬」和「內利」,這以馬內利連起來的意思就是「神與我同在」。

十字架下面就是一個平台,平台放著一個講桌,那就是牧師講道的地方。

講桌前面則是分成兩列的一排排的長椅,在禮拜日的時候,這裡會坐滿信徒。

長椅之間的過道正對著門和講桌,以及十字架的中心。

方秉生站在小廳里瞄了瞄熟悉之極的教堂,左右看了看,小廳左右兩邊各有兩個房間,一個緊閉著門,料想就是牧師辦公的地方,對面是個書店,出售各種和聖經有關的書籍和印刷宗教畫等物件,張其結他們就堵在書店門口,大喊:「席弟兄,把二我們房間的鑰匙拿一下。」

只見一個頭hua白的人帶著套袖從書店出來了,把一串鑰匙jiao給張其結,笑道:「老張,今天你們聚會啊?」

「不,來了個客人,我們帶他四處看看,聊聊天。」張其結指著方秉生笑道。

方秉生看那人頭hua白、背有些駝、鼻樑上架著一副眼鏡、兩手都帶著套袖,料想是教會看門人,就微笑著拱了拱手表示致意。

平時若遇到看門人這種打扮身份的人,方秉生自然拿鼻孔看人,別說微笑了,看他一眼都算是抬舉了——但現在畢竟在教會裡,可不能以貌取人,越是某人看起來又窮又苦bī,就越得滿臉堆笑,能扶一把趕緊去扶、能替他開門就趕緊替他開門,這樣才顯得自己聖靈上身、樂於助人、幫助弱者,教會的弟兄自然高看你一眼。

幾個人拿了鑰匙有說有笑的去了二,龍川商會的房間其實就是一個空房子,大家從外面搬了幾把椅子進去,圍著團團坐,就開始聊天了。

「咱今天算團契聚會嗎?要不要禱告下?」王魚家問張其結道。

張其結有點猶豫,看了一眼方秉生,方秉生趕緊說道:「咱們都是弟兄,能在一起,自然是團契聚會,禱告!禱告!」

「好!願神賜我們智慧。【葉*子】【悠*悠】禱告。」張其結點了點頭說道。

大家都跟著點了點頭。

然後幾個人都閉目抱拳在xiong,房間安靜了下來,接著跟著張其結禱告起來,大體就是請神賜給大家智慧和純凈的心靈什麼的。

禱告完畢,大家就又有說有笑起來,方秉生昨晚已經mo了張其結的底牌,現在主要是詢問王魚家和李廣西的參選動機。

王魚家是比較虔誠,在方秉生看來,是這個人中邪了,真信耶穌;他原來對選舉完全一無所知,也根本不關心;只是上面朝廷通過各大教會布旨意,讓基督徒主動參選,侯長老一說,他回家禱告了,然後就決定參選了;

一旦決定了,還tǐng熱心了,時不時和張其結這種野心家討論來討論去;讓方秉生覺的皇帝讓軍隊以基督教為強制信仰真英明,這些真基督徒一旦做了決定,立刻為了耶穌連死亡都不怕。

李廣西則讓方秉生比較頭疼,這個人不僅是大地主,而且原來做的生意是機器造洋釘,靠洋釘了大財;

現在又買進了幾套進口設備升級做五金配件,他這個生意需要天天跑機械行業的幾大中心地,比如京城和惠州城,去做廣告推銷或者參加投標和競標什麼的;畢竟龍川一個縣城,哪裡有大機械廠需要大量五金配件呢?

因為生意,所以他打算去惠州定居,而且他已經在惠州有房產了;這樣的生意需要加上張其結告訴他的「第一次西學捐官」,他參選的決心很大。

最討厭的是,這小子好像家裡很有錢;他那個死去的大哥做了很多年滿清官員,估計很大家產都在國破家亡的時候轉移到老家龍川了,有了這種萬貫家財做後盾,即便是李廣西家的洋釘廠都是他笑眯眯的就開起來的,不缺錢的人;

不缺錢的人要收買,需要的代價較高。

至於還沒1ù面的范林輝,方秉生已經知道這傢伙可能完全沒有什麼參選的決心,但是很好奇這樣一個傢伙怎麼也能hún成龍川成功商人的,就打聽他的起家八卦。

聽方秉生一臉好奇的問起范林輝,幾個龍川本地人都笑了起來。

王魚家都說道:「這小子家要感謝你們鐵路呢,呵呵。」

「怎麼回事?」方秉生一臉不解的問道。

張其結站起身來,推開窗戶,指著外邊對方秉生說道:「方秉生先生,您看,這就是范林輝第一把大錢的來源。」

方秉生好奇的走到窗戶前一看,吃了一驚,又滿臉疑huo:這窗戶外就是這教堂的後院,這三一街是城市中心最繁華的地段,三一街後面自然一樣是最繁華的地段,一眼看去,都是規整的街道、林立的商鋪和行人,只是繁華之中卻包裹著一塊安靜清新的綠地,窗戶下面是一大片綠地,上面是滿滿的墓碑——著名的城中墓地。

