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自悲哀
吃過早餐,兩人一起去大教堂走一走,這一次來伯爾尼,純屬故地重遊,許多景點她們也走過了,純粹是為了感受旅行的悠閑。顧玥拉著喬東林在教堂外不遠處坐著,時間還早,遊客並不算多,上一次他們在大教堂面前留下不少合影,這一次,他們都沒有拍照的心情。
顧玥拍攝了幾張風景照,上一次蜜月,都是喬東林拿著相機拍攝照片,視頻,他拍攝的每一張照片都有她,充滿了愛和喜悅。哪怕照片中的她,並不愛笑,卻是他最喜歡的素材。
這一次,拍攝的全是風景片。
喬東林十分沉默,偶爾也會露出笑容,到了伯爾尼,他似乎變了一個人,不再刻薄,沒有諷刺,沉默卻溫和,更像是她生活中的陪伴者和旁觀者。
伯爾尼給她的感覺,仍是一座空城,卻不孤寂,有最溫柔的晨光,最美的建築,最燦爛的笑臉,這座城市就像一個大家閨秀,文靜而空靈。
喬東林雙手負手跟在顧玥後面,顧玥沿途一直在拍照,逛一些古董店,買小玩意,對一些有當地風俗特色的飾品,衣服也帶著欣賞的心。偶爾也喜歡買一些小吃,享受著美食和美景。一年前,她就像一個木偶,隨著他一起走,這一次她更有了旅行的心。一年前度蜜月的時候,顧玥的心思太重,看不見周邊的景色,他在她身上感覺到的,只有蔓延的悲傷。他起初以為,她的懷念李明輝,如今才知道,她的悲傷是因為嫁給了他。再一次故地重遊,想起一年前的蜜月時光,喬東林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剛談戀愛的愣小子。
她拋下他一個人,欣賞伯爾尼的風光,他卻像一個傻子,跑遍了大街小巷,怕她走丟,其實沒有他,她會更輕鬆,更能感受到輕鬆。
當時,他並不懂。
她是他的新婚妻子,他一心一意只想粘著她,彷彿有了肌膚焦渴症,她不在身邊,他就渾身難受,以至於,眼盲,心盲,成了一個笑話。
一年後的他們,心情似乎對調,他滿心悲傷,她卻開始有心思欣賞美景,享受旅程的快樂。是因為即將離開他,她開心吧。景因心情而改變,所以她看什麼都覺得新鮮。
顧玥買了冰激凌,回頭問他要不要吃,喬東林搖了搖頭,也覺得特別詫異,「你並不喜歡走路的時候吃東西。」
「旅行除外。」
她買了一杯香草味的冰激凌,顧玥要拍一處風景,把冰激凌給了喬東林,等她拍攝結束后,喬東林把她吃剩的冰激凌全吃完了。
顧玥,「你不是不吃嗎?」
喬東林攤攤手,「你再去買一杯就行。」
「……」
顧玥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忐忑不安地牽他的手,喬東林一愣,沒摔開她,顧玥一笑,「我們去吃飯吧,我餓了。」
「你都吃了多少東西,又餓了?」
「最近胃口比較好。」顧玥被說得有點不好意思,喬東林看了看錶,差不多也到了晚飯的時間,兩人找了當地一家餐廳吃飯,兩人點了芝士火鍋,披薩和煙熏湖魚,分量特別大,顧玥最喜歡伯爾尼的芝士,口感特別好,不會太柔軟,也不會太硬,一年前就讚不絕口,回國后還央著喬東林去找,可惜並不是特別的正宗。
喬東林要了一杯白葡萄酒,顧玥不喝酒,就喝果汁,喬東林倏然發現,顧玥的笑容變多了,彷彿來了伯爾尼,她整個人都開朗了。
「你不吃嗎?」顧玥問,喬東林就喝著酒,沒吃什麼東西,他中午就沒吃什麼,一路走消耗那麼大,他不餓么?
他並不愛吃甜食,顧玥喜歡吃甜食,他才慢慢地吃甜食,他點餐的時候都只考慮到顧玥的口味,喬東林苦笑,只是結婚一年而已,他變化可真大。
他撕了一片披薩吃,不知道是不是心情不好,胃口也不佳,吃了一片就飽了,反觀顧玥,喬東林皺皺眉,她最近是不是真的吃太多了?
