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2章 要不,你殺了我吧!

第042章 要不,你殺了我吧!

好一出空城計。

而——

他們卻錯過了拿下褚潯陽的最佳時機!

顧侍衛心中痛悔不已,心中這才隱隱有所頓悟,褚琪炎在下了這個命令的時候應該是早就預料到今夜這廣蓮寺中的局面,而他——

自作主張,壞了對方的全局盤算。

思及此處,顧侍衛就出了一身的冷汗。

這邊院子里血光瀰漫,殺的昏天黑地。

大殿門口,褚潯陽抬手,以指尖蹭去延陵君下巴上不小心沾上的一點兒血沫子,同時遞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他沒有出現!」延陵君道,語氣之中不無遺憾,「大約是和我們想到一處去了。」

「怎麼會?」褚潯陽沉吟著皺了下眉頭,扭頭看了眼身後站著的鄭氏,「他那人我多少還是知道些的,且不說他們母子之間的感情到底如何,可哪怕是人前做戲,他也不該完全的袖手旁觀,留著把柄給人詬病的。」

褚琪炎不會將鄭氏棄之不顧,這一點是一定的。

可是延陵君帶人下山,趕赴京城通往廣蓮寺的必經之路上攔截,卻是撲了個空,只拿住了他的替身。

褚潯陽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慮的情緒,和延陵君互相對望一眼。

延陵君果然是心裡已經有數,只對她微不可察的輕輕搖了下頭。

就在這時候,前面大門口的方向突然又有一條火龍奔襲而來,火光綿延了很長的距離,一眼可以看到半山腰。

身後的羅騰不由的倒抽一口涼氣,循聲望過去一眼,神色凝重道:「是他到了!」

褚潯陽和延陵君各自都沒有做聲。

院子里打鬥中的人群也不時的扯著脖子往大門口的方向張望,火光映照下,有人身披紫金披風,在大批侍衛的擁簇下風馳電掣而來。

打鬥中的顧侍衛一喜,連忙高聲喊道:「世子——」

彼時那院子里正亂作一團,褚琪炎也不試圖衝破阻礙走過來,只在院子的另一頭長身而立。

他的面色冷肅,即使是映襯在大片的火光之下,面部的輪廓也不見一絲一毫緩和下來的弧度,一座冰封在雪山之巔的冰雕一般。

這個時候,事情已經十分明了——

褚琪炎不是要放棄鄭氏的生死不顧,只是可能也是提前也料想到了褚潯陽會藉機對他下手,所以也做了一個迷魂陣。

一面安排了一隊人馬出城,引開對方的注意力,然後自己再從別的渠道秘密出京,連夜奔襲而來。

本來顧侍衛如果按照他的吩咐去做,那麼他現在過來,就能直接拿住褚潯陽這個人質了,何況——

當時就連延陵君居然都不在寺里,絕對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足見——

褚潯陽為了伺機殺他,也是不遺餘力了。

可是現在卻因為顧侍衛的自作主張而錯失了良機。

褚潯陽隔著人群看向了他,漫不經心的開口道:「這三更半夜的,南河王世子興師動眾跑到這裡來,這是要做什麼?」

「三更半夜,又是佛門清凈之地,那麼公主殿下您這又是再幹什麼?」褚琪炎漠然以對,卻是不答反問,目光意有所指的在院子里巡視一圈。

「如你所見,這裡出了點兒亂子,據說有人奉命而來,要對本宮不利,本宮總不能束手就擒的是吧?」褚潯陽莞爾,卻是對之前顧侍衛那些人的原話隻字不提的。

就算那些人會咬出了褚琪炎來,褚琪楓也能借題發揮,給他蓋一個罪名,將他就此除去,可一旦這樣以來,也就相當於是把他埋在地下的暗線的線索全部斬斷了。

褚琪炎此人的心機深沉,絕對是步步為營,留下了數不清的后招。

現在除掉他並不是最終的目的,而是要逼他出手,將他隱藏在暗處的所有勢力都暴露出來,一一把障礙掃清,這樣才能永絕後患。

褚琪炎的唇角不易察覺的扯了一下,卻是忽而笑道:「這些——不都是羅世子手下掌管的人馬嗎?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顧侍衛是個一點就通的,立刻就揚聲說道:「屬下等人都是奉命行事,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請世子明鑒!」

