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睡著一口棺材盒子
那天當我躺在那個棺材盒子一樣的房間里時,我心頭的痛苦真是不知道該消退還是該潮漲,我聞著空氣里的憋悶,我辨不清這種憋悶到底是源於空間的狹小還是來自心靈的鬱積。說我這個房間是個棺材盒子,你一點也不要覺得誇張,我叉開大腿躺成一個大字形就已經佔據了這個房間所有的平面,說它是一個房間,其實它只不過是這套房子的一個陽台改造出來的。由於單位無法提供住宿,在我就要被北醫大掃地出門的時候,那一陣子我懷揣著兩千塊錢的活命錢瘋狂地找房,當我面對著任何一間房基本上不可能低於900元月租而且還要一次*四個月房租的血淋淋的現實的時候,我徹底喪失了求生的**,我當時唯一的想法就是賴在北醫大的宿舍里,能賴一天是一天,實在賴不下去了,被連被子帶人扔出宿舍樓,給我扔到哪裡我就在哪裡度此殘月直到我領到第一個月工資,我那時對我的第一份工資還是充滿著無限信心的。最後事情雖然沒有這樣糟糕,但大抵就是按照這樣的情形在進行的,宿舍樓的樓長在催了我不下二十次以後最後實在出離憤怒了,領著一堆保安闖進了我的房間,我靜靜地躺在床上,看著他們搬我的東西,直到整個屋子裡只剩下我躺在一張涼席上的時候,這堆人圍到了我的床邊虎視眈眈地看著我,樓長正要對我下最後通牒,然後她就看到了床上那個無聲無息流淚的我,一瞬間她愣住了,表情明顯有點慌亂。我咬了咬嘴唇對她說「阿姨,我身上只有兩千塊錢,我不熟悉這裡的情況,您能幫我找一間月租只要五百或者一次性頂多交兩個月房租的房子嗎?」,樓長的面容顯得有點茫然,她略做沉思,點了點頭,一揮手,領著保安走了,要說我至今都相信人性中總還是有善良的東西存在的,這或許也是我到目前為止還願意繼續在這個人世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隔了兩天以後,樓長來找到我,給我介紹了我現在正躺著的這個陽台,這是一套兩居室的房間,我只知道房東是一對孤兒寡母,兒子即將上高三,馬上面臨高考,母親為了籌措兒子上大學的費用,竟然急中生智,將自家的陽台稍加改造裝飾,居然變成了一個棺材盒子樣的小屋,我第一次看到這個屋子的時候,我腦子裡第一時刻湧現的就是醫院太平間里那些黑漆漆的厚重棺橙,我實在想象不出作為棺底的那張床是怎麼放進去的,而在床和牆壁的依稀的縫隙之間還硬是被塞進去了一張小小的立櫃,我真地很佩服房東的生活智慧,也許這就是窮苦百姓被逼出來的對抗災難的武器吧!我第一眼看到這間房子的時候,本能地退縮,但是我想著我在北醫大宿舍里對著樓長流眼淚的場景,我屈服了。我用每個月700元的價格租下了這口棺材,令我感到欣慰的是,我第一次只需要交兩個月的房租,也許這是樓長先行做過交涉的結果。總之,房東很爽快,我交了1400元錢,就住了進來。
剛住進來的那幾天,我並沒有覺得有多憋屈,因為我心頭仍然對我第一個月的工資有著陽光般燦爛的希望,我在想,一切都只不過是暫時的,麵包會有的,黃油會有的,世界畢竟是美好的嘛!這種肥皂泡般的希望支撐著我直到我知道我那個俏麗的小護士向房地產商人瀟洒地奉獻出她的處女紅的那一天。那天我躺在棺材底上被那種無奈的痛苦一陣一陣衝擊著以後,我舉著空洞的眼睛望著因為空間促狹而緊緊裹著我的四面黑漆漆牆壁,我的腦袋突然象流星一樣劃過一束空明,我能怨得著我那個俏麗的小護士嗎?難道我就抱著她美麗的**在這個棺材盒子里**嗎?顯然不行,即便我一萬個願意,小護士也不會在這樣的棺材盒子里脫下她高貴的羅裳!那麼我**的權利到底被誰奪去了?一切已經很明顯,是房地產商人,是他使我住在這樣的棺材里,剝奪了我**的空間,又是他用通過剝奪我**的空間而獲取的不義之財誘使了我的俏麗小護士,剝奪了我**的對象!然而,我恨得著這些房地產商人嗎?我照樣恨不著,是我的俏麗小護士自願向他打開了自己的褲襠,是我自己自願搬進了這樣的棺材!那我到底要恨誰呢?在那個一如既往的夜晚,我逐漸從傷心欲絕的情緒中平復,瞪著黑壓壓的天花板想了一個晚上,想通了很多道理,卻找不到這些道理的根源,最後,當東方泛出魚肚白,晨光從窗帘的縫隙里突破進來時,我才意識到我終究不是在棺材里,我畢竟還是要面對這個人世,於是,我起身,拉開窗帘,仰望著窗外的蒼穹,竟無語問蒼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