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像段沉這種奇葩,於江江以為這輩子應該再沒有機會知道有關於他的一切,畢竟只是過路人而已。

卻不想有一天,她不僅知道了他的消息,還是從新聞里知道他的消息。

那天下班,她坐在地鐵上刷著微博,突然看到一個話題,叫做「分手策劃」,起先她以為是電影什麼的,結果她一點開,居然是在介紹段沉的。

段沉那狗屁公司不僅沒有倒閉,還因為做了幾起有點影響力的案子進入公眾的視線。也沒什麼特別牛逼的事迹,替一個打了幾年離婚官司、律師都解決不了問題的公知成功離婚,替一個被戴了綠帽子的男的「報復」了前妻,替一個有十年戀人說不出分手卻又沒什麼感情的人傳達了分手意向,並且讓他們和平分開。

比起被人們認可的「結婚難」這一話題,「分手難」這個問題首次引起了人們的注意,這話題很快引起了大家的討論,支持的和反對的在微博上大打口水仗。

其實不難猜,反對的多為女性。「分手、離婚」要別人策劃什麼?傳達什麼?也太不尊重人了,情感上實際上都不能接受。而男性多有福音之感,大約是負心狗當面還是難說出口吧?

看完了採訪段沉的那篇新聞報道,雖然對收費段沉緘口不提,但記者還是推理出了個大致的範圍,看上去還挺可觀的。於江江越看越無語。

看來想要發財,先得有神經病。

於江江羨慕嫉妒恨地關閉了微博,這種一夜成名一夜暴富雖然是她的夢想,但她也知道還是有些不切實際。

有空想這些,不如想想怎麼保住飯碗。要知道她現在可是個失業高危人群。

第二天上班,一直沒有被主管分配任務的於江江突然得到了一個工作,她興高采烈地拿了文件夾去了公司大堂。主管分過來的客戶已在那裡等候。

於江江走過去才知道客戶是一對年近八旬的老人。

看著兩人老態龍鐘的身影,於江江有幾分困惑,也有幾分好奇。

「您們好,我是於江江,是這裡的婚禮策劃。」於江江尊敬地打著招呼。

坐在於江江對面的老爺爺用很標準的普通話說著:「你好,於小姐。」

「叫我小於就好。」

一旁的奶奶笑眯眯地看著於江江一眼:「小姑娘真漂亮。」

話裡帶著幾分鄉音,是近北都的何西方言。

於江江笑了笑,道了謝,問道:「爺爺奶奶是要為孫子或者孫女諮詢婚禮事宜嗎?」

爺爺喝了口公司同事給倒的茶,眯著皺紋一層層的眼睛,回答:「是我們倆想辦場婚禮。」

他回頭對旁邊的老奶奶笑了一笑,扯了扯她的袖子說:「現在潮流和我們以前都不一樣了,不知道該走什麼流程,聽說你們公司很有名,所以想找你們來承辦。」

於江江不動聲色打量了面前二老兩眼,不疑有他地說:「現在我們也承辦了不少補婚禮的,上上個月我們才做了一場金婚的。有經驗,肯定沒問題,您二老多少年啦?」

「不是補辦,是頭回做夫妻。」

於江江心想現在老大爺老太太都挺時髦的,二婚頭還要辦個婚禮。讓他們這些對象都沒有的人情何以堪。這些話她當然不敢說出來,她拿出表格,按下圓珠筆,笑眯眯地說:「恭喜二老了,老來伴像二老感情這麼好的,還真不多見。」