他說著,就作勢後撤,一邊高聲嚷道:「都停手!都停手!凡事都有世子做主,有什麼話都先說清楚了再動手不遲。」

那些御林軍又何嘗不想停手?本來他們的身手在褚潯陽的侍衛面前根本就不夠看的,與其說是雙方亂斗,倒不如說是對方對他們展開了單方面的屠戮。

這會兒顧侍衛一嚷嚷,那些御林軍倒是想要後撤,卻奈何褚潯陽冷眼旁觀,就是不叫自己的人停手。

顧侍衛才喊了幾聲,就因為分神而險些被人一刀劈在胸口,驚駭之餘,也在顧不上別的,只能是心中叫苦不迭的全力迎敵。

褚琪炎冷眼看著,也不表態,只看向了大殿當中的羅騰,道:「羅騰,你這到底是在做什麼?在公主殿下面前就這般放肆無狀,你羅家人真是好大的能耐!」

鄭氏是在他出現的時候就已經如蒙大赦,眼淚流了滿臉,卻因為太過激動,反而好半晌沒有說出話來。

羅騰聞言,也是不慌不忙的冷笑了一聲道:「南河王世子難道看不出來,羅某今日的確是無狀了一把,可我這針對的卻不是潯陽公主,而是你南河王府嗎?」

說話間,他便是將鄭氏往人前一推,橫劍壓在她頸邊,沖著遠處的褚琪炎揚聲道:「你母妃和表妹聯合起來用了下三濫的手段毒害我妹妹,現在我妹妹生死未卜,就算你南河王府出身皇族,這世上卻也沒有這樣的道理,任由你們為所欲為。褚琪炎,今天我便一句話撂在這裡,我妹妹若能平安無事也就罷了,否則——」

他說著,唇角牽起的那一個弧度就更添了幾分凜冽的殺意來,一字一頓道:「我才不管她是不是南河王妃,都一定要她給我妹妹抵命!」

說話間他手中就更發力,將那長劍往下一壓。

鄭氏的肩膀垮了半邊,心裡懼怕之餘,終於忍不住嚎啕出聲,大聲道:「炎兒救我!他們羅家的人都瘋了,他們殺了你表妹,他們真是要殺人的!」

鄭嫣雖然流血不少,但羅騰下手卻還是有分寸的,其實並不曾傷到她的大動脈,她的人只是暈死過去了。

可鄭氏卻是真不知的,只看他一劍下去,鄭嫣流血倒地,就只以為是羅騰殺了她,這會兒驚懼之色溢於言表,生怕步了後塵。

鄭嫣下毒的事,有跡可循,根本就無從抵賴。

褚琪炎也不試圖分辯什麼,只從羅騰臉上緩慢的將目光移開,再次望定了褚潯陽,漫不經心道:「潯陽,你怎麼說?」

「我?」褚潯陽聳聳肩,笑的一臉的雲淡風輕,徑自錯身站到了一旁,給羅騰讓了地方出來,然後才道:「既然是你們兩家的私怨,本宮自然也不會偏幫於誰,你們隨意就好!」

說完就移開了視線,當真是擺出了一副事不關己的姿態來。

褚琪炎的目光隱隱一沉,眼中流露出些許煩躁之意。

最近朝堂之上他處處要受到褚琪楓的掣肘,本來就應接不暇,不怎麼顧得上鄭氏,本來鄭氏雖然有時候容易衝動,但在大事上也不是全無腦子,他想著對方會有分寸,所以也就沒太當回事,只是千算萬算卻是怎麼都沒想到,鄭氏自己是有分寸,最後差錯會出在一個鄭嫣身上。

