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

喬東林知道，他該大氣一些，大人們的恩怨與小孩子無關，然而，他實在沒辦法擺出一張和善的臉去對待這個孩子，哪怕眼前的孩子非常討人喜歡。團團的神色太過招人疼，喬菲菲哄著他，團團始終沒說自己家住哪兒，反而一直偷偷看著喬東林，想要親近卻又不敢靠近的樣子，喬菲菲頗為意外。

李明輝的電話來了，催促喬菲菲，今天是他們拍婚紗照的日子，婚禮的日子也定下了，證也扯了，戀愛五年總算修成正果。喬菲菲的車在半路拋錨，正巧喬東林在附近過來送她。她也不想李明輝久等，只好把團團塞給他，「哥，我自己打車過去就行，你不用送了，我看著孩子挺喜歡你的，你送他回家吧。」

不由喬東林拒絕，喬菲菲已伸手攔了一輛車走了，他並不想接手這麼一個麻煩，他也沒做好準備面對顧玥，喬東林氣惱不已，再轉頭看團團，神色越發冰冷。團團委屈地咬著牙，他能感覺到，這個叔叔不喜歡他，團團也是有脾氣的孩子，他扭頭就走，他自己會找到回去的路。

喬東林慌忙追上來，攔住了他，孩子顯然迷了路，若是讓他一個人在街上亂走，若出了什麼事情，他一輩子心裡難安，顧玥想必也會很難過。這並不是陌生人的孩子，他是顧玥的兒子啊。

「我送你回去。」

團團小心翼翼地看著他，搖了搖頭，喬東林嘆息，團團軟軟地說，「叔叔，我餓了……」

喬東林停了車，帶團團去附近的小餐廳，點了一份兒童套餐給他，團團吃得很香，也不客氣，指著飲料要喝，平時顧玥不怎麼允許他吃垃圾食品，難得有一次機會，團團想要吃夠本。喬東林點了一杯可樂給他，又要了炸雞塊，團團吃得腮幫子鼓鼓的，萌得喬東林的心都差點化了。他忍不住仔細端詳起眼前的孩子，粉妝玉琢，十分可愛，都說兒子像媽，此話不假，他繼承了顧玥外貌上所有的優點，笑起來還有一個小酒窩，特別迷人。

「叔叔，你是不是討厭我呀？」

「沒有！」

「大人都喜歡說謊。」

喬東林一哂，不置一詞，這孩子人小鬼大，倒是古靈精怪，「快點吃完，我送你回家。」

「我不知道家裡的地址。」

我知道！喬東林心中一澀。

「廣告上的叔叔，我叫團團。」團團笑眯眯地自我介紹。

喬東林忍俊不禁，「廣告上那麼多叔叔，你都記得？」

「我媽媽經常看著你。」團團天真爛漫地說，「所以我認得你啊。」

喬東林倏然抬頭看著他，手指慢慢收緊，團團被他嚇了一跳，咬著雞塊動也不敢動，恐懼地看著他，喬東林微微閉了閉眼睛。

顧玥……這個名字，每一次想起，心頭都是一陣酸痛。

團團好奇地看著他，「叔叔，你和我媽媽認識嗎？」

喬東林笑了笑，揉揉他的頭，「快吃吧。」

「哦。」乍然見到喬東林笑了，團團很開心，拿著雞塊問喬東林吃不吃，喬東林搖了搖頭，心中暗忖，顧玥的性子竟然能養出這麼活潑可愛的兒子，性格和她一點都不像。

這一頓飯還沒吃完，喬東林就接到秘書的電話，美國合作公司的代表團到了，他要立刻回公司，喬東林皺了皺眉，這裡離顧玥家挺遠的，一來一回肯定來不及。

「你有媽媽的電話嗎？」

團團搖了搖頭，喬東林又問，「你媽媽在這附近？」

「我不要回去，媽媽一直在工作，都不理我，我一個人好無聊，叔叔，你陪我玩好不好？」團團笑眯眯地看著他。

「你走丟這麼久，你媽媽會擔心的。」

「媽媽工作起來，幾個小時都不理人。」團團略委屈地抱怨。

喬東林思量再三，先帶團團回公司，總經理帶著一名陌生的孩子回公司，引起了圍觀和轟動，團團一路好奇地看著員工們，也不怕生，笑眯眯的十分討人喜歡，喬東林抱著他一路進來電梯。

以最快速度見了合作夥伴，又把人丟給喬一城去招待，已是兩個小時過去了，團團在他辦公室的沙發上睡午覺，他的秘書團們紛紛表示孩子非常討人喜歡，估計整座大廈都在討論，這到底是誰的孩子。

「榨點果汁冰著，再買點零食。」喬東林吩咐秘書後，本想繼續工作，心思卻走遠了。

如果他和顧玥沒離婚，估計他們也會有一個孩子，差不多也是團團這麼大了吧。當年顧玥和他在一起，一直在避孕，根本不願意為他生一個孩子，若是他們有一個孩子，或許，當年又是不一樣的結局。

