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遇刺(患得患失的帝王)
未央握著那信紙怔了片刻,望著溫汀清俊的容顏一瞬恍惚。這是第一次聽到他的姓氏,他本是姓葉。
「娘娘有什麼吩咐。」他微低下頭,一手放在右側佩劍上,一手無奈的垂在左側,眉目里交雜的是無人能懂的情愫。
「我,想走走,你不要跟著。」她支吾道,遊離的目望向遠方。
「娘娘有了身子,臣必須把娘娘的性命和小皇子的安危放在第一位。」他說道依舊是一臉的嚴肅。
未央知道溫汀,不,葉溫汀,是一個謹言慎行之人,她一撫額,嘆道:「為了小皇子好,你也不想本宮把小皇子給悶壞了吧,本宮想出宮走走。」
「……」男子俊臉抹霞,頭低的更低了。
「臣跟著娘娘,十步開外……」他說得淺淡,頭也低垂地深沉,那半塊玉質的面具遮蓋了他目里的情緒。
她不再言語,一手輕攏綰紗流雲袍,一手護著小腹朝遠處宮門的方向走去。
「娘娘,臣去叫馬車。」他低聲說道,帶著些許慌張。
未央微微點頭示意,「我不會走遠,聽說過了斷橋有一片楓葉林,站在未央宮頂上都可以看到,我只是想去看看。」
溫汀沉默的應著,將夜未央撫上馬車。
出了宮門就是斷橋,那不遠處,楓林染火,宛若人間仙境。
拖地三尺的白色裙擺掃著墨玉色的地面,簌簌無聲。
未央踏著墨玉色的石階,向著楓林深處走去,溫汀惴惴不安地跟在她身後,美目深凝。
她突然止步,十步開外的他也會突然止步,她突然加快速度,他亦然。
良久終至楓葉林,她在那處木椅上坐下,歇了會兒。溫汀僵硬地站在離她十步開外的地方。
「溫汀,你也坐。」她揉了揉眉心道。
「臣不敢。」他低垂著頭。
「真無趣,還真是懷念原來不苟言笑的溫汀。」她拾起座椅上一片緋色的葉子漫不經心地打趣道。
「臣是葉侍衛。」他沉聲道,不悲不喜。
「按官職應該稱大人吧,你只是不敢在我面前稱大人,怕我降罪與你?」她突然頓住,定睛看著他,「溫汀,你原是這般貪生怕死之輩?」
「還是,我在你眼裡就是愛慕虛榮之人?」她說道,心頭燃起微微的傷感之意,只是悲傷一個真心朋友的離去,漸行漸遠。
「娘娘……」他微怔,抬首望著未央。
未央望著他,他被玉質面具遮住的半張臉讓她猜不猜他此刻的神情,她有些微惱,「取下你的面具。」
他惶恐,倉皇跪地,「微臣不敢,微臣醜陋之容,恐驚到娘娘。」
「溫汀我真想殺了你!」她起身運氣將他臉上那半塊玉面隨手掀起。
有紅楓飄落他的肩頭,玉面擲地有聲,那寸長的刀疤在他近眉眼處,突兀卻不顯猙獰,依舊不影響他清俊的眉目……
未央氣息有些不穩,她屏息而言:「五彩琉璃石與南海黑珍珠磨粉可治你臉上疤痕。」
溫汀望著靜靜躺在她手中的一粒五彩琉璃石沒有說話,靜靜地跪在那處,清風過耳,風吟如詩。
「你是淺碧的弟弟,我也會像對待弟弟那般對你……」
她話音未落,溫汀搶白:「臣惶恐!」並不是我惶恐,是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你拿我當弟弟,因為我從來不會拿你當姐姐,我做不到……
「你不必惶恐,我要認弟弟誰也阻止不了我。」未央說道。
夜未央,你真狠心,將我的尊嚴一次一次踐踏,直至體無完膚。溫汀咬牙道:「臣自知配不上娘娘高貴的身份!臣不配!」
未央看清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傷痛,她想,她又自以為是了……
她一手撩起一側衣群再度向前走去,無限寥落。
待他走足了十步后,溫汀才起身跟在她身後。