喬東林原本打算吃過晚飯打車回酒店,顧玥吃撐了,拉著他的手撒嬌,「走回去好不好?」
「……」
大街上,幾乎見不到人,也沒什麼車,有些商店還在營業,顧玥偶爾會進去逛一逛,買些小東西,喬東林問,「你買那麼多東西做什麼?」
她去旅行,極少買東西,別說小的工藝品了,就是特產都懶得帶。
「留個紀念,回去送送人也行,大家不是都這麼做的嗎?」
「覺悟高了?」
顧玥撓撓頭,有些苦惱,「辦公室的同事每次出去旅遊,不管去哪兒,都會給我們帶一些特產,小禮物,反觀我,我和她們當同事這麼多年……沒請過她們吃一頓飯,也沒送過什麼小紀念品。」
喬東林沉默著,顧玥似乎並不擅長和別人親近,「當初李明輝追你,是不是死纏爛打?」
「……」顧玥窘迫地撓撓頭,「算是吧。」
「男人得多厚的臉皮才能追上你。」
顧玥在想,喬東林已能心平氣和地談論她和李明輝的事情,真的不容易,或許,他對她已經釋懷,他們再當十天的夫妻,哦,不,九天的夫妻,一切都結束了。
「你呢,談過幾個女朋友?」
「數不過來。」喬東林很坦誠,「第一次談戀愛是初三,同班的女同學,我已經記不得她長什麼樣子了,談了半年,她出國了,我們就斷了聯繫。再後來就是高中,女朋友就多了,最高峰時期,同時交了五個女朋友。」
「濫情二少。」顧玥忍不住吐槽,「我高中的時候凡人問津,埋頭讀書,連戶外活動都很少參加。」
「書獃子。」
兩人說起自己的中學時代,那是截然不同的兩種生活,顧玥埋頭讀書,兩耳不聞窗外事,喬東林拈花惹草,打架鬥毆樣樣全。兩種截然不同的青春,顧玥一點羨慕喬東林的青春時代,真的非常精彩,什麼混蛋事他幾乎都做過,過得那麼精彩,若他們在念一個班級,肯定是相當特殊的兩種人。她會覺得喬東林是一個混混,無所事事,專門惹是生非,喬東林一定覺得她是一個書獃子,枯燥、無趣,除了念書什麼都不會。
「為什麼男人總是喜歡和不同的女人交往呢?」
「每個女人對於男人就像一本書,有的男人只喜歡一個類型的書,有的男人涉獵廣泛,喜歡閱讀不同的書籍,所以就有了花心男人。其實,站在我的角度,婚前濫情一點並無不可,至少該經歷過的,經歷了,對婚姻,對妻子更要忠誠,因為他選擇結婚,就選擇安定。」
於顧玥而言,此番言論卻是謬論。
然而,她不禁想到部門的一位同事,她在九十年代初就陪男朋友來A市發展,當年一窮二白,什麼都沒有,她把自己所有的積蓄都給了男朋友開公司。後來,兩人結婚,老公的公司也起步,如今已是千萬富翁,兩人卻越走越遠,老公在外面也有了別的女人。糟糠之妻,只能陪你共苦,不能同甘。因為男人成功后,看到十八歲的女人,總會想起自己錯失的那段青春,那段激情,所以會在年輕漂亮的女人身上尋求他們所想要的激情。
反觀喬東林,結婚後,一直陪她細水流長,並無不忠,跌破多少人的眼鏡。如果她沒有背負血海深仇,如果喬東林不是喬家的兒子,或許,他們會成為一對恩愛夫妻。
談完高中談大學,一直談到出校門參加工作,顧玥從未和喬東林如此談心過,這一年對喬東林的了解,不如一天多。她知道喬東林喜歡什麼,愛吃什麼,喜歡什麼樣的生活方式,也知道他的戀愛態度,生活態度。
這一年婚姻里,她從未對喬東林敞開心扉,也從未對喬東林說過一句知心話,她本來有很多機會了解這個男人,他把自己敞開在她面前,義無反顧,她卻視而不見,久而久之,他怕也失望了吧。所以,偶爾會不忿,偶爾會吵架。
婚前,那麼多人說過,喬東林不會是一個好丈夫。
只有她自己清楚,她才是最該被譴責的人。
他們在伯爾尼逗留了兩天,把一年前走過的風景,都走了一遍,接著坐火車去英格堡,完全複製了一年前的蜜月旅行。英格堡如她記憶中的美麗,遊客並不算多,喬東林和顧玥住一年前的酒店,竟然還是同一個房間,坐在房間的陽台上能夠看到不遠處的雪山,近處的滿山鮮花。
顧玥蠻喜歡滑雪,雖然技術並不是很過關,有喬東林在身邊,她也安心很多,滑雪也特別利落,半山陽光暖和,反射出縷縷光輝,五顏六色,迷離又溫暖。顧玥結識了一名從美國來度假的女人,她叫喬安娜,三十五歲,律師,剛剛離婚,出來度假散心。她和丈夫結婚十年,孕育一名女兒,丈夫喜歡上他的助理,女兒和丈夫吵了架,衝動跑出家門,出了車禍死亡,她和丈夫離了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