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一曲魔音驚四座
形影不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原本聽上去是十分美好的辭彙,可被她這麼一說,再加上之後刻意拉長的語調,怎麼聽怎麼讓人覺得她是在與旁人暗示著他二人是斷袖。
「小玉。」伸手揉了揉眉心,林蕭銘抬眸望進瑾玉那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美目,微微嘆氣,「為何你言語上總是讓我如此吃驚呢。」
瑾玉唇角勾起,「請銘王別這麼稱呼本王。」
小玉,她與他很熟稔么?
她雖是在微笑,卻又讓旁人感覺不到她是在笑。林蕭銘察覺到了她的不悅,卻裝作故意沒理解,挑高了眉,「難不成你還是喜歡我叫你小魚兒?」
瑾玉唇角的笑意一滯。
若早知眼前的這個傢伙不僅是黑市的主人還是夕照的二皇子,她絕不想認識他。
說來還是得怪蕭九月那蠢傢伙,若不是他當初在黑市裡鬧了事,她便也不會與林蕭銘相識,如今竟還常常被他纏著,而他功夫極好,這便導致自己時而擺脫不開他,即便動手,也奈何不了他。
「一個稱呼而已,何須介懷,你亦可以稱呼本王小銘。」林蕭銘面上浮現淡淡的笑意,「顯得親近些不好么?」
瑾玉眸子微眯,「叫你山雞豈不是更好?」
「雖說山雞最原始的祖先是美麗的鳳凰,但山雞這個詞兒還是不怎麼好聽。」林蕭銘搖了搖頭,「況且,如今為了不引人注意,本王忍痛將最愛的五色彩發弄成了黑色,小玉你若是喜歡我原來的頭髮,找個時間便換回來。」
「那你還是頂著這一頭黑毛罷。」眼角微微一跳,這般道了一句,她轉過身便要邁步離開。
「小玉。」見她要走,林蕭銘忙出聲喚她,但這一聲並未讓瑾玉停下腳步,林蕭銘見此卻也沒放棄,才想著跟上前,卻忽覺袖子被人輕輕一扯,他轉過頭,便對上東方念珊淺笑的臉龐。
「王爺,六皇姐不喜熱鬧,便隨她去罷,荷花開得正好,不如去賞荷?」東方念珊說話間並未鬆開他的衣袖,「想來王爺也沒有見過我望月盛開的荷花,在宮燈之下好看的緊,王爺可願隨本宮前去看看?」
林蕭銘瞥見她的手,眸底劃過一絲冷色。
但東方念珊卻並未捕捉到,只滿含期待地望著他,而她身旁的幾個女子看出了她的心思,便也討好般的幫著說話——
「王爺,公主殿下一片好意,現下的荷花真的是很好看呢,一會兒還可以放荷燈,不去湊湊熱鬧可惜了。」
「左右站在這兒除了說話也做不了什麼,不妨去荷花池啊。」
「真是最難消受美人恩,這般邀請,本王不去顯得多沒有風度。」唇角綻出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餘光瞥見一抹正急切而來的玲瓏身影,林蕭銘眸中劃過一絲幾不可見的笑意,原本要掰開東方念珊抓著他衣袖的手悄然收回。
他本就生的少見的俊美,輕輕一笑便讓一眾女子眸中有片刻的失神,因此也無人注意到正朝著她們這邊邁來的女子身影。
「公主殿下,你似乎忘了禮教了,這般扯著銘王的衣袖成何體統。」一道不悅的女聲忽的傳入了眾人的耳膜,下一刻便走到了她們的身旁,而後伸手握上了東方念珊扯著林蕭銘衣袖的手腕,輕輕拿了開,玲瓏的身形擠到了二人的中間將二人隔絕開來。
