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出發,前方不夜城
「色子,徒手切掉桌角,毀掉椅子,可不是一般女孩子能做出的事情呢。」
眼前的銀髮少年定定地看著她。
「介意給我講一講嗎?」
###
一色一子完全無法解釋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異常情況。
甚至在剛才突圍上樓之前,她還在為撂倒一個女怪物而必須花費大力氣,誰會想到僅僅兩個多小時過去,她就能把手當鎚子,直接砸碎一張結實的木頭椅子。
可出人意料的是,她的身體沒有發生任何異變,手,腳,臉,甚至是之前變化過的牙齒,都保持著原來模樣。
可她就是毀掉了一把椅子,這是鐵板釘釘的事實。
面對著白蘭的詰問,一色一子無法回答,半晌,才回答了一句,「我不知道……」
白蘭看著她沒有動。
「不過我可以發誓,我從沒進過人體實驗室。」紅髮少女盡量讓自己看起來真誠而可信,在這樣的非常時期,失去一個同伴簡直是無法想象的事情,更何況,她和白蘭在現下,都只有對方這一個同伴而已。
深深地看了她兩眼,白蘭傑索臉上重新掛上了親切的笑容。他從一色一子身上起來,蹲在她面前,笑嘻嘻地說道,「開個玩笑,色子看來被我嚇到了呢。」
「……」老子被你嚇死了好嗎!平日里嬉皮笑臉的人突然嚴肅起來,難道不可怕嗎?!
身體異變的話題就這樣到此為止了。
連一色一子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白蘭傑索居然什麼都不問,就又恢復了平常狀態。剛才她甚至都有了想把早上發生的事全盤說出來的衝動,可面對這樣的白蘭,她又再一次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西方人都非常尊重人的**,白蘭也不例外。他雖然好奇,但也有著基本的風度,如果一色一子不想回答,強迫出來的答案是沒有意義的,更甚者,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除非她心甘情願地說,否則恐怕白蘭若非必要不會再問。
時間飛快地走向6點,外面天光大亮。簡單的整頓之後,白蘭和一色一子整裝待發。兩人各自背上武器,白蘭看到少女固執地帶上了那架m1a,笑得很是意味深長。
深吸一口氣倒數三二一,兩人拉開門走了出去。走廊上依然有不少怪物在緩慢地遊盪,當兩人出現在走廊時,頓時就吸引了它們的注意。於是,又一場突圍上演。
原本出發前,色子還曾想過去看看學校里有沒有倖存者,但經白蘭提醒,又放棄了這個打算。他們的學校,是有學生宿舍的。學生們沒有出事當然最後,但如果他們被怪物襲擊了,或者原本不知情,突然知情后,學生情緒亢奮,暴走了……那到時候,將會有更多的人陷入危險之中。
衡量之下,一色一子決定還是乖乖地、安靜地和白蘭暫時先離開這裡,並用手機給住在學校的同班同學發了信息,說清楚情況,並讓他們盡量遠離1號實驗樓。
清晨的學校極為安靜,在校園裡遊盪的怪物比起1號實驗樓來說實在微不足道。用裝了消音槍的m37崩掉幾個之後,他們一路通常地出了校門。然而即便如此,車子的引擎聲音仍然引起了一些怪物的主意,幾乎是一路尾隨著跟他們出了學校。
一色一子趴在車子座位上向後看,忽然有一種「這樣一來學校里的怪物就少了幾個」的瑪麗亞思想。
「我們必須制定出一個路線了,白蘭。」抱著槍,少女窩在後座整理行頭。剛才突圍時她雖然沒有受傷,但卻也磕磕碰碰,衣服和頭髮也變得亂七八糟。
因為扎克的提前提醒,如今白蘭的車後座有著三人份的補給品。她從扎克的包裹里又找出了一把手|槍和一些子彈,其他的食物和水以及醫療用品現在都還不是使用的時候,畢竟之後的路程會發生什麼,誰也說不準。
「我們現在去哪兒?」她問司機。
「加油站。」白蘭丟給她一份地圖,上面有著周邊城市的公路路線。
昨晚他在網上查另一些資料,對如今的事情有著大致的一些猜測。扎克叔叔所在的城市沒有任何消息,恐怕不是中斷了信號便是事態得到控制,嗯,后一個選項暫時是不可能的,否則就不會讓怪物蔓延到他們這裡來了。
根據網路上的信息完全推斷不出怪物蔓延的確切方向和速度,如今有多少城市出了事,全世界的情況又是怎樣,所有的消息比起他所想要知道的,都是鳳毛麟角。唯一可知的便是,扎克叔叔所在的城市在他們的東邊,以網路上的報道時間為軸來推測,東邊的幾個城市,已經斷了信號。