二老聽她這麼說,都眯著眼笑了。

「我現在需要給您們填點資料,要採集一些信息,方便後面的跟進。」

老爺爺拿出老花鏡戴上,配合地說:「行的。」

於江江一條一條填著,順便聊了幾句。前前後後弄了半個多小時。

一切完事,她親自把二老送出門。

看著他們蹣跚離開的背影,於江江內心無限感慨。

原來人老了也還是有真愛的。這不禁讓她對這輩子有了一些期待,到80歲也還是有希望的,還有這麼多年呢,不著急。

兩天後,於江江做出了一份策劃,原本應該客戶到公司來看,但考慮到二老那樣的年紀,於江江在聯繫過後,決定親自上門。

兩位老人住在城西大學城附近。於江江到了目的地才發現這兩位老人遠比她想象的要富有。

那位老爺爺名叫饒城山,是拿著國家津貼的退休教授,住在大學的教授樓,是一棟三層樓的小別墅,面朝湖,背朝山,說是世外桃源也不為過。

老爺爺的兒女都是城中有頭有臉的人物,工作忙碌,所以兩位老人算是獨居,起居由保姆照顧。老奶奶來自何西鄉下,名叫崔冬梅,是個安靜而慈祥的老人家。一直坐在一旁,等著於江江和饒爺爺敲定一些細節。也不插嘴,問她意見,她只是不住點頭。

於江江很快就和他們談好了婚禮相關的一些問題,包括時間,費用,場地,程序。也按照他們的要求更改了一些細節。

還沒談完,平靜的湖邊別墅里突然衝進了一群人。男男女女,氣勢洶洶。

一進門就口氣不善地指著於江江大吼:「你誰啊!怎麼在我爸爸家裡!」

於江江被這架勢嚇到了,往後縮了縮,說:「我是xx的婚禮策劃,承辦饒老和崔婆婆的婚禮。」

一聽於江江這麼回答,人群里一個中年女子突然沖了上來,抓起於江江手上的策劃書,嘩嘩嘩撕了個精幹。

「結什麼黃昏?都多大了年紀了,你們不嫌丑我們嫌!」

於江江見自己的心血被毀成這樣,一時來了脾氣,上去和那女人理論:「你怎麼回事?你有沒有禮貌?怎麼能隨便撕別人東西?」

那女人也不是善茬,手一推,粗魯地把於江江推到了地上。他們家的人馬上圍了上來,眼看著就要打起來了。一直在一旁的兩位老人都踉踉蹌蹌地起來了。

饒城山老人以身體擋在於江江面前,扯著嗓子對來人喊著:「你們再動手試試?你們是不是反了?我養你們就是為了讓你這麼對待我?」

崔冬梅婆婆也過來了,抓著饒老的手說:「城山,你別動氣,你身體經不起發這麼大火。」

旁邊的幾個人看到婆婆表情立刻變了。

「崔冬梅,你要不要臉?」撕於江江策劃書的女人說:「你這麼大年紀了,怎麼還好意思勾引我爸爸?你不要以為我們不知道你想什麼?你不就是想要爸爸的錢嗎?」

「放肆!」饒老大聲呵斥:「你這沒教養的東西?你在叫誰的名字?」

一旁一個看上去很斯文的男人拉了下那女人:「你少說幾句。」

又上前想去扶饒老,被饒老氣憤地甩開:「不用你扶,你們這些不孝子孫。」

那男人也不生氣,語重心長地勸著:「爸爸,您和我們慪氣,慪得完嗎?我們不都為您好嗎?」

旁邊的人也都紛紛開始勸著:「對啊,爸爸,您都這把歲數了,何必呢?」

「媽媽要是知道了,該多傷心啊?你們一輩子恩恩愛愛的,她走了這十年你都沒想找人,怎麼到這年紀了還要去找呢?」

「要找也找個知識分子,怎麼能找個農村老太太?您讓我們的臉往哪放?您自己的臉往哪放?」

「辦婚禮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我們可丟不起這個人。」

「……」

大家你一眼,我一語,於江江覺得自己耳朵都要炸了。她從地上爬起來,揉了揉摔疼的屁股,踉蹌著走了兩步,才發現自己的高跟鞋摔掉了一隻。

這會人這麼多,站滿了客廳,找也找不著了。

一直沒說話,被饒老子女編排的崔婆婆看了於江江一眼,開口說道:「小於,你今天先回吧,這會家裡可能要有點事,沒法談了。」

「可是……」

饒老見崔婆婆要於江江走,一時氣得拍桌而起,拉著於江江的袖子說:「我就是要結婚怎麼了?我和誰結婚需要你們這些兔崽子指手畫腳嗎?我是要你們誰養了還是要誰照顧了?我和誰結婚礙著你們了嗎?我要把錢留給誰就留給誰,你們管得著嗎?」