他如同她的影子,雖此生註定不能成為與她偕老之人,他卻心甘情願為她的影子。就像風影一輩子心甘情願為他弟弟的影子。
楓葉林深處,是一個圓桌,桌子周圍是四個石凳,桌上早已擺好了茶具。有一兩宮人垂首立在旁處。
她坐下,抬眼環視楓林一周。
她素手拿起茶壺,又素手拿起杯盞,淺淺道:「溫汀,你可曾記得關於紅楓的詩。」她想她該試著去挽回這個朋友,畢竟是一個曾經給過她溫暖的人。
溫汀抬眸,再度錯愕。
女子望著他溫婉一笑,那一笑沒有任何隔閡,她只是想在朋友面前做最真實的自己,溫汀是一個值得她深交的朋友。
見他不說話,她笑了笑將杯盞放在他站著的方向,有拿起自己面前的杯盞,微抿一小口。
「我倒是記得好多,也許你不曾聽過。」她頓了頓,「萬里飛霜,千林落木,寒艷不招春妒。楓冷吳江,獨客又吟愁句。正船艤、流水孤村,似花繞、斜陽歸路。甚荒溝、一片凄涼,載情不去載愁去。長安誰問倦旅。羞見衰顏借酒,飄零如許。謾倚新妝,不入洛陽花譜。為迴風、起舞尊前,盡化作、斷霞千縷。記陰陰、綠遍江南,夜窗聽暗雨……」
溫汀聽著她念著,漸漸地朝石桌走進,取下腰間佩劍放於一旁,端起杯盞細細品嘗起來。
未央眉目里閃過一絲欣喜,她自知溫汀本是洒脫之人!豈會拘泥於俗世之繁文縟節?
「聽說娘娘三年前才冠風都,果真名不虛傳。」他說道,眼裡是真實的敬佩。
「溫汀,不瞞你說都是我們那個時代的人做的,並不是我的才學,我只不過比別人多背幾首詩詞罷了,將才那首就是宋朝張炎之作《綺羅香》。」
溫汀錯愕不語。
「我喜歡文人因景生情,天下之人寡情少義,只是文人又太過多情,傷春悲秋,為我庖丁至情至性,細膩入微……哈哈……」她大笑起來,一口茶水差點噴到了溫汀臉上。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很幸運,每一個人生段都有那麼多關愛我的人,少年有夜琉璃,爺爺,還有公子……後來有墨染,再至扶蘇,白鳩,知雲,再到再逢公子,宋律、子夜、巫女姐姐、小葵……然後如今還有溫汀陪我飲茶品秋……」她笑了,明眸酷齒於紅楓之中更是傾城。
溫汀沒有告訴他,他也覺得他很幸運,在允陽花燈夜裡與她相逢,一身白衣出現在他的世界,點亮了他十六載黑暗的人生。
後來,他看著她在楓葉林中沉沉的睡去,孕期的婦女有些嗜睡,她也一樣,她的臉上洋溢著淺淺的微笑,她的手護著她的肚子。
溫汀起身抱起女子,朝未央宮的方向走去,無人瞧見男子唇邊的微笑。
他想是時候了,他們該回宮了。有片刻與她相處的機會他覺得很是滿足。
當他正欲邁開步子下山去的時候,忽覺此處氣息不對,未及片刻就驚覺此林內一陣殺氣。
腳往後面退了兩步,抱著女子的手更加緊了。他突然調頭往楓葉林深處走去。
「咦,人呢?方才還看見在這裡的!」為首的黑衣蒙面人說道。
「在那裡。」另一個黑衣人指著遠處一閃而過的白影。
是的,這白衣太過明顯。
「抓住了風帝最在乎的女人要挾威帝!或者殺了她!」那為首的黑衣人說道。
溫汀冷汗淋漓,他內力深厚自是聽到他們在商議什麼,這才一出宮門就遇到刺殺。
溫汀想若是夜未央出事了他真的只能已死謝罪了。
他一手點了她的穴讓她睡得更沉些,溫熱大手護著她的小腹……
「快追!」來人喚了一聲。
他們人數眾多,溫汀想他們帶來的人馬估計早已經被這些賊人結果了。他一咬牙,奮力向楓葉林內跑去。
未及一刻鐘他便被十餘個黑衣人給包圍住了。
「把這個女人交給我們可以饒你不死!」為首的人說道。
溫汀冷笑,他什麼豈是那種賣主求榮之人?
他憤然拔劍,運氣挽劍,決心殺出重圍,他是誰?他是溫汀!