現在鬧到這一步,反而讓他束手束腳的不好動作。

「放了我母妃,否則不只是羅思禹,我叫你也有來無回!」最後,褚琪炎開口,語氣很淡很輕,聽起來又似是帶了幾分無力。

聽不出什麼威壓脅迫的味道來,但就是這種無波無瀾的平靜,反而不叫人懷疑他這話的真實性。

羅騰的一顆心猛地上提,他身邊的人也嚴陣以待的握緊手中武器,時刻的防備。

褚琪炎的目光掃過,他身後突然七八道影子奔雷般竄了出去,直接避開院子里紛亂的人群,往大殿之內撲了過去。

羅騰的侍衛不由分說就舉劍迎敵,衝出殿外,將對方攔下,雙方大打出手。

褚琪炎一直站在遠處沒動,似乎並沒有親自出手的打算。

褚潯陽心中覺得怪異,延陵君的眼鏡眯了眯,突然一撩袍角,轉身大步往後殿的方向走去。

褚潯陽立刻就反應過來,快步追了過去。

兩人才剛一前一後的繞過那尊巨大的佛像,迎面就見兩個跌跌撞撞的人影彼此攙扶著奔了過來。

卻是羅思禹和霍傾兒。

桔紅和淺綠兩個趕忙過去幫忙,扶住了兩人。

羅思禹本來就在病中,體力不支,這會兒整張臉上就半點血色也無,蒼白如紙一般,整個人看上去更是奄奄一息,霍傾兒扶著她,半拖半抱,分外吃力。

兩人路上可能是沒少摔跤,身上身上狼藉一片,羅思禹的前襟上更是染了血,一片殷紅。

「沒事吧!」淺綠幫忙接過了羅思禹。

霍傾兒的臉上也是難掩驚慌之色,看到前面的場面,也顧不得多說,只就顫聲道:「思禹的那個丫頭有問題,她把高山和高海都騙走了!」

羅思禹原來的丫頭出事之後,她身邊才換了這個婢女。

她自己的心思細密,當時選人上來的時候不可能不謹慎為之,現在看來,卻是後期被人籠絡收買的幾率要更大一些。

羅思禹氣息虛弱,喘息之餘也沒了力氣說話。

褚潯陽也沒去追問兩人具體到底是如何脫險的,桔紅飛快的將羅思禹身上檢查了一遍,發現她身上並無傷口,這才放心了些,再一看,霍傾兒一頭的冷汗,右邊的袖口還被劃破了一片,就趕忙掏出金瘡葯,撕了布條給她包紮。

這一來一去的功夫,羅騰已經察覺額了這邊的動靜,回頭看來。

羅思禹靠在淺綠身上,聲音低弱的喚了聲,「哥哥——」然後強撐著力氣撇開了淺綠,自己腳下踉踉蹌蹌的往前行去。

羅騰一看她身上沾染的血跡,眼睛頓時就紅了,只當她是被人暗算,又受了傷,頓時就暴怒的嘶吼了一聲出來,「褚琪炎——我跟你勢不兩立!」

褚琪炎見到羅思禹這樣出現,也是十分意外的皺了眉頭。

他原以為利用羅思禹身邊的人會很容易得手的,屆時用羅思禹來羅騰的跟前換鄭氏,也就方便的多了。

現在的狀況,卻是再次脫離他的計劃之外了。

眼見著羅騰是被激怒了,褚琪炎也不由的緊張了起來,匆忙的打了個手勢。

眼見著羅騰要對鄭氏揮劍,那大殿門口正在廝殺中的侍衛突然抽身猛撲了過去,雙手抓住羅騰的手腕,在羅騰全無防備的情況下,之用蠻力將對方撞翻在地,同時大聲吼道:「王妃快走!」