算了，想那麼多做什麼。

如今他們已是陌路，相忘於江湖。

團團睡了一個多小時午覺，起來喝果汁，吃零食，喬東林陪他玩了一會兒，團團好奇地在辦公室轉來轉去，喬東林也微笑地看著他自娛自樂，心情難得很平靜。

陳小染的到來，打破了他寧靜的心情，她拿著最新的設計圖紙，問他意見，目光卻一直好奇地看向團團，有了陌生人，團團也顯得安靜多了，坐在沙發上玩喬東林手機里的遊戲。

「這些事你和孟常決定就行。」喬東林淡淡說道，合上了設計圖。

「晚上一起吃飯？」

喬東林轉了轉鋼筆，「不了，我晚上有點事。」

陳小染頗感失落，勉強打起精神，「這孩子真可愛，你朋友的孩子嗎？」

喬東林點了點頭，無意多說，陳小染微微咬唇，自討沒趣，坐了一會兒就走了，喬東林起身，穿上外套，「團團，走吧，叔叔帶你出去玩。」

「好咧！」團團很興奮地跟著他，主動去牽喬東林的手，乖巧地把手機還給喬東林，握著孩子軟乎乎的手，喬東林的心彷彿也變得柔軟起來。

他先帶了團團回家，顧玥果然還沒回來，團團也沒家裡的鑰匙，喬東林只好帶團團到附近的兒童樂園去玩，一直玩到傍晚，再回去的時候，顧玥依然還沒回來，喬東林略微不悅，孩子失蹤一天，她都沒發現嗎？怎麼當媽媽的？

團團也餓了，喬東林買了一個雞腿給他，一大一小坐在小區樓下的長椅上。

顧玥找了團團一整天，幾乎快要瘋掉，能找的地方都找到了，都快要報警，然而，失蹤幾個小時，警方還沒辦法受理，她跑了一整天，能找到的地方都找到了，蕭鳴和其他的員工也幫著一起找，順便提醒她一句，讓她先回家看看，她心急如焚趕回來，卻看到了令她腦海空白的一幕。

不遠處一大一小坐在長椅上玩樂，團團一臉笑意，喬東林眉目也帶著溫軟的寵溺，兩人不知道在做什麼遊戲，笑得很開心。朦朧的路燈彷彿在他們身上籠罩了千絲萬縷的溫暖。

在她最甜蜜的夢裡，曾經出現過這樣的美景，他們父子親密無間，她在一旁幸福的微笑。

然而，真正看到這一幕，顧玥心酸得紅了眼睛，潸然淚下。

「媽媽的車！」團團突然興奮地指著她的方向，喬東林看了過去，臉上的笑容褪得一乾二淨，像是覆上一層冷漠的冰霜，漆黑的眼瞳深不見底，宛若深秋的古潭。

顧玥只覺得雙腿都在發軟，等她走到他們父子身邊時，團團下意識往喬東林身後一躲，顧玥這才想起來，這混小子今天都做了什麼事情。

她一把抓過團團，兩個巴掌就印上了他的小屁股，「你今天跑哪兒去了，知不知道媽媽找了你一整天，你要嚇死我是不是……」

「媽媽，我知道錯了。」團團揉著自己可憐的小屁屁，顧玥又打了兩巴掌，這力道一點都不小，團團哇一聲就哭起來，掙脫了顧玥，跑到喬東林身邊，抱著他的大腿嗚哇地哭。

喬東林，「……」

顧玥，「……」

喬東林摸摸團團的頭，倏然不知道該和顧玥說什麼，他根本沒做好準備和顧玥見面，顧玥更是手腳無措，只好瞪團團，熊孩子只顧哭，根本不管父母心中那些曲折的往事。

「好久不見！」

喬東林點了點頭，「嗯，好久不見。」

接下來，又是一陣沉默，顧玥只覺得漫天無際的悲傷把她淹沒，無處傾訴，喬東林說，「今天菲菲在路上遇到他，我不知道送他去哪兒，帶回公司玩了一個下午。」

顧玥乾巴巴地擠出一句話，「謝謝！」

喬東林還想再說點什麼，最終只能放開團團，「我走了。」

「叔叔，我以後還想找你玩。」團團牽著他的手不願意放開。

顧玥只能感慨，畢竟血濃於水，團團並不太親近人，卻願意親近並不好親近的喬東林，喬東林幫他擦了擦眼淚，「別哭了，下次別淘氣了，亂跑很危險。」

喬東林走後，顧玥好久沒回過神來，直到團團喊她，顧玥沉了沉心中的鬱悶，看著兒子，想要發脾氣，卻又發不起來。

「媽媽，我喜歡那個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