他與數個黑衣人交手后愕然發現此數人武功都極高。
「你們是誰?」溫汀冷靜從容的聲音傳來。
「小子,不賴嘛,還能接下我們寒宮十煞的這麼多劍。」其中一人輕笑。
「原是寒宮中人,郁夫人的走狗!」溫汀輕嗤。
「你!」那人咬牙切齒。
「難道我說錯了嗎?」趁著他們分神,溫汀披風一拂數短刃從披風下發出,運氣而成,射向那十名黑衣人。
說著就有三名倒下。
「你!小子,我將你碎屍萬段!」為首之人被徹底激怒了,大刀一拔,流光一閃,數楓樹倒下,溫汀護著未央步步後退,那刀鋒之氣快將溫汀震出內傷來,那人正欲朝他懷中女子劈過來的時候,他側身一擋正是劈在了溫汀的右側肩膀上。
他眉目閃過隱忍的痛楚,只此一瞬,他覺得有滾燙的血液沖肩膀中流出。
「你這條臂膀算是廢了,我看你能不能接我第二刀!」那人通紅著目說道。
溫汀心下一驚,摟緊未央便向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
「追!」那男子吆喝著殘餘手下說道。
溫汀發瘋似的跑著,狂奔十里走到無路可走。
崖頭,溫汀墨色的披風被風吹起,他一睹女子於他懷中安靜的睡顏,會心一笑,有一絲掙扎,他還是閉目跳了下去……
「人呢?」蒙面的黑衣男子環顧四周,「剛剛還看到的!」
「大……哥,那人不會跳下去了吧?」一名黑衣人說道。
那蒙面人朝崖底看了看,一陣暈眩,「乖乖,這跳下去還不得粉身碎骨!」
「大哥!」一蒙面人臉色慘白,「你聽是什麼聲音?」
楓林那邊似有馬蹄急促狂奔之聲。
「糟糕有人來了,快走!反正威帝在乎的人已經死了!」那黑衣人說道。
淳陽微濛的人馬向此處趕來,被這群黑衣人吸引而去,他帶著人馬朝他們追去。
直至將入夜的時候微濛才將他們一舉抓獲。
嚴刑逼供之下才透露溫汀帶著皇后跳了崖。
扶蘇不信,他將未央的性命託付與溫汀,溫汀豈能這般決定未央的生死?!他不信。
他帶著無數人馬在崖下尋找,他不敢想他失去了一個孩子還要再失去一個孩子還有他的妻子。他披荊斬棘,帶著人馬在崖下殺出一條路來,卻是換來無限的失落。
溫汀趴在懸崖上,一手攀著石壁,一手抱著未央,因為失血過多他近乎昏迷了,可是手依舊未放。
未央幽幽轉醒來,想睜開眼睛卻發現四周一片漆黑。
她聽聞身旁的人微弱的呼吸,察覺到自己現今身處的位置,心下一驚,她不敢動,喚了一聲:「溫汀。」
無人作答,他不是不回答,他只是想保存最後的力氣。
「溫汀!」她再度喚著,「你醒醒!」
「臣還活著……」他吃力地開口,使出全身的勁。
活著就好,未央這才有些放心,「不要昏迷了!我們是遇到刺客了嗎?你不用說話只需嗯就行了。」
「嗯。」
「那我們現在還在被追殺?」她問,他沉默。
未央眉頭一皺,「那我們脫險了?」
「嗯……」他應允了。
未央一手覆上崖壁,一手將他摟住。
溫汀不肯鬆手,卻是睜大了那雙墨色瞳孔。
「你擔心我的孩子?」
他輕若蚊吟的嗯了一聲。
「不,我沒事,他還好好的。」未央說道。
她望著他,借著微弱的掩在崖下樹枝間的月光。
她說:溫汀我們還能做朋友嗎?
他身子一僵,無限的思緒湧入腦海,死亡的畏懼,她溫柔的親語還有不可名狀的悲哀……
他想他應該給她一個答覆,所以,他輕嗯了一聲。
她笑了,他真真切切地看到她笑了笑得那般蒼白卻欣慰。
良久未央感覺到頭頂一片火光,她似乎聽到有人在對話。
是風影!
她心下一驚,扯著嗓子大聲喚道:「風影!風影!我在這呢!」
風影此刻凝眉,為何他聽到了她的聲音?是真的嗎?
