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手機
魚頭第一次從草叢裡鑽出來的時候,小七正站在路邊欣賞自己沒見過的小白花。第二次透過兩棵樹之間的空隙看見小七的時候,小七正保持著一個回身張望的姿勢琢磨人家跟他說的話是啥意思。小七既沒摔跤,也沒有丟下它們自己跑掉,一切都正常的不得了,於是魚頭放心大膽地衝進了林中的草叢。蜘蛛俠剛才還說自己會抓蛇,要抓一條肥肥的給它看。魚頭對小不點兒的炫耀很是不忿,不就是抓蛇么,誰不會啊,哼。
兩個小傢伙在草叢裡一通亂鑽,蛇沒抓著,倒把自己弄的一身土。山裡空氣新鮮,不論是草木還是泥土都帶著奇特的清香,而且這裡還有一種很肥的蝸牛,蜘蛛俠自己吃的心花怒放,還一個勁兒的推薦給魚頭。魚頭對這些零零碎碎的東西興趣不大,拿爪子撥拉著蝸牛在地上滾來滾去的玩了一會兒,再一抬頭,發現小七不見了。
魚頭愣了一下,連忙三竄兩竄地跑出了樹林。就在小七剛才看花的地方還留著腳印呢。魚頭聳起鼻子聞了聞,空氣里滿是甜膩的花香味兒,沒有小七身上那種清清淡淡的好像茶葉一樣的味道。
魚頭甩著尾巴,茫然的在原地轉了兩圈。
這裡是半山坡,站在這裡往上看,濃密的樹枝把山路遮擋的嚴嚴實實,什麼也看不見。可是往山下看視野卻十分開闊,從它站立的地方通往他們住的那個大院子的路上並沒有小七的身影,只有兩個老太太坐在路邊,一邊聊天一邊把晾曬在路邊的乾菜收進竹筐里。
小七不可能走那麼快,一眨眼功夫就回了大院。魚頭心想,這裡就兩條路,一邊上山,一邊下山,既然沒下山,那一定是往山上走了。
魚頭確定了方向,開始順著山路往上找,一邊找一邊還在心裡嘀咕:小七到底跑到哪裡去了呢?不可能是抓耗子去了,小七不愛吃那個。要不就是躲在哪個犄角旮旯里解手?好多男人都這麼干,以為沒人看見就隨地那啥啥。不過以前沒發現小七有這種在野外啥啥的愛好啊,難道是晚飯時喝多了魚湯,這會兒憋不住了,所以不講究了?
魚頭竄上一棵樹,站在樹枝上四下里看了看,扯著嗓子喊了一句,「喵~」
一陣山風吹過,頭頂上的枝葉沙沙作響。蜘蛛俠連滾帶爬地追了過來,立起上半身莫名其妙地問它,「魚頭老大,你在幹嘛?」
魚頭心裡已經有些焦慮了,「你沒發現小七不見了嗎?」
「小七?」蜘蛛俠東張西望一番,後知後覺地嚷嚷起來,「哎呀,小七怎麼自己跑掉了,都不喊我們一聲呢。我還給他留了兩隻最肥的蝸牛呢。」
「閉嘴!」魚頭暴躁了,「小七哪一次把咱們丟下了?就算他要走肯定也會喊咱們一聲的,絕對不會不聲不響的自己走掉。肯定是發生什麼事兒了……」魚頭一邊張望一邊喃喃自語,「不會是晚飯吃的太多,撐得他暈倒了吧?」
蜘蛛俠個子太小,鑽在草窩裡什麼也看不見,聽魚頭說找,連忙從草窩裡鑽了出來,抖著一身的泥土草屑爬到了山路上。
「這裡有小七的味道。」蜘蛛俠聳了聳尖鼻子,「他剛才肯定在這裡。」
魚頭半信半疑地看著他,「你聞得出來?」
蜘蛛俠頓時忿忿,「我們在野外的時候,要找食物都是靠自己找!」
魚頭不是很相信這個小玩意兒,但是它的嗅覺被花香味兒影響了,小七的味道是一點兒也聞不出來。既然蜘蛛俠說自己聞到了,它又沒有別的什麼好辦法,也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那你快點兒找。天都要黑了,大院里那個老頭兒說一到晚上山裡就危險了,說不定還有野豬和狼呢。」
蜘蛛俠趴在土路上不停地聳著鼻子,一邊喃喃念道:「好像是往這邊……」
魚頭焦躁地晃著尾巴跟在後面催促它,「快點兒,快點兒,你行不行啊……」
越往山裡走,魚頭越是心驚,小七怎麼會不聲不響走到這麼遠的地方來呢?會不會是哪裡出了差錯?
