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夜半有人
趙德芳並沒有覺得和王浩一起歇息有什麼不好。當她依偎在王浩懷裡走進屋裡的時候,她的心裡甚至有點興奮。當時朱程理學還未出現,宋朝禮法還沒有那麼森嚴。況且也沒有人教過趙德芳禮法,根本沒有人敢管她。宋時言官比較自由,平時也喜歡彈劾不平以彰風骨。可是從早年追隨太祖皇帝打天下的宰相趙普到御史台最下級的小吏,無一例外地對趙德芳選擇了視而不見。原因太簡單了,勝不足喜,輸了被小姑娘提了桿棒堵門追打,丟不起那人啊。
她和王浩其實都是少年心性,初嘗愛戀滋味,甜蜜中伴著喜悅。對她而言,只是希望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能夠多一些,尤其是沒有旁人的打擾。和王浩一起嘗試過初吻以後,彼此身體的親密接觸讓她覺得神秘而快樂。她回味起王浩吻她時那種說不清楚的味道,甘美而歡暢,她甚至憧憬著在沒有人的時候還要再次品嘗。六血衛在一旁急破了腦袋,她卻期待著快點與王浩回房。毫無疑問,如果皇室中有任何一個下人能夠不畏強暴,盡到自己責任的話,只怕王浩早就被她用桿棒打破了腦袋。當然,王浩是知道的,但是佳人在望,他的心思早就被巨大的歡喜擠滿了。別說看不到六血衛拚命在暗示,就是看到了他也會裝作看不見。
點燃了油燈,韓德讓為耶律隆緒掖好被子,在桌旁坐下獨自思索。今天發生地事情太多了,而且有很多東西都是他以前沒有接觸過的,他不能不考慮清楚。以他的位置而言,任何地疏忽都會給大遼帶來災難。尤其是他已經預料到大遼即將發生重大地權力交替,根據燕燕傳遞的消息,大遼景宗皇帝耶律賢已經沒有幾年好活了。如果景宗真的死了,燕燕必然就會成為大遼太后,掌握大遼最高權力。可是燕燕手中卻沒有掌握多少力量,執政之路必然充滿了兇險。燕燕把唯一的兒子隆緒交給自己教導,其實更多地考慮是保證隆緒的安全。
「師傅,王少把走私做得這麼厲害,我大遼不是少了很多賦稅么?為什麼您還要給他令牌保護呢?」耶律隆緒忽閃著靈動的眼睛,奇怪地問道。
「緒兒,你能想到國家利益為師很欣慰。但是作為儲君,你還要看到更多的方面。王少大興走私雖然有損賦稅,但是如果我們加以利用,未嘗不能為大遼謀取利益。比如說在我們需要糧食的時候,我們可以繞開大宋的封鎖,通過王少來組織售賣。再比如說我們大遼所需要的鐵器也可以通過王少獲得。只要我們在大宋廣布探子,多收買些大宋商人。我們就可以按照我們的需要來控制和引導王少的活動。這會比我們和大宋通過榷場交易要划算的多。」韓德讓耐心地解釋。
「那如果王少大肆將戰馬販賣給宋國,我們將來豈不是會吃虧?」耶律隆緒很快就關注到了重點。
韓德讓笑了,他輕蔑地擺擺手說道:「大宋的財力能買多少戰馬?只要我們掌握燕雲十六州,大宋就沒有養馬之地,它就不得不長期向我們購買。再加上我們不斷在邊境侵擾,大宋就是有金山銀海也讓我們削弱了。再說就算大宋有了戰馬,還能夠打敗我們遼國騎士么?緒兒,你將來繼承皇位,會害怕宋軍騎射么?」
「不怕。」耶律隆緒忽地從被窩裡坐了起來,揮拳喝道:「將來我若接替父皇,必將掃平宋國,做個天下雄主。」
