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9章 衝突,責任!
「哦!原來是太子殿下要領兵南下了!」延陵君就像是完全聽不懂他的言下之意一樣,沉吟一聲,然後就笑了,「這樣很好啊,太子殿下身為一國儲君,本來就該有這樣的擔當,想必現在陛下也就更加放心的考慮對他逐漸的放權,移交手中權柄了。」
「你——」榮澄昱被他頂的胸口一悶,恨恨的瞪了他一眼,方才一甩袖道:「你別和我打馬虎眼,我指的是什麼你心裡一清二楚。就算太子殿下有這樣身先士卒的決心,現在也不是他以身作則的時候。早上那會兒我就把話跟你說的很清楚了,現在事不宜遲,你馬上進宮,去和皇上說,說你原意頂下這個差事。」
京城裡一連串的事故之後,其他的皇子不是被廢就是難當重任,崇明帝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風連晟的身上了,這種情況下,無論是他本人,還是滿朝文武,都一定會強烈反對風連晟去前線涉險的。
「如果祖父今天就是為了此事而來,那麼早上那會兒我不是也跟您解釋的很清楚了嗎?這個差事,我不能接!」延陵君想也不想的冷言拒絕。
「你還是冥頑不靈?」榮澄昱怒極,忍不住的上前一步。
「祖父你也看到了,芯寶身懷有孕,身邊離不開人,父親的身體也沒大好,需要照顧,這個時候,我怎麼都不合適離京遠征吧?」延陵君道,卻是不溫不火。
他扶著褚潯陽一邊的手臂,將她安置在椅子上坐下,頓了一下,又補充,「而且祖父您又不是不知道,帶兵打仗的事情我又沒經驗,太子殿下好歹是身份高貴,他去了,就算不用他上陣殺敵,多少也能鼓舞士氣,如若喚作是我——我又能做什麼?」
「你不用在這裡給我兜圈子,你是我榮氏的子孫,你到底有多大的能耐斤兩,我一清二楚!」榮澄昱也不會聽他的搪塞之詞,也是一屁股坐下,面色不善道:「太后剛剛遭遇不測,朝中諸位皇子之間又是禍事連連,陛下大受打擊,如今對太子殿下就越發倚重了,前線戰場,刀劍無眼,風邑對朝廷更是恨之入骨,陛下的意思——」
「陛下的意思姑且不論,本宮現在倒是想要問問國公爺您是什麼意思?」不想他的話音未落,褚潯陽已經不客氣的打斷。
她的面色不善,又出言不遜。
榮澄昱雖然知道對方對他沒多少尊重,但至少被褚潯陽當面擺臉色還是頭一次。
他一下子就愣住了,手裡剛剛端起茶碗,半天都沒有送到嘴邊。
最憋屈——
莫過於他一個長輩,面對孫媳婦兒的無禮,居然連質問一句的資格都沒有。
褚潯陽的眼神譏誚,冷冷的看著他。
榮澄昱額角青筋直跳。
延陵君也不出面打圓場,反而接下褚潯陽的話茬道:「我也想知道,祖父您今天來和我說這話,到底的什麼意思?您既然知道十二舅舅他對朝廷不懷好意,一旦連晟太子奔赴前線,必定會得他的特殊『關照』,又怎會不明白,相較於他們皇室——十二舅舅心裡真正的眼中釘肉中刺其實還是我與父親的。祖父您就這麼忠君體國,唯恐太子殿下會在征程中遭遇不測?怎麼就不想,如果要我代替他去了,那麼那裡等著我的又是什麼?是,太子殿下的身份尊貴,不容有所損傷,所以這個風險,我就應該去不遺餘力的承擔嗎?」
這些話,雖然都是事實,但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根本就不會有人來計較這其中得失。
榮澄昱幾乎是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滿臉不屑的延陵君,一張臉漲的通紅,半晌,方才一個激靈回過神來,重重的將茶碗往桌上一擱,怒聲道:「你這說的是什麼混賬話,這些話要是傳出去,傳到皇上——」
