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蛇的尾
霍成風幾乎可以聽見自己的骨骼在咔咔作響,他終究是虛弱了太久,無論玄功恢復到什麼程度,**也沒辦法在短時間內恢復如初。
但此時此刻,即便是全身骨骼都在不堪重負地呻吟,霍成風還是在硬生生地灌入更多的內氣,只為避開已經觸手可及的一枚銅黃子彈。
一分一寸,子彈的高溫燙焦了霍成風揚起的發梢,擦入他額頭的表皮,帶著鮮血的蒸汽,貼著堅硬的顱骨,在他的額角留下一條焦黑的血痕。
血痕帶給了霍成風難以忍受的疼痛,但相較於被打碎腦袋的結果來看,還是可以接受的結果了。
一股甜腥隨即湧上喉頭,但被他咽了回去,有些逸散的內氣也被他拼著意志強行壓下。
他知道爆發的內氣損傷到了內臟,但吐出淤血雖然能讓傷勢不至擴散,卻同時也會泄了他憋足的這口氣。
事情沒有結束就不能泄氣,霍成風避過子彈後半點沒有停下腳步,一塌糊塗的車流成為他最好的庇護所,樓頂上的殺手再想出手是不會有半點機會的。
「怎麼可能?」童生根本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以至於至少有兩秒鐘的時間他是完全愣住的。
他已經算是對目標非人的速度有了心理準備,一連串由他可以製造的時機也就是為了抑制對方的速度。
正面一槍,理應是必中無疑。
可目標居然躲開了,真真切切地躲開了,費勁童生心力的一擊居然只留下了一條划痕,這極大地打擊了他的自信,讓他無法接受。
直到瞄準鏡中的目標隱入車流不見后,湧入童生腦中的憤怒才如潮水般退去。
要放棄逃走么?
童生隨即否決了這個念頭,逃不逃得掉兩說,可自己不能接受這樣莫名其妙的失敗,他當然畏懼死亡,但絕不接受這樣聞風喪膽的逃跑。
他的每一步計劃都應該是完美的,完美無缺,包括逃走。
呆愣中消耗的兩秒鐘已經過於奢侈了,大腦重新轉動起來的童生立刻放棄了自己的狙擊槍,轉頭從自己的黑皮箱里拿出一把漆黑的長管手槍,
皮箱里的道具當然不只那一件,細細碎碎的七八顆蜘蛛狀詭雷撒在天台唯一的入口處,甚至還有一顆塑膠炸彈直接沾在了門上。
特別的東西還有一樣,兩秒鐘的自動充氣后,狙擊槍擺放處多出了一個與童生身材一般無二的充氣人偶。
確認萬無一失后,童生這才找了一處入口視野的死角躲避起來,只等著追擊而來的目標踏進自己的陷阱。
十秒,二十秒,童生在心底默默盤算著時間,以目標的速度,差不多也就是這個時候可以到達頂樓了,可入口處還是一片安靜。
三十秒,四十秒,童生皺起了眉頭,目標不可能這麼慢。
要麼是被什麼事絆住了腳步,要麼,就是已經發現了他的陷阱。
想到此處,童生立刻選擇了放棄埋伏,時間越久,變數越多,這已經超出他的掌控能力了。
他沒辦法再等,再狼狽,也必須離開了。
入口被封,童生當然還有別的方法離開大廈,他的黑皮箱已經不剩任何東西,但經過他一番擺弄,卻是變成了一副簡易的滑翔翼,當然,降落傘也是放置其中的。
背上滑翔翼,童生毫不猶豫地沖著大樓邊緣狂奔,臨走前他最後看了一眼自己的陷阱,那裡依然毫無動靜,之後不知道會是哪個倒霉鬼撞上了。
起跳,然後拉開滑翔翼的尾翼,童生做好了一切迎接滑翔的準備,但唯一他沒想到的,卻是一隻從大樓邊緣伸出來的手,這隻手抓住了他的腳腕,然後將他拽了回來。
「想跑?」隨即一聲大吼臨頭,童生還待抽出手槍反擊,一股大力卻直接就捏碎了自己握槍的手腕。
霍成風一直注意著大樓上殺手的反應,至少在他衝進了大樓的那一刻,對方還是沒有半點逃跑的打算。
這並不能說明對方不打算逃跑,但至少說明了對方一點也不慌亂。
不慌亂,就代表著還有別的手段。
腦中產生了疑問,腳步自然也就放慢了一線,霍成風在看到天台的大門前停住了腳步。
一路上行的過程中他沒有聞到半絲的火藥味,對方當然還在天台之上,但殺手就這麼安靜地等在那裡接受命運么?霍成風根本不信。
直接上樓顯然不明智,霍成風只思考了一秒鐘便改變了自己的方向。
距離天台最近的頂樓是一間公司的辦公樓層,今天是工作日,滿樓都是來回穿梭忙碌的身影。
霍成風穿梭在人群中根本沒有被任何人注意,就連他打開窗戶輕巧地向天台攀去的行為也沒有人關注半點。