於江江皺了皺眉,忍不住說道:「老人家年紀大了想找個人陪著,你們不支持就算了?這麼在家裡鬧,你們難道不知道自己爸爸什麼年紀什麼身體狀況嗎?這像話嗎?」

「你知道什麼?我們家的事你插什麼嘴?」撕策劃書的女人指著於江江的鼻尖說:「讓你走你就走,你再來我家試試!」

於江江越想越氣,擼了袖子就要上,被崔婆婆攔下。崔婆婆和之前那個秀氣的男人一起把於江江一拉,直往門外送。

「小於,今天是我們對不住你,麻煩你先回去了。」說著,把她的包塞進她懷裡,把門打開,將她推了出去。

……

於江江懷裡抱著半開的皮包,腳上差了一隻鞋,整個狼狽得她自己都不想看自己。

她瞅了一眼已經關掉的大門,聽著裡面傳來一聲高過一聲的吵架聲。嘆了一口氣,踮著腳一崴一崴地往外走。

剛走沒幾步,就迎面碰上剛從車上下來的段沉。

段沉剛鎖了車,一抬頭就看見一身狼狽的於江江,忍不住嘴角揚了揚。

這種時候他不同情就算了,還嘲笑她,於江江忍不住嗤鼻鄙視了一下段沉這個人渣。

也不屑和他說什麼,直覺碰到這貨很是晦氣,趕緊一崴一崴繼續走人,走兩步覺得這樣子實在太狼狽,索性脫了另一隻高跟鞋拿手上,光腳算了。

水泥地面有些紮腳,於江江覺得有點疼,但是好在平整,也沒什麼太尖銳的東西,倒也能走。

剛走幾步,於江江突然意識到什麼,猛一回頭叫住段沉,問他:「你來這幹什麼?」

段沉不遠不近地站在原地,挑眉戲謔地看了於江江一眼,問她:「那你來幹什麼?」

「你說我能來做什麼?當然是工作啊。」

「真巧,我也是。」

於江江皺著眉頭看了他一眼,疑惑地問:「你這次要工作的對象,該不會叫饒城山和崔冬梅吧?」

段沉做驚喜狀說:「怎麼這麼聰明?答對了!」

「擦!」於江江義憤填膺:「人渣!你怎麼能這樣!」

段沉雙手環胸,聳聳肩,很好整以暇地問:「我怎麼了?就准你工作,不讓我工作?」

於江江憤怒:「那怎麼一樣?我的工作是給人帶來幸福的!」

「你怎麼知道我的工作不能給人帶來幸福?」

「你……」於江江語塞:「你強詞奪理!」

說完還是氣不過,拿起手邊的高跟鞋直接飛了過去。被段沉眼疾手快地接住。

「什麼錢你都掙,真沒人性。」

段沉挑眉看了於江江一眼,不置可否。於江江不想和他繼續說下去,光著腳轉身走了。

沒穿鞋還是有點疼,走也走不快,於江江覺得自己的背影一定一點也不偉岸,她這麼想著,不禁覺得有些懊惱。

沒走兩步,就聽見背後穿來段沉低沉的聲音。

「喂。」他喊她。

於江江皺著眉回頭看著他。

只見陽光下,他突然笑了一下,露出白白的牙齒,那麼溫柔沉穩的樣子,好像此刻他整個人都因為這個笑容開始發光一樣。這純粹的表情和他低下的人品真的一點都不匹配。

他晃了晃手上於江江的白色高跟鞋,一字一頓地說:「過來,我帶你去買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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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業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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