韓德讓為耶律隆緒蓋好被子,笑著說道:「緒兒若是真的坐了天下雄主,為師和你母后也會為你高興的。不過你要記住,在最近幾年內,要掌握好擾宋的力度,既要掠奪大宋地財富人口強大自身,又不能真的打疼了大宋。若是挑起宋遼之間的大戰,我們還要吃虧的。」
「為師好奇地是王少興起的過程。這個王少既沒有投入錢財,又沒有身份背景支撐,更沒有武力作為保障,只是將兩國的消息彙集整理便迅速打開局面,在這荒野小驛站之中成了大氣候。這裡面究竟是什麼因素在起作用。」韓德讓皺眉說道。
「不要小看了消息。宋遼兩國多年對峙,久已不通往來。不但下家難找,就連對方需求什麼都很難知曉。走私的人從來不缺乏勇氣,只要有足夠地利潤他們敢於去做任何事情。但是他們缺乏方向,缺乏明確地指引。他們都是了解自己而不了解對方。我把他們的情況整理起來,然後按照雙方的實際情況進行引導,就構成了最有價值的資源,這就是消息的價值。如果你把物資的往來看做是一條河流,那麼消息就是指導物流的溝渠。有了溝渠,你什麼都不用做,水自己就會流過去的。」王浩耐心地對趙德芳和趙四解釋。實在是鬱悶得很,他們前腳進屋,趙四後腳就追了進來。六血衛對這對男女的卿卿我我實在是有點膽寒。他們擔心韓德讓知曉趙德芳的身份。但是如果趙德芳落到王浩手裡出了差錯他們同樣不會有好結果。所以派了趙四過來,想辦法通知王浩,莫要有什麼狼子野心,趙德芳不是什麼人都能要的。
但是這實在不是人乾的活兒。王浩作為男人把他往外攆也就罷了,可是趙德芳也橫眉冷目地要攆人就太過分了。不知道人家有多擔心你么?見過狼吃羊的,可沒見過羊上趕著讓狼吃的,別人好心攔著還不樂意。趙四死乞白賴地東拉西扯了半天,實在是沒有了話說。眼見趙德芳皺起眉頭要發飆,趙四心中一橫,只得不理會趙德芳的怒視,嚴肅地對王浩說道:「王少,我們確實很佩服你,但是還希望你能答應我們一件事情,日後我們兄弟六人定當厚報。」
「四哥有話請說,何必這麼客氣?若是在下能做到的定當從命。」王浩巴不得趕緊打發走這個燈泡,實在礙事得很。**一刻值千金,眼見佳人在望,心頭上總是蕩漾著香吻地滋味,此刻就是趙四說什麼都答應了。
「你可知道我家二主人是什麼身份?」趙四顧不得趙德芳殺雞抹脖子似地神情,這會兒要是再不說明白,讓王浩知難而退。誰知道這不諳世事地小祖宗會做什麼出來?萬一弄個便宜駙馬出來。不用趙德昭動手,只怕太宗皇帝也會誅了他們九族。
「我家二主人是武功郡王胞妹,當今太宗皇帝嫡親侄女,乃是天潢貴胄之身。身嬌肉貴,如今在這萬險之地,萬望王少護持周全。」趙四恨不得給王浩磕頭了。自趙六辱及王浩父母被王浩憤而發作起,他便已知王浩性情剛烈,又頗有傲氣,當然不能明說小子你身份差遠,甭想癩蛤蟆欲吃天鵝肉,離我家二主人遠點。萬一激起王浩怒氣,只怕更多周折。只能委婉說明,希望王浩能夠知難而退。
什麼?王浩心裡一驚。一下子想起自己已經不是生活在現代了。皇帝的侄女那也是公主啊,這是古代,等級分明。自己是什麼人,不過邊境小卒而已。敢和公主有什麼瓜葛那是要砍頭的。登時心頭一涼,冷汗淋漓。心裡的溫柔繾綣頓時飛到九霄雲外。自己居然抱著公主吻了兩遍,還捏了人家屁股。這該如何是好?王浩有些不知所措。