「怎麼會?」延陵君再次不留餘地的打斷他的話,「這裡就只有我們三個人,我是拿祖父您當自己人,才會如實對您說這些,設身處地的和您分析利弊,難不成您還要把咱們祖孫之間密探的內容上奏給陛下知道嗎?」
榮澄昱又被他噎的夠嗆。
延陵君根本就沒拿他當長輩,更不可能是什麼自己人,可是現在,他就是堂而皇之的搬出自己人的身份來壓他,他也無可奈何。
「這麼說來,你是要一意孤行了?」忍了半天,最後,榮澄昱只咬牙說道。
「不是一意孤行,是就事論事!」延陵君強調,「祖父您不是也知道,早在前幾天我進宮面聖的時候就已經當面向陛下承情,推拒了這份差事,陛下都能體諒我此時分身乏術的苦衷,祖父您這又是在擔心什麼?」
其實榮澄昱最氣的還是這一點——
他是到了今天才剛剛知道,那天延陵君進宮去稟報榮顯揚的近況時崇明帝就曾當面表示,想讓他接替榮顯揚的差事,挂帥南征,但是延陵君卻以褚潯陽和榮顯揚的身子狀況不佳做借口給一口回絕了,並且回府之後,他居然連招呼都沒和自己打,若不是今天在早朝上商議南征主帥人選的時候崇明帝「無意中」提及,他到現在都蒙在鼓裡。
延陵君——
真是他榮家當之無愧的不肖子孫。
「君玉!」明知道逼迫不了他,榮澄昱突然滿心都是挫敗感,他嘆一口氣,目光之中突然就帶了一種強烈渴盼的神情,站起來,看著延陵君道:「就算是祖父求你替咱們鎮國公府的將來做一次讓步也不行嗎?」
他臉上表情突然就變得無限挫敗與哀涼,一聲接著一聲的嘆氣,「我知道我沒有資格說這樣的話,因為當初妥協讓步,最先讓我們鎮國公府失去實權沒落下來的人就是我,如果說你父親走了我的老路,這是上天給我的懲罰,這樣也足夠了吧?眼下的這個機會難得,這是我榮氏一脈復起的大好機會。不要再說什麼九死一生的喪氣話了,你有多大的本事,我心裡有數,就算是祖父求你了,你且應下這門差事也不行嗎?」
是榮顯華和榮欽都不爭氣,不堪大用,否則他今天也就不用這樣低聲下氣的一再來碰延陵君的釘子了。
過去的這二十年,榮顯揚雖然也時常會有掌權的時候,但是崇明帝防範他太嚴,根本就不會給他做大的機會。
可是——
這一次的戰事不一樣。
對方統治長城部落的人是風邑。
風邑不僅對朝廷恨之入骨,更把榮顯揚父子視為眼中釘,同樣,朝中崇明帝父子也是抱著這個想法的,這樣一來,夾在中間的延陵君,只要拿捏得當——
他甚至都不需要戰功卓著,只要能適當的平衡好那兩方面的關係,就能將雙方都挾制住,進而逼著崇明帝不得不放權,任他來長長久久的把持著麒麟山脈駐紮的軍隊。風邑和崇明帝那雙方,雖然都恨他的存在,但是因為互相牽制,更不想將他推到對方的陣營里去,這便是榮是一脈重新掌權的最好的契機了。
「祖父,您這又是何苦呢?」延陵君仍然不為所動,只不能苟同的微微一笑,「您當初被迫娶宣城公主,誰都知道君命難違,您是迫不得已而為之,只是不能再領實權而已,我們鎮國公府的爵位又不曾在您的手上被遺失,榮氏的列祖列宗在上,為什麼要平白無故的怪罪您?祖父其實您是大可以不必為此事耿耿於懷的!」
「這怎麼能一樣?」榮澄昱見他油鹽不進,越發的控制不住脾氣,怒氣沖沖的指著他道:「你也是堂堂男兒,怎麼就這樣的沒出息?男兒大丈夫,哪個不是想著建功立業,光宗耀祖,現在大好的機會就擺在眼前,你卻——你卻——」
榮澄昱越說越急,不能將延陵君和褚潯陽怎樣,乾脆就一拳重重的打在了桌面上。
褚潯陽皺了下眉頭。
延陵君就跟著冷了臉道:「祖父,我想我已經把該說的話都和您說清楚了,總之是在父親痊癒和芯寶順利生產之前,我哪裡也不會去的,你多說無益。」
「你當真是冥頑不靈!」榮澄昱一腔怒火噴薄欲出,「這裡是京城之地,天子腳下,又是在我鎮國公府的祖宅之內,你有什麼好不放心的?難道你不在,我就會苛待你父親和媳婦兒不成?」
「那可就真的不好說了!」延陵君脫口就給頂了回去。
雖然他明著指的是宣城公主,榮澄昱也還是被激怒,險些一口氣背過去。
