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紅馬甲
慕容錦焦躁的將煙頭按滅在了煙灰缸里,頭也不抬地問喻白,「他到底怎麼說的?」
喻白的神色看著也有些憔悴,眼睛下面帶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像是連著幾夜都沒有睡好似的。聽見他問,便小心翼翼地說:「杜先生就說他正在忙,要晚些時候才能過來。具體什麼事情他沒說。」
慕容錦低聲罵道:「媽的。」
喻白端了杯水放在他面前,「要不要給你煮碗麵條?你今天一天都沒吃東西了……」
「不用,」慕容錦粗暴地打斷了他的嘮叨,「我還有事,你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別總是跑過來打擾我。」
喻白,「……」
慕容錦在辦公桌後面又坐了下來,一雙熬得通紅的眼睛像是黏在了電腦屏幕上。公司這大半年的財務報表都在這裡了,高薪聘請來的老會計也賭咒發誓說絕對不會讓人查出什麼問題,為什麼他還是不放心?
杜雲賢到底去哪裡了?
門聲輕響,慕容錦滿懷希望地抬頭,卻發現不是杜雲賢來了,而是喻白垂著頭出去了。
慕容錦皺了皺眉,他之前一直覺得喻白脾氣不錯,現在卻覺得他還是有點兒不懂事。公司和老宅那邊都亂糟糟的一攤事兒,他還在這個節骨眼上跟自己使小性子。昨天抱怨自己沒時間陪他回上海老家,今天又湊在自己身邊嘀嘀咕咕地數落老杜——老杜不管怎麼說也是公司的副總,是為了公司出頭,忙碌奔波的人,喻白又是什麼身份?要是自己隨隨便便就被吹了枕頭風,那以後還怎麼管理公司里的人?
其實不光是愛使小性子的問題。最近事多,慕容錦也漸漸發現喻白辦事能力確實不行。最初他讓喻白想法子接近小七,跟他套套交情,結果鬧到最後小七躲他們像躲瘟疫;讓他看著小七,他能把小七看丟了,而且丟到哪裡去了都不知道;讓他想辦法找小七,他能奇葩的雇一群小混混去抓小七他哥,結果鬧的讓警察找到公司里來……
簡直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慕容錦拿起電話撥打杜雲賢的電話,居然是關機。再打杜雲賢的助理,居然也是關機。
慕容錦皺眉,事情似乎有些不同尋常。
正對著電話發獃,手機又響了。慕容錦連忙接通,「王叔?」
電話里的男人唉聲嘆氣地說:「錦少爺,事情鬧大了,嘉少爺一直在慫恿族裡的老人開祠堂,還把胡老他們幾個請回來,讓他們證明你在濱海……呃,做了違反家規的事情。總之現在老宅里的人也是吵吵嚷嚷的,有的堅持要開祠堂重新選家主,有的又說讓你回來一趟,跟家裡老人們解釋解釋……」
慕容錦的腦子嗡嗡直響。他怎麼也沒想到事情居然這麼快就鬧到這一步,真要開祠堂的話,他這個家主的位子還能保得住嗎?留在老宅的那幾個老頭子都是慕容家旁支的領頭人,手裡都是有股份的。雖然分散開來看每一個都不足為奇,但他們若是聯合起來的話……若是他們真的聯合起來……
慕容錦頭疼地想,這幫人到底是想幹嘛?真的以為那個草包慕容嘉能比他做的更好嗎?一個被父母寵著長大的窩囊廢,讀大學的時候還要帶著保姆一起去學校,對於慕容家制瓷的所有了解僅限於進過幾次瓷廠,真的把慕容家交到他手裡又能有什麼發展?他們真以為只要固守著慕容家制瓷的那點兒老手藝就萬事大吉了?
是不是想的太過簡單了?!
慕容錦不屑,然而眼下這局勢,這些他看不起的人合起伙來真的能把他幹掉。所謂螞蟻多了也能吃掉大象。或者這幫老傢伙覺得慕容嘉一直長在老宅,跟家族老人的感情更好,將來上位會比自己更好說話?
老王又說:「中午看見嘉少爺從外面回來,喜氣洋洋的,跟著的司機說他又去拜會陳老先生了。雖然不知道他們談了什麼,但是看嘉少爺的神情,似乎情況對他很有利。錦少爺,要不然你抽空回來一趟?如果由著這些老傢伙興風作浪,還不知會鬧出什麼事兒來。」
慕容錦喘了幾口粗氣。他倒是想儘快回去把那些背地裡蹦躂的歡的傢伙一個個都收拾了。可他眼下是真的走不開啊,三島一野這個王八蛋最近也上躥下跳,鬧騰的不行,不僅僅是要求慕容錦賠償他損失的問題了,而是擺出了一副要把兩家合資的廠子都吞進自己肚子里的意思。簡直不能再無恥了!