論起藏匿,霍成風即便算不上大師,也屬於箇中高手。
他攀上天台角落的第一眼,就找到了埋伏妥當的殺手,戴著面罩,拿著手槍,根本不用他去多做辨認。
他在等待著霍成風,霍成風也在觀察著他。
霍成風首先可以確定的就是,他不認識這個殺手,無論身形還是面容,從未見過。
這就意味著殺手是被雇傭來的,真正想殺他的另有其人。
不過這沒有關係,殺手就是殺手,沒一個是無辜者。
先抓住他,再逼問幕後者的下落便是。
念頭興起,霍成風就準備動了,但殺手好似有了預感般比他動的更快。
本以為他該是走投無路了,沒想到一隻黑皮箱被他搗弄幾下竟變成了一隻風箏,至少看著像風箏,霍成風以前見過,它是可以飛的。
不能讓他逃走!霍成風腳下赫然發力,身形拔高了三米有餘,單手如鐵爪般擒住了殺手的腳踝,兩隻腳則勾在天台的護欄上,硬生生將剛離地而起的童生拽了下來。
「想跑?」霍成風緊跟著落地,眼疾手快一掌就抓碎了童生還待負隅頑抗舉起手槍的右手。
手槍落地,霍成風沒有去撿,因為他根本用不來這東西。
但他也不會留著它,於是一腳踏下,將這柄精製的現代武器踩得粉碎。
「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了。」霍成風沒有半絲憐憫地將童生一腳踢到角落,這一腳的力道大約又讓對方的骨頭裂開了幾處,他痛地全身抽搐,但有意思的是,他並沒有暈過去。
「不要裝死,最好把我感興趣的都告訴我,或許我可以不殺你。」霍成風走到殺手身前,冰冷的眼神彷彿要刺穿他的脊背。
「當然你也可以不說,我有幾百種審訊犯人的手段可以用在你身上,你終究是會說的。」
威脅的話語落下,童生這才有所反應,他的聲音從緊咬的牙縫中迸發出來:
「想放就放,想殺就殺。」
呵呵呵,霍成風輕聲笑起來:「不要裝出一副硬骨頭的樣子,你只是殺手,不是間諜,保護僱主的信息好像不在你的職責範圍內。」
「殺手也需要名氣,招出僱主,以後我也不用再混這一行了。」童生依舊嘴硬。
「再混這一行?」霍成風冷笑著抓起童生斷裂的手腕,也不知弄了什麼手段,童生突然間瞪圓了雙眼,裸露在衣服外的皮膚上紛紛曝出青筋。
彷彿有無盡的痛苦找上了他,但他卻偏偏喊不出一點聲音。
無法發泄的痛苦簡直就像是地獄的煎熬,童生汗流如瀑,連眼淚和鼻水也開始抑制不住地噴涌。
終於在他徹底出醜之前,霍成風鬆開了手。
做為曾經的大同教護法,他當然有無數懲治惡人的方法,這一點絕不僅僅是說出來唬人的。
「現在你無論說不說,都不能再混這一行了。」霍成風指指童生的手腕,那裡的紅腫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青黑一片好似腐爛一樣的痕迹。
精神幾乎在處在崩潰邊緣的童生苦笑道:「現在我連自保能力都沒有了,說與不說都是死,我為什麼要便宜你?」
哼,霍成風嘴角勾起殘酷的笑。「如果你不說,我讓你連生活自理能力都消失。」
童生沉默了,不過片刻他終於抬起頭,整個人顯得蕭瑟了不少。
「好吧,我所知的也非常有限。」
霍成風笑道:「識時務者為俊傑。」
就在殺手童生終於鬆口的同時,遠處另一幢大廈上的一雙眼睛也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我是蛇尾,毒液任務失敗,蛇尾建議撤退。」
「我是蛇頭,我需要知道詳細情況。」
「詳細情況我會回來彙報,現在我必須撤離,對方隨時會發現我……」
「不,我已經發現你了。」天台上,背著滑翔翼的霍成風屹立在鐵欄上與目瞪口呆的一個黑衣男子冰冷對視。
黑衣男子看上去不到三十歲,容貌俊俏,戴著墨鏡看不清他的眼睛。
但他掩蓋不住的身體顫抖卻已經出賣了自己的情緒,他在恐懼,而且非常害怕。
就好似他面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頭地獄爬上來的惡魔般。
惡魔猙獰地笑著,一步一步離他越來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