兩個人,四目相對,視線交接之間有硝煙瀰漫。
褚潯陽就沒事人似的坐在旁邊盯著兩人看。
這般對峙之下,榮澄昱終是不能像對待別的子孫一樣來對待延陵君的,最後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拳頭收緊,握在了身側。
「你不要再找借口推脫了,身為我榮家的子孫,這事兒還不能只由著你的性子來,這件事,我替你做主了,我馬上就會替你上摺子奏請皇上,由你代替顯揚出征麒麟山脈!」知道多說無益,榮澄昱態度強硬的撂下話來,抬腳就走。
延陵君也不攔他,只冷冷的看著他風捲殘雲一樣離去的背影,一直到他走到院子里才從後面說道:「摺子你儘管遞上去,反正不管什麼時候,到了御前,我都還是那句話,祖父你若是不怕承擔欺君之罪,那就儘管去好了!」
榮澄昱本以為他都做到這個份上了,延陵君怎麼也該妥協了,聞言,腳步瞬時頓住。
他猛地轉身回頭。
延陵君卻是再不理他,直接牽了褚潯陽的手,轉身就進了旁邊的花廳,揚聲道:「擺膳!」
幾個丫頭低眉斂目,往來不絕的忙碌起來。
飯菜的香味飄起,一直瀰漫到了院子里,對榮澄昱而言,更是許多無言的諷刺。
屋子裡,延陵君和褚潯陽沒事人似的開始坐下來用膳。
他獨自站在院子里,無人問津,又過了好一會兒,終還是不得已的甩袖而去——
延陵君的脾氣和榮顯揚如出一轍,當初他就完全制不住榮顯揚,現在對延陵君,更是束手無策的。
屋子裡,褚潯陽捏著筷子,遙望他憤然離去的背影,忍不住看了延陵君一眼,調侃道:「你這麼氣他作甚?真要把他給氣出個好歹來,這榮家上下就少不了是一場風暴!」
「他哪裡是那麼容易就被氣著的?」延陵君不以為然道,替她夾了她愛吃的菜在面前的碟子里。
看著榮澄昱找上門來吃癟,褚潯陽的心情就出奇的好,這會兒反而也不覺得餓,想了想,就突然微斂了神色對延陵君道:「安王夫婦都不是好對付的,其實這件事,還是越早準備越好,你倒是不用這麼不放心我的——」
「誰說我不放心你了?」延陵君打著哈哈截斷她的話茬,乾脆就直接夾了一塊魚肉送到她嘴邊,「我是怕我一旦不在身邊,有點什麼事,你又不把我家的寶貝閨女不當回事兒!」
他所指,自然就是上一次褚潯陽不顧身懷有孕,還去撞風邑槍口的事了。
雖然他的言辭之間並無指責的意思,卻架不住褚潯陽自己心虛,慢吞吞的把魚肉咽下,她才摸著肚子,聲音很小的嘟囔道:「我那不是一時沒想起來么?」
「就是你的記性不好,我才更要寸步不離的盯著了!」延陵君道,重又撿起筷子塞到她手裡,「快吃飯,再磨蹭就要冷了。」
褚潯陽拿了筷子不緊不慢的認真吃飯。
延陵君在旁邊幫他布菜,在她不察的時候,眼底那一抹微光突然就演變的異常複雜。
麒麟山脈的兵權的確是越早把持在手越好的,但對他而言,還是褚潯陽最重要,他固然是不敢放她單獨留在京城的,防著的——
一方面是政局還有朝廷,另一方面——
也有風啟的原因。
那個人,明顯是對褚潯陽居心不良。
當初因為一個褚琪楓,他已經是日日提心弔膽,但好在褚琪楓是個君子,不肯對自己的妹妹生出私心,再有後來又證明,他跟褚潯陽的確是沒有那樣的可能,但是眼前的這個風啟——
在他的身上,卻沒有任何的約束。
所以現在,哪怕是他對褚潯陽有信心,也要嚴密的防範風啟,不管怎樣也一定不能讓他有機會把心理話說出來,更不能讓褚潯陽知道,否則——
就只會是叫她徒增困擾。
*
皇宮。
御書房。
早朝過後,崇明帝就帶了風連晟和幾位閣臣一起過去議事,針對南方麒麟山脈的戰事探討了一整天,直至日暮時分,幾個人才飢腸轆轆的被放出宮去。
風連晟留在最後,看一眼崇明帝疲憊至極的臉色,不免心中憂慮,道:「父皇您看上去累的很,現在要直接回寢宮休息嗎?」
「晚點再回去吧,朕這裡還有幾封別的摺子要看!」崇明帝閉上眼,捏了捏眉心。
他有公務要處理的時候,是誰的勸也不會聽的。
