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挂帥漠北

第106章 挂帥漠北

一個自私自利的父親,和一個屹立百年不倒的家族,這兩者之間,原來是沒有可比性的,但最終卻還是要做出取捨的。

幾個丫頭都大為吃驚,彼此互望一眼,卻是桔紅脫口道:「公主的意思,是他們兄妹從一開始就把羅國公會有的反應算計在內了?」

褚潯陽勾了勾唇角,沒有言語。

「相較於羅煒的敢做不敢當,羅騰和羅思禹那一雙兄妹倒是難得很。」因為羅騰曾經對褚潯陽的殷勤,延陵君一直對那人沒什麼好感,這會兒人死萬事空,至多也就是了帶了幾分感慨。

「羅煒犯下的是犯上作亂的大罪,按理說這樣的罪名,將他滿門抄斬也綽綽有餘,當初他真該感謝羅思禹的當機立斷,強行將他從那件事里拉了出來。不過話說回來,那也是他們羅家的運氣,當時正趕上是褚沛當政,東宮和南河王府兩家暗中較勁自顧不暇,這才暫時放任,若是換成是在今天,他羅家這一門的災禍,就萬不是羅思禹那點小動作就能給完全抹殺的了。」延陵君道,唇角勾起的弧度帶著冷淡的譏誚,「如果當初羅煒能夠多幾分骨氣,早早的自行了斷,今天事情可能還不會這麼糟,可偏偏他怕死,事後就做了縮頭烏龜。西越朝中要徹底清洗朝局,不可能會對羅家的過失視而不見,這一點羅騰和羅思禹都很清楚。不能說是秋後算賬,而是從法典和道義上,他們羅家都必須得要經歷這一劫。」

褚琪楓沒有理由會對羅煒網開一面,沒有趕盡殺絕,真是已經算是破例了。

「不管是羅騰還是羅思禹,他們當中任何一個主動獻身,都會給羅煒造成巨大的壓力,並且還是卡在羅思禹剛剛替哥哥效力過後的這個點上。」褚潯陽道,微微嘆了口氣,「以兒女的死刺激羅煒自裁,同時哥哥大概也就不好意思窮猛打了,極有可能會渡得羅國公府逃過一劫。畢竟——真正罪無可恕的,就只是羅煒一個人。只不過相對而言,倒是羅世子有些可惜。」

延陵君聽她嘆氣,心中就頗為不悅,只不過現在已經不能計較了,就只借口道:「其實——最後羅騰替下了羅思禹,對羅家而言,反而更有利。」

自古以來,在世人的觀念中都是以男子為重的,就算羅思禹是出身高貴的世家女,也是和自己同胞的兄長沒有辦法相提並論的。

如果羅家只是死一個女兒,或許也會有人悲傷,但是沒了作為頂樑柱的男人——

那還是等同於是塌了半邊天了。

青蘿等人面面相覷,顯然不明所以。

褚潯陽的神色黯淡,看上去興緻缺缺,過了一會兒才是苦澀一笑道:「是啊!」

「羅家既然已經廢了,那就要廢的完全徹底,羅騰文武雙全,又是個有謀略有擔當的人,如果羅國公府是在他的手中把持,將來的前程絕對會比羅煒當家的時候更有盼頭。」褚潯陽道:「可是羅家,已經不再需要繼續壯大,蒸蒸日上了。他死了,換一個無為之人襲爵,屆時只需將他滿門榮養起來,這才是對朝廷來說最好的結果,羅家兄妹也才能徹底安心。」

他西越的皇族,絕對不會姑息曾經的背叛者,在這一點上,褚琪楓和她褚潯陽的想法一直吻合。

而羅家人,以後不過就是夾起尾巴做人罷了,只要家族可以保持屹立不倒,就算羅氏子孫再不會受到重用也都無關緊要了。

羅騰應該是把一切的利弊權衡過了,所以不惜殺身成仁去成全了自己的家族。

「之前羅爽和羅翔相繼出事,現在羅家剩下的大公子和四公子都是庶出,聽說似乎都不成氣候的。」青蘿思忖著慢慢說道。

從這兩人之間選出一個來襲爵么?那估計羅家應該就只有繼續敗落的份兒了。

「這就要看羅思禹怎麼想了!」褚潯陽道,卻是賣了個關子。

就是以後不準備再去爭做人上之人,可是以羅思禹的心氣兒,她也不該是會眼睜睜的看著羅國公府敗落的。

更何況——

還是在賠上羅騰性命的前提下。

延陵君見她的情緒不高,眸子微微一轉,就策馬往她身邊靠了靠。

幾個丫頭心照不宣的趕忙拉緩速度,往後壓了一段距離。

延陵君探出手去,勾住她左手的尾指,晃了晃。

兩人遠行在外,明明可以光明正大牽手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卻總喜歡做這樣偷雞摸狗一樣的小動作。

