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八

一百零八

蕙綿很早便起來,十分用心的將自己收拾了一番,她知道那人雖然經常穿各種淡顏色的衣服,但是他最愛的還是那種如玉煙般朦朦朧朧的顏色。

於是她給自己選了件極淡的天藍色衣服,當初她初見這種顏色的衣服料子時,就想起了李商隱的那句「藍田日暖玉生煙」的詩來。

蕙綿看著銅鏡里的自己,滿意地點了點頭,拒絕了夏香拿過來的簪花,只挑了一支玉簪簪在髮髻上。

有的時候,越是簡單的,就越是美的。

她只簡單地用了些早飯,便出門了。路上遇見了步驚風,他見了她笑著說他正要去找她。他說他正好到西郊那邊有事,所以就順路把蕙綿送到西郊的皇家別院,然後辦完事正好和她一起回來。

步驚風只是略通文墨,同京里的那些文人是很少有什麼往來的,儘管雲飛卿和宮挽月在筆墨上的造詣都不低。

他也是從未涉足過那些文學盛宴的,他不大喜歡和那些文縐縐的書生往來。

蕙綿聽了步驚風的話,只略略一笑,便乾脆的拒絕了。

她討厭他對她這麼好,如果他對她仍是像當初維護柳兒時那樣嚴厲,她是不介意去討好他的。但這樣的好,她卻忍不住討厭。

步驚風見她如此不留餘地的拒絕自己,心中略有些異樣,不過卻沒有多說什麼。男人這個時候還不太了解她與蕭悅行中間有過的那一段,只以為她是在與自己慪氣。

「好吧,那我讓韓琦護送你去吧。」步驚風的臉上掛著一絲如果不仔細分辨就看不見的笑容,頗具耐心地道。

「不用了,流風說了來接我。」

蕙綿放下話就不再看他,身後跟著夏香一人,直接出門去了。

流風卻是沒來,只讓堂子過來送了口信,說他有事,要晚些去,讓蕙綿先走。

「他有什麼事?」蕙綿皺了皺眉,問說過話就低下頭去的堂子。

「這……」堂子猶豫了,他能說什麼?他能說他家少爺才起床就在與身邊丫頭**的過程中調出了感覺,就快調到床上去了?

他能說他家少爺好沒兩天,就又變成了原來的樣子,這個時候更是連身邊的小丫頭也不放過了?

「什麼事還不能說嗎?」蕙綿見了堂子的表情,沒由來的煩躁。以前一個總以自己為先的男人,這個時候竟這樣晾著她?她只覺得很不舒服,很不舒服。

以前的她是絕對不會在意這樣的事情的,可是如今的她總覺得流風已經是她籃子里的菜了,不管她要不要他,他既然說過愛她,那麼就是到死也不能變。

她的思緒有些混亂,不過總算還能保持面上的平靜。

「去栗陸府」,蕙綿幾步越過堂子,登上了停在門口的馬車,並吩咐道。

「表小姐,這,您還是先走吧,我們家少爺很快就去了。」堂子聽了,立即攔在車前,有些磕巴道。

表小姐去了,看到那種場景,那少爺不殺了他才怪呢?堂子知道,雖然自家少爺這兩日較之此前更加放蕩,但是只是因為他心中還惦著表小姐,不知道怎麼放下,才有如今的行為。

「不方便嗎?」

見蕙綿這麼問,堂子馬上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呵,就是要趁他不方便的時候去,反正如今天還早,我一個人去了那裡又沒什麼事做。」她輕笑一聲,然後就對車夫道:「走吧」。

馬車隨即緩緩啟動,車裡的蕙綿看了看楚府大門,又露出了一個笑容。

很好,如今他也開始躲著她了,作為畫絕的雲飛卿竟然缺席今年的金秋雅集,一定會令許多人引為憾事吧。

不過沒關係,今年較之往年會有更多「精彩」就是了。

蕙綿肚子里的墨水兒根本就經不起折騰,不過她也沒打算再用前世學來的那些詩詞搏什麼風頭了。

她倒是一點都不擔心會在集會中出醜的,反正她的目的就是趁機將那個王爺勾引一二,好開始自己很期待的計劃。

不過她倒是有些擔心不能那麼容易的勾引到他,雖然不服氣,但必須承認,她的大家風範與黎莫如比較起來,真的是差的太多了。

在蕙綿滿腹的琢磨中,馬車很快就到了栗陸府。在車夫拖著尾音的「馭」聲響起之後,蕙綿也跳下車來。

她沒打算去向那個姑姑請安,所以進了府門就直接朝著流風的居所而去。

「表小姐,您不先去夫人那裡一趟嗎?」堂子蹬蹬兩步跑到蕙綿面前,伸手攔了她道。

「不去了,想必姑姑也不會與我計較的。」蕙綿笑盈盈間好脾氣的向堂子解釋,隨後笑問道:「這麼不方便?表哥他不會一大早就在抱女人吧?」

「怎,怎麼會?我們少爺才不是那般好色之人。」堂子額頭上已經冒出了虛汗,他是真的怕此時的少爺正在什麼關鍵之處,若被表小姐撞見了?