羅騰被推開。

鄭氏也受了衝撞,往後一個踉蹌,本來是被嚇傻了,聽了這話才如夢初醒,拔腿就要往院子里跑。

羅騰被那侍衛糾纏,一時擺脫不得。

羅思禹便是當機立斷的彎身從地上撿起一把劍,搖搖晃晃的就朝奔逃中的鄭氏背心刺去。

雖然今日之後南河王府和羅國公府勢必成仇,但如果是叫羅思禹親手刺死了鄭氏,那麼褚琪炎一定會馬上就不遺餘力的對她下殺手。

「思禹!」羅騰大驚失色的驚呼一聲,用了空前的爆發力將試圖絆住他的那個侍衛一腳遠遠的踢開,可要爬起來的時候——

卻已經是明顯的來不及了。

褚潯陽的心神一斂,奪了青蘿手裡長劍就搶了過去。

延陵君見狀,也沒攔她,只從腰間的配飾上面扯下一顆珠子,運力於指尖,射了出去。

燈影下有明亮的光線一縱,隨後就是鏗然一聲,撞在了羅思禹手中那長劍的劍身之上。

羅思禹只覺得虎口處一痛一麻,倉促間就痛呼一聲,驟然送了手。

寶劍墜地,又是砰地一聲。

正在本命間的鄭氏忍不住的扭頭看來。

而褚潯陽則是轉瞬就到。

佛堂金光的映襯下,她手中長劍反射出來的光芒近乎刺目。

鄭氏驚恐的瞪大了眼睛,腳下就如是生了根一樣,再就竟然一步也挪不動了。

褚潯陽和褚琪炎之間如今已然是苦大仇深,完全不在乎是多一筆還是少一筆了,哪怕是在場這麼多人看著,她也不在乎。

眼見著長劍逼近眼前,就要刺穿你鄭氏的胸膛,旁邊剛剛暴起的羅騰卻是心下一急,凌空一劍橫貫而下,掃起的劍氣竟是生生將褚潯陽的動作阻的慢了半拍。

也就只是這一眨眼的間隙,眼前一片殘紅驚起——

血光潑灑的老高,一半染紅了後面佛像的金身,一半從空中墜落,潑了昏迷中的鄭嫣滿臉。

鄭嫣只覺得被什麼黏膩溫熱的液體糊了一臉,迷迷糊糊的睜開眼,赫然看到鄭氏的身體正緩慢而笨重的朝她砸了下來。

對方眼睛里深埋著恐懼情緒,目赤欲裂,頸邊的傷口有血水噴涌,眼睛不可置信的瞪得老大,眼眶都要瞪裂了一樣。

「啊——」鄭嫣只覺和她的眼睛對上就毛骨悚然,再度失聲尖叫了一聲,就兩眼再度一翻,又暈死了過去。

院子里,紛亂奔走的人群之後,褚琪炎卻是一動不動的站著,連臉上表情都無甚變化。

鄭氏的身體摔下地上。

因為出手的動作太快,羅騰的劍上甚至都沒有沾血,他的臉上卻還保持著方才出手那一瞬間時候近乎猙獰的表情。

褚潯陽的手靜止在了空中片刻,然後緩緩的垂下。

「二哥!」羅思禹也愣在當場,臉上表情又驚又懼,好半晌才一個激靈,呢喃了一聲。

她的身子一晃。

羅騰也趕忙棄劍迎上去一步,雙手穿過她腋下,將她壓入懷中,輕拍著她的脊背道:「別害怕!沒事了!」

自始至終,他的眼睛都微微下垂,沒有去看任何人。

羅思禹靠在他懷裡,不動也不說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嚇壞了。

院子里,廣袖之下,褚琪炎的手指迅速捏成拳頭,仰天出了口氣,然後重新再把目光移到對面的時候,臉上還是如初始時候那般冷峻的表情。

褚潯陽這會兒也顧不上羅騰那裡,只是隔著人群與他遠遠的對望。

褚琪炎站在那裡,身後就是夜色瀰漫,孤冷一片的夜空,他站在那裡,巋然不動,然後——

他一寸一寸的緩緩抬起右手,穩健有力的揮下一個動作。

褚潯陽的眸光微微一凝,立刻就感知到了什麼。

下一刻,褚琪炎的身後,突然有大批的侍衛潮水般涌了進來。

然後就見那夜幕之下,他的唇角揚起一個冰涼的弧度,字字平穩而緩慢慢說道:「有人犯上作亂,意圖對公主殿下不利,還不護駕?給我結果了他們?」

院子里,正和褚潯陽的侍衛拼殺中的御林軍個個都如遭雷擊,神情驚懼的猛然回頭朝他看去。

「世子——」有人不可思議的尖聲叫嚷起來。

褚琪炎卻是置若罔聞,只就透過紛亂的人群,目不轉睛的死死盯著佛堂裡面,籠罩在萬道金光之下的褚潯陽。

他帶來的那些人唯命是從,立刻湧入戰圈。

褚潯陽的神情漠然,也不阻止,只就面無表情的看著,涼涼道:「這裡有南河王世子坐鎮,你們都撤回來吧!」

「是!公主!」侍衛們得令,立刻抽身而退,撤回這大殿門口,將褚潯陽等人護衛在了中間。

既然事情敗露,褚琪炎自是要殺人滅口的。

他臨陣倒戈,這一擊之下,便是將自己從此事裡面摘了出來。

雖然彼此雙方都知道今夜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可是眾目睽睽之下,證據湮滅,照樣還是誰都拿不住他的半點把柄。

以殺止殺!

