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礙事的閹人
西山別館,和以前比起來已經空了許多。孩子們已經不知所蹤,家丁也只有三十人左右在這裡訓練。
「少爺,你交代的事情已經辦妥了!」王二風塵僕僕的走回來,卻是顯得非常的精神。
「恩,接下來這大半年的時間,我們每一步都必須要謹慎再謹慎,所以倒是辛苦你了。」張弘斌笑道。
「沒事,以前渾渾噩噩的活著,如今好歹也有有了一個人生的目標。如今想起,只覺得之前三十年的時間,算是白活了。」王二憨厚的撓了撓腦袋。
張弘斌就是他的導師,帶領他進入到了一個更高的層次,讓他看到了許多以前沒有看到過的景色。之前幾個月,他走遍了周邊的大小勢力,同時更是把『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悲涼情況看了個通透。
百姓掙扎在死亡線上,但是城裡面的達官貴人,甚至那些有點地位的鄉紳,依然過著醉生夢死的好日子。以前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自己沒本事買地,沒知識考舉人,活該受苦。如今卻是覺得,自己那麼苦,未必就是必然的事情。一個國家在看到百姓如此艱苦,卻不給予任何幫助不說,還加大了對百姓的盤剝,這本來就違背了身為一個國家應該承擔的責任。
實際上他也明白了,朝廷的諸公,包括皇上,只怕都懶得承擔義務了。既然有權利可以享受,為何還要計較那所謂的義務?義務就代表著付出,誰又會喜歡付出?更別說,就算不付出,也可以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一切東西的情況下。
想明白了,就鐵了心的跟著三少爺走造反這條有前途的路子。他這段時間聽的都是三少爺的教導,三少爺的知識淵博讓他佩服,尤其是對世界和國家的理解方面。既然三少爺那麼能幹,想來預料到大明將亡的事實,也不會有錯吧?
「只是少爺,我就是想不明白,春賦的時候百姓只怕就已經按耐不住想要造反了。可為什麼,我們要等到秋賦的時候,才動手?」王二最終還是提出了疑問。
「因為現在指點江山,決定朝廷政策的人,依然是魏忠賢……他不下台,這把火燒不起來。」張弘斌搖了搖頭。
實際上,他一開始也也把朱由檢即位的時間算錯了,今年的確是崇禎元年,但八月份他才登基,隨即改元。其實是要到明年1628年,在剷除了魏黨之後,朱由檢同學才徹底失去了對大明朝政的掌控,地方被東林黨禍害得厲害,這才逼得百姓不得不反。
今年春賦,大家的日子或許過得還很艱難,但既然魏忠賢還在位……只怕這位公是不會坐看百姓受苦的。
不否認,他是一個貪官,掌管朝政怎麼看都是一個十惡不赦之人。實際上大明在這最艱苦的一段日子裡,這位還堅持處理災情,救助窮苦地區的百姓,這和他出身微寒有一定的關係。
歷史只為勝利者書寫,而史官卻都是讀書人。魏忠賢是閹人,他很大程度就站在了讀書人的對立面。故而身為讀書人最大的敵人,魏忠賢在大明的名聲,就只能越來越壞,讀書人會把最邪惡,最陰狠的名詞,都套在他的頭上。
「少爺,你這話我就不明白了,如今到處都說魏忠賢獨攬朝政,不把皇帝放在眼裡,乃是禍國殃民的罪魁禍首……為什麼反而在你的嘴裡,還成了我們的救星了?」王二想不明白。
「輿論的引導,這也是國家賴以統治的關鍵。就說以前,若非他們不斷引導你們,說百姓耕地交稅天經地義,你們會乖乖的耕地交稅嗎?同樣的,在一部分人,主要就是那些出身士人的官員,他們也有屬於他們的利益述求,同時如今他們也掌握了大明的輿論引導的權利。故而在輿論的引導上,必然會向他們有利的地方進行引導。」張弘斌知道王二的眼光還差點,於是把事情的真相說了出來。
「我明白了,那些當官的,覺得魏忠賢礙了他們的事情!只要魏忠賢倒台,他們才有資格重新掌控朝政,獲得更高的權柄!為了達到這個目的,本來是魏忠賢乾的好事,就通過引導放在他們的身上;而他們做出來的壞事,卻是引導著輿論,把髒水都潑到那所謂的閹黨身上!」王二也不是白學的,他很快就明白了過來。
「是啊,魏忠賢他很礙事,他的存在同樣礙了我的事!」張弘斌嘆了口氣。
「那,為什麼秋賦的時候,又可以起事了?」王二就想不明白了。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有些事情,你必須自己去想,我未必會完全告訴你!」張弘斌沒好氣的說道。
若是讓屬下,把自己的想法弄得清清楚楚,那如何保持一個上位者應該有的威嚴?
王二也不說話了,只是下去休息,過了幾天,又帶著一批物資,離開了西山別館。
看著王二離開的身影,腦袋裡面卻是超市裡面的場景,看著還有五百兩的升級餘額,張弘斌一陣苦笑。
轉眼,春賦的時候就到了。
大明一年徵收兩次稅賦,尤其萬曆年間開始徵收遼餉,更是讓百姓苦不堪言。
去年大旱,今年也沒下幾場雨,誰都知道今年只怕又要……眼看家裡只剩下有點應急糧,不到萬不得已一般人根本不會動用。可是如今大家卻糾結了,眼看春賦就要交了,家裡就只剩下這玩意,這春賦到底交還是不交?
就在大家迷惑的時候,朝廷又下了一份詔書,言明去歲陝西乾旱,朝廷憐憫百姓生活不易,故而今年同樣免稅。
那一刻,陝西各地百姓,都歡呼了起來。
「說吧,魏忠賢那廝,真的很礙事。」張弘斌在人群之中,轉身拍了拍王二的肩膀說道。
「恩,的確是很礙事……但身為一個曾經的百姓,我似乎不怎麼討厭這種礙事。」王二非常中肯的說道。
「前提是,他能夠一直把持住朝政。然而實際上,經歷了那麼久的妥協,那些士人已經對皇上失望透頂了。」張弘斌聳了聳肩,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說道。
「這和魏忠賢有什麼關係?」王二實在是想不懂。
「八月,你會等到答案的。」張弘斌搖了搖頭,也不回頭就直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