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六章 上一次的功虧一簣8
凌嶙市離玉蘭市不算遠,直線距離只有不到兩百公里,而且是同在地溪省內。以前沒有修通高速公路時,需要走大量盤山公路,公路里程接近六百公里,而且路很不好走,狹窄彎曲坑窪不平,經常堵車,一堵就是半天。凌嶙市是山區的地級市,有一半多的地盤都是山區,尤以丘陵矮山為主。不算很高,但連綿不絕,河流溪水也多,道路絕對繞不過去,所以高速公路就盡量取直對正,該修橋修橋,該打洞打洞,里程降到了二百七十公里。
「為什麼會在凌嶙市呢?」陳宇在裝甲運兵車裡提出了自己懷疑了很久的一問。「去東北去華南不好么?」在知道父親陳建國被從京城帶到了地溪省凌嶙市羈押的那一刻,陳宇自自然然地就產生了懷疑,覺得這裡有陰謀,是奔著自己來的,要不然為什麼要將異地羈押的地點選在自己所在的省份呢?想要誘使自己去解救?自己沒有在凌嶙市工作過,那邊的關係不廣,認識的人倒是有,但深度交往的沒有,如果是在玉蘭市的話——?!
庄有德輕輕拍拍陳宇的肩膀說:「不要想太多,不論是不是有陰謀詭計,我們自己穩得住,做自己應該做的,不行差踏錯,別人是不可能奈何得了我們的。」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陰謀詭計都是不堪一擊的。」莫衛東說得非常豪邁,為了配合言語姿態也擺出同樣豪邁的動作,可是裝甲運兵車的內部空間真的不適合擺譜,手肘和後腦勺幾乎同時碰壁,好在只是擺姿勢,用力有限,只是疼了一下,並沒有弄傷自己。
車隊保持著緊密的隊形,以六十公里每小時的速度,於二十三點零五分抵達凌嶙市出口。車隊沒有進市區,對凌嶙市的道路庄公機是熟悉的,他命令前方的引導車走新建中的沿江公路。凌嶙市的市區以前一直在江北岸,北岸的地勢相對平坦開闊,但在九十年代中期就已經非常飽和了,地價上漲得速度比玉蘭市還快。全面開發江南岸是諸國棟主政凌嶙市之後提出來的,而且一上手就是宏偉的藍圖,橋樑、公路、學校、醫院、廣場、公園以及超過十個小區同時入場開發。沿江公路和跨江的兩座新橋是政府投資的重點,也是佔用資金的重頭戲。市政要靠積累拿出這樣一筆十億計的款子是幾乎不可能的,在諸國棟來到凌嶙市之前,凌嶙市財政年年赤字,而且數字一年比一年誇張。諸國棟到了凌嶙市之後,先在下面縣裡工作,花了五年時間將一個特困縣拉到了全省十強縣,也將副縣級的諸國棟自己推到了副廳級。到市裡工作了八年,諸國棟已經是五年的正廳,而且在市委書記的位置上坐了三年半了。江南岸的開發是諸國棟當上市長后的第一把火,除了向上級要了一部分錢,其餘的都是賣地的錢,十個同時開工的小區就是十片賣出去的土地,而且其中有幾個小區還是特大型的。最大的一個是山景湖畔別墅風景區,範圍涵蓋了三個梯級小水庫,一個森林公園,修建了別墅區、療養度假區、養老康復區、高爾夫球場、五星級度假賓館等項目,當然,手續是分開辦的。
千禧年前後,賣地經濟玩兒的好地區很多,但基本上都集中在一線大城市,如凌嶙市這等的山區地級市,玩兒不好很容易搞出鬼城來。
諸國棟無疑是玩兒賣地經濟玩得出神入化的一位高手,十個樓盤的預售都很理想,尤其是山景湖畔別墅風景區的三十六棟頂級別墅,居然全部賣出去了,而且是每平方三萬元的高價位,這對凌嶙市房價起到了神奇的催化劑效應。
