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林盡空11

「盡空師兄,五毒教曲雲掌門有事請師兄前去。」等到林盡空就差拍著胸脯給葉煒保證自家師尊、他家大哥除了失了內力之外其他都安好的之後好不容易才被放回自己的房間休息時，門外又有弟子前來傳話。

「曲雲掌門？……啊,是了,我差點忘了雲姐幾年前已經做了五毒的掌門……一別多年不見,也不知她是不是還好。」想起那個笑起來溫婉的女子,林盡空眯了眯眼睛，對於自家二莊主曾經辜負了這麼個美人兒的心意著實過意不去，而一想到曲雲,又不禁聯想到了曾經一直跟在她身後的那個七秀唯一的男弟子……

「……雲姐？」等到他拜見了那個看上去直到他大腿高一副蘿莉模樣的曲雲,林盡空難得地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一別數年,再見時過去種種已經恍如隔世，我的情況你不知道也是應該……」曲雲沒有對於林盡空看到自己一臉愕然的模樣有什麼驚訝不喜,她早在面對其他知道自己早年模樣的人那副驚訝混雜著痛惜的模樣習以為常了。

「這一次,我是為了剷除天一教的餘孽以及救出各位掌門而特意攜五毒教的教眾前來幫忙的。」曲雲看了看面前一臉真誠溫柔地微笑著的林盡空，看著對方背後背著的兩把劍，眼裡閃過複雜，即使她如今已經放下了曾經和葉暉之間的種種過往，但是她在看到藏劍的時候還是沒有辦法徹底釋然。

「多謝雲姐協力了。」聽到曲雲這句話，林盡空就知道她對於葉暉仍舊是心有芥蒂，因此他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抱拳謝過對方。

「吼…」沒等曲雲再多說什麼，她身邊一直跟著的一個巨大的毒屍忽然吼了一聲，聲音不想其他已經被煉製成毒屍的屍人一般帶著憤怒焦躁，只是十分平淡的一聲，就好像在和林盡空打招呼一般。

「這是……」轉過頭看著樣貌醜陋身形巨大的毒屍，林盡空的眼裡並沒有如常人一般第一眼透著忌憚嫌惡，只是單純地帶著疑惑，因為他知道，能夠被曲雲帶在身邊的人，自然不會是什麼尋常之人。

「這是……阿亮。」曲雲轉過頭看著一如既往守在自己身後的毒屍，眼中帶著柔軟的光芒。

「阿亮？」聽到自己面前的這個毒屍是曾經在七秀坊內見過的那個俊美到不似凡人的少年，林盡空愣了一下，他實在是沒有想到那個俊美飄逸的少年如今竟然會變成這副模樣，更何況……他當年也曾喜歡過這個少年。

「……林……盡空……」毒屍看著眼中透著愕然的林盡空，張開嘴發了幾個音節，然後斷斷續續地吐出了他的名字，只是聲音暗啞而又沉悶，一點也沒了當年在七秀坊時那空靈而又清脆的聲音。

「……阿亮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當年我雖然知道他追著你來到了五毒教，只是他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聽到對方喊了自己的名字，林盡空確認了面前這個毒屍就是自己曾經喜愛過的少年，只是他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到，當年那柔美俊秀的少年竟然會變成如今這樣一幅醜陋至極的模樣，他皺了皺眉看著曲雲問道，聲音中已經隱約帶上了責備之意。

「……雲……我和盡空談談……」聽到林盡空帶著責備的問話，曲雲又是自責又是委屈，當年她和葉暉一心相戀，雖然有察覺到小師弟對自己的心思，但是因為以為只是對方一時情迷所以也就一笑了之，而等自己受了情傷遠赴五毒在看到小師弟孤身一人追來時心中大為振動，雖然沒有接受對方的情義，但是也默認了對方站在自己的身邊，等到他為了幫助她平叛而甘願跳入血池成就上古毒屍之身，將一副俊美如斯的樣貌毀成了面前這個模樣，就連神智也全失之後她這才又是痛心又是感動，這才明白自己原來早已將這名小師弟放在了心裡，因此也對天一教的烏蒙貴大為痛恨，雖然如今經過她的努力，孫飛亮已經逐漸恢復了理智，只是每次在她面對著這樣沉默堅定地守衛在自己身邊的孫飛亮，她仍是會感到痛心無比……