風連晟也就沒有多言,只對旁邊令文昌使了個眼色道:「你去給父皇傳膳吧,就傳到旁邊的偏殿,最後的甜點就叫上明目的綠豆湯。」
「是,殿下!」令文昌恭敬應了,先抱著拂塵退出去安排。
待他走後,崇明帝聽著關門聲,突然想起了什麼,就又擱了筆,重新抬頭看向風連晟道:「哦,還有一件事,你皇祖母的身後事今天已經都辦妥了,關於陳氏——」
這個陳氏,指的自然就是陳皇后了。
那天宮中變故之後,崇明帝一心撲在太后的喪事上,還沒有拿出時間來處理她。
這件事,本來是只看崇明帝個人的意思就行,可是他卻刻意挑沒有外人的時候問了風連晟,足見——
他如今是真的把所有的籌碼和希望都放在了風連晟的身上了。
「父皇!」風連晟循規蹈矩的對他拱手一禮,然後就神色凝重的說道:「按理說母后她對兒臣有養育之恩,這個時候,兒臣是該替她求您一份恩典的,可是眼下這個時機,十二皇叔操縱長城部落起事,已經犯了眾怒了,再有永定侯府的滅門慘案,朝臣百官也都在等著一個交代,如果不能給出一個合乎情理的說法來,恐難服眾,更容易引發後顧之憂。唯有承認了永定侯府和十二皇叔之間有所勾結,才能證明陳氏一門被滅都他們罪有應得,只是這樣一來——母后她和十二皇叔裡應外合害死皇祖母的事——」
風連晟說著,就不無遺憾的嘆息一聲,「恐怕——也不好隱瞞了。」
如果陳家人是無辜的,他滿門的血案,朝廷就要替他們討回一個公道,這樣一來就少不得又是一番大的干戈,但最主要——
那一家子,根本就是罪有應得。
如果陳皇后自己爭氣,不要去摻合那些事,崇明帝或許還會考慮一重夫妻的情分,想著為她挽回一點兒顏面。
可是現在——
已經完全沒有這樣的必要了。
風連晟也很清楚,他會來問自己的意見,其實也是在最後藉機再考驗一遍自己的心性兒罷了。
所以他也沒藏拙,直接道出了心中想法。
「嗯!」崇明帝明顯是滿意的點了下頭。
風連晟有多冷血決絕,他是早就暗自看在眼裡的,現在——
他更需要他的坦誠。
「這件事你就不要插手了,朕會出面解決好!」崇明帝說道,從放在桌角的那疊摺子的最下面抽出一封,用硃筆飛快的批示了兩行小字就又隨手推到一邊,然後他沉吟一聲,就又看向了風連晟道:「還有關於你的婚事!」
風連晟現在已經老大不小了,以前他是不想讓自己的後院落入陳皇后的掌控之中,所以刻意將陳皇后給她選的側妃妾室全部晾在了一邊,現在沒了後顧之憂,事關子嗣,他自己也知道耽誤不得了,所以崇崇明帝提起,他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異樣,只輕輕的應了聲,「是!」
崇明帝靠回椅背上,眉心微微堆疊了一些褶皺,慢慢說道:「朕的手上目前有兩個人選,你自己也瞧瞧,更屬意哪一個!」
他說著,就示意風連晟去看一直單獨放在右邊一個托盤上的摺子。
風連晟撿起來翻看的時候,他才又繼續說道:「華城作繭自縛之後,朕準備將右丞相程中恆再請回朝,他有個嫡出的孫女兒,品貌俱佳,據說學識也不差——」
「父皇!」不想還沒等他說完,風連晟已經微笑打斷他的話,甩了甩手裡摺子道:「兒臣覺得梁國公的幺女更合適一些。」
崇明帝一愣,抬眸遞給他一個詢問的眼神。
「父皇忘了,右丞相家的那位程小姐的父親程南恩過世,她如今可是還在孝期當中,兒臣如今也老大不小了,本來一年的時間說長不長,可是——」風連晟道,臉上表情卻多了幾分調侃的意味,並不怎樣的莊重。
他要納妃,現在的確是迫在眉睫的,的確是不想再拖延下去,但最主要——
那位程小姐的父親程南恩就是當初在楚州軍變時候意圖構陷榮顯揚,最後卻被對方反將一軍而喪命的。
程中恆雖為帝師,但是心胸也不見得就是那麼寬廣,老年喪子,他會是什麼心情?而那位程小姐,將來一旦一朝得勢——
再面對殺父仇人的時候,又會是怎麼樣的心情?