正想著,就聽蜘蛛俠一聲歡叫,「哎呀,是小七的東西噯!」
一叢亂蓬蓬的雜草中,靜靜躺著小七的手機。
魚頭一把按住蜘蛛俠的尖鼻子,呵斥道:「別過去!」
蜘蛛俠手腳亂抓,「……你幹什麼?!」
「別碰它!」魚頭按著蜘蛛俠往後退,「小七這是出事了,咱們得想法子告訴院子里的人!」
裴戎知道小七不見了的時候,整個人都要瘋了。他拿著手機顧不上考慮自己正坐在辦公室里開會,扯著嗓子氣急敗壞地質問何茂,「怎麼會突然就失蹤?!散個步他能走多遠?他又不會飛……為什麼是他一個人出去?!」
辦公室里的人都被他的大嗓門給驚著了,面面相覷一番,還是隊長高鳴抓住了重點,「失蹤?年輕人?在哪裡?」
他們正在辦的案子讓他們對「失蹤」這個詞兒格外敏感。裴戎一邊聽著電話里何茂的絮叨,一邊聽著同事們「怎麼又有人失蹤」「不會是同一個案子」之類的議論,覺得自己向來引以為傲的冷靜都要碎裂成渣了。
「報警了嗎?你們守住現場,」裴戎失態地抓起桌面上的鑰匙就往外跑,「我馬上過去!」
高鳴一把抓住他,「什麼地方?」
「鹽水塘,青柳村。」裴戎很想甩開他的手,但是看到高鳴那張嚴肅到過分的臉又硬生生忍住了,「那一帶的山脈都屬於蓮花山的支脈。」
「告訴你朋友報警,」高鳴雖然不知道出事的人到底是裴戎什麼人,但是看他著急成這樣,想必關係是極近的,這種時候無論如何不能甩手不理,「你過去配合當地警方檢查現場,如果有證據表明跟咱們手裡的案子是……」他掃了一眼裴戎的臉色,機智的把後面的話咽了回去,改口說道:「就給我打電話,我申請併案。」
裴戎點頭,狂奔而出。孟軻作為他的資深搭檔,抱著急匆匆收拾出來的電腦包一溜煙追了上去。一邊追一邊想,裴副隊會有這種反應……不用說,一定是慕容老師出事兒了。
小七覺得自己像是沉進了一個黏膩綿長的噩夢裡,到處都黑黢黢的,什麼也看不見,只能聽見模糊的哭聲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是女人的聲音,壓抑著痛苦與絕望,彷彿拚命隱忍仍然壓抑不住浸入了靈魂最深處的恐懼。
然後小七就發現這哭聲並不遠,反而越來越近了,就在他的耳邊嗡嗡嗡的響著。他費力睜開眼,一片昏暗中,只有一個昏黃的燈泡在頭頂亮著。鼻端傳來濃重的土腥味兒以及一種……讓人想吐的腥臭。
小七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
原來那哭聲並不是噩夢裡的聲音,而是近在咫尺。那個女人就蜷縮在不遠處的地上,全身被繩子捆著,臉上哭的黑一道白一道的。她沉浸在了自己的悲傷里,沒有發現小七已經醒來,正在暗中打量著她。
小七拿不準這裡是什麼地方,像是山洞……小七的視線順著自己躺倒的地方慢慢滑向周圍,然後順著豎在牆角的一架木梯移向上方黑黢黢的洞口。不,不是山洞,而是地窖一類的地方。北方鄉下的宅院基本上都有地窖,小七在慕容老宅的時候,也幫著石頭嬸去地窖里搬過東西。不過慕容家的地窖修的講究,空間也大。不像眼下這個地窖這般簡陋。
這個地窖面積不到二十平,地面和牆壁都還很好地保持著剛挖出來的狀態。為了隔潮,地面上鋪了一層乾草,他和那個哭泣的女人就坐在乾草堆上。女人身邊放著一個桶,上面壓著一塊板子。而離他們最遠的那個角落放著一個……冰櫃。
灰白色外殼的冰櫃,沖著他們這一面還畫著兩隻胖乎乎的海豚。然而在這樣的地方看見這樣的東西,小七卻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別看!」女人的聲音微微有些沙啞,暗含恐懼,「別看那個髒東西!」
小七收回視線,上下打量她。這應該是個年輕的女孩,很瘦,也很臟,頭髮亂蓬蓬的,身上的衣服也穿的七扭八歪,就好像不是她自己穿上的,而是由別人很不耐煩地套在她身上一樣。外衣的扣子都扣錯了,領口咧開,露出裡面皺成一團的碎花襯衣。
不知怎麼,小七覺得這女孩看上去有點兒眼熟。
「這是……哪裡?」小七聽到自己的聲音也有些沙啞,像缺水似的。
女孩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小七琢磨了一下自己的處境,他一個身高接近一米八的大男人,體重少說也有一百三,那個男人雖然看起來比自己壯,但要扛著自己這麼大的塊頭走很遠的路而不被人注意也是不可能的,至少會很冒險。所以他現在所在的地方一定和當初看花的那個山坡相隔不遠。
青柳村不大,一個村裡的人差不多都是認識的,那麼長生伯也一定認識這個把自己打暈了帶回來的年輕人。小七晃了晃酸痛的脖子,一掌劈下來的那種突如其來的鈍痛固執地停留在他的脖子上。因為手腳都捆著不能去揉,反而更加難受了。
「脖子疼?」女孩同情地看著他,「我也是被他一掌劈暈了抓來的。當時學校南門那邊沒有人……」
「學校?!」電光火石之間,小七突然間明白了什麼,「你是曹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