杜雲賢就是被他打發去處理這件事了,但是這兩天卻不知怎麼回事兒,居然一直聯繫不上他,這讓慕容錦很是煩躁。
簡直就是內憂外患。
怎麼慕容賀那老東西還活著的時候哪裡都消消停停的,換了他就到處都不安分呢?尤其慕容賀死前幾年一直纏綿病榻,基本上都是下面的人在做事,他只負責聽聽彙報——這樣都能把家族產業管理好,怎麼換成是年富力強的自己,反而力不從心了呢?
慕容錦煩躁地想,到底問題出在哪裡?
因為一次突如其來的降溫,小七印象中溫暖濕潤的南方一下子就冷了起來。小七哆哆嗦嗦地拖著凌冬至跑到商場去買羽絨服和靴子,還給三隻寵物買了大小不一的絨毛馬甲。大紅福字錦緞的馬甲,鑲著白絨絨的毛邊,一看就很有過年的喜慶氣氛。可惜的是穿在蜘蛛俠身上的馬甲不到天黑就被扎漏了,裡面的絲綿露出來,一縷一縷地飄在空氣里,沒兩天就只剩下了裡外兩層布,還是破的。而且它個頭小,總在地上爬來爬去,白絨絨的毛邊也很快就變黑了,看上去簡直像丐幫養的寵物。
小七實在看不下去,想給它脫下來卻遭到了拒絕。因為黑糖和魚頭都穿著衣服呢,如果只有它自己光著,那不是顯得被隊伍排除在外了么。小七哭笑不得,只好跟它商量。扒掉了它身上的破衣服,剪巴剪巴弄出一條紅帶子系在它脖子後面。雖然布料少了點兒,但看起來好歹也跟它的同伴是一個系列的。
凌冬至一邊從暖鍋里往外夾羊肉,一邊感慨地嘆氣,「真跟哄孩子一個樣兒。」
小七也笑。他以前可是不喜歡跟這些小東西走的太近的,總覺得它們鬼鬼祟祟的,走起路來都沒有聲音,好像隨時都在窺伺人類的秘密。不知什麼時候開始,竟然也覺得有些離不開這幾個小傢伙的陪伴了。
凌冬至又說:「我家也就黑糖比較粘人,那幾隻貓貓都可有性格了。除非有什麼事兒,否則還不怎麼愛搭理人呢。」
小七見過他家的貓,覺得跟魚頭簡直就不是一種性格的貓。它們都很悠閑,不像魚頭,身上一直有一種好像生存的很是艱辛的滄桑感。小七暗自琢磨,難道是因為魚頭長得禿?所以看上去活像個被生活磨光了稜角的中年大叔?
小七同情地看一眼正跟黑糖搶羊肉吃的魚頭,暗暗為命運坎坷的魚頭老大據一把辛酸淚。禿頭的中年大叔、沒老婆、也沒孩子……想想就很心酸。
魚頭很疑惑地掃一眼眼神怪異的小七,低下頭繼續兇狠地跟黑糖搶肉吃。
小七收回目光,問凌冬至,「你的假期快滿了吧?要不咱們回去吧?」
凌冬至其實不太想回去。好容易請到假,又沒有牛皮糖庄洲黏在身邊,白天遊山玩水,每天晚上都能一覺睡到大天亮,真是再舒服也沒有了。不過天氣越來越冷,天氣預報說近期還有降溫,真要被壞天氣困在那個旮旯里就不好了。
「好吧,」凌冬至嘆了口氣,「咱們往回走。」停頓了一下又說:「明年天氣暖和了咱們再找個機會出來?」
小七笑著答應,「好。」
凌冬至問他,「慕容家的事情怎麼樣了?」
這一路走來,小七跟他也說了一些慕容錦的事情,雖然說的並不是很細,但凌冬至還是聽出來了,小七剛到濱海的時候,關於開店的種種顧慮其實都是針對這個慕容錦的。可惜後來還是沒能逃脫這人的算計。
「老宅那邊開祠堂了,」小七輕輕嘆了口氣,「但是具體會怎樣還不清楚,老傢伙們只怕要吵好些天才能出結果。」
這一次,慕容錦有可能真的在那個位置上坐不住了。因為自從慕容賀死後,長房一支已經沒有什麼過硬的靠山了,而他們強有力的盟友曹家則始終沒有站出來表態——沒有表態,這也是一種態度。小七說不好是不是自己做的手腳起了作用,還是他們之前早有嫌隙。但不管怎麼說,慕容錦真的沒有什麼特別有利的籌碼能讓老股東們站在他這一邊。
最要命的是,杜雲賢再一次倒戈。這個慣會見風使舵的男人,這一次選擇了站在老股東們那一邊。
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小七簡直要同情慕容錦的運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