現在崇明帝要重新啟用程中恆,就是為了用以牽制榮家的,因為延陵君領兵麒麟山脈已經勢在必行,只是遲早的事。
如果改變不了這個局面,那麼就只能在朝中扶植起來一個和榮家有血海深仇的重臣來互相牽制。
可是——
要把后位交給一個母族強悍,又可能背負仇恨的女人——
這就太冒險了。
只是——
延陵君和褚潯陽的存在,同樣是讓崇明帝頭疼了很久的心腹大患,所以這個抉擇——
算是兩難。
「連晟——」崇明帝臉上表情一寸一寸的冷凝下來,用一種審視的,彷彿從來就不認識一樣的眼神細細的打量自己的兒子,半晌,就聲音沉重的嘆息道:「你知道這樣的抉擇意味著什麼嗎?除非是老十二有手段在戰場上要了那兩個人的命,否則——如果你不想和和西越開戰,腹背受敵,那可能就要永遠忍受一個功高蓋主,並且隨時可能給你一刀的臣屬了。」
因為和長城部落開戰,所以一時半刻之間,他們必須和西越維持良好的邦交。
於是現在擺在面前的就只有兩條路,要麼就趁現在趕緊培植一批和延陵君父子勢不兩立的朝中勢力,死死的牽制住他,要麼——
就是無二而至,適當的放任他做大。
而顯然,風連晟的選擇——
是後者!
「父皇,為人君上者,未必就要有容人雅量,但卻一定要有超乎常人的忍性和耐力,兒臣記得,這是您冊封兒臣為太子的那天,就在這間御書房裡,單獨告訴兒臣的話,這些年來,兒臣一直謹記在心,不敢或忘!」風連晟也慢慢斂了笑容,他的臉上顯現出一種庄肅又冷酷的光彩,目光越過崇明帝,看著他身後龍椅椅背上騰飛的金龍,堅定無比的說道:「為人君者,如果我不能叫臣子們心悅誠服的躬身順從,那便只能是證明我的無能,但是人生在世,這一生,卻總要遇到一兩個我們無法完全掌控的人,既然暫時是註定了拿他們無可奈何的,那麼我還可以忍,也還可以等。皇權不滅,我風氏的江山可以萬古長存,他榮烈卻總不能永遠不老吧?我不信,他榮氏一脈會世世代代的人才輩出,人人都可以凌駕於皇權之上。」
對於一個帝王而言,被自己的臣子掣肘脅迫,這本身就是一件可以被視為恥辱的事情,幾乎是沒有人可以忍受的,就是崇明帝,忍了榮顯揚這麼多年,背地裡卻也還堅定的打著有朝一日一定要鋤掉他的主意的。
有延陵君和褚潯陽這麼兩個完全動不得的人橫在跟前,這對風連晟而言,肯定也不是件能夠愉快接受的事情,可是——
他卻說,他還可以忍,可以等,甚至不惜花費一生的時光,等著歲月來磨掉延陵君和褚潯陽身上的光環。
崇明帝看著他,是到了這個時候他才突然明白,在陳皇后的操縱之下,自己的這個兒子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
他這樣的心性兒,能群能伸,是這天底下絕大多數的人都望塵莫及的。
「連晟——」許久之後,崇明帝突然如釋重負的長出一口氣,他站起來,舉步走到自己的兒子面前,抬手用力的握了一下他健碩的肩膀,臉上也跟著露出一個罕見的笑容,「看來朕是真的老了。既然你心裡都已經有了主意——橫豎以後這天下也都是你的,那一切就都隨你的意吧!」
他說完,就錯過風連晟身邊,舉步往門口走去,這樣完全的放鬆下來之後,風連晟回頭,突然發現,他的步履竟然多了幾分不協調的蹣跚。
有些人,其實早就老了,他不服老,只是因為肩上還有卸不下的責任,而現在——
這些責任,重於不再需要他來背負。
*
風連晟自請南下領兵的提議最終被他大婚的日程衝突打破。
褚潯陽和延陵君接到內務府送來的喜帖的同時,更是得了另外一個叫人十分吃驚的消息——
「什麼?二皇子將要代替太子南下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