凌嶙市的保障房也是走在全國最前列的,但凌嶙市有一系列的土政策,政策保障房的房子不僅很小還都不是新房子,更重要的是只租不賣,房租便宜,但租住資格一年一審,弄虛作假的要追究刑事責任。這些舊房子就是六七十年代的筒子樓和半邊樓,有的是八十年代修的,其他城市在九十年代後期就陸續開始拆除了,諸國棟上台後制止了凌嶙市的跟風,讓這些樓大部分都保留了下來。其實,八十年代之前的樓房建築質量是比較高的,起碼樓脆脆樓歪歪等偷工減料的事情極少出現,農民工也不多,搞建築的多是建築工人,修建的時候又有單位的上上下下在一旁盯著,質量有保證。經過檢查,除了極少數有危房疑似指數的被拆掉了,其他的都由政府買下,改作了政策保障房。因為極少拆樓所以也沒有出現釘子戶,也就沒有因為拆遷而上訪的極端人群。
上訪人群的另一個大頭是下崗的,諸國棟很幸運,他手裡沒這個麻煩。凌嶙市是農業市,還不是農業大市,農業產值也不高,但卻是凌嶙市唯一的支柱產業。凌嶙市轄區內有兩個大廠,都是兵工廠,級別上跟凌嶙市是平級的,也不在凌嶙市市區,而是在山溝里。到八十年代的中後期,兩個廠都搬遷到了玉蘭市的遠郊,現在是陳宇對這兩個廠子頭疼了。凌嶙市的工業發端於八十年代初期,但規模很小,鄉鎮企業而已,後來諸國棟搞了飼料聯營,將部分鄉鎮企業兼并了進去,到了現在是越做越大用工也越來越多了。再有就是礦業了,諸國棟重手打擊了私挖盜採,組成了由市投資集團控股,交給民企股東管理的礦業集團,統一開採和粗加工。然後靠碼頭河運到下游的省份。
沿江大道是江南臨江的荒山剷平后修建的,十個小區的土地有八個的主體都是削平山頭或者沿著山勢梯級開發的,在建設初期,江南這一片兒炮聲不絕於耳。
沿江公路向上,是新修的小區,入住的不多,大部分窗戶都是黑的。沿江大道的路燈都亮著,照著寬敞的雙向四車道。空寂的大道上,庄公機打頭的車隊依舊保持著時速六十公里,到新建成的凌嶙市二號大橋前,向大橋反方向轉去。
凌嶙市武警支隊的訓練場在江南山後,以前是一條小路,現在變成了寬闊的高等級公路,公路通往山景湖畔別墅風景區,兩家是鄰居。
拐上通往訓練場的小道,只往前開了十多分鐘就到了大門前。站崗的武警看到長長的車隊有點兒發傻,不明白這是什麼人來了,但並不擔心,這裡是華夏內陸,敵人是不可能有的,如果是幾十輛拖拉機他肯定會害怕,那絕對是來打架的。軍車軍牌讓哨兵一點兒心理負擔沒有,來得再多都不會有事兒,就算有事兒也不是自己的事兒,要頭疼也是支隊長政委,大隊長指導員去頭疼,他一個大頭兵犯不著傷這個腦筋。
可惜,他想錯了,庄公機很不厚道的下令摸營,還算好,附帶了一句別傷人。
大頭兵在伸著脖子問正面過來的軍官找誰的時候,一個隊員已經悄無聲息地摸到了他背後,一個手刀切在了他的后脖頸子上,直接打暈扔到了一邊兒。值班室里的另一位哨兵正帶著耳機聽音樂,一邊聽還一邊兒在泡著速食麵,還放了兩根火腿腸,小日子過得挺滋潤的。他根本就沒有聽到外面有動靜,也壓根兒沒想過會被偷營,所以口鼻被一塊毛巾捂住的時候一點兒準備都沒有就昏迷了。對付他的這一組比較大方,給上了點兒葯——乙醚。
在訓練場留守並負責陳建國案件警衛工作的武警有一個中隊,不過都已經睡下了,被庄公機的人摸進營房裡,一人給聞了一下乙醚。
對專案組的人,庄公機沒那麼粗魯,庄有德也沒讓庄公機出面,他和莫衛東去的。手續是真實的,而且是齊全的,沒必要搞那麼多事兒,至於說對付武警中隊,這個不叫事兒。
陳宇在裝甲運兵車裡等著,車停在院子里,院子中是三個籃球場,三合土的地面,鋼管焊接的球架,籃板的白油漆斑駁脫落,木頭也多處腐朽損壞,六個鐵籃筐沒有一個是正的。
不一會兒,庄有德和莫衛東扶著陳建國出現在車門前。