褚潯陽垂眸看了一眼,擰起眉頭道:「做什麼?」

「沒什麼,就是想要提醒你,我們此行是要出來打仗的,你這樣喜怒無常的,容易影響士氣!」延陵君緩聲說道,語氣戲謔。

褚潯陽下意識的回頭看去。

因為幾個丫頭刻意壓制,後面大軍已經被拋開了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聲勢浩大的跟在後面。

出發前,褚易安給了她兵符,她自近京駐紮的軍隊裡面直接點兵十萬,馬不停蹄的一路北上,這已經是出京的第四天了。

「從行程上看,明天天黑之前應該能到吧?」想到正事,褚潯陽馬上就擺正了神色問道。

「草原之地的視野遼闊,那些游牧民族訓練出來的起兵鐵騎又十分彪悍,我想了想,為了保險起見,隊伍還是暫時不要直接開入草原,在毗鄰那裡的洈水城外紮營會比較好。如果只行軍到洈水城的話,明天正午之前應該就能抵達!」延陵君也稍稍正色,看著前方遙遠的天際吐出一口氣,「褚琪炎事敗的消息肯定會以最快的渠道送到北疆,這個時候,拓跋淮安應該應該已經感知到了自身面臨的危機,必定不惜一切,要以最快的速度抽身趕回漠北。」

拓跋淮安雖然有擴張領地的野心,但在力所不及的情況下,卻勢必要權衡取捨,先保住自己的王庭。

他和褚潯陽兄妹是面對面打過交道的,不可能不知道這雙兄妹睚眥必報的脾氣。

「事情你都和蘇卿水說了?」褚潯陽問道,提及這一次的出兵計劃,她的眉宇間就慢慢凝聚一種剛毅的冷色,讓她的整張臉孔看上去更加光彩奪目,只看著她這般神情態度,彷彿就能感受到一種振奮人心的力量。

那是一種獨屬於鐵血領袖身上才能展現出來的感染力,但是這個少女,卻彷彿天生就該屬於這廣袤天地,這般肆意從容,剛烈又明媚。

延陵君的眼中光影連連閃爍,有著驚人的明亮。

她不覺得她插手軍務是不尊本分,反而最是喜歡看她遊走於戈壁戰場之上那般運籌帷幄和意氣風發的模樣。

他的芯寶,本就該是這樣的女子,不被任何的人或事約束或者捆綁。

「已經都說好了。」微微失神了一瞬,延陵君趕忙重新收攝心神道:「他至多只會拖延拓跋淮安的歸期三到五天,直接放他走,他必定起疑,拖的太久,我方也要有所損耗,橫豎也是沒準備叫他直接死在北疆的!給出三五天的時間差,應該足夠你安排部署了吧?」

褚潯陽抿唇又再斟酌了一遍,點頭道:「足夠了,這一次要速戰速決,我也不想和他過多的浪費時間!」

拓跋淮安敢和褚琪炎串通一氣,那麼就早該做好被秋後算賬的準備了。

褚潯陽重新又把自己的計劃在心裡過了一遍,查漏補缺,等到心情重新放鬆下來的時候,見延陵君還勾著她的小指不放,就直接甩開了他的手。

延陵君本來也正在失神想著什麼事,手下驟然一空,就皺眉看過去,「怎麼了?」

褚潯陽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一遍,想著之前他挑起的話題就嫌棄道:「你也說我們這一趟出行是行軍打仗的,你還穿成這樣?換了戰袍不好嗎?你這副模樣,看你一眼才真是影響士氣吧?」

