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暗涌
晴朗了一段時間的天空,再一次被陰霾侵襲,厚重的鉛雲鋪成在天空,就像是一塊巨石壓在人心裡,沉悶壓抑。
當齊喻楓和段舒婷他們趕到精神病院的時候,現場已經被警察拉了警戒線。
兩人看向病房裡面,瞳孔瞬間瞠大到極致。
只見那病床上,白色床單和被褥被艷紅的鮮血染紅,穿著藍色條紋病服的齊寧兒就像是一個血人一般躺在那裡,她面容浮腫,臉色青白,唇瓣乾裂而毫無血色,身子就如冬天的老樹枝,枯槁如乾柴。
而那些血,全都是從她口鼻耳眼中流出,所謂七竅流血也不過如此。
段舒婷渾身都在顫抖,她瞪著眼睛看著裡面,連呼吸都忘了,昨晚的夢境再次入腦,被人挑斷的四肢,被破開的肚子,那一地的殘肢斷骸,那蔓延她全身的猩紅,顏妮那張笑的狂肆扭曲的臉……
啊——
「媽!」
凄厲的尖叫聲響起,段舒婷再一次昏倒在齊喻楓懷裡。
齊喻楓看著病房裡那觸目驚心的畫面,心臟狠狠被揪緊,狹長的墨眸劃過一到陰鷙怒恨的暗光。
段舒婷被人送進了醫院,齊喻楓留在現場。
看著齊寧兒染血的屍體被抬出去,齊喻楓拳頭緊握,那張臉陰沉可怖,「有什麼線索沒?」
勘察現場的隊長手裡拿著對講機,肅著一張國字臉,「事發現場並沒有可疑之處,找不出他殺的線索,跟這裡的醫護人員了解了下情況,死者這段時間情緒異常不穩定,偏激癲狂,攻擊每一個靠近她的人,初步斷定,死者極有可能死於心肌梗塞或是突發性腦溢血,當然,具體情況如何,還得經過法醫進一步斷定!」
齊喻楓狠狠閉了閉眼,他沒想到,他的一次決策,居然斷送了自己親妹妹的性命。
寧兒縱然再錯,那也是他的妹妹,小時候會跟在他屁股後面跑,軟軟糯糯地喊著「哥哥,等等我」的嬌俏女孩。
在他叛逆期間,被外面的人打得鼻青臉腫,被爺爺關在祠堂罰跪的時候,她會悄悄地給他送上糕點和葯,一邊小心翼翼地幫他抹著一邊幫他吹著涼氣,含著眼淚說:「哥哥,擦了葯就不疼了。」
人性本善,每個人都有柔軟的一面,他不管別人怎麼看,在他眼裡,他的妹妹,始終是那個會給他擦藥,怕他疼的女孩。
可是,他卻為了家族,衡量什麼狗屁利弊,親手將她推了出去,讓她落到如此慘死的境地。
說到底,還是他這個做哥哥的,沒本事,不夠強。
中午,段舒婷醒了過來,看到病床前伺候的盛謹萱,二話不說,抄起床頭上的水杯狠狠砸了過去,「滾!」
盛謹萱痛得尖叫一聲,手捂著疼得鑽心的額頭,因為眩暈,腳步踉蹌了幾下,抬眼間,一片紅霧遮住了眼帘,她深吸了口氣,冷冷地看著準備起來卻因為身子虛弱而栽倒的狼狽女人。
此時的她,哪裡還有平日的半點端莊優雅,溫和慈善?