「尊祖入城嗎?」方秉生很聰明,但也沒想通這和范林輝財有什麼關係。

「您真聰明!」張其結心悅誠服的對方秉生豎起了大拇指。

原來當年為了抵抗風水攻擊西學,皇帝出「尊祖入城」聖旨,每個城市中心的教堂給附屬墓地。

這聖旨的效力,在龍川城外那些暴跳如雷的鄉民眼裡自然是火上澆油,勢要不惜以死來抵抗這欺師滅祖的暴虐洋教行為,但是城裡富人早就用錢來投票了。

規劃的三一中心還沒修呢,墓地僅僅是圖紙上洋墨水圍出來的一塊圈,但衙門周圍地價一夜之間跌去一半,城中心到處都是房產待售的牌子。

富人不認為可以抵抗朝廷,雖然這個洋教朝廷被指責為欺師滅祖,但是人家有兵有槍啊,好比當年滿人入關,你小民再有志氣,也扛不住剃頭公司股票狂漲啊。

范林輝當年還是一個洋傘作坊的小老闆,領著七八個小工天天就在衙門後面那條街的一個小院子里扎雨傘,靠著他在京城學回來的仿製洋傘技藝,也算有點小錢。

這個時候,他老想著可以找個大房子,多雇些人來,擴大一下作坊的規模。

結果他有個朋友來找他了,是開棺材鋪的,這人覺的,既然衙門後面要建立個墓地,那棺材鋪生意應該會好,正好有衙門後面有個好房產急於脫手,雖然價格降到小tuǐ了,但是規模太大,他一個人肯定買不起,就來找范林輝合夥。

「什麼人的房產啊?」方秉生問道。

「當時龍川唯一的洋yao專賣店。」張其結答道。

「哇!怪不得洋yao行會那群小子提到范林輝就咬牙切齒啊,還有這一出啊。」方秉生又驚奇又恍然大悟。

洋yao行會裡面的人肯定不信耶穌,而墓地就開在他家門口,bī得管事的人天天臉都是綠的。

他們也不缺錢,又很討厭出門就是1uan墳崗子,就只好搬家,把原來就在衙門斜後面的鼎好地段的鴉片館賤價出售。

范林輝和那個開棺材鋪的就給買了。

「他那時還來找我借錢呢,我們都在一個教會裡。」這時李廣西放下剛才掏出來的小鏡子和梳子,netbsp;「你第一個報名尊祖入城的?你當年咋想的啊?你當年就那麼信耶穌?」張其結笑著問道。

李廣西確認自己型一絲不1uan后,把小鏡子和梳子塞進懷裡,笑道:「我家以前拜佛的,但是佛祖不也沒保佑我大哥嗎?我家祖墳風水也沒能保佑我大哥啊。那信他們幹嘛?都是mí信!再說我家祖宅在城外,遷墳入城和衙門相伴多好的事啊。」

「你就想反正滿城鬼魂1uan飄也不關你城外的事是?」王魚家笑著說道。

大家都笑了起來。

張其結接續說道:「反正范林輝就盤了鴉片館四分之三的地盤,剩下的是棺材鋪,兩年前,大家都習慣墓地了,這片地價又立刻狂漲,老范就賣了那地盤,賺了一大筆錢,這才買了機器,去城外開火柴廠了。」

說罷,張其結指著窗戶外一座三層高金碧輝煌的說道:「現在這個龍川酒家就是原來的鴉片館,看到沒有,角落裡那個黑乎乎的門,就是棺材鋪,不過聽說酒家老闆給棺材鋪每月jiao錢,不讓棺材鋪打招牌。」

「那酒家為啥不買了棺材鋪呢?」方秉生問道。

「你知道那傢伙開價多高嗎?比再造個酒都貴。」張其結笑著大叫。

「聽說鴉片館那群人悔得腸子都青了,他們可沒想到咱中國老百姓其實根本就不怕鬼!看墓地周圍多熱鬧!沒搬走的人全財了!大家都在流傳新風水說:『城裡墓地當然極凶,但是因為城裡有鐵路和電報這些同樣極凶的玩意,陰陽互換,凶到極致反而變大吉,墓地周圍旺財、家、主多生子,風水好得不得了!』大家反而都想搬到墓地周圍來,連下面那墓穴價格都狂漲,大家搶著想把祖墳遷進來呢!鴉片館也很想再搬回來,但是地價早翻天了,再說那麼大一鴉片館沒法搬來搬去啊。」李廣西的跟班王傑仁笑道:「他們走路看見老范都不帶打招呼的,老范真是個走運的傢伙。」

李廣西笑道:「那是當年老張還沒進城,要是老張早進城了,估計那鴉片館,老范是買不到的,你買的那火車站地皮真是傳奇啊。我去年還想去贛州火車站邊上看看有沒有好地呢?結果聽說兩年前火車還沒有修來的時候,地價就已經比周圍地貴三倍了。都是學你啊。」

「所以我們都要感謝神、感謝皇帝、感謝這位鐵路先鋒方先生啊。」張其結真心實意的指著方秉生說道。

大家齊齊說了聲:「阿門!」

方秉生苦笑著正要推辭,有人敲了兩下門,接著一頂英國人才喜歡戴的白色硬殼帽從門裡出來了。

一個彎著眼睛笑眯眯的青年人出現在了大家面前。

「小齊來了!」大家都笑了起來。

「大家都在啊,這位就是方先生?」那笑眯眯的青年人對著方秉生走了過去:「我是齊雲璐,剛過而立之年,估計比您年紀小點,您叫我小齊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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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1神聖衝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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