他可真是不敢想象。

「如此,就好。」蕙綿卻突然間冷了臉色,腳下的步子也加快了許多。

一路上倒是沒有見到姑姑與姑父,來來往往的多是些忙著打掃庭院,準備早飯的下人們。蕙綿很順利的就到了流風的住處,她才一進去就見那人的卧房門口候了三四個端著洗漱用具的丫頭。

又走近了些,才聽見裡面隱隱約約傳來的女子嬌媚的撒嬌聲,「少爺,再來一下嘛。」

蕙綿瞧了瞧,門口那幾個丫頭,聽見這一聲,都是面露不虞。她笑了笑,流風果然是挺受歡迎的。

這時那幾個丫頭也看見了她,只微微蹲身算作向她行禮,並未前來。

蕙綿倒也不在意這些,她本人並沒有到過這栗陸府,就是前身也很少來這裡。偶爾來了一兩次,流風也多是捉弄她的。

那種捉弄算不上調戲,倒更帶著些對她平時待人無禮的懲罰的味道。她知道,以前流風對她是沒有絲毫情意,雖然他是城裡有名的風流公子,但對她卻並不感冒。

還沒等她再向前一步,流風的聲音就從裡面傳來,「一早上都給你了,還要什麼?」他的聲音帶著些沙啞,倒意外地很是性感。

裡面的女人嬌儂軟語的接了句什麼,蕙綿沒有聽清,不過倒是聽見了兩聲響亮的親吻聲。

她帶著淡淡的怒氣,上前一腳踹開了房門。

「表哥,你們還要繼續嗎?」蕙綿扇了扇隨著開門而衝到鼻翼的情愛的味道,有些懶洋洋的問道。

流風聽見這一聲,立即有些慌張地將懷中的女子推到一邊,看了蕙綿一眼又連忙撈起床邊的衫子搭在肩上。

「堂子」,他沒有理會蕙綿,起身來朝外大吼了一聲。

蕙綿朝他看了看,穿著褲子呢,看來是要結束的節奏了。

「你吼他幹嗎?」蕙綿伸手拉住了男人的光臂膀,有些好笑的問道。

堂子那邊沒有應聲,流風轉頭看了眼蕙綿,眼中竟然有像是很對不起她的光芒一閃而過。

「我不是讓他帶話給你,要你先過去嗎?」流風將她的手從自己手臂上拿了下來,他十分不想她碰這樣的自己。

「我想和你一起去」,蕙綿說著走到窗邊,將窗子打開來,然後回頭朝他一笑,繼續道:「就過來找你了,沒想到,打擾到你,我這就走?」

她說著,並作勢要走。

「沒有」,流風連忙道,並且看著蕙綿,這樣的場景下,他既希望她生氣,又不捨得她生氣。

一時糾結不已,男人煩躁的抓了抓頭髮,不經意間掃見了床上抱著被子的女人,氣極了大吼道:「你他娘的還不快滾出去?」

「少爺」,丫頭不情願的叫了他一聲,她可是什麼都沒穿呢。

「滾」,流風見了那女人擺媚的樣子更加生氣,吼聲差點沒掀了屋頂蓋兒。

蕙綿掏了掏耳洞,對流風道:「你還是快去洗個澡吧,我們得快些走了。」

流風突然有些委屈的看了蕙綿一眼,然後轉身去了通間兒里的澡池裡,不準備再管外面這些事。外面蕙綿則指揮著那些丫頭收拾起了房間,雖然有些指揮不動。

他床上的那個女人有些哀怨的看了蕙綿一樣,在其他丫頭嘲笑的目光中躲在被子後面穿上衣服,一步三回頭的離去了。

這樣的情景看得蕙綿一陣好笑,突然間覺得自己很像這個時代懂事的大家族中的正牌娘子,正賢惠的幫著與其他女人亂搞的相公收拾戰場。

這樣的想法出現在腦中,她倒是意外地沒有生氣的感覺,只是覺得好玩。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對方是流風,而不是別的人。

流風收拾好以後,太陽已經很高了。

「好了,咱們走吧。」蕙綿看著收拾好的他滿意點了點頭,並沒有打算再等他去用飯。

「哦」,流風悶聲悶氣地應了聲,也不再說什麼,臉色沉沉的跟著蕙綿出去了。

雖然他捨不得讓她生氣發火,可她竟然連一點不高興的表情都沒有。在她的心目中,他真的就連個屁都不算嗎?