「你是豬嗎?扶我起來!」
段舒婷如同一個瘋婦一般,歇斯底里地怒吼著,一向梳理得一絲不苟的頭髮這會兒散亂不堪,保養極好的面容也沒了往日的光彩。
盛謹萱用紙巾擦了擦血跡,這才走過來將她扶起,只是在即將站起之際,她手突然一松,段舒婷再一次倒了下去,而且好巧不巧地手掌撐在了那些玻璃碎片上,疼得她尖叫連連。
「媽,抱歉,我暈血,身子有些發軟!」
盛謹萱手忙腳亂地蹲身再次將她扶起,段舒婷一雙眼睛猩紅而怨怒,她猛地揚起沒受傷的手,一掌甩下,將她推開,「賤人,滾遠一點兒!」
齊喻楓推門進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他疾步上前,扶著搖搖欲墜的段舒婷,「媽,怎麼回事兒?」
「讓她滾,我不想看到她!」
齊喻楓看了盛謹萱一眼,像是沒看到她身上的傷一般,「出去!」
「喻楓,我……」
「滾!」
這次齊喻楓加重了語氣,盛謹萱要說的話卡在喉嚨里,她深深看了他一眼,閉了閉眼,不發一語地走了出去。
靠在冰冷的牆壁上,盛謹萱養著頭,她看著自己染血的手,譏屑地笑了笑。
她盛謹萱可以為了他齊喻楓低到塵埃里,可以放下她的驕傲與矜持,可也並不代表,她好欺負到別人打罵,不還手不還口的地步。
一方素色的手帕出現在眼前,隨之而來的是女人清冷淡然的聲音,「要擦擦不?」
盛謹萱轉眸,這才想起,這家醫院是這個女人工作的地方,她嗤笑一聲,不客氣地拂開她的手,「少假惺惺了,你心裡指不定怎麼得意怎麼嘲笑吧!」
顏妮收回手帕塞進白大褂的兜里,挑了挑眉,看著她,好笑道:「我為什麼要得意?你有什麼值得我浪費表情來嘲笑你?」
盛謹萱抹了把臉,手碰到傷口,疼得她嘶地一聲,吸了口氣兒,她看向外面陰霾的天空,似是問她,又似是自問一般,「你這麼冷,他到底愛你什麼?」
顏妮抬手將鬢間的發撩到耳後,「好好愛自己吧!」
那個男人,不會是你的良人!
當然,後面這句話顏妮並沒有說出口。
其實,她這樣未必不是一種幸運,沒得到,就算痛也痛不到哪裡去,就怕當她得到之後,男人在你笑的最開心,最甜蜜的時候,再在你心尖兒上捅一刀,那才是痛徹心扉。
終歸來說,她盛謹萱愛錯了人,愛上一個不愛她的男人,愛上一個得罪她顏妮的男人。
盛謹萱看著她裊裊娉娉的背影,儘管白大褂寬大,卻因為她高挑的身材,硬是被她穿出一種別樣的風情來。
靠在牆壁上的身子漸漸下滑,好好愛自己?
她也想!
可是,當一顆心盡數被他人佔據的時候,連自己都會忽略。
病房裡,段舒婷掌心處的玻璃渣被醫生挑出,她那隻沒受傷的手緊拽住齊喻楓的衣袖,「喻楓,寧兒她……」
「目前斷定是死於心肌梗塞或腦溢血,具體情況,還得經過法醫鑒定!」
「不,是顏妮,喻楓,一定是顏妮殺了她!」
段舒婷激烈地出聲反駁,眼底的狂亂令齊喻楓皺眉,「媽,沒憑據的事兒,你別瞎說!」
「喻楓,是真的,媽的感覺不會錯,我昨晚做夢,就夢到寧兒被她殺了,斷了四肢,到處都是血,她……」
「媽!」
段舒婷還想說什麼,齊喻楓語氣沉沉地打斷她的話,他看著神情幾近崩潰的母親,狹長的眸子閃過一絲暗沉,「媽,你告訴我,你為什麼要死咬著顏妮不放?」
段舒婷當然不會將那個理由說出來,她臉色蒼白而鐵青,眉宇間透著一股怨毒的煞氣,「我說是她就是她,你給我查,好好地查!」
她不相信,一切都那麼巧合。
從她買通殺手殺她,最後卻被人殘忍地殺害拋屍與河底,第二天她便收到那噁心醜陋鮮血淋淋的玩意兒。
盛謹偉差點被人給撞死,罪名卻被安在喻楓身上。
壽宴之上,她們給她下藥,最後受害人卻成了寧兒,齊家也因此惹怒盛謹梟那個悍然匪氣的男人,而被他瘋狂打壓。
這段時間以來,哪一件事與她無關?
她不回來,一切風平浪靜,她一出現,齊家卻是禍事連連,要說不是她在這裡面搞得鬼,她段舒婷這些年白活了。
下午,齊喻楓便被傳進司法部門,而原因,是齊寧兒的屍體發生一件詭異的事兒。
人明明已經找不到任何生命跡象,然而,那血卻像是活水的泉眼一般,依舊止不住地流,屍體都快變成一具乾屍了,法醫希望徵得家屬同意,要求解剖。
齊喻楓對於這種詭異現象,也明白,這不僅僅是突發疾病而猝死這麼簡單,遂,毫不猶豫地簽了字。
下班的時候,是盛謹梟來接的,楊崢開車,男人坐在後座上閉目養神。
坐上車,男人習慣性地將她往懷裡攬,顏妮想到醫院裡的盛謹萱,狀似無意地開口,「你那寶貝妹妹今兒個在醫院被人又是砸頭又是巴掌,真是可憐見的。」
盛謹梟摟著她的手臂緊了緊,他將頭埋在她肩窩裡,沒說話。
謹萱的事兒,他最是無奈,他想幫,可是,她自己不爭氣。
有道是清官難斷家務事。
她和齊喻楓兩人,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他若是強迫她離婚,到頭來,她還得記恨他這個做大哥的拆她婚姻。
將齊喻楓拖出來揍一頓?