「月瑩郡主也來了呢。」東方念珊望了跟前的女子一眼,而後垂下了眸子,眸中悄然劃過一絲陰霾,開口的聲線卻十分綿柔,「方才沒有注意,竟無意識地扯著銘王,下回本宮會注意的,還請銘王莫要怪罪本宮的失禮。」
「自是不會。」林蕭銘無謂地笑了笑,而後道,「對了,本王忽然想起還有件事兒。」
言罷,忙從一眾女子中快步邁了出去,而後在眾人不解的眸光之下,朝著前頭高聲,「湘王殿下留步,你還欠本王一曲呢。」
與這些矯揉造作的女子交談當真是考驗他的耐心,望著前頭那道未走遠的黑色窈窕身影,林蕭銘心道還是瑾玉較為真性情一些,不會總裝模作樣,雖說常常言語上損他,可他從未介意過。
他這麼一喊,瑾玉自是聽見了,轉過了身望著他,卻未開口。
原因很簡單,他二人隔了還是有些距離的,他高聲喊她她聽得見,卻懶得同樣大聲地回話。
瑾玉站著不動,林蕭銘自然是得自己走上前去,而後笑著道:「別走得這般急,我知曉你有晚上唱歌嚇人的習慣,今夜還沒有唱吧?來一曲如何?」
在他看來,聽身後那些女子嘰嘰喳喳,還不如聽瑾玉唱歌來得好一些。
晚上唱歌嚇人的習慣……對於林蕭銘這樣的說法,瑾玉很是無謂,「方才唱了不是么,雖說是錯了詞,但總歸也算是歌。」
林蕭銘微一挑眉。那兩句也算?
「若不想唱,那便彈罷。」林蕭銘道,「你如今的琴技是愈發好了,我很想聽一曲。」
瑾玉眸光微沉,片刻后,才道:「好。」
「若只是聽曲,豈非有些悶,倒不如再來一人跳舞助興。」二人交談間,東方月瑩不知何時已走到了身後。
而同一時,瑾玉瞥見林蕭銘眸中的冷然。
這廝的桃花倒是旺盛,瑾玉唇角微微勾起,而後率先轉身邁步便走,「隨你們吧,本王去華軒殿等你們。」
「銘王請先隨湘王殿下去殿上,待月瑩換好了舞衣便去。」朝著林蕭銘微笑著道了一句,轉身之際,她挑釁般的看了一眼正往這頭看過來的東方念珊。
東方念珊見此微微垂下了頭,好似不願與她爭,然在無人看見的角度,唇畔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小玉,瞅著你好像不大高興?」跟上了瑾玉的步伐,林蕭銘笑著道,「為何呢?」
瑾玉聽聞他的話只淡淡道:「你要擋桃花把我扯出來作甚。」
「擺脫她們是原因之一,想聽你彈曲亦是真心。」林蕭銘幾步邁到了瑾玉跟前,多情的眸中流淌著戲謔的笑意,「想不到這次小玉你這般好說話。」
瑾玉抬起清冷的眸子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而後收回了視線,一個抬眸間瞥見了不遠處珍華的身影,她唇角微勾,幾步邁上前。
「珍華。」
聽到瑾玉的叫喚,珍華轉過了身,笑道:「殿下,有何吩咐。」
瑾玉走上前,示意她附耳過來,而後低聲道:「你去一趟煜親王府,把浣笑郡主的琴借來,動作要快。」
華軒殿中,身著黑色曳地裙衫的女子盤腿坐在大殿之中的軟墊上,並未搬用任何的桌椅,將一把白玉古箏放置在腿上,纖細的手指輕輕地撫著琴面。
「湘王今日難得出現在宮宴之上。」
「要我說,更稀奇的是她竟願意彈曲為眾人助興。」
「平日里她彈奏總是用那把琵琶,今日難得換了一樣。」
端坐在大殿之中,聽著坐席上的人的議論,她依舊一派閑然的模樣,直到——聽到有人從大殿之外邁步進來,這才抬眸望去。
但這麼一眼,卻叫她有些意外。
那一身華美舞衣搖曳之間裙擺晃動煞是好看,只是這人卻不是東方月瑩,而換成了東方念珊。