趙四看在眼裡,心裡頓覺放心不少。待要再交代王浩一些事項,忽然覺得頭上一痛,趙德芳已經揮拳撲了上來。眼見她咬牙切齒地要下狠手,趙四顧不得再說什麼,狼狽而去。
屋裡真的變成兩人世界了,氣氛卻冷清了下來。趙德芳兀自憤憤不平,握著拳頭呼呼地喘氣。王浩愣在那裡不知所措。兩人不覺尷尬起來。趙德芳見王浩渾然沒有了白日睥睨揮笑的洒脫,懵懵懂懂地如木樁般立在那裡發獃,心中沒來由地一陣氣苦,嬌目微紅,怔怔地流下淚來。
王浩見她一哭立即慌了神。他本能地想去抱著趙德芳,可是伸伸手卻想起趙四的話來,回了兩下終於沒敢真的抱上。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慰解,只在一旁焦急。趙德芳見他如此,心中更是氣苦,抬手便是一掌。王浩沒有躲閃,只盼趙德芳能夠略有發泄,好過一些。誰知趙德芳見他沒有反應,便如傻了一般,登時怒氣勃發手腳齊動疾風暴雨打了過去。
趙四蹲在窗角聽得分明,真是拳拳到肉,偏又沒有多大聲響,擊打之聲微微傳來直如密雨般連成一片,正是二主人的招牌做派。趙四登時放下心來,天下太平了。這才是汴梁第一暴女之風範嘛。回到屋內,見到五衛期盼地目光,趙四未加解釋,只是迅捷無比地舞動了幾下拳腳,眾人一齊恍然,頓時啞笑不已,全然放心。二主人無需擔憂了,這種狀態下誰還敢近她身旁?眾人現在開始為王浩擔憂了。整整一夜啊,跑不得聲張不得又打不過,偏又還手不得,明天還有沒有命在?二主人千萬要手下留情啊,明日還需應付韓德讓等人呢。
李繼遷也沒有入睡。他躺在床上思索著自己的未來。現在他幾乎沒有了一切,只有幾個忠心的下手還跟隨自己逃亡。自從他反對大宋收回五州之後,一切都變了。宋軍圍剿他,哥哥李繼捧也打他,還將他的藏身之地告訴了宋軍。結果宋軍乘夜圍困,連自己的妻兒也丟了。但是現在,他在王浩這裡看到了希望。兵器、馬匹、糧食應有盡有。只要有錢,幾乎所有輜重都可以在這裡買到。錢是最不用擔心的東西,只要帶上一小隊人馬,他就可以不斷地在宋邊劫掠,用多少就搶多少,方便地很。他決定無論如何要交好王浩。有了王浩的幫助,他就成了打不死的狼,可以永遠在草原上縱橫馳騁。
只是王浩就沒有那麼好過了。他完全想象不到趙德芳這麼漂亮的姑娘怎麼會有這麼好的體力和武功。玉拳打在身上便如榔頭一般,每一下都痛不可當。而且拳落如雨,王浩覺得他之所以能支撐到現在還不倒下完全是因為趙德芳拳腳太快的原因,他現在幾乎是沒有機會倒下。王浩本就傷勢未愈,這番打擊直教他眼前發黑,幾欲昏厥。無奈之下,他拼了挨上幾下縱身抱住了趙德芳,再這麼下去,他絕對會死的。
趙德芳身體僵硬了一下,忽然伏在王浩的肩頭嗚咽低泣起來。王浩艱難地抱著她,連話也說不出來。「知道了我的身份,你是不是以後再不敢接近我了?為什麼每一次都是這樣?從小到大,除了皇兄他們幾個尊長愛我、疼我,再沒有一個人敢接近我。如今連你也是這樣,我真是老虎會吃人么?」趙德芳珠淚撒落,哀哀地說道。王浩心中一酸,用盡全身氣力側過頭頸,輕輕在趙德芳的臉上吻了一下,便覺眼前一黑,登時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