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神秘女病人曾經遭受著癌瘤噬咬的慘痛
急匆匆趕到急診搶救室,看到那個痛苦得在床上抽搐打滾的病人,我肚子裡邊的飢餓感一掃而光。我簡單摸了摸病人肚子,立刻就知道了,又是一個急性瀰漫性腹膜炎的患者。還能幹什麼呢?去手術室花上幾個小時做手術吧!
我打開病人的腹腔時,頓時看傻了眼,老天,居然還有這麼倔強的病人,橫結腸以降,沿著彎曲的腸管,密密麻麻地纏繞著一小團一小團的菜花狀腫物,菜花細密粗糙,一個擠著一個的,簇擁在腸管周圍,甚至沒有留下一個可以一目了然看到裡邊腸管的空隙,只是在盆腔靠近子宮的部位,有一小段乙狀結腸的腸管因為被裡邊的腫物吞噬過度,日漸脆弱的腸壁實在不堪重負,已經被咬破了,腸道裡邊的稀軟大便就沿著破口頂了出來,在腹膜腔里撒落了一地。憑臨床經驗,一看就知道是結腸腺癌,不過我簡直看得不寒而慄,一個病人讓自己的癌瘤細胞發展到這樣的地步,唯一說明的事實就是:這個病人從來沒有得到過象樣的治療,因為哪怕稍微得到一點正規的治療,癌細胞也不至於肆無忌憚到這樣的地步,那毫無疑問,這個病人在癌症晚期的劇烈痛苦中應該已經苦苦掙扎了很久。
我看了看那張皺皺巴巴、乾枯晦澀、滿面風霜的臉,那身沾著泥跡和穢漬的古舊衣裳,我就想起了遠在千里之外的那些貧寒滄桑的鄉親們,心頭湧起的酸楚幾欲將自己填埋。我振作了一下精神,從驚駭中拉回神思,埋頭給面前這具正遭受慘烈劇痛的軀體修補破裂腸管,清洗被污染的腹腔。我要傾盡我全部心力來儘可能減少這個苦難鄉親忍受的痛苦。因為,大概也只有這一次機會來安撫這個鄉親了,根據醫院規定,急診病人在生命垂危的時候是不得不救的,不管他有沒有家屬,有沒有錢,但是一旦脫離生命危險,如果還沒有錢求治,那麼病人遭受的痛苦醫院也是不得不漠視的。所以,我真地很擔心這個病人如果就此被我挽救過來,那她下一步的痛楚我將拿什麼去安慰?但是作為一個醫生,我又不得不狠心將她救活,如果我本來可以救活她,卻放任自流,任其消亡,雖然出於好心,但將來家屬鬧醫療糾紛,那我可怎麼辦?嘿嘿,我又怕起醫療糾紛來了,沒辦法,這是出自本能地防護,請理解我的怯懦,原諒我的自私吧!
病人終歸還是被我救過來了,我看著面色蒼白的病人略微平息一點的氣息,心裡感到了莫大的安慰,但也只是那麼一瞬間之後,我又陷入了山高水深的惶恐,下一步該怎麼辦?當麻醉藥過後,當癌瘤在體內的噬咬再次激起排山倒海般的痛苦時,我將如何面對?哎,走一步算一步吧,我惶惑不安地將病人推回到了病房,暫時給她安排了個床位,看著她因病魔暫時停止肆虐而安詳的睡容,我真地好想她能長眠不醒!
按照科里的慣例,這種急診搶救過後又找不到家屬或者監護人的病例,往往就是採用最基本的治療維持其基本生命體征,一旦病人有行為能力,就會讓其欠費出院。而這個病人,已經被癌瘤侵襲到這樣的地步,也不會有幾天生命了,那麼在這最後的生命里,如果還沒有家屬或者醫院的照料,那她就將在油烹火烤的慘烈痛苦中慢慢死去。在生命的最後關頭,不奢望她能感覺到溫馨和甜蜜,但是最起碼也要讓她在安詳和平靜中告別人世吧!否則我真地難以承受那種她在痛苦掙扎中死去的想象。
第二天,科主任就已經對我做出了類似的指示,當然,我只能平靜地點頭。我知道,當務之急是要找到她的家屬,當她從病痛的回憶中悠悠醒來,差不多恢復了暫時的平靜的時候,我看著她疑惑不安的眼睛,和她進行了一次簡短的談話。她說話含混不清,我費了好大的心神,才知道了個大概。她是從幾百公里之外的偏遠農村來這個城市尋找她男人的,她男人已經離家到這個城市打工五年,在這五年中,他從來沒有回過老家,總共往家裡寄過兩次錢,一次七百,一次五百。然後基本上音信全無,她一個人在家裡種地餵豬苦苦支撐著孩子上學到高中,一年前她因昏倒在地里被鄉親們抬到醫院,才知道自己已是癌症晚期,由於沒錢治病,她挺著癌症晚期的薄弱身軀為孩子的學費苦苦掙扎了一年,覺得自己已經油盡燈枯,沒有幾天日子了,她便決定來這個城市將男人找到,一方面見男人最後一面,一方面讓男人回家接替她照料孩子。於是她就在尋找男人的路途中突然被劇痛擊倒在我們這個醫院的附近。迷迷糊糊中感覺被人抬到什麼地方,然後直到現在醒來,到底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