這一趟出征,褚潯陽親自挂帥,為以身作則,這一路上她都是身披軟甲,雖不說是和下頭的部屬同吃同住,但是身為主帥,絕對沒有任何能叫下屬挑出毛病的地方,唯獨——

身邊帶著的這個頭油瓶的未來准郡馬。

這人一路上招搖過市,錦衣華服,風情萬種,和身為女子的褚潯陽策馬並肩走在一處,對比鮮明,絕對有資本能把一身樸素戰袍的褚潯陽反襯的黯然失色。

可偏偏他自己還一直不自覺,絲毫也不以為恥,就算是幾個丫頭為了適應場合也都紛紛換了簡便的男裝。

此時唯獨一馬當先的延陵君,雪白狐裘,竹青寬袍,再配合上他那副凡事散漫的姿態和絕佳的容貌,說是蕭條雪景之下的一枝獨秀也不為過。

褚潯陽倒不是看不慣他的隨性,只覺得身邊這人隨時隨地都能引起萬眾矚目便覺心裡憋悶。

她的不高興寫在臉上,就等著延陵君大言不慚的給她戴高帽來敷衍的。

「我?」延陵君朗聲一笑,卻是無所謂的聳聳肩,「我又不在你隊伍的編製當中,我是軍師謀士和你額外帶在身邊的腦袋,自然可以不必受此約束。」

「腦袋我自己就有,犯得著你額外再帶嗎?」褚潯陽黑了臉,回瞪了他一眼,再轉念一想,卻是怒意全消。

她好延陵君,以前不比較的時候沒在意,現在這個狀況,怎麼看都像是本末倒置。

這男人——

在人前,難道都不覺得難為情嗎?

*

年末除夕。

漠北王庭。

因為漠北王拓跋淮安遠征在外,再加上朝廷方面一力低語北疆的入侵,那邊的戰事並不十分順利,形勢一度緊迫,所以哪怕是遠在王庭的族人也都隱隱受了戰亂的影響,這一年的除夕慶典過的頗有些索然無味。

拓跋淮安不在,王庭暫時交給了德高望重的青狐部落族長代為打理。

按照慣例,狂歡的儀式是從這天一大早就開始了,附屬於漠北王庭的五個部落的領袖全部到場,在王庭宮殿前面的草原獵場上各種玩樂。有人飲酒划拳,有人騎射摔跤,有人載歌載舞,整個王庭上面都飄散著誘人的烤羊腿的香氣。

辭舊迎新,這樣的儀式,一年一度,算是漠北王庭每年最大的盛典。

身為皇室公主的拓跋雲姬自然不能缺席,只不過因為心繫遠方的戰場,這一天她一直興緻缺缺,心不在焉。

「公主,您還在擔心西越朝廷往草原邊境增兵的事情嗎?」她的婢女輕聲安慰道:「王他不是已經傳了密函回來,說他已經在返程的路上了嗎?而且王庭也留有兩萬鐵騎兵保護,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的。」

「西越派兵十萬,來者不善,五哥早前已經帶走了王庭最強悍的五萬精兵去助北疆起事,現在留在草原上的實力,就算整合了所有部落的私兵,至多也只能湊到五萬之數,朝廷存心要剿滅我們,趁著五哥還沒回來,這就是趁虛而入的最好機會。可是它的大隊人馬開到洈水城已經整整六天了,為什麼還一直沒有採取行動?我總覺得這一點很反常。」

她也是親身和褚潯陽兄妹打過交道的,拓跋淮安對朝廷用兵,絕對會不為那雙兄妹所容,這一次朝廷出兵,肯定是沖著剿滅漠北來的,可是對方只是駐紮在洈水城遲遲不肯發兵,這一點——

著實解釋不通。

那婢女想了想,並不以為然道:「他們西越人自身的身體底子不好,就算人多勢眾,又如何能和我漠北男兒抗衡,會有遲疑退縮之意,也沒什麼吧?」說話間,臉上滿滿的都是驕傲的神情。