事後吃苦的還是她。
這種事,最好是她自己能想通,能放下。
顏妮也適當地沉默。
兩人回到別墅,張嫂已經做好了飯菜,顏妮放下背包,第一件事就是去浴室洗澡。
這是她的習慣,每天下班或是從外面回來,便是洗澡。
盛謹梟上樓換了件家居服,一陣「嘀嘀」地手機鈴聲在響。
男人麻利地套上衣服,從顏妮外套的兜里舀出手機,顯示上是條信息,上面沒有署名,只是一串數字,盛謹梟將手機擱下,本不想理會,突然鬼使神差地又拿了起來。
下一秒,他又放下。
這樣一拿一放連續兩次,他心裡啐了自己一句,操,真他么毛病。
像是背後后什麼追趕一般,他急急出了卧室,而那條簡訊,他最終是沒看,卻下意識地記住了那竄號碼。
顏妮從浴室出來,眼角掃到床頭上的手機,她拿起來看了眼,簡單的幾個字,「果子已經熟透!」
媚眸閃了閃,她刪了簡訊,擱下手機,站在梳妝鏡前,擦拭著她那頭短髮。
顏妮下樓的時候,盛謹梟已經坐在餐桌前了,見她下來,面無異色地提醒道:「你手機有信息!」
「嗯!」
顏妮輕應了聲,表示知道。
張嫂替兩人盛好飯,說了句先生太太慢用,便一頭栽進了廚房。
「齊寧兒死了!」
盛謹梟冷不丁兒地冒出這一句,顏妮筷子為頓,淡淡瞟了他一眼,「你傷心?」
盛謹梟差點被一口飯給噎住,他喝了口湯,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干爺屁事!」
顏妮笑著,「那你說什麼,影響我食慾!」
盛謹梟目光沉沉地看了她一會兒,終是提那糟心的事兒,「這陣子盡量少出門,爺最近要出趟任務!」
他沒告訴她,齊寧兒被人灌了一種比氰化鉀還毒的特別研製藥物,死相慘不忍睹,毫無疑問,這是一場他殺,只是兇手老練,讓人查不出半點蛛絲馬跡。
距離上次的投毒案件,兩個月不到,多多少少有些人將目光放到她身上,恰巧最近段家那邊有了大動靜,他得親自出這趟任務。
是夜,空中飄起了綿綿細雨來,一輛黑色的不甚起眼的車駛進了衚衕裡面的一處四合院兒。
前面的司機遂先打傘下車,恭敬地拉開后坐的車門,一個身穿黑色西裝,身材高大的男人從車上下來,裡面的人似乎知道他要來一般,有些斑駁的木門被人從裡面打開。
「霖哥!」
男人普一進去,女人便一頭撲進他回來。
裡面沒有開燈,外面昏黃的路燈折射進來,依稀可以看出,那是張臉,是段舒婷的,而男人,赫然是段家長子段霖。
「嗚嗚~霖哥,寧兒她死的好慘!」
段舒婷就像是一個溺水的人抱著救命的浮木一般,緊緊地抱著男人不鬆手。
「行了,別哭了,我會送顏妮去地底下陪她的!」
段霖拍著她的背脊,柔聲安慰著,只是說出的話,卻透著一股陰森狠辣之氣。
段舒婷抬頭,眼底迸射出一抹怨毒,「我要剝她的皮,抽她的筋,碎她的骨,讓她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行,等我這批貨出去,再來收拾她,到時候隨你處置!」
說著話,段霖熟門熟路地攬著她進了一間書房。
兩人密謀了一番,從裡面出來,已是兩個小時后,段舒婷依依不捨地送他到門口,「霖哥,別讓我等太久,顏妮一天不死,我寢食難安,你知道的,若是讓她捅出那些事,我們就完了!」
「放心,只要老三還在我們手上一天,她便沒這個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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