崖邊有迴音,將未央的聲音放大,「我在下面,崖壁上!溫汀也在!」
風影大慟,接著火把微弱的光芒看清了她的小臉。
「嗖」的一聲他跳下去,在崖壁下他看到了未央還有溫汀。
他運氣內力將未央和溫汀帶上懸崖。
「怎麼回事?!」待安然著地后,他凝眉道,眉宇間滿是怒氣。
「此事說來話長,你們快救溫汀!」她說道,氣息有些不穩。
風影借著火把的光芒望見她白皙小臉上一抹血痕,心下一驚,顫抖的伸手抹上她的小臉。卻發現那不是傷口,他自嘲的笑了笑。
「快救他!」未央有些氣憤地再度說道,「他傷得很重!」
風影揮手示意屬下將溫汀扶下去,冷著目對未央說道:「你知不知道皇上他很擔心你。」
未央身子一顫,低下頭:「對不起。」她知道,她當然可以想象扶蘇此刻擔憂的樣子。
「你沒事吧。」他握著她的肩膀問道。
「我很好,我的孩子也很好。」她望著風影淡淡道。
扶蘇在楓林里見到跟在風影身後的未央,他不由分說的將她樓至懷中。
「你真想要嚇死我才善罷甘休嗎?」他摟著她,將她的頭往他的月匈口處按。
未央覺得額頭火辣辣的痛,卻不敢做聲,畢竟是她錯了。她很苦惱為什麼自己總是麻煩不斷?
兩日後
溫汀躺在御醫苑的大chuang上,他望著纏滿白布的右臂,事實如此他的手確實廢了,躺在這裡無知無覺。聽人說他已經昏睡了兩天了,但只要知道夜未央安然無恙就足夠了。
這夜,一個掌燈的公公在門外喚了一聲:「大人,皇上找您。」
說著就一個玄色的身影就出現在他的面前。
「皇上……」溫汀吃力地起身,喚著。
扶蘇伸出手將他按回榻上,示意他躺好。
這一夜又是突然而至一場大雨,不眠不休,昏昏然滴落玉階,一葉葉一聲聲,空階滴到明。
這一夜的未央宮沒有扶蘇的身影,未央在榻上輾轉難眠。
數日後,未央宮前再也不見那個一身墨色衣衫的少年,不見他憂傷眉目沉鬱氣質。
未央綉著荷包的手陡然一顫,一抹血落在了錦繡上。
「怎麼了?」
身後響起男子溫柔的聲音,還沒來得及開口她受傷的食指就落入他的口中。
她望著他輕閉的絕美鳳目,纖長濃密的睫毛顫抖著,那薄唇染上她猩紅的血。
她後知後覺地收回手,尷尬地別過臉去,「臣妾給皇上請安。」
扶蘇微怔,劍眉微凝,伸手將她摟入懷中,「怎麼了?」他問道。
未央掙扎良久才開口問道:「溫汀呢?」
惱意在月匈口蔓延扶蘇氣息不穩,卻是強行壓抑住了:「朕送他去養傷了。」
未央回味著他的回答,或許他真的送溫汀去養傷了,可是他方才用的是「朕」。
對上她質疑的神情,他有些慌亂,補充道:「御醫說他的手廢了,朕不信,朕准他去無憂谷找顧傾城去了。」
未央依舊凝眉深望著他。扶蘇惱了將她摟過,大手覆在她的小腹上,喃呢道:「和朕在一起,別提別人好嗎?」
未央倒戈投降,算了,不管他把溫汀送往哪裡了,他又不會殺了他。
扶蘇是將溫汀送走,那日他去了御醫苑,和溫汀談話,次日便送他去無憂谷。
溫汀知道,他救他的皇后不顧性命,不顧廢了一隻手臂,這個帝王已看出他對未央的情感,他不會將他留在夜未央的身邊。他也不會讓她的妻子天天看著她的恩人。
溫汀更知道,他這一去估計是永別了,夜未央、帝都、帝王他此生再也見不到了。
溫汀離開風都的那日只有淳陽微濛與風影將他送到離風都三十開外里之地。
風影望著他說道:「溫汀你做得很好,護著皇后如同自己的性命。」
溫汀無奈苦笑,風影不懂,他的理由。
「溫汀,你若好了皇上會將你接回都的。」微濛說道,目里是別離的凄楚神色。
「微濛,我房裡的東西全留給你了。」溫汀淡淡道,用左手拍拍他的肩膀,「好兄弟,保護好皇上喝皇后……」
馬車遠去,溫汀深望了一眼皇宮的方向,認命地別過臉去。
縱有哀歌,歌不盡離人淚。帝王祝你的帝業千秋萬代,盛世未央……一晃,入了冬,宮裡宮外,飛雪無痕,紛紛揚揚的……
未央的肚子也顯了出來。她想明年入春前這孩子就該出生了吧?