這次出門的時候倒是碰見了一同朝他們走來的栗陸鎮海夫婦,楚無桑對蕙綿仍是不太好的表情。

不過栗陸鎮海這個姑父倒是笑呵呵的同她說了話,聽說他們要去西郊參加金秋雅集,還一個勁兒的贊好。

栗陸鎮海這個人,雖是一介武夫,對那些文人整天擺弄的文字筆墨倒是很有幾分嚮往。也因為此,流風從小不僅習武,還習文。

不過流風也不大喜歡這些東西就是了,但是他仍舊練了一手器宇軒昂的好字。其字在文人才子聚集的京都也是很有名的,那誰誰說過,「大公子的字只其間的一股氣,就壓倒了千千萬萬的人。」

因為字好,文人雅集便少不了流風的一張帖子。他是負責將集會間由當世大儒所提的總序謄錄下來的,也算其中一個不可缺少的人物了。

沒說幾句,栗陸鎮海就忙催著他們出發了,也沒想起問問兒子吃過飯沒。

兩人坐到了馬車上,蕙綿瞅見流風直冒紫氣的臉龐,總忍不住笑。

流風看見那女人一直笑,心中的不滿和失望更加不停地涌動,不由得朝著她冷哼了一聲。

「好了,不要生氣了,我也不知道你一大早就那麼激動的要抱女人啊。」

蕙綿起身坐到了對面流風身邊,並撒嬌似的搖了搖他的手臂。

「你不會是還有火氣吧?」她抱著男人的臂膀不撒手,笑問道。

「是」,流風重重的應了聲。

「那怎麼辦?再找個女人?」蕙綿仍舊笑著說道,腦袋也倚在了他的肩膀上,呼吸著從紫色衣衫下透出的他的清爽的氣息。

「你明白我的意思,為什麼還要胡攪蠻纏?」流風不舍的移動身體,不捨得那個軟軟的小腦袋從肩膀處離開。不過他仍舊很生氣,說話間凌亂的氣息震動著胸膛,然後傳到肩膀處。

「我怎麼胡攪蠻纏了?」蕙綿抬起腦袋,看著他的側臉,問道。

「我沒有要再找女人」,流風回答時,轉過頭,與蕙綿雙目對視。

「哦」,蕙綿沒有說什麼,又把腦袋放在了男人的肩膀上,雙手也抱住了男人的一隻臂膀。

「綿兒,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流風握緊了被她抱住了手臂的那隻手,聲音低沉地問道。

