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反轉
莫嚴群的單刀直入,解了殷震廷的憂心。大敵當前,他自然是不敢掉以輕心,出了中軍大帳,便自巡視營帳排兵去了。
莫嚴君盤腿坐回了座位,重拾未讀完的書冊。帳外一名兵士端著荼水托盤走了進來。
刻意放輕了動作,將木盤放到了木桌上。
「等一下!」就在他轉身要離開之際,莫嚴君抬起了頭。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是叫丁泉山,是吧?」
「是!」兵士低垂著頭,未加任何敬語,低著嗓子回答道。
「你的話倒是不多。」莫嚴君一笑,並不因為他的不識禮數而有絲毫不滿。
兵士沉默不語。
「知不知道為什麼把你叫住?」
「小人不知!」兵士依舊低垂著頭。
莫嚴君放下手裡的書冊,自已倒了杯荼,啜了兩口,方才說道:「我有個師弟,也同你一般,性情木訥,少言寡語。見到你,就好像見到他一般。」
見他無語,莫嚴君也不以為意,繼續說道:「若非你二人長相毫無相似之處,我還真當是我那師弟來了呢。」拿眼盯著兵士臉上的表情。
丁泉山聽著,頭垂的更低。
莫嚴君放緩了聲音,輕鬆的一笑,道:「別那麼緊張,只是跟你開個玩笑,沒事了,你下去吧。」
「是。」丁泉山應聲倒退幾步,轉身退去。
莫嚴君斂去臉上的笑容,盯著他的身影,沉思凝然。
兩方的戰事,一直在持續著。
有了先前損失,龍陵不再大舉的進攻。第日只是派出很少的兵力,延著『追魂陣』的各個入口探查。如果遇到攻襲,便迅速的轍回來。
一連幾天,都是這樣的情形。
龍天風這是想利用這樣的辦法來找出破陣的方法,這樣的做法,看起來有些簡單的可笑。
沒有辦法的辦法,這是很多人的想法,殷震廷也不例外。
只是,第八天的時候,他就笑不出來了。
派出的探子回報,王庭方向正有大約五萬左右的穹櫨兵馬,向著軍營開來。
接到這個消息,殷震廷驚的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要知道,此次出征,留守王庭的就只有五萬兵馬。莫非是王庭的守將中了調虎離山之計,若真是這樣,王庭危矣!
一思至此處,殷震廷急刻派遣傳令兵士,拿著他的信物,火速傳令下去,要那五萬兵士即返王庭,不得有誤。
傳令兵一走,帳內文武便再也坐之不住,紛紛議論開來。
殷震廷一擺手,打斷了眾人的議論。
「諸位卿家,如何看待此事?」
「王上,依臣之見,為防王庭有失,還是先行分兵救護王庭為好。」一大臣站出來言道。
「不可!」一臣打斷道:「這分明是龍陵人設下的計謀,目地便是擾亂我軍心。只要我們一擔心王庭,跟著回救,那便上了他們的當了。」
「如果現在不出兵,等到王庭真的危及,想要回救都來不及了。到那時,怎麼辦?」先前的那名大臣,問道。
「如果龍陵人真的是想調開護兵,攻打王庭,那麼他們早就動手了,又何必等到五萬大軍開出了數百里,還不見動靜?再者,開戰也不過十數日,龍陵兵將又被擋在陣門之外,如果他們想要去王庭,必然得繞道而行,這短短的時間裡,他們又沒有長了翅膀,又如何能夠到達?」
「這……?」
一見他被問住,第二位大臣上前兩步,沖著殷震廷彎腰道:「王上,切不可中了龍陵人的詭計,輕易轍兵。」
「文軍師如何看?」殷震廷目光掃向文泓,問道。
「王上,依臣之見,這只是龍陵人的障眼之法,當不得真。此際,正是兩軍交戰的關鍵時刻,一旦我軍現在撤兵,先前的優勢,便行功虧一簣,還望王上三思。」文泓上前道。
殷震廷沉默不語。
一直坐在他下方的殷震海,這時開口道:「王兄,依臣弟之見,也還是不要撤兵的好。王庭那邊,既便是龍陵真的想要偷襲,短時間內也不會出動太大的兵力。有那回防的五萬兵守著,應該不會出什麼大事。」
他的話,讓殷震廷安心不少。到底是親兄弟,知道他下不了決心。
一番議論之後,商定了暫不撤兵,繼續以陣困敵的決定。
雖說,這是眾臣的意見,看起來也就是龍陵人使的計,旨在要他撤陣。但是殷震廷卻總有種不詳的預感,可是追尋起來,又抓不到根底。
就這樣心底慌慌了兩日,第三天頭上,王庭方向的探兵回報,說那回撤的五萬兵馬,不知怎得竟然出現在陣營的數十里之外。
接到這個消息,眾人無不震驚。