今日被林盡空這麼一說，曲雲更是不知道回答什麼才好……

她也不是不知道，早在之前，林盡空就對小師弟很是關心了……

「我知道了。」沒有辯駁，曲雲只是沉著臉點點頭就走了出去，將房間留給了兩人。

「你居然為她做到這個地步。」等到曲雲離開之後，林盡空原本眼中的不滿這才盡數噴泄而出，朝著已經變成毒屍了的孫飛亮射去。

「我早年心戀師姐已久，若不是因為葉暉也不會放棄，好不容易等到雲同葉暉之間情斷我趕著跑到五毒還來不及，又怎麼會眼睜睜看著對方為難呢？」毒屍看著林盡空，烏黑烏黑的眸子裡帶著與曾經沒有差別的溫潤與堅持。

「所以你寧可變成這幅醜陋到我不想看第二眼的模樣，只是為了讓曲雲心中留下你的影子？」林盡空並沒有盡信對方的說辭，只是板著臉開啟了嘲諷模式，「即使你早知道曲雲在看到如此為了她付出的你心中的感激與感動大於對你的心動，即使你早知道在二莊主之後你那雲姐已經不會對天下任何男子動心？孫飛亮啊孫飛亮，我又不是傻子，你這幅鬼樣子除了讓看著你的曲雲感到自責和心疼之外，你感覺到她對你的愛與日俱增了么？你只是想逃跑而已。」

林盡空看著面前的的毒屍，依稀回想起對方曾經秀美的模樣，心中大為光火，他才不相信這個傢伙二話沒說跟著曲雲跑到五毒教只是希望對方能夠接受自己，更多的，恐怕還是為了遠離他吧……

「你撐不住了……或者說你害怕自己撐不住了……若不是因為二莊主這檔子事情，你才不敢跑到五毒去不是么？」林盡空用腳指頭想也知道那個曾經滿心滿眼都是曲雲的少年在自己刻意的溫柔接近之後那原來越迷惑茫然的眼睛，以及開始動搖不定的心在察覺到自己竟然開始動心之後是怎樣的惶恐怎樣的不甘，才會在他出門辦事的時候直接一溜煙兒地跑到了五毒，想著和他林盡空儘早斷了，離得遠遠的才好。

「盡空，如今我已經變成了這副樣子，雲也已經和我兩情相悅，你就不要再多與我們做什麼牽扯了……我知道曾經的孫飛亮不過是你生活中的調劑品而已，從你的眼裡我沒有看見任何的真心實意，所以我才不會跑到五毒來，我孫飛亮即使要與一個男子相戀，那也必然是我自己選擇的心愛的戀人，而不是一個在對方眼裡只是有著幾分姿色看來好玩的玩物。」孫飛亮在曲雲身邊這幾年果然已經和曾經不同，曾經的少年即使知曉林盡空是個什麼樣的惡劣打算了冷不下臉來面對他，而如今，變成了醜陋毒屍的孫飛亮卻能夠將心中所思所想盡數宣之於口，也不能不說是他這些年成長了許多。

「不過是借口而已，這點我清楚，你自己也清楚，不過既然這是你的選擇，我卻也不是非要你不可，你選擇要和你的雲師姐在一起，我也不必非要去做這個惡人，成全你又如何，只要你不會後悔同我又有什麼干係？」被孫飛亮的話氣笑了的林盡空一甩袖，直接走出了帳子。