他帶來的人本就不在少數,再加上前面有褚潯陽的人出手開路,就只用了一刻鐘的時間不到,這大雄寶殿前面的屍體就橫七豎八的擺了滿地。

褚琪炎踩著滿地狼藉的屍體和鮮血一步一步的走過來。

他的視線是一直都保持和褚潯陽對視的,最後在那正殿門前站住。

他的侍衛跟過來收斂鄭氏的屍首,他卻只還是面無表情的看著褚潯陽道:「現在你怎麼說?還要插手進來嗎?」

羅騰當眾殺了南河王妃,只個理由,足以承受他肆無忌憚的報復。

羅思禹被羅騰護在身後,緊張不已的用力抓著他的袖子。

羅騰面上的表情卻是十分平靜,似乎是早就做好了所有的準備和打算一樣。

他輕輕的拉開羅思禹的手,往前走了一步,看著褚琪炎道:「冤有頭債有主,我既然做了,就不怕你追究,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是南河王妃她先設計暗害我妹妹在先,就是回頭拿到了公堂之上——咱們之間的這場官司也還是有的打的!」

現在這裡的局面,褚琪炎明顯是人多勢眾。

褚琪炎只拿眼角的餘光掃了他一眼,臉上表情應冷,然後只就好整以暇的等著褚潯陽的回答。

褚潯陽在他的逼視之下,也不覺得怎樣的壓力,只道:「既然是要打官司,本宮一介女流,就不摻和了,看看是要上衙門還是進宮,你們隨意就好,到時候我哥哥總會給你們一個公道的。」

說話間,她就撇開了兩人,轉身走到延陵君的面前道:「先回去換身衣服吧,這鬼地方,我也呆的膩歪了。」

延陵君一笑,轉而對桔紅幾個吩咐道:「去收拾吧!」

「是!」幾個丫頭領命先去了。

褚琪炎的侍衛扯下佛堂裡面掛著的幔帳將鄭氏的屍首裹了,俱都屏息斂氣,不敢去看他的臉,只小心翼翼的開口道:「世子——」

褚琪炎深吸一口氣,是直到了這個時候眼中才迸射出濃烈的殺意來,朝羅騰看過去。

只瞧著他的這個表情和眼神,他身邊隨從就嚴陣以待的準備出手。

卻又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前面山門的方向又有一條更長的火龍往這邊一路蔓延逼近,在人數上,足足壓了褚琪炎有一倍之多。

來人很快,以朱遠山為首的一大隊御林軍長驅直入,對這院子里屍橫遍地的場面完全難道視而不見,而是徑直進了大殿,恭敬的對褚潯陽拱手一禮道:「殿下!屬下奉太子殿下之命,來接您回京的!」

羅騰的心中愕然,這個時候才有所頓悟,忽而回頭,神色複雜的看了褚潯陽一眼。

本來他還奇怪,既然褚琪炎都決定一不做二不休了,他要動褚潯陽,方才也就可以當面動手了。

現在才明白了褚琪炎的顧慮,畢竟——

褚琪炎要出京,他即使走的再隱秘,也不可能完全瞞住褚琪楓的眼線,如果在這之前他的計劃成功,能先控制住褚潯陽也還罷了,屆時就褚琪楓派上來的援兵再多也不得不退讓,可是——

因為顧侍衛的自作主張,他先機已失,再要硬碰硬的話,那就是往褚琪楓的槍口上撞了。

而褚琪炎臉上表情果然是全無半分波動,的確是對此事早有打算一般。

「本宮本來也正有此意,你們趕了一夜的路,也辛苦的很,先休息兩個時辰,天亮了再啟程。還有把這院子裡頭,叫人給清理乾淨了,好歹是佛門清凈之地,這麼污了別人的地方,真是大大的不成體統!」褚潯陽一笑,又漫不經心的抬手一指褚琪炎和羅騰兩人的方向道:「哦——這兩位世子之間據說是有天大的官司要打,事不宜遲,你也去幫著準備準備,等回京之後就直接帶著他們去見哥哥吧。」

