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一）

這是那一年的東庭設宴，是一切劫與緣的開始。

那一日十八位剛過及笄之年的女子隨著宮廷女官帶入宮中，這十八位女子都是身份極高的貴族女子……

昔日襄城王燕塵絕的王妃冷無辭就在這十八位麗人之中。

「女官大人我能出恭一趟嗎？」

白衣的少女環視一周對立在她身後的女官大人說到。

女官有些為難，女子卻是無恥道：「大人，奴家很急……」

女官愣住了只好說道：「我也不方便陪你去了，那這樣你快去快回，一會兒皇子們要入場了。切記，莫要到處亂跑！」

「奴家知道了。」無辭一聽欣喜的起身，她正愁著干坐在這裡無聊，這樣坐著真心是壓抑的！你一身素衣坐於紅粉之間，也會難忍出這周身傳來的打量目光的……

無辭走著走著不覺離開那東亭甚遠，正想著要不要再走遠點，乾脆這樣錯過了宴會……

這時忽地聽到了假山後，臨湖出的竊竊私語。

無辭止住了步履，只見那臨湖邊，一男子站立在一坐著的男子身前。

月光如水，無辭的目光先是落在了那站立的男子身上，他一身月白的袍子，墨發高束，銀色的高冠在這月色下顯得格外刺眼，他的眉目深刻格外俊朗。

無辭的目光正欲瞥向那坐著的人兒的時候，那人卻是背過身去。

她只看到那一頭及腰的墨發。無辭有些恍惚了，這發美，美到了心裡，若不是他的身量，他的寬闊的胸膛，他偉岸的背影，無辭還真的會以為他是名女子的。

她似乎看到那站著的男子有些發抖，月光下他低垂了眉目，俊朗的臉上染上了憂傷……

那一霎。他竟是走向前一擁那坐著的男子入懷。

冷無辭瞬間就覺得自己被雷到了。這是什麼情況？這大晚上兩美男，在這月上柳梢時，垂柳紫陌處，一池碧波前，這是要做甚？！

「你出完恭了吧？」身後又傳來那女官的聲音。

那兩美男，與冷無辭心中似乎是同時一驚。

冷無辭暗覺不好，跟著女官快步離去，帶那個月牙袍子的美人趕至假山後的時候只看到那消失於夜幕下的一抹幽白的身影。

女官一邊帶無辭回宴，一邊說道：「這人都快到齊了，姑娘就別在亂跑了。」

冷無辭略顯尷尬：「不好意思大人，我想我剛剛只是有些迷路，畢竟是第一次來。」

冷無辭是後來才知曉這金座上的男子就是後來成為她夫君的男人，燕塵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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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娘娘駕到！太子駕到！」寂靜的宮閭傳來宮人一聲呼喚。