微一挑眉,她卻並不介意,反正誰來都是一樣的。
另一頭,坐於大殿左側的林蕭銘望著東方念珊的身影,眸子一眯。
似乎……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
大殿之上,東方念珊朝著瑾玉得體笑了笑,瑾玉見此並不理會,只垂下了雙眸,放平了雙肩,雙手撫上琴身,手指微微彎曲,呈半握拳狀,左手按弦,右手彈弦,一段音律緩緩流出,在眾人的眸光下,東方念珊緩緩起舞……
悠揚清澈的琴音,如青巒間嬉戲的山泉那樣的清逸無拘,似夏夜湖面上的一陣清風,引人心中鬆弛而清新……
琴音漸響,東方念珊一個旋身一躍而起,向後一揚,長長的水袖在空中劃出完美的弧度,身體也隨著韻律翩翩起舞……
二人這是第一次合作,一琴一舞,竟是配合得十分默契。
此時的眾人都目不轉睛地看著大殿之中的二人。
湘王還是六皇子時,素聞她與九公主不合,到如今也從未聽說她二人交好過,今日卻能配合得這般默契,真是實屬難得。
眾人這般想著,而沒有一個人看到垂首彈琴的瑾玉眸中那毫不掩飾的嘲諷。
流暢的音符自琴身傳出,清揚獨特的琴聲響徹在大殿之上,音色變換之間,竟漸漸帶上一種奇異的誘惑……
林蕭銘最快察覺到了琴音的古怪,斂眉思索片刻之後,他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似的一雙眸光倏地看向瑾玉手中的琴——
那琴……
奇異的音樂還在繼續,纖纖玉指撥動著琴弦,瑾玉的動作漸漸放慢,東方念珊舞動的身影也跟著瑾玉的節奏而放慢,而下一刻——
瑾玉的右手忽然緊按琴弦,一個顫音悄然瀉出!東方念珊的動作慢了半拍,腳下一個不穩,險些摔倒!
然而畢竟是練舞多年,很快她就一個下腰起身將剛才的動作掩飾過去,而當她站穩的那一刻,瑾玉的琴音開始變得急促——
琴聲悠遠但氣勢如虹,似有萬馬奔騰,帶著毀天滅地的力量,金戈聲聲,殺氣騰騰……
東方念珊的舞步,亂了。
此時的整個大殿都在回蕩著瑾玉的琴聲,那琴音似乎從遠古的地方而來,隨著瑾玉的彈奏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此刻坐於大殿之上的絕大部分人只覺得眼前的一切都開始晃蕩,像是整個大殿都要倒過來一般,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離開這裡!而大殿之中的東方念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趴倒在地沒有力氣爬起來,她有氣無力地伏在冰涼的地面上只覺得耳邊傳來陣陣轟落隆的聲音。
大殿之上,只剩幾人無事。
除了林蕭銘還保持清醒,便是一些武功底子較好的王孫貴胄,但人雖未倒臉色卻不大好,顯然是受到了瑾玉琴聲的影響。
瑾玉的餘光瞄到大殿上的一切,幾不可見地勾了勾唇,似乎對自己的做法很滿意,手上的動作,開始放慢,琴音,漸漸消逝……
「看來本王的這曲亂紅塵各位似乎不太喜歡,不過沒辦法,這是銘王提議的,他遠道而來本王不忍拒絕,如果各位身體不適,可切莫……怪罪本王。」
最後一個琴音隨著瑾玉的話音落下,瑾玉抱著琴站了起來,緩緩走出大殿。
林蕭銘額上的青筋跳動了一下。
亂紅塵?