拓跋雲姬卻沒有這麼樂觀,橫豎和她也是說不通的,索性就不再多言。

雖然還是白天,但草場上已經燃起一簇一簇的篝火,有盛裝打扮的少年男女圍著火堆烤著香噴噴的食物,一邊歡快的表演歌舞。

拓跋雲姬自火堆中間穿行而過,卻怎麼都無法心平氣和的融入這喜慶的氣氛當中。

她帶著婢女和四名侍衛,一直一路走到草場的外圍,稍稍遠離了那片喧囂,還在失神沉思的時候,從遠處突然一隊人馬興緻高昂的賓士而來。

為首的男子穿著寶藍色的錦繡長衫,外面披了一件特製皮袍,寬額頭,高鼻樑,身子高大魁偉,整個人看上去英姿勃發,神采奕奕。

「公主!」他遠遠的就沖這邊招手,大力的甩著手裡剛剛捕獲的藍狐屍體。

「是卡塔世子!」拓跋雲姬的侍女高興道,臉上露出愉悅的笑容。

拓跋雲姬回頭回過神來,循聲望去,見到那馬背上英偉不凡的男子,也跟著露出一個笑容。

青狐部落的族長之子卡塔,是拓跋淮安為她定下的未來夫婿。

因為青狐部落是除了王庭本部之外,草原上勢力最強的部落,這一場聯姻也不乏政治因素在裡面,但卡塔本人長的不錯,並且也是有勇有謀,年紀輕輕在部落里就有極高威信,各方面條件比較起來,也的確是個如意郎君的人選,所以拓跋雲姬對他也很滿意。

本來兩人的婚期是定在年前臘月的,可是因為拓跋淮安領兵出征在外,只不得不耽誤延遲下來。

「公主!」卡塔自遠處策馬過來,高居馬上,朗朗而笑,抬手便將手裡銀狐遞給了拓跋雲姬道:「你怎麼才出來?之前不見你,我去那邊的樹林里轉了一圈,獵了點小東西,就這條狐皮看著還好,回頭讓匠人製成圍脖吧!」

他這一笑,就帶著草原男兒特有的爽朗英氣,寶石樣的眼睛,更加奪目。

拓跋雲姬微微一笑,心中陰霾一掃而空,點頭道:「好!」

她的婢女才要伸手去接那狐皮,冷不丁身後的方向又有一隊人馬奔了過來,遠遠的就聽一個少女嬌俏的聲音道:「哥哥你好偏心,我的好嫂嫂還沒過門呢,有什麼好東西你就都先給她了,我不依!」

循聲望去,為首的是兩個貴族打扮的少女,小的十三四歲,大的有十七八。

這開口說話的便是卡塔世子的本家妹子托婭,年僅十三,刁鑽霸道在草原上是出了名的。

和她同來的則是白虎部落的公主,烏蘭。

不同於托婭的刁鑽,烏蘭反而是個長相十分沉穩大氣的姑娘,身量高挑,性子也傲氣。

對於自己的妹妹,卡塔世子還是十分縱容的,直接就岔開了話題道:「你們去玩的時候,注意安全,前段時間連著下雪,會有野獸出沒的。」

「哼!」托婭卻是不依不饒,用馬鞭指著那婢女捧在手裡的狐皮道:「我要那個,我之前的那條狐皮都不如這個的毛色好,剛好想要換了。」

拓跋雲姬對她是沒有好感的,目光不覺的冷了冷,一時也沒有開口。

卡塔也不為難,直接就笑著摸了摸自己妹妹的頭髮道:「你別胡鬧了,你想要,一會兒我再去給你獵一條回來就是,自己去玩吧!」

「我就要這個!」托婭道,突然就凝聚了滿臉的怒氣,一副不肯罷休的模樣。

卡塔的脾氣很好,人緣也好,卻是個既有原則的人,這個時候,並不縱容自己妹妹的胡鬧。

拓跋雲姬心裡雖然不悅,也不能真看他為難,就擺了擺手道:「既然托婭喜歡,就先給她好了!」

婢女不太高興的將狐皮雙手奉上。

托婭本來也只不過就是找茬的,見狀,就只覺得沒趣,一撇嘴道:「我才不要別人施捨的東西,哥哥你帶我去樹林里重新獵一條吧,現在就去。」

說著,就示威一樣,策馬過去,親親熱熱的抱住了卡塔世子的胳膊。

雖然兩人是兄妹,她也信得過卡塔世子的為人,但是有拓跋榕瑤的前車之鑒,拓跋雲姬心裡一悶,眉頭就隱約的皺了一下。

卡塔世子看在眼裡,就打著哈哈推開妹妹,道:「改天吧,我有話要和雲姬說,你自己去玩!」

「你說了要幫我獵的,我現在就要去!」托婭卻是不肯妥協。

兄妹兩個正在僵持不下的時候,一直安靜駐馬站在旁邊的烏蘭突然微笑開口道:「雲姬公主的騎射之術也很不錯,如果沒事的話,大家一起去吧!」

拓跋雲姬朝她看過去,她的面色平靜又坦蕩,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就是莫名生出一種十分奇怪的感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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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凰途之一品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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