所有人皆望向那宴會正中紅毯上施施然走來的一群人。

緋衣的女子年三十有二，看著卻像二十五六的女子般她容貌端莊安靜祥和。身旁玄色蟒紋長袍的少年眉目俊朗，溫潤。他笑得一臉幸福。想想

他還未及弱冠之年，這樣的孩子在天下最尊貴的父母的愛中生活著，他是世界衣食無憂，他的世界陽光燦爛。只是太子的笑容讓冷無辭霎時的

感觸，她似乎想到了自己的哥哥，勿雪，年紀也不過二十，卻成了一國大司馬，聽聞他十三歲就參軍了，十六歲封驃騎將軍，十九歲成為大燕

史上最年輕的大司馬，可是勿雪之心酸何人能懂？

夜華似乎是覺得一道道目光散落他的周身，揮之不去。他不覺的順著那目光望去，他望向那些少女，可是那一瞬他卻看到一個個女子低垂了眉

目，緋紅了面頰。燕太子太美，美到她們無法直視……

在目光停留在冷無辭的時候，他錯愕了。從來沒有哪個女子望他這麼久，那目光堅定，卻又迷離……不卑不亢，卻又看不穿她的心之所在，奈

何這女子看著他的時候，像是在透過他看著別人，看著一個故事？……天啊，她還要看多久？夜華覺得自己的心「砰砰」作響。一抹流霞抹上

俊朗的面頰。

冷無辭平淡的收回目光，她似乎沒有感覺到方才太子夜在看她，只是，她太過沉湎於往昔了，只是，她在想一些她以前就思考過的東西。

待女官拉著她跪下的時候，她才收神。

不知何時，那句「皇后千歲，太子千歲。」早已被說出口，而今他們都坐在了各自的位置上，酒宴開始。歌舞不知怎麼的演了一場又一場。

這時候只聽見皇后開口了「本宮聽說這十八位麗人都準備了自己的才藝，本宮看慣了這宮內的歌舞倒是想看看愛卿家女兒們的才藝。」

「薄公公。」皇后望了眼身旁的公公道，「薄公公你去要女官給麗人們準備一番，各自抱上自己表演的名目，一個一個來吧，讓本宮見識下咱

大燕女兒的才情。」緋衣女子笑了開顏，這一群青春靚麗的女子，似乎是讓她想起當年入宮時的自己。時有女子，素年錦時，人淡如菊。

太子夜華望著身旁的母親臉上久違的笑意，也不禁笑了開懷。

夜華的記憶里冷無辭是提著劍走向舞台中央的。

一襲白衣走向紅毯，白紗蒙面，素手執劍……

就這樣定格在了他的記憶深處永生難以遺忘。

「無辭不才，只會舞刀弄劍的，恐怕要在皇后，各位佳人各位王爺面前丟臉了。」她的聲音極淡，極輕…。

她執劍，旋轉……

她白袖拂風，運劍氣於一身。

她騰空而起，在空中旋轉，側身，白袖一拂，又甩出一縷水袖，袖中無數的花瓣紛落……夜華有注意到金座上墨發如瀑的男子此刻從懷間拿出一方帕來，輕試薄唇。

在她轉身收起水袖落地的那剎那，他清楚的看到一枚銅錢，打中了她的腳踝。

這個女人沒有躲，預料之中的狼狽落地。

眾人本是有些驚艷的，這大司馬之妹的劍舞，剛毅中透著絲絲唯美，本是把握的極好的，可是這般收尾也未免太過狼狽了吧。此刻同情，戲謔

，或是嘲笑的表情，充斥著冷無辭的眸子……

只有，離冷無辭較近的孟未晞起身將她扶起，擔憂的說道：「你沒傷著吧？」

正準備回自己座位的冷無辭止住了步子。

「冷姑娘能否摘下面紗，讓眾人一睹芳容呢？」皇后說道。

眾佳人中似乎聽聞輕笑之聲，司馬輕痕也是微微勾唇，傳言之中大司馬之妹是大燕最丑的女子，皇后是真不知，還是明知故問戲謔這冷無辭？

冷無辭卻是面露難色，「皇後娘娘，家兄有令命無辭不得人前摘下面紗。」

「大膽，連皇後娘娘的命令也不聽嗎？」這聲音是皇後娘娘身旁的薄公公。

冷無辭臉上出現前所未有的猶豫，瓴瑾更是為她捏了一把汗……

太子夜華望著無辭猶豫的神情，那本是一雙極美的眼睛，他不相信她是傳言之中是醜女……只是此刻看到她的猶豫，他莫名的燃起一絲心疼，

但他卻沒有替她解圍，他自私的想一睹那白紗之下的容顏……

「還不快取下！」還是那薄公公的聲音，冷無辭有些許無可奈何，這是你們要看的，嚇死了別怪我！

她竟是伸出手，撫上那面紗……

面紗正欲一點一點的退下，眾人都止住了呼吸，目不轉睛地盯著那紅毯上一抹幽白的身影。

她的右手握著左側一角，將那面紗緩緩退下，那三分之一的雪白肌膚落入眾人眼帘。那本是沁人心脾的白膚，卻有一道道猙獰的疤痕……冷無

辭的手卻是依舊往下……

「住手！」皇后和太子夜華竟是齊聲發話。

皇后的身子在輕顫，眾人更是唏噓不已。

太子夜華驚出一頭的冷汗來……

目光對上冷無辭幽冷的目，他似乎是讀懂了些許那美目里的情緒，那是痛哭的絕望，那是在眾人眼下揭開層層傷痕的凄楚…。

冷無辭收回目光，其實沒有人讀懂她此刻眼裡的情緒，也許她是覺得自己的目的達到了，只是匆匆一瞥，他們記住的只是她臉上的疤痕，卻也

記不住她三分之一的容顏。

「無辭的臉就是這樣……」這一句話更是將眾人所見變成事實。沒有人瞥見女子眼角的一抹笑意，從此，燕朝皇室與她冷無辭毫無瓜葛，白紗

下的朱唇微鉤……可是她錯了，他也錯了……

相府嫡女許給他作了太子妃，那也他求皇后他的母親將冷無辭許給他為側妃的時候。

卻看到那坐在金座上男子，他的九叔叔，襄城王燕塵絕滾著輪椅而來，他說他也事想和皇後娘娘談談……

再後來。第一次讓他心動的女人成了襄王妃，太尉侄女孟未晞成了他的側妃。

就這樣他們生生錯過。

夜華再次遇到冷無辭的時候是她婚後陪襄城王入宮的時候。

那日閑池

冷無辭也注意到了夜華那炙熱的目光，不經意間一瞥后，別過臉去。

燕塵絕似乎發現什麼，看向了那深褐色的身影，在看清是夜華后，眉目微蹙。

他伸出他蒼白的手往無辭的小手上一握「王妃，我們回府。」他的聲音極致溫柔，極致低沉。

冷無辭微怔后，卻是笑道：「是王爺。」帶著絲絲嫵媚，帶著極致的溫順。

這聲音悠悠然落入夜華耳里，竟是一股物是人非的蒼涼……

佳人遠去已為人婦。只是，淺顯的記憶里她不該是這般女子，她不需要低聲下氣刻意討好，她只需要一個男人呵護她一生一世。她是堅強的女

子，或許也曾是傾城女子，或許她只是在那傳言之中的晉都被毀掉了她的清麗容顏？

數年後他榮登地位立側妃孟未晞為皇后。

孟皇后榮登后位一年後生夜華帝長子歸人。

歸人？只是墨染想問夜華爾待歸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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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歸人是《盛世未央》中的重要角色。這是夜華與襄王妃的過去。點到為止大家知道就可以了。

夜華與冷無辭的故事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