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蠹蟲
楊雲來到縣學書庫,一頭扎進了書堆里。
剛翻開一本書,就幸福地幾乎要呻吟出來。
書頁上的信息像流水一樣,嘩嘩地往楊雲的腦子裡流淌。在突破第二層之前,雖然楊雲看得也很快,但是無法將內容記憶下來,而現在楊雲清晰地感覺到,這些湧入的信息就像被刻在了腦海里一樣。
識海之中再次湧現出彩雲,凝聚出一棟古色古香的建築,匾額上是「經綸堂」三個字。
文字組成的溪流從空中垂落,在濺起的水花中一本書正在慢慢成形。赫然正是楊雲正在翻閱的那一本。
「太爽了!照這個速度,把書庫里全部的書都背下來,也不過五六天的功夫。」確實,擁有識海的恐怖能力,別說區區一個縣學書庫,就是全吳國的書都搬來也不在話下。
可惜楊雲背書的速度再快,還是不得不一頁頁把書翻開,這是最影響速度的一環。
縣學書庫里很多書楊雲都讀過了,但是大多都達不到背誦的程度,楊雲逐一翻閱著這些書,感受著不斷湧現的新收穫。
那些印在書本上的文字,現在像已經熟讀了一輩子般,深刻在心中。字裡行間隱藏的那些深意,像秋天清澈湖水下的珍珠一樣,熠熠閃光。
新的感悟、新的體會、新的見解,像潮水一樣沖刷著楊雲。
「唉!朝聞道,夕死可矣。這些書中說的道理原來還能這樣解讀,難怪我前世沒能中舉。」楊雲捧著一本書,發出感嘆。
上一世鄉試慘敗,心灰意冷的楊雲遇到仙緣,踏上了修行之路,以後再也沒有研究過這些經史子集,直到今天靠著識海的幫助,才領悟了一些書中的真意。
「不過前世家貧,我連書都看不上幾本,更別說遊學體悟了,現在能這麼快地領悟,和我已經有了上一世的見識經歷也有關係,並非簡單靠著識海就行。」
一個人閱歷豐富,見識多,當然更容易理解各種道理。修行的知識若論深奧繁複,是科考那些內容根本無法相比的,楊雲有著雄厚的基礎,才能這麼快上手。
「現在我的目標就是儘快把書庫中的書看完,然後想辦法找新的書源。」楊雲尋思道。縣學書庫里的書太過殘缺,如果想中舉必須再多找一些書看。
就這樣楊雲在縣學書庫一連扎了三天,書庫中大部分書都看完了,付出的代價是手指酸痛地不行――從書庫開門到關門,楊雲幾乎一刻不停地在翻書。
這一天,楊雲正在書庫角落裡翻靜海縣誌,和科考相關的書他都已經翻遍了,所以現在目標轉換到這些閑書上了。
楊雲翻書都是找個僻靜的角落,否則別人看見肯定要大驚小怪。縣學書庫一向冷落,偶然有幾個人也是匆匆找了書就到外屋去看,倒也一直無人發覺。
突然間感覺有人過來,楊雲把手中的書一合,剛好看見書架拐角一個身影冒出來。
「杜兄。」
楊雲認出來人是經常向學子賣書的杜龍飛,於是開口招呼。
「啊――原來是楊兄。」
杜龍飛被嚇了一跳,顯然沒料到這麼僻靜的角落裡還有人。
看到了楊雲手中的書,杜龍飛微怔道:「縣誌?楊兄怎麼在看這種書?」
「隨手翻翻而已,杜兄是來找書?」楊雲不動聲色地問道。
「啊,不是,我隨便看看。」
「杜兄一定是來看書庫中的存書吧,唉――說起來這書庫實在不全,過幾天說不得也要杜兄幫襯我一下了。」楊雲嘆氣說道。
「噢?楊兄要書?」杜龍飛目光微閃問道。
「要想金榜高中,靠著這裡的書可不行,杜兄多多幫忙吧。」
「呵呵,好說好說,楊兄需要什麼書提前和我說一下,我讓親戚從書局進書的時候留意一下。」
杜龍飛接著又倒了一通苦水,說紙張漲價,連帶著書價也漲,而這頭都是同鄉學友,賣書貴了不好意思,最後賺不到什麼錢,全是看大家苦讀不易,才勉強維持云云。
楊雲附和了幾句后,杜龍飛告辭離開。
楊雲看時間差不多了,將縣誌放回書架,也離開書庫。