那就只能向西走。
清晨的街道格外的安靜,他們所居住的東城區既然出現了怪物,現在必然無法回去,因此只好朝著西邊走。西城是新城,人口數量不多,街道寬闊而安靜,自從擺脫身後的怪物後到現在,5分鐘之內都沒有再遇到一個怪物,簡直是萬幸。
白蘭打開了廣播,果不其然聽到裡面在說,如今城市裡出現異樣,請公|民們盡量呆在家裡不要出門,不要慌亂。
「不要出門?」一色一子想到扎克變成的怪物那能夠撞開一個鎖著的卧室門的力氣,對下達這個決定的人報以了最深的鄙視,「那豈不是等死。」
白蘭沒有接她的話,而是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加油站。
在加油站,值班的工作人員臉色蒼白,一臉惶恐。顯然他也得知了如今的情況,幾乎是在給車子加滿油后的第一時間就抓起背包要翹班回家。他一走,留下白蘭和一色一子兩人面面相覷。
不得已,兩人只好分頭行動,白蘭去準備備用油,一色一子去旁邊的超市買食物。然而當少女選好東西,逛了一圈之後,卻發現收銀員不知何時不見了。她登時站在原地糾結起來。拿著東西走,那就是偷盜,不拿,又沒人收錢……
正在糾結時,不遠處忽然傳來一聲輕飄飄的呼哨聲,一色一子聽出是白蘭發出的信號,頓時心一橫,在收銀台上拍了一張錢轉身便要離開。
誰知,就在她剛邁開腳步時,忽然便感到了自己身後,有人的呼吸噴在了脖子上。耳邊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一色一子頓時瞪大眼睛僵在了原地。
心臟幾乎都要停止跳動,紅髮少女如雕塑般定在原地,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抵上了自己的后心,身後站著的不知是人還是怪物,他不出聲,只是湊近了少女,東嗅一下,西聞一下。色子不敢動,然而白蘭已經驅車到了馬路對面,隔著寬闊的馬路,她看到白蘭的表情在一瞬間起了變化,冷汗瞬間就浸透了內衣。
是什麼東西?
怪物嗎?
一色一子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從剛才起一手便悄悄地摸上了腰間的m37左輪,僅僅是幾秒鐘的事,卻漫長得讓她額頭都聚集起了汗水。她不敢亂動,因為那東西離自己實在太近了,近到自己只要一動,它就能一口咬上自己的地步。
她看向馬路對面的白蘭,後者面無表情地望著她,或許是望著她身後的東西,頓了頓,舉起了槍。
這樣的距離,只要同伴的槍法稍微偏差一點點,立刻就能正中一色一子的腦袋。
不能這樣……
一色一子咽了咽口水。她握緊了手中的槍,手心裡全是汗水。她不知道白蘭的槍法如何,不敢完全信任,必須還要指望自己。
感覺到後面的動靜少了些,一色一子覺得,也許對方已經判斷完畢,認為她是可以食用的一類,正準備下口了吧。她的兩隻手從剛才去就在試圖互相觸碰,此時總算以最微弱,不至於引起注意的幅度在身前交疊。
上膛,開保險栓。準備就緒。
對面的白蘭也注意到了她的動作,就在她雙手分開的一剎那,少年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而在同一時刻,一色一子也忽然矮身往前一撲,以最快的速度轉身,砰地一槍打了出去。
幾乎是同時,他只覺得臉頰有什麼東西掠過,瞬間火燒火燎地疼起來。
此時一色一子才總算看清楚,這是剛才自己走進超市時,站在收銀台前的收銀員。
原來他是在轉換,還沒完全成為怪物。
如今他死了,身中兩槍,一槍在胸口,一槍則正中眉心。
急促地喘了幾口氣,一色一子抓起一大包補給品衝出便利店,跨過馬路,拉開車門鑽了進去,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彷彿身後有怪物緊逼一般。
「謝,謝謝。」少女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稍微定了定神后回頭看向自己的同伴,「謝謝。」
白蘭傑索笑咪咪地遞給他一張乾淨的紙巾,語氣輕鬆地回道,「我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色子陷入危險而什麼都不做啊。」
「……」請不要這麼隨便就說出這麼曖昧的話好嗎,來自義大利的白蘭傑索先生!