真他大爺一個亂字,亂的離譜,到了後面要多難聽有多難聽,簡直就是魔音灌耳,不過重點卻不是這首曲子,而是她——手上的那把琴。
臨走之際,還不忘記誣陷自己一番,她是成心要讓他被這些人記恨上么?好好的賞荷宴,被瑾玉這麼一攪,弄得許多人都被琴音亂了心神暈了頭,對此林蕭銘只能感嘆她當真唯恐天下不亂。
「一個成天招桃花,一個最愛嘩眾取寵,真是無趣的兩個人。」走出大殿瑾玉便是這麼說了一句,而後將琴交給守在大殿之外的珍華,「還給浣笑郡主,替本王謝謝她。」
珍華接過了琴,卻是嘆息一聲,「殿下,您為何今日要這般呢?」
瑾玉垂眸沉默了片刻,而後道:「只不過為了是試一試招魂引的效果,不過,看來並未成功。」
猶記得那年那人一曲招魂引惑人心神,而她今日的只不過是亂人心神,弄得他們七葷八素,卻不是她要的效果。
「沒倒下的,讓他們自行離開,倒下去的,命人分別送回各自家中,這裡,交給你打點了。」
珍華點了點頭。
瑾玉朝她笑了笑,正要邁步離開,卻忽覺有幾人風風火火地往華軒殿這頭而來,瑾玉望著這一幕,心道莫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怎麼回事?」那跑來的正是幾名婢女,瑾玉斂眉問道,「何以這般慌張?」
「殿,殿下……」當中一人竟是在抽泣,結結巴巴地說著,「我們郡主溺死在鯉魚池中……」
「溺死在鯉魚池?」瑾玉瞳光一冷,「哪位郡主?」
「我們郡主是安親王府的月瑩郡主。」說話間,那幾個婢女齊齊跪下,「殿下,我們郡主是會水性的,便不可能是自己失足掉落的,如今陛下不知在哪兒,奴婢們只能找你做主了,請殿下一定要找出兇手——」
「我方才看到有人說,我們郡主最後見的一人是晉陽長公主……」
「你們先起來。」瑾玉望著地上一干婢女,朝身後的珍華道,「先讓人送她們去永陵宮,回頭本王仔細盤問。」
「是。」
待那幾個侍婢啜泣著走了,瑾玉轉身望向大殿裡頭那還趴在地上身著華美舞衣的人。
此刻眾人大多聽曲子聽得暈頭轉向,自然無人記起去扶她,而林蕭銘還坐在座位置上,低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二女爭一男,爭風吃醋之際,東方念珊殺害東方月瑩之後棄於池中,這說法倒像是沒有什麼不通的地方,但——
東方念珊頭腦應當不會那麼簡單,眾人都看得出她與東方月瑩都對銘王有意,她即便要殺人,也應該將屍首處理好了才是,但讓她最為疑惑的一點是,原本該出現在大殿之中伴舞的人分明是東方月瑩,怎麼後來換成了東方念珊?
「殿下,您也覺得事情有異?」珍華走到了她身側,出聲道,「奴婢認為應當不是九殿下所為。」
「是不是她所為與我都沒相干。」瑾玉淡淡道,「無論最後她會陷入一個怎樣的局中,本王都不打算救她。」
珍華靜默了片刻,「那麼殿下您是想?」
「隔岸觀火。」瑾玉冷笑一聲,「總有一些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這宮中有的礙眼的東西,是該一一拔除了,我這九妹姑且也算一個,便趁著這次機會,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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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涼如水,皎月當空。
「還找不到人么,一群廢物!」寂靜的夜色中響起了杯盞破碎的聲音,一襲淺綠色宮裝的女子站在桌旁,將桌子上的東西盡數掃到了地上,眉眼間儘是怒意,「失蹤了這麼久作死,莫不是兩人私奔去了!」
「太子妃且息怒。」身後,貼身侍婢的聲音響起,「太子與安寧公主也許並不一定是一起失蹤的,望月那邊聽人說,是安寧公主先失蹤了,太子去找的,連那位永陵宮的湘王也不知他們去了哪裡。」
「最好是死在外頭算了。」陰冷地道了這麼一句,哪知下一刻,門外響起一道輕柔而又幽涼之極的聲音——
「八皇姐,你還真是一點兒沒變。」
聽聞這一道聲音,顧芷晴的身體驟然一僵,看向門口的眸中竟難得地劃過一抹驚懼之色。
他……他怎麼知道她回來了?
「顧雲凰,這兒是雲若,你休想拿我怎麼樣!」說話幾乎都帶上了顫音,下一刻,她看見已經邁步到門口的修長身影。
身後的侍婢在這一刻也低下了頭,開口的聲線並不比顧芷晴鎮靜多少——
「見過——梁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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