走到外間,發現前幾天被教諭杖責的那個老差役也回來了。
快到書庫關門的時間,其他學子都走光了,只有杜龍飛還坐著,手中捧著一本書,搖頭晃腦地讀著。老差役則拄著根拐杖,在院子里來回溜達。
楊雲想了想,向杜龍飛拱拱手道別,離開了書庫。
出了縣學書庫的門,楊雲並沒有走遠,而是藏身在一個拐角處觀察。
過了沒多久,老差役出來四處打量了一番,然後「哐」地一聲,將書庫的大門關上了。
「杜龍飛還沒出來,他和老差役真有什麼關係不成?」楊雲思忖道。
書庫的門已經關了,不過這難不住楊雲,他藏身處就挨著書庫的院牆,見四下無人,楊雲一個縱身就上了牆頭。
順著院子里的一棵老槐樹,楊雲輕聲落地。
院中無人,走到書庫窗戶旁邊,找了條縫隙望進去。
杜龍飛和老差役兩人坐在一起,交談聲隱隱傳來。
「舅舅,你的傷還沒好,怎麼就找人叫我來這裡?」杜龍飛問道。
楊雲偷樂,二人果然有關係,居然還是甥舅,自己來得正是時候。
老差役擺手,「不打緊,行杖的人都是同僚,平時也收過我的好處,下手都有分寸呢。」
「那就好,我還想找個日子過去探望舅舅呢。」
「不用,你到我那裡,要是被人看見多生事端,還是在這裡見面好。這次叫你過來,是我收到消息,後天有一批新書要送到書庫來。」
「這個――教諭剛發過怒,咱們要不緩緩?這批書就不動了?」
「沒事兒――教諭是官,可他拿不住把柄也奈何不了我,只要咬死缺的書是被秀才們偷去了,他還能把來看書的秀才都一一傳去盤問對質不成?他總得顧著本縣讀書人的體面吧。再說他幾個月就要升走了,更不用在意。聽說這批來書不少,要是真讓它們入了庫,怕是你那裡半年都別想有什麼生意。」
「那好吧。」
「我不識什麼字,後天書到了你好好分分,有用的書收走,沒用的就拿去裝樣子入庫。」老差役叮囑到。
「我省的,都是做熟的事情。不過有件事,今天見到的楊雲――就是整天泡在書庫里那人,我有點擔心他會看出些什麼。」
老差役輕蔑地說道:「那個人呀,讀書都讀傻了的,有什麼講究的?」
「還是小心點,我總覺得這個人不太簡單。」
「那後天你半夜過來,避開那個楊雲吧。路上小心點別被人看見,我留在這兒給你開門。」老差役尋思了一下說道。
「那好。」
兩個人又商量了一番,什麼時候來分書,什麼時候離開,如何把書運走等等細節,楊雲聽了個仔細,然後趁兩人不察悄悄離開。
還是翻牆來到街上,楊雲嘆道:「區區一個縣學書庫也有這些蠹蟲。沒錢沒勢,想讀個書中個舉,何其難也!」搖搖頭,邁步而去。
楊雲回到住處,先找到了房東范駿。
「范叔?」
「啊,楊賢侄回來了。」
「是啊,范叔,我有一事相求,不知您店裡可有隱墨嗎?」
「隱墨?」范駿驚訝地問道:「倒是能找到,不過你想要哪種?」
「要紅色的,紙張上用,還要配上顯液。」
范駿的臉色緩和下來,「嗯,沒什麼問題,明天就能給你找到。」
「那多謝范叔了。」
又聊了幾句后楊雲告辭離開。
范駿自言自語道:「無緣無故要隱墨幹什麼?不過用在紙上,又是大紅色,還要配顯液,應該不是預備考場作弊,算了,管他幹什麼,這個楊雲做事有點神出鬼沒,不過倒是個靠譜的人,出不了什麼亂子。」
隱墨是種特殊的墨水,寫上去平時看不見字跡,要用特殊方法才能顯示出來。倒是考場作弊的一個好法子。
但是進考場是要搜身的,連一張白紙都不許帶進去,所以能寫在衣物上的隱墨才是作弊者的最愛,而且都是選擇一些和衣服顏色相近的不起眼顏色。
楊雲要的隱墨顯然不適合用來作弊,否則范駿也不會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