一色一子僵著臉不知該說什麼,只好拿著紙巾去擦臉上正火辣辣痛著的地方。
誰知剛一碰便疼得她手腕一軟,眼睛里生理性冒出了眼淚,「嘶——」
輕輕地抹了一下,鮮紅的血沾滿手指。
白蘭又拿了一張紙巾,掰過她的臉,湊近,輕聲道,「別動哦。」
說著,輕輕吹了吹傷口。
一色一子頓時渾身猛地一僵。
她一不小心想起了先前在便利超市裡,那緊貼著自己的呼吸,頓時頭皮一陣發麻。為了讓自己身體不抖,她只好不停地在心裡催眠:這不是怪物,這是白蘭傑索,白蘭傑索是同伴,白蘭傑索是很帥氣的男人,白蘭傑索不會咬我……
擦掉臉上的血,找出傷葯給她,白蘭看了一眼後視鏡,果斷髮動了車子。
「弄傷美麗的女士的臉,我真是罪大惡極。」他輕聲開口,「可是後面追兵馬上到,我們必須走了呢。抱歉色子,你要自己處理傷口咯。」
「沒事,這不怪你,是我太不小心。」一色一子一邊小心翼翼地摸葯,一邊說道。想起剛才的事,她心裡恨不得給自己一下。危險意識太不夠了,居然毫無防備地就這樣讓怪物到了自己面前……
可又有些奇怪。自從昨天筆記本異變之後,她分明感覺到自己的感官比以前敏感許多,按理說剛才怪物靠近之前自己就應該感覺得到的,可事實卻並非如此。
難道,這種敏銳的感官還會突然失靈不成?
傷葯疼得她呲牙咧嘴,眼淚直冒,可少女硬是咬牙忍了下來,鏡子里的臉扭曲得厲害。她明白,在未知的前路上,在還沒有確定安全之前,她必須能夠成為一個合格的夥伴,而非一個拖後腿的人。否則,白蘭會毫不猶豫地丟棄她。
想到這裡,她忽然心裡一動,從小包里翻出那個詭異的筆記本。
血色十字架之前的那些頁仍然像是被誰粘在一起一般無法打開,而十字架后的一頁,白蘭傑索的名字還是排在最上面。
只是,變成了【白蘭傑索,oo84;oo84;】
……兩顆心形標誌。
一色一子飛快地看了一眼開車的白蘭,不知道兩顆心形代表了什麼。
沉默著收起筆記本,一色一子很快調整了自己的精神狀態,開始給自己的手槍補給彈藥。因為臉受傷的緣故,此時她只能綳著臉,然而即便已經上了葯,止了血,臉上那道綻開皮肉的傷卻還是觸目驚心。
大概……會留下疤痕吧。
「我們現在去哪兒?」她開口問道,「往西走,是不夜城。」
此時他們已經來到了高速路進口,出城的車還很少,看來還是幸好他們得到的消息早,提前做了準備。
「是去不夜城哦。」白蘭回頭看了一眼身邊人,「色子很敏銳呢。猜猜看我們去那裡做什麼?」
一色一子僵著臉咬著嘴唇,沉思了一會,答,「……黑手黨。」
「答對啦~」白蘭笑起來,「色子不愧是我的同伴呢。」
「夠了不要諷刺我。」一色一子險些翻白眼,「我保證下次不會再出像剛才那樣的狀況了。」
「我怎麼會捨得諷刺你,達令。」白蘭笑得很沒心沒肺。
「不,你就是在諷刺。」一色一子乾巴巴地說道,「而且誰是你達令,別亂叫。我剛才差點拖你後腿。」
「哦得了,教授說女孩子心眼小,還真是呢。」白蘭誇張地拍了一下方向盤,「你要糾結剛才的事到什麼時候啊色子,而且根本就沒有拖後腿這一說哦。」
一色一子扭過臉來看他。
「因為如果你拖我後腿的話,我會丟掉你的。」銀髮少年說的格外漫不經心。
「……」
雖然知道這樣是很正常的,但從他嘴裡說出來,一色一子還是感覺到有些不舒服。
「所以,我……」
「所以,色子不要再去想剛才的事了。」白蘭截過話頭,「你不會拖我後腿的不是嗎?徒手劈翻椅子的大力士小姐~」
「……」
原來她是打手角色么?
悶著頭固執地不再開口,一色一子沉默著坐在副駕駛不願跟白蘭說話。白蘭閑得無聊,打開了車裡的音響,最近很受歡迎的樂隊主唱正溫柔甜蜜地唱著情歌。
車子駛上了空無一人的公路,前方通向不夜城。
許久,白蘭忽然問出了一個問題。
「從剛才起就想到了一個怪異的問題呢。」他頓了一下,似乎在組織語言。「先前便利店裡那個怪物,為什麼遲遲沒有攻擊色子你呢?在此之前,那些怪物可是直接就撲上來了呢。」
正在打瞌睡的一色一子聽到這個問題,身體一滯,坐直起來。
只聽白蘭輕飄飄如自言自語般說道。
「總覺得它在……確定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