「嗯」,蕙綿只輕輕地哼出了甜膩的鼻音,同時閉緊了雙目,再無聲息。

男人的眼眸不禁因此一暗,然後他低下了頭,將嘴唇一點點靠近那一點嬌紅。

「不要用你剛親過其他女人的嘴碰我」,蕙綿沒有動作,沒有睜眼,只是聲音有些發冷的說道。

流風一頓,將垂放在身體另一側的手垂向軟軟的墊子,一聲悶響。

稍事,男人的嘴角竟又牽起了一絲笑容。

半個時辰之後,馬車在題名為大庭的西郊皇家別院停了下來。

「綿兒,醒醒。」男子輕柔地喚著此時已倒在他雙腿上大睡特睡的女子,一隻大手也緩緩地覆到了她閉著的雙眼上。

「到了?」她睡意朦朧的咕噥了一聲,晃了晃腦袋。

「嗯」,男人隨即一聲悶哼,然後有些沙啞的回道:「到了」。

蕙綿一驚,睡意去了八分,隨後在心中嘲笑起了這個要女人沒夠的表哥。

她哪知,男人本就對她盛滿愛意,而這一路上她又側個腦袋倒在他的大腿上睡覺,離那個敏感的位置那麼近,他若沒有感覺,那與植物人也沒有什麼差別了。

「到了,快起來吧。」流風不想留給她不好的印象,清了清嗓子,才又對女子道。

蕙綿卻起了壞心,故意朝那個地方作了下不經意地碰觸,然後坐起身來。流風竟是忍住了聲音,手卻鬆鬆緊緊地握了好幾次,差點忍不住,將她按在馬車裡好好恩愛一番。

「快下車了」,蕙綿跳下了車,手掀著車帘子,帶著幾分嘲笑地對仍坐在那裡的男人道。

流風沒有表情地望了蕙綿一眼,跳下車來。

「過會兒男賓會先去探芳園,女賓會去惜芳園,我就不陪著你了,你自己小心點。」流風跳下車后,也不看蕙綿,有些冷冷地對蕙綿說了這麼一句。

他若察覺不到這個女人剛才對他的故意作弄,他就枉在情場混了那麼多年了。

若庸的金秋雅集,往往是男女賓都到齊以後才匯合了,一起作流觴曲水之游。流風本來還打算著跟著她一起去惜芳園,就怕她沒參加過金秋雅集,沒個認識的夥伴,在那裡在被人欺負了。

可如今看這個女人的樣子,旁的女人哪能那麼輕易的就欺負了她?

「好的」,蕙綿來之前就弄清楚了這裡的規矩,只笑著應了流風的話。

在他二人說話期間,行宮門口又陸陸續續的過來了幾輛馬車,上面的男女一下車來,遠遠地就跟流風打招呼。

「那我先走了」,蕙綿說道,沒等流風回答,便帶著夏香走開了。

「哎」,流風有些遺憾地朝那個女人喊了一聲,輕嘆一口氣,只好轉身迎著那些半面之交扯起了笑臉。

「楚小姐,您過來了?」蕙綿才到門口,就被一臉驚喜加驚奇的思齊應住了。

王爺雖不說,但這幾日卻是常常關心這個楚小姐,有事沒事總要問上一句。聽手下說了楚小姐好像與蕭公子鬧了彆扭時,他們王爺可是生生跑出了王府大門才停了下來。

等他再要勸說王爺繼續前進去楚府時,王爺卻又一言不發的回了府里,倒把他弄得莫名其妙。這時看到楚小姐真的過來參加金秋雅集,他當然驚喜。

思齊本來猜想著王爺那麼巴巴兒地給人家下了帖子,怕楚小姐要不來呢,誰不知道楚小姐最不喜歡的就是這些了。

可如今人來了,他接著了,自然又驚奇。

「楚小姐,您先裡面請,王爺剛才還在門口呢。這會正接了周先生在裡面說話呢,您知道周先生吧?就是當年就國計民生給皇上上了三策的周先生。周先生早幾年就辭官了,王爺一直很仰慕周老先生的才學。今日正巧,正碰見周先生回京遊歷,王爺見了周先生可高興了……」

思齊一直不停地說了好多,目的只有一個,解釋自家王爺去向,把自家王爺的好形象傳達給這個不知怎麼就跑到了王爺心裡的女人。

「好了思齊,你不要說個不停了,我等會兒自然會見著你家王爺的。」蕙綿笑著打斷了熱情的思齊。

思齊摸了摸腦袋,嘿嘿地笑了起來,然後就要送蕙綿去惜芳園。

蕙綿止了他,隨意拉了個候在一旁的引路丫頭,跟著便進去了。

她也打聽過了,每年的這種金秋集會,若庸都會帶著兩個小廝親自在門口迎接那些應邀而來的文人,沒有一點王爺的架子。

通過這樣的集會,他將許多飽學之士引薦給了自家大哥或者直接向宮中的父皇推薦,為朝廷充入了許多棟樑之才。

也不是沒有人質疑過若庸如此禮賢下士的用意,但他舉辦文人機會這麼多年來沒有拉攏一個黨羽,那些懷疑的聲音也挑不出什麼了。

再加上太子殿下與這個弟弟自小感情甚篤,皇上對他又是極端喜愛,當初就算是有些人想渾水摸魚,也不敢直接拿出來說,就怕落個挑撥皇家關係的罪名。

這些,還是昨天的時候步驚風說給蕙綿聽的。

蕙綿由引路下丫頭帶著,跨橋越廊,約一刻鐘后才到了那惜芳園。園裡已經有了不少人在了,有的在屋內說話,多數是坐在游廊上,觀賞擺在一旁的開得極好的一叢叢菊花。

那些人都是三三兩兩有伴兒的,見了蕙綿過來,有的愣了愣,有的直接做沒看見,也有的露了個笑臉。

也有不認識她的,只漠然的看了一眼,臉上還帶著與同伴講話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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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寫的比較少,正好這時有機會上網,就這麼傳上來了。下次爭取多寫點再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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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舞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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