要知道,五萬兵馬並非小數目,移動起來不可能毫無痕迹。
人不似飛鳥,長著一對翅膀,說飛哪裡就飛到哪裡。靠著兩隻腳,僅僅兩天,便行了數倍的路程,怎麼說也讓人無法相信。
震驚之餘,殷震廷親率衛隊,沖著這五萬兵馬而來。
還不待他駛出營帳的範圍,遠處熊熊的大火,已經燒了起來。
嘶殺聲、吶喊聲一併響了起來。
「怎麼回事?」勒停戰馬,殷震廷驚道。
稍許,有兵士騎著馬過來回報,說帳營邊緣突然發現敵軍數萬兵馬,未及提防,穹櫨兵士傷亡慘重。
隨行的衛隊一時驚駭,連忙護送著殷震廷回返。
一行人剛抵中軍帳外,便行聽聞前方陣營有龍陵數萬兵馬入陣。
驚愕未歇,緊接著,便是龍陵兵馬攻破金門的消息傳來。
跟著,其他五門相繼被破。
不到兩個時辰的時間,『六轉七星追魂陣』被攻破,六萬餘兵將,折損將盡。
這時,帳營被襲燒之事,也已經探查明了。
而那五萬突然出現的兵馬,乃是龍陵兵士所假扮。正是這些人,在燒了營帳襲殺一陣之後,迅速的撤離。一如先前來時的那樣消失的無聲無息。
這一番交戰之後,穹櫨兵馬損失了將近十萬。也讓穹櫨眾人見識了到了身為龍陵國君—龍天風的厲害。
先以弱小無能之勢讓人掉以輕心,再以惑敵之計掩蓋意圖,最後再亮出殺手鐧予以重擊。
這一招使得乾淨漂亮,令殷震廷不得不佩服。
然而,這些還不是這一招的末式。
王庭方面傳來了消息,龍陵兵馬大舉進攻了王庭,王庭守將急於求救,寫下血書一封,足見情勢危急。
這真是,一式套著一式,緊殺急趕的鐵連環。
當即,殷震廷下令留守五萬兵馬,纏住龍陵軍兵,以死抗敵。餘下兵眾,連夜起程,快馬加鞭趕回王庭救護。
趕回的途中,再遇龍陵兵馬小股兵力的劫襲,零零總總又損失了三四萬人。
將近五十萬的兵力,等回到王庭時,也不過三十萬人。
而守護王庭的五萬兵馬,等到殷震廷率眾趕回時,已是強弩之末,所剩無幾。留守之將,身負重傷。
龍陵兵馬眼見這三十萬大軍歸來,並不戀戰,撤後數百里,安營紮寨。
返回王庭的穹櫨國君殷震廷,重整兵力,想要趁著龍天風那幾十萬的兵馬還未來得及趕到,便行消滅了這十幾萬人。
而這時,西面傳來了敵國調動兵馬,有蠢蠢欲動之象,邊界守將送信至王庭,肯求殷震廷調兵護守。
另一方面,派遣至烏克族的探子回報,烏克族人正自秘密調集各方高手,靠近穹櫨邊界,意圖不明。
面對強敵,又有敵軍壓境,一時之間,殷震廷是焦頭爛額。食不知味,夜不安寢,急得嘴上起了幾個大水泡。
眼見他焦慮不堪,莫嚴君向他提出了西行的請求。
而殷震廷也知道,西邊有她震守,是再好不過。只是,心中卻有些不捨得她遠行。
「震廷,你很清楚,一旦西界被破,穹櫨將是腹背受敵。到時,就真的回天乏術了。」莫嚴君指明厲害,好言相勸道。
「我又何嘗不清楚,只是,你的身體我實在是放心不下。」殷震廷皺緊眉頭,說道。
這幾日,他一心顧著戰事,忽略了她的身體。才幾日沒見,怎麼就瘦得如此厲害?
輕輕的扶摸著她瘦得尖尖的下頜骨,殷震廷憐惜不已。
莫嚴君安扶的拿下他的手,握了握,說道:「我沒事,倒是你要當心身體。這一戰,不知道要打多久,不能先把身子累垮了。」
「我知道!」
「明日,我便起程。」
殷震廷默默的點了點頭。
為了穹櫨,他不得不答應。
「等得那邊的事情一處理停當了,你便即刻回來。你是知道的,我是不能太久見不到你的。」
「嗯!」莫嚴君輕輕的點了點頭,眼中已經有淚。
殷震廷伸手,將她抱進懷裡,輕輕的嘆息,好捨不得!
此時的他,又哪裡知曉,這一別,已是永別!
第二日,一隊百人的衛隊,出了王庭,護送著莫嚴君一路向西駛去。
無人知她這一去,並未如期到達西界。
百餘人的隊伍,在出發的第五日,突然間消失不見。
龍陵王朝永鄴十四年
穹櫨國明康四年四月末
龍陵國國主龍天風下令,撤回駐守穹櫨王庭數百裡外的十萬大軍,並未乘勝而擊。塔漠之戰以龍陵國大勝而告終,穹櫨國損失精兵二十餘萬。
隨後,穹櫨西界進犯,烏克放反叛,穹櫨國出兵抵敵平亂,歷經一年,擊敵而退,平息作亂。
經此之後,穹櫨元氣大傷,已經無力再稱雄北部諸國。
同年冬月,穹櫨國君殷震廷讓位其弟殷震海,於穹櫨法雲寺出家,法號月空。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