「阿亮，你們之間怎麼了？」等到曲雲回到帳子里的時候只覺得氣氛怪怪的，她家的大毒屍竟然沒有第一時間就發現她進來了，只能疑惑著出聲問道，眼中卻不自覺地帶上了緊張。

「沒什麼，你也知道盡空雖然平日里脾氣溫和卻是個怪人，他怪我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所以生氣罷了。」孫飛亮果然是和平日里有些不一樣，在聽到曲雲的問題是他竟然愣了兩拍才慢悠悠地回答。

「盡空，你今日不是很高興？」等到林盡空在和葉煒等人交代好了一切隱去了身形回到葉英身邊陪伴他的時候，身上仍舊是低氣壓著，這就讓葉英察覺到了。

「沒什麼，師尊，不過是遇見了一個自作聰明的傻瓜而已。」林盡空微微眯起了眼睛回答，雖然心中仍舊是不高興但在葉英面前卻已經收斂起了渾身的寒氣。

「……你說的，可是七秀坊的那孫飛亮？」聽到林盡空儘力收斂卻仍舊難掩一身寒意的模樣，葉英沉默了片刻，溫聲問道。

「……師尊，你知道？」聽到葉英竟然這麼快就猜出了自己的生氣對象，林盡空愣了一下，在回過神來之後神色不動，眼裡卻開始醞釀起了更加猛烈的風暴。

「……二弟雖然不能接受曲雲的出身，但到底那女子是同他曾經談婚論嫁的女子，若不是因為真的在意對方又如何會對她閉門不見……曲雲離開之後二弟心中也很是後悔，然而錯誤已經鑄成，他因為身負藏劍的責任只能裝作不知，私下裡卻在悄悄打探曲雲的情況，在知道她身邊有了個孫飛亮之後雖然悔恨無比，心中卻到底也是放下了……然而，為師卻是知道的，你對那孫飛亮……是有著情的罷……」

「師尊說笑了，盡空這麼個性子，又哪兒來的情不情，若是他可憐可愛，我也就多情一陣，若是他並無此意，我也不碰就是了，天涯何處無芳草？」

「他不要你，你又何苦為他生氣。既然無情，你也無情就是了。」葉英這句話說出來就有些重了，他雖然並不知道孫飛亮是個什麼樣子的人，但是他知道自家弟子是個什麼樣子的人，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林盡空不會無緣無故去招惹孫飛亮，即使對方俊美到在七秀坊內人人稱讚，可中原何其廣袤，比他孫飛亮出色的人多的是，若不是對方動搖了，自家弟子又怎麼會去招惹他？

更不用提在盡空辦完事情回來后聽說對方已經離開去七秀追隨他的師姐之後獃獃地對月坐了一個晚上……

儘管第二日這孩子就什麼問題也沒有的模樣依舊那樣溫柔親切，但是誰都知道這孩子心中多了一塊傷口，二弟他們雖然察覺到了盡空的不對頭但是摸不著頭腦，但是他這個做師父的整日同盡空在一起又怎麼會不知道對方是為了誰？

「師尊放心吧，今日過後，我的心結也差不多該解了，弟子向來便不是一個執著的人，這一次跌過跟頭之後，就更加不會執著於情情愛愛的了，世間離別苦，愛恨難，歡聚喜，弟子若是這麼悲秋傷春的還不知道要傷到何時呢，不過，是恨鐵不成鋼而已。」

林盡空的心結不是在這個世界才有的，早在之前他就有了，他不是沒被人拒絕過，再說了依他那個洒脫的性子，被人拒絕也頂多是傷心個一兩天也就罷了，之前在夏目的身邊時，他是真的喜愛著那個孩子的，雖然被那孩子拒絕了，但是這也並沒有就此打消他對於那孩子的愛護之情，因為對方也明確表示對自己動情……只是這次這一個……

明知道動情了卻不敢動情還因為害怕自己動情跑得遠遠的寧可為了曾經自己的憧憬付出那麼多明知道對方不會更愛自己卻為了躲避他而心甘情願……

他只覺得自己可笑。

「孫飛亮啊孫飛亮……傻是傻……」林盡空抬頭看著天，眼中空洞一片，隨後自嘲，「我也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