陳建國的頭髮完全白了,就在這段時間裡,徹徹底底的白了,一臉的憔悴和神經質,看人都是低著頭斜著眼的。見到陳宇半天不敢認,認出來后兩眼淚珠子噼里啪啦的往下掉,但還是沒敢哭出聲來。
陳宇的火兒猛地就冒了上來,很顯然,陳建國並沒受到肉體上的毆打,但精神上的折磨卻是很大的。
庄有德伸手按住想要跳下車的陳宇,搖頭道:「沒有太過分的行為,我問過了,人是自己把自己搞崩潰的。」
陳宇尤自不信,想要掙脫出來,但庄有德的力道豈是他能掙脫得開的。
莫衛東拍了庄有德一下,勸導道:「讓小宇出口氣算了,咱兄弟怕什麼麻煩,沒幾天就到當下了。」
庄有德只好鬆開手,任由陳宇跳下車,往審案子的房間跑去。
「走吧,」莫衛東也只能拉著庄有德跟上去,「無論如何咱們都不能讓小宇一個人去面對不是。」
陳宇根本就不想尋找事實,也不在乎真相,他就是想要發泄一番,他心中壓抑的怒火已經到了極限,好像如果不發泄出來就會自燃,從肺腑中冒出火苗來,點燃自己,並將這個世界燒出一個窟窿出來。陳宇衝進辦公室,看到一張辦公桌下面丟著一根警棍,毫不猶豫地沖了過去,抄起警棍見人就打。突如其來的襲擊讓屋裡這群官老爺都失去了應有的冷靜,一個個抱頭鼠竄狼狽不堪。追打了十幾分鐘,陳宇就沒有力氣了,火氣也隨著汗水流淌了出來,比汗水還先蒸發乾凈。他彎著腰,手支撐著膝蓋,喘了兩分鐘粗氣,喘韻了之後就去找庄有德和莫衛東。
庄有德和莫衛東在隔壁的辦公室里,這裡只有一個人在,而這個人是莊家陣營的。陳宇進屋的時候看到庄有德和莫衛東正在認認真真的看文件,就湊了過去。庄有德和莫衛東並沒有迴避他,三個人就一起看起來。
文件有點兒長,厚厚一摞,但翻越文件的莫衛東看得相當的快捷,每頁大體晃一眼,一目十行的往下看。
文件是陳建國的供述材料,陳建國說的很多也很細,他自己的事兒,與他相關的事兒他都詳詳細細地毫無保留地全都交代了個清楚,再後面是陳宇的事情,也是一樣,只要陳建國知道的一點兒沒剩,全說了。但到這兒也才整個文件厚度的五分之一而已,再後面是他以前同事和現在同事的事情,有的沒的說了很多,再後面就是莊家和莫家,也是一樣,只要陳建國聽說的都一點兒沒有遺漏。
走馬觀花翻看一遍就用了四十多分鐘,這還是整理好的匯總,並不是詢問的原始卷宗。
莫衛東翻完后將文件丟在桌上,盯著庄有德,倆人面面相覷都沒什麼話好說了。
陳宇也愣了,恢復過來之後訕笑道:「呵呵呵呵呵,真不是誰都演得了江姐的角色的。」
「蒲志高也沒有這麼軟的骨頭吧!」莫衛東氣哼哼地諷刺道,「你家老爺子頭髮白完是用腦過度,回憶過度造成的,他不是被刑訊逼供,他是累的。」
陳宇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的,他心裡後悔透了,早知道剛才就該不下車了,如果自己不是為了給老爺子報仇,就不會讓庄有德和莫衛東發現這份文件,等時間到了當下,這段歷史也就不再有用,文件會自動消除,那不就什麼事兒都沒有了么!可現在卻尷尬大了!陳宇一直希望自己老子能平步青雲,為此他又出錢又出力還搭了庄有德和莫衛東很多的人情,就盼著老爺子能一步步向上,一直衝進京城中的那一片海。其實,陳宇清楚,他這樣做也是為了自己,將陳建國推上去,推到副國級甚至正國級,他自己就從衙內升級為太子黨了,以後登頂的可能性就會大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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