「是,殿下!」朱遠山態度恭謹的應了。

褚潯陽的唇角揚起一抹笑,轉身和延陵君相攜進了後殿。

褚潯陽雖然沒有明確表態,但是對羅家,卻明顯是個袒護的姿態。

褚琪炎冷著臉,負手站在那裡,因為是背著光的,他的面目之間就更是呈現出一種森涼冷酷到了骨子裡的神態來。

羅騰也沒心思和他在這裡耽誤時間,轉身抱起羅思禹,也跟著穿過後殿,回到羅思禹住的那個院子里。

迎面就見高海和高山兩人滿頭大汗的迎出來。

「世子!」見他兄妹二人一起出現,兩個侍衛在鬆一口氣的同時更是警覺,看一眼虛弱不堪的羅思禹,愧疚道:「大小姐沒有事吧?是屬下失職,好像是中了調虎離山之計了,剛才回來——」

羅騰腳下步子不停,抱著羅思禹徑自進了裡面的卧房,進門就見那丫頭橫躺在地,胸口插著一把匕首,身邊的血跡卻都已經半幹了。

羅騰嫌惡的踹了一腳,冷聲道:「拖出去料理乾淨。」

他將羅思禹放回床上,羅思禹緩了口氣,解釋道:「好在是傾兒懂得一點兒拳腳,要不可能就真叫她得逞了。」

兩個侍衛聞言,不由齊齊變了臉色,后怕的出了一身的冷汗。

之前這丫頭大嚷大叫的說是看到有人影飄過院子,還信誓旦旦的指了方向,因為她是羅思禹身邊的人,所以高海等人不疑有他,連忙去追,卻不曾想竟又是個包藏禍心的。

「你們都去準備吧,天亮了我們就下山。」羅騰道,也沒多苛責什麼,突然想起了什麼,就又補充道:「吩咐下去,叫下頭的人都謹慎些,以後但凡是需要和南河王府打交道的地方,全都務必多留一份心。」

「是!世子!」高海兩人隱約是覺得發生了什麼事,但見兄妹兩個的臉上都不好,也就沒敢多問,應聲卷了那丫鬟的屍首出去。

待到兩人走後,羅思禹就猛地一把握住羅騰的手道:「二哥,方才在前面那裡的時候,你——你又何必非得要——」

話到一半,卻又憂慮的欲言又止。

羅騰不甚在意的笑笑,抬手將她鬢間碎發繞到耳後,輕聲道:「你都有勇氣去做的事,難道哥哥就連這點擔當也沒有嗎?」

羅思禹被他問的啞然,滿面凄苦憂慮之色,搖頭道:「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那是沒有辦法,可是後來潯陽公主既然都要出手了,你又何必——」

羅思禹說到後面,卻只是兀自一聲嘆息。

羅騰的心思,她從來都知道,雖然明知道沒有希望,可是這麼久以來,他也還是沒能把褚潯陽這個名字從心中卸掉。

這樣的情況下,誰的手上沾染了鄭氏的血,就必將首當其衝受到褚琪炎最瘋狂的報復。

就算是換做別的陌生人,以羅騰的為人,也未必就會心安理得的讓對方卷進來。

更何況——

那個人,還是褚潯陽。

羅騰看了她一眼,眼中笑意帶了幾分柔軟的溫柔,道:「思禹,我們羅家的事,怎麼能叫外人來替我們擔待?既然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就總需要有人去承擔下這些後果的,你也別想的太多,船到橋頭直然直,最後總會有一個妥善的解決辦法的。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最起碼我們國公府,還有父親那裡的危機都跟著解除了。」

事情鬧到了這個地步,兩家人可謂是苦大仇深了,除非褚琪炎能搬出鐵證如山,來將他們羅家扳倒,否則——

他就是再說什麼,也不會有人信了。

羅思禹聽了這話,眼淚就又不爭氣的滾了下來,用力的攥著羅騰的手,急切道:「父親的危機是解除了,可是二哥你呢?褚琪炎那人如何是好招惹的?你當面殺了他的母妃,他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且不論褚琪炎在和褚琪楓的那場較量中會是何種收場,只衝著他那性情脾氣——

即使他不能笑到最後,卻也一定會在那之前先把他母妃的仇給報了的。

羅思禹越說越急,終是難以自控,撲倒在羅騰的懷裡放聲大哭了起來。

那是有生以來的第一次,她開始覺得痛恨自己的父親,如果不是他急功近利做了那樣的錯事,現在又何須自己兄妹兩個處處受制,這樣苦心孤詣的謀算。

如果羅騰真會因此而有什麼不測的話,那該怎麼辦?