窗外飄著細雪,北國的冬來得早,去得也晚。
那日小葵來過,送來幾袋葵庄炒的瓜子還有柿餅,和她說了很多關於孩子的事後就走了。
「娘娘,可要手爐?」清荷從殿外進來說話時哈出一陣熱氣。
「不必了,殿前暖和著呢。」她輕笑手裡的綉活未曾停歇。
「娘娘,這個您就別綉了歇會兒吧。」清荷說道。
「不了,我要在孩子出生前給他做好四季穿的衣袍,清荷你也知道的小孩子長得極快。」她說道滿是溫柔。
「娘娘……」清荷心下一酸忘記了說辭。
「好了,你也別哭了,這個弄完今天就不弄了。」她安慰道,「對了去把我要阿伊打的烙餅的模具弄過來。」
「娘娘,要在這裡嗎?」清荷驚訝道。
「是的,去找阿伊,昨天我都吩咐他弄好了。」未央說道。
「是,娘娘。」清荷說道歡快地跑了出去,紅了俏臉。
未央心下歡喜,想著是要對清荷說說改日將她許給阿伊。
清荷傳了話后,阿伊便領著幾個宮人帶著打好的「烙餅」模型和昨日夜裡準備好的一桶調好的「食材」。
雪飄得有些急,此時地上雖不見白茫茫的一片,路卻畢竟很滑。清荷給阿伊撐著傘,目光不時的飄向阿伊。
「跟上。」阿伊對身後的宮人說道。
未央宮內有幾名女官立在那處擦拭著骨碟。
未央見阿伊來了笑著迎了上去。
「娘娘,一切交與臣吧,娘娘還是坐著。」阿伊說道。
「好的,阿伊我不動,我就是想看看你做的模具。」未央說著,就有名宮人將那模具呈了上來。
未央打量著,那模具可開合,握著手柄就見一個個星星一樣的凹槽。
「和我那時小學旁攤販手中的差不多呢!」皇后一高興,就有女官拿著打賞的銀子遞與那宮人。
「謝皇后。」那宮人跪地。
「謝什麼,你們司珍設的尚宮可是個人才,我只是隨口要人傳話去了,就做得這般像。」未央笑道,將那模具上了火爐燒熱。
她拿起刷子在那模具上刷了油,刷油的那刻還聽到嘶嘶的聲響,她滿意的笑了笑。
又將阿伊調好的奶油蛋奶倒入那一個個凹槽之中,再將模具合上。
火爐烤了片刻,她又將模具翻了一個面。
阿伊看得很認真,且用心記著。
片刻后她將模具移開火爐,將模具打開。
清荷和女官們都湊了過來,殿內蛋香與奶香四溢。
「好香啊,娘娘。」清荷歡呼道。
「是啊娘娘。」女官們雀躍。
未央看著模具上糕點的成色,滿意極了,那數個「小星星」安然落盤,絲毫沒有粘膩在模具上。
「阿伊調得不錯。」她讚賞著,看著手中成品,笑得像個孩子,好早以前就想自己動手做了,那時年紀小看著小學門外的阿姨這般做,總是嚷嚷著爺爺要買。
未央放下模具,伸手拿過一粒放入口中,奶香四溢,比小時候買的味道要濃,那時候小販不會給足牛奶和雞蛋,但是她要阿伊放了很多,她喜歡雞蛋和牛奶混合時的濃香,讓人很是滿足。
「你們嘗嘗,我再烤。」未央對清荷等人說道,再度拿起模具的時候卻被阿伊接了過去。
「臣來吧。」他笑道,按照未央的方法開始做著。
未央無可奈何,「好吧,阿伊你來,可別做壞了哦。」
她笑,他也笑。
他們將那一桶的奶油全用完了,做了滿滿的一大桌子,黃燦燦的一片的「小星星」。
累了,未央撫著肚子朝清荷問道:「皇上怎麼還沒有來啊?」
清荷望了望外面說道:「皇上這幾日好像很忙。」
未央掃了眼桌上的「糕點」,「清荷取盤熱的去看皇上吧。」
「嗯?」清荷愣了愣,「娘娘外面還下著雪。」
未央沒有理會清荷已取了純白的斗篷端著食盒朝殿外走去。
「娘娘!」清荷心下一驚,跟來上去,「娘娘等等清荷!」
清荷拿過未央手中的食盒,攙扶著未央每走一步都是膽戰心驚。
思賢殿外遇見扶蘇,他撐著靛青色紙傘,依舊是八十四根的傘骨,只是,他身旁沒有一個宮人。
在看到漫天飛舞的雪裡那抹幽白的身影時,他心跳慢了半拍。
