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攪亂心池
「回來了也不找我喝一杯。」
「悠茗閣」二樓臨街的包廂內,靠窗坐著兩名二十齣頭的年輕男子。
一樣的丰神俊朗,不一樣的氣質神韻。一個冷顏清俊,一個洒脫不羈。
前者正是闕聿宸。此刻,他手裡端著一杯香氣四溢的雲霧茶,抬眼望著窗外熱鬧的街景,慢條斯理地品著。
與他相對而坐的,是大同朝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兵部尚書——喬世瀟,左手肘支在窗台上,懶洋洋地歪過上半身斜靠著,一手轉著茶盞,問對面的闕聿宸。
「這不找你了嗎?」闕聿宸從窗外收回視線,呡了口茶,淡淡地答道。
喬世瀟眉頭一挑,有些氣悶:「這也算?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次找我出來的目的……」
「不是我。」闕聿宸搖搖頭:「是辛安約見你我的。」
「我才不管!」喬世瀟驟然加速了手上轉著的茶盞,「總之,我知道秦家的人已經造訪過將軍府了……」
聞言,闕聿宸努努嘴,既沒承認,也沒否認。
「噢——你這副德行能不能改一改啊?」喬世瀟倏地停下旋轉著的茶盞,往桌上一擱,無力地扶扶額,「有話就說、有……就放!裝什麼深沉……你不累我看著都嫌累!」
「沒人逼你看。」闕聿宸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再度將視線轉至窗外。驀地,他身子微微一僵,眸底閃過一抹幽亮。
察覺到這一變化的喬世瀟,不明所以地挑挑眉,循著他的視線,望向窗外:「發現什麼了?」
闕聿宸一震,回過神來,「能有什麼……」
話雖如此,他卻借著喝茶,垂下眼瞼,避過了喬世瀟略帶探索的眼神。
騙鬼!喬世瀟心下哼了哼。視線移向窗外,可此刻的西街人來人往,還真看不出什麼異常。
闕聿宸則屏息傾聽著茶樓內的動靜,直到那道還算熟悉的嗓音,隨著主人輕快的步伐穿過大堂、移到二樓,再掠經自己的包廂,最後進了廊道盡頭那間一直都掛有預留牌的包間,這才暗呼了口氣。
在緊張什麼呢?那丫頭既然答應不會外傳,而這兩日,也確實沒有與他有關的風言風語,相信這件事到此為止,已經收場了。可為何,他的心底,竟隱隱浮升一股難以名狀的失落……
夠了!闕聿宸!這不像你!到此為止,回到前日之前的心境,別為一個風評極差的女人,攪亂了心池……她,不值得……
這麼一思定,闕聿宸迅速理清了略有些不寧的心神。抬頭,卻見喬世瀟一臉興味地打量著他,不禁皺了皺眉:「幹嘛這麼看著我?」
「沒——什麼!」喬世瀟學他方才的回對,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拖長了音說道。
闕聿宸對他的無厘頭早習慣了,對此也沒理他,轉頭看了看天色,「不是約好了巳時三刻嗎?怎麼還沒來?」
「這不來了嘛!」說曹操曹操到,祝辛安應景地推開包廂門,搖著摺扇笑嘻嘻地踏了進來。
「你來了正好,這傢伙,」喬世瀟邊說邊指指闕聿宸,「方才不知發什麼神經,竟然無視我的存在……」
祝辛安隨口笑答:「該不會有心上人了吧?既有佳人上心頭,哪還有心思陪我們兩個大老粗啊……」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闕聿宸經祝辛安這一打趣,耳根微微泛起一抹紅暈,忙正色道:「他一張嘴能長蓮花,你也跟著瞎起鬨?」
「喲!該不會真說到你的心坎上了吧?」喬世瀟眼尖地發現了那抹詭異的紅暈,興味盎然地問:「哪家的姑娘這麼厲害啊?連我們闕大將軍的心都能收了?」
「沒這回事!」闕聿宸瞪了他一眼,繼而看向祝辛安:「同時約我們出來所為何事?」
「還能有什麼事……」咧著嘴笑看兩人鬥嘴的祝辛安,一聽闕聿宸這麼問,迅速斂下笑容、拉長了臉:「還不是曲家那個扶不起的阿斗!」
「曲舜轅?他哪裡惹著你了?」喬世瀟聞言,也將注意力轉到了祝辛安身上,不禁讓闕聿宸暗鬆了口氣。
「吃喝嫖賭樣樣全的敗家子!居然要娶我家九妹,真是有夠不要臉的!!!」祝辛安憤憤地抱怨著,往椅上一坐。
喬世瀟和闕聿宸對視一眼,前者揮手退下了靜立一旁添水斟茶的小二,後者拍了拍祝辛安的肩,不解地問:「具體怎麼回事?曲家怎麼會想到要和你家聯姻?」
要知道,祝家雖是歷經五朝的皇商,與喬、曲、秦並列為逐鹿城四大世家,可在朝堂上的地位,遠不及其他三家。特別是從祝老太爺這一輩開始,祝家子嗣凋零,哪怕父子幾個人人納妾無數、並供她們吃好喝好侍奉好,只為能旺盛祝家趨於丁零的香火,以免豐殷的產業落得無人承繼的下場。可饒是如此,也無法扭轉祝家多女薄子的局面。到祝辛安這一輩,除了他,還有堂兄祝辛恩,其餘全是女兒。一二三四五……直排到十七妹。
「這還不簡單!曲老頭的眼界再高,曲舜轅的痞樣就擺在那裡,哪家的姑娘願意嫁他?至於你家……」
喬世瀟也不怕祝辛安聽了不痛快,徑自分析:「一來難敵曲家的強勢,二來,不也正合你家老爺子的心意,攀個子嗣興旺的親家來轉轉運?可曲家其他兒子不可能,因此,曲舜轅再爛泥扶不上牆,也只好允了,說不定已經和曲老頭約好了其中一個金孫姓祝……想開點吧,就當是找了只代孕雞娘……」
「噗——」一口茶噴上喬世瀟的前襟。
瞪著罪魁禍首老半天,喬世瀟恨得咬牙切齒:「你瘋啦!!!無緣無故幹嘛噴我茶水?我哪裡分析錯了?」他最怕衣衫髒亂,這兩個傢伙又不是不知道!
闕聿宸一陣猛咳,脹得耳脖子都紅了,「咳咳咳……對不住!」
他真不是故意的,實在是,喬世瀟那句「代孕雞娘」嗆著了他,沒來由地聯想到那隻——明明自己才是下藥者、轉眼又梨花帶雨排拒他的小母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