*

霍傾兒只是受了皮外傷,事後素錦又給她重新處理了傷口,也就沒什麼大礙了。

羅思禹這邊,羅騰本來是準備硬著頭皮去求延陵君的,卻不想這邊他才要撇開羅思禹出門,外頭卻迎著淺綠過來,將一個小瓷瓶遞了過去。

「這是——」羅騰狐疑的接了那瓶子過去,心裡卻多少有數,隱隱更是帶了幾分莫名的悸動,將那瓶子死死的攥了。

「羅大小姐中的毒,之前我家主子瞧過一眼,就順手配了幾丸藥讓奴婢給送過來,他說如果世子有膽量的話,大可以拿去給羅小姐試試,不過至於到底有沒有效,他就不保證了。」淺綠道,一五一十的轉述,面上笑容可掬。

羅騰心間隱隱漫上來的一點喜悅情緒就那麼猝不及防的凍結在了胸口,他手裡更加用力的攥著那個小瓷瓶,再次開口的時候,聲音里卻有些不易察覺的僵硬,道:「你家主子——」

因為淺綠是跟著褚潯陽的,所以和其他人一樣,羅騰也一直以為她是褚潯陽的丫鬟。

現在看來,卻不是這樣的。

既然褚潯陽早早的就接受了延陵君放在她身邊的人,那麼其實——

他們兩人的關係,是從很早以前就已經有著超乎常人的親近了吧!

「是的!我家主子說公主殿下那裡近來事多,有些事能不麻煩就盡量不要打擾她了。」淺綠臉上始終是副笑眯眯的有好表情,然後就對羅騰屈膝一福道:「奴婢先行告退!」

羅騰目送她的背影出了院子,忽而苦笑了一聲,反手將那瓷瓶往丫鬟手裡一塞,「去伺候思禹服藥吧!」話音未落,已經一陣風似的大步出了院子。

*

延陵君是日前就帶了人下山,前往京城附近設伏的,只因為鄭氏和褚潯陽不對付,自從進了廣蓮寺之後,兩人就彼此遠遠的避開了,鄭氏住在所有院落的最西邊,而褚潯陽和延陵君則是佔據了最靠近東邊的那兩所院子,否則如果離的近了,她這邊人手變動的事情只怕也早就引起鄭氏的警覺了。

延陵君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去沐浴更衣,褚潯陽跟著他一起回來,趁著他在裡面沐浴的空當,百無聊賴之餘就又慢步到了院子里,仰頭去看天上的星光。

山裡的夜空要比京城裡的看上去更加廣闊通透一些,倒是和她記憶里的楚州很有幾分相像——

空氣微涼,鼻息間瀰漫的都是草香。

褚潯陽一時興起,就走到旁邊的草地上,彎身要去找尋一種能做葉笛吹奏的寬葉草,蹲在地上,正在草叢裡興緻勃勃的翻找的時候,冷不防眼前的光線一暗,一片墨綠色的袍角走入視線,堪堪是將她要探手去採摘的一片葉子碾入腳下。

這個人,當真是會煞風景。

「你在找什麼?」褚琪炎的聲音沒有起伏,自頭頂冷靜的響起。

褚潯陽聳肩,拍著裙子站起來,直接開門見山道:「還是有話直說吧,你找我以後什麼事?」

褚琪炎的唇角彎了彎,是個微笑的表情,可是眼睛里卻不見笑意,只緩慢的往旁邊走過去兩步,然後才公事公辦的開口道:「風連晟和風邑都已經先後啟程離京了,如果都是直接返回南華的話,最近這幾天應該就差不多會抵達帝都了。」

風連晟和風邑離京的事情褚潯陽是知道的,但褚其炎會特意的跑過來再告訴她一遍——

事情就一定不會只是這麼簡單了。

風連晟是帶著褚昕芮一起走的,本來她和風連晟之間沒什麼利益衝突,難不成問題還會是出在這個女人身上。

褚潯陽心中暗暗權衡,面上卻是不顯半分好奇,只道:「如果你過來就為了和我說這個,那我已經知道了,你自己隨意!」

說完就徑自轉身往屋子裡走。

「潯陽!」褚琪炎也沒追她,只是突然回頭,揚聲喚了她一遍。

褚潯陽止步回頭,「還有別的事?」

「呵——」褚琪炎啞然一笑,定定的盯著她的面孔看了半晌方才略帶幾分苦澀的開口道:「今天我母妃的事,又是你精心算計出來的結果,是不是?」

褚潯陽抿抿唇,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道:「她的生死對我來說,從來都無關輕重,你明知道——我所有的目的,就只是你!」