他說:「你怎麼來了?」
未央讀出他眉目里淡淡的慍惱,她笑著道:「想你了。」
他臉頰一紅,瞧著她正要朝他跑來,慌了——
「站在那,朕過來!」他命令道,未央愕然止步。
他快步走過去,將她摟在懷裡。
未央心頭一酸:姬扶蘇,是我讓你患得患失了,我想我並不是個好妻子。
他深望著她見她一臉哀傷的樣子,心一緊,問道:「怎麼了?」
他想伸出手探一探她臉頰的溫度,卻像想起了什麼停在了半空之中,將自己的手在自己的月匈口捂熱后才撫上她有些冰冷的臉頰。
她著實是感動了,撲入他的懷中,柔聲道:「我給你做了吃的。」
「朕知道,朕回去用。」他沉聲道,摟著她,撐著傘,走在在風雪之中。
她的目光定格在飛雪之中他絕美的側臉。她想,這才是真正該屬於她的八十四根傘骨的記憶……
「快點回宮吧,別著涼了。」他將她放開說道。
「嗯。」她低頭,有一瞬的錯覺,覺得今日的扶蘇有些不同。
「你怎麼了?」她不安地問道。
「嗯?」他略放慢步伐低頭望著她。
望著他絕美的鳳目,她心一窒,「不,沒事……」
扶蘇握著未央的手,這一路走得心思重重。
未央想他定是遇到難處了,或許這個難處還和她有關,只是苦於如今她大腹便便,行動不便,無法將事情查個清楚。
能讓他的扶蘇揪心的人,她真想將他們給滅了。
扶蘇和牽著未央回到未央宮,信手將她的斗篷解下,他淡淡的對身後的清荷等人道了一聲:「都退下吧。」
「哎,估計都涼透了,我去拿那邊火爐上溫著的給你。」未央放下手中的食盒,擦拭了會手,去那處拿起忙活了一下午的糕點。
她將一盤子糕點端過來,扶蘇示意她坐到他腿上。
未央十分自然的坐到他懷裡。
「喂我。」他說。
未央手指夾起一塊糕點送入他唇間。
他張口將她的手指整個含下,舌在她的指甲上滑過。
一股灼熱之感從指間傳往周身。
他閉目舔舐著,他並不饜足。一手奪過她手中的盤子放在一處,將他的手引向自己的腰際。
唇就這麼貼向她的唇。
良久,兩人雙頰染上流雲之色,他才鬆開她,淡淡道——
「十月懷胎,可是要憋死朕了。」
他的手婆娑著她的腹部,有些許惱意,感受到她的不安他勾唇對她咧嘴一笑。
未央一瞬低沉的心又被他打撈起。
「朕只是說說,不要歪想了。」他捧著她的臉溫柔道,雙目炯炯,眸光如燭火般耀眼。
他緊緊地摟著她將她抱上chuang榻。
「朕抱著你睡。」他溫柔道,將手放於她的頸后,兩人安穩的躺下。
她依偎在他的懷裡,聽著他強而持久的心跳。
「越來越冷了,明天找司衣舍的人來給你多做幾件入冬的衣裳。」他在她頭頂說道。
「嗯。」她淡淡地回應。
良久,聽到了榻上男子淺淺的呼吸。她知道他睡著了,只是姬扶蘇,現今你困擾的又是什麼?只是為何不曾想要告訴我?
次日清晨,未央宮外已積了厚厚的雪,有宮人鏟雪的聲音,啷啷鐺鐺的在寂靜的宮閭顯得有些刺耳,被清荷遣走了,是幾個剛剛入宮的公公不知者無罪道也沒說什麼。
清荷只是記著未央的話,她說她也喜歡雪,不想破壞雪的美。
只是她不知,雪的的凈,讓她想到那個不染纖塵的人……她的公子……
未央醒來的時候姬扶蘇已經離去,榻上溫熱,卻已無君蹤影。晨起,是寥落的。
「清荷。」她喚了一聲。
清荷一身宮裝入殿,笑著說道:「娘娘您醒了。」
「快將早膳端來。」清荷對殿外的宮娥吩咐道。
「近日宮裡宮外發生了什麼大事?」她撫額問道,驅走最後一絲晨起的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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