「我?」褚琪炎的目光突然收冷,又再款步迎著她走過來,看著她的眼睛,冷然道:「你憑什麼?即使今夜延陵君出手擊殺我手下百餘精英死士又如何?你又知道我底牌究竟有多少?」

鄭氏有難,他不能置之不理,所以今夜他出城的計劃勢在必行。

為了節省時間,所以即使明明想到了褚潯陽可能會有的動作,他也不得不狠心入局,派人出來引開延陵君的視線,以為自己爭取時間趕過來。

他和褚潯陽,彼此之間都太過了解,在徹底瓦解他手中掌握的一切力量之前——

不管是褚琪楓還是褚琪炎,都暫時不會對他採取非常手段。

可是他們這樣步步緊逼,一再的利用他的身邊的人製造弱點,引著他往那些明知道是死胡同的局裡頭損失力量,一次兩次不覺得怎樣,如果長此以往的話——

他的力量還是會被他們一步一步蠶食乾淨。

而現在最可恨,即使他做出了犧牲和讓步,卻依舊還是搭上了鄭氏的一條性命!

即使再如何的善於掩飾,此刻褚琪炎的眼中也有明顯的憤恨情緒顯露。

「一步一步來,我有的是時間和耐性跟你耗!」褚潯陽看著他,隨後卻忽而話鋒一轉,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一個字一個字極為緩慢的說道:「你說——如果今天你我之間就在這裡做一個徹底的了斷,京城之內,又會發生什麼事?」

她這話問的突兀,面上表情看升和煦,但是幾句話卻是冷意縱橫,聽的人心裡發涼。

褚琪炎亦是鎮定如斯的與她對視。

他的目光深沉,落在褚潯陽的臉上,就因為眸子里的情緒內斂又沉澱的太深,幾乎叫人完全揣測不到他心中真實的想法。

且無論一旦真的動起手來,他們之間會是誰勝誰敗,只就雙方留在京城裡的尾巴,那就是天壤之別。

一旦這裡他們兩人對上,那麼褚琪楓勢必立刻出手,將京城之內的整個南河王府夷為平地。

屆時他褚琪炎成也好,敗也好,終不過孤家寡人一個!

這話褚潯陽既然說的出來,那她就一定敢做!

褚琪炎看著她,哪怕她面對他時候的每一道眸光都冰冷刺骨,也哪怕心知肚明,此生此世他們兩人面前楚河漢界的立場已經劃定,再難逾越,可是——

就是不能強迫自己將視線從她的臉上收回來。

莫名的情愫在心間滋生,扎了根之後就再也不能拔起了,像是一根有毒的蔓藤,一點一點的滲透纏繞,最後,給自己的心戴上一副枷鎖束縛,只能囚困到死,而沒有解脫。

鄭氏死了,如果羅騰兄妹再有事,京城之內,權貴圈子裡勢必引起不小的動蕩,屆時

「潯陽——」半晌,褚琪炎突然面色凄惶的笑了笑。

他的聲音低沉,說話間就往前走了一步。

褚潯陽站在原地沒動,只就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褚琪炎面上表情似笑非笑,從袖子里掏出一把精工打造小巧匕首,他拔刀出鞘,夜色中那刀鋒入眼的光芒就分外清冷。

褚潯陽瞧著他的動作,雖然沒有避開,心裡卻是帶了十二分的戒備在防範的。

褚琪炎兀自垂眸看著那匕首,自嘲的笑了笑,下一刻,他面上卻突然斂了笑容,將拿匕首塞到褚潯陽手裡,反裹住她的手,將匕首鋒利的刀劍抵在了自己的胸膛之上。

他這動作很有些莫名其妙,褚潯陽始料未及,待到反應過了來想要掙脫的時候,卻發現手被他攥著,一時半刻竟然掙脫不了。

她皺了眉頭,倉促的抬頭,卻是對上褚琪炎半戲謔的眸光,字字輕緩道:「要不——你殺了我吧!」

不要問我,為毛不一刀切了火火哥,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你們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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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這是一個挖墳的缺德妞兒挖出個腹黑美男,被追著要求負責的故事,風格歡脫向,男女主幹凈,一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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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凰途之一品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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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2章 要不,你殺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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