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何其幸哉

在躍出高樓的那一剎那，王浩突然覺得自己感覺不到自己的重量，就像鳥兒展翅飛翔，地面的一切，還有遠處的風景都在輕輕的搖晃。那件染血的夾克在眼前不遠處悠然的飄舞，象一隻斑斕的蝴蝶牽扯著他的眷戀。王浩好象看到了親人的臉龐，他想抓住它，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宛如奔跑的列車，無法停住呼嘯的腳步，就那樣與他們交錯著擦肩而過，越來越遠，直到急速而來的氣流遮住了他的眼。

他閉上了眼睛，感受著風裡那種奇妙的韻律。下一刻，不管即將到來的是什麼，都和他沒有關係了。所有的事情都結束了。憤怒、哀傷、喜悅、歡暢，所有的感覺都在他飛起來的瞬間消失了。這短暫的一生真的是太累了，當手中的刀刺出去，當殷紅的血飆出來，當痛恨的人倒下去，那一刻，長期緊繃的神經突然鬆弛了。那种放下一切的大舒服從骨子裡舒展開來，彷彿夜風裡搖曳的池蓮，層層綻放著圓滿。

不知道過了多久，砰地一聲巨響，王浩的身體象重鎚一樣砸在了大地上。在強橫的衝擊力作用下，他胸腔里所有的氣息一下子全都摔了出去，他不由自主的呃了一聲。那聲音連心肝脾肺腎都聽見了，眼前各種顏色的光環一齊涌過來，斑駁成突如其來的漆黑。

片刻之間，王浩就恢復了意識。雖然他的身體還不能動彈，可是他清楚的知道，他沒有象想象中那樣摔得血肉橫飛。他甚至知道自己連稍微重點的傷都沒有。各種各樣的思緒如潮水般磅礴而來，一幕幕是那樣的清晰，可是飛速閃過的感覺讓他有點暈，暈得想嘔吐。

這是怎麼回事？從幾十層高樓上跳下來的結果竟然會是這樣？王浩慢慢的坐起來，似乎並沒有感覺到哪裡特別的疼痛，就是有點不明所以的恍惚。王浩清楚的記得，前兩年有個人從那棟樓上跳下來，摔得一片狼藉，血濺出二十多米遠。哪象自己現在的模樣。莫非，這就是靈魂的存在？聽說靈魂是不會感覺到疼痛的。一定是這樣的，很多電影上都曾有過類似的鏡頭，王浩不由的猛然覺得心頭髮緊。

他環視了一下四周。果然，所有的景色和他跳樓的時候都不同了。灰濛濛的天色一望無際，一片片破舊的院落悄寂無聲，屋頂上居然覆蓋的是茅草，厚厚灰塵已經顯得有點發黑。正對著王浩的是一處頗為高大的房院，明顯的比周圍的房子看起來氣派。雖然同樣是斑駁破舊，但它是唯一磚瓦結構的，而且大門仍然可以看到紅漆的痕迹。門上面懸挂著一塊很大的黑色木匾，龍飛鳳舞的刻著幾個大字：劉家驛，依稀還是金色的。看不出是哪裡，也看不出是什麼年代的古董。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黃泉荒鎮？或者，一段時間以後，各處孤魂野鬼就會從遙遠的地方彙集到這裡，大家結伴到幽冥深處準備開始自己的新生命？

死對於王浩來說並不可怕。短短的十幾年裡，王浩擁有很多次遊走在生死邊緣的經歷。用養父的話來說，王浩能夠活下來本身就已經奇迹中的奇迹。因為王浩是養父複員回家的路上撿回來的孤兒。十幾年裡養父每次說起來的時候都會感慨：當時你小子就和老鼠大小差不多，裹大衣里都感覺不到。咋都沒想到能養活住。

很快王哈就發現自己還活著，真實的活著。除了有點臟，任何損傷都沒有。衣服還是他跳樓時穿的那一身，襯衣、牛仔褲、旅遊鞋。對了，他的刀還在。跳樓之前王浩曾經用夾克仔細擦凈了血跡，插在腰后的。親人們已經不在了，這是王浩唯一可以珍惜的寶貝。王浩撫摸著黑色的牛皮刀鞘，心裡安定了很多。這是一把袖刀，一尺多長，很象縮小版的古代長刀。刀把上還有兩塊水晶蒙子，一塊是表，一塊是指南針。這是江老師專門托朋友用合金鋼製作的，工藝很好。養父原先家傳有一把袖刀，二百多年的老古董。可是他一個傷殘退伍軍人，又是個小郵遞員，收入很低，又沒有什麼親友可以幫助。當初他把王浩撿回來的時候，王浩病得很嚴重。雖然捨不得，養父還是無可奈何地賣了袖刀給王浩看病。後來王浩有了收入，就想方設法托江老師找人做了這把刀。雖然不如以前的珍貴，可也算了結了養父的遺憾。

王浩很懂事，不但小小年紀就開始幫助養父做飯洗衣服，而且學習也很好。嚴格的說起來，王浩的學校生涯從他考上高中的那一天起就結束了。因為養父的身體越來越不好，王浩只能頂替養父去做郵遞員，否則家裡就沒有收入了。郵電所的人里都知道這件事，可是誰也不會主動去追究。郵遞員也不是什麼好工作，辛苦受累不說，收入也很低。更何況王浩做得非常好。不但業務水平在所里拔尖，而且上面布置下來的創收、攬儲什麼任務王浩也做地出類拔萃，獎金比工資還高出好幾倍。所里也跟著沾光，獎金跟著水漲船高不說，而且榮譽都是大家得的。要不是王浩年齡還不夠，所里早就張羅著把王浩的工作定下來了。

王浩的班主任江老師給王浩保留了學籍。她知道王浩要工作養家，但是她覺得王浩這麼懂事自強的孩子早早結束教育會影響將來的發展。每天晚上，她都會到王浩家裡給他補習，鼓勵王浩堅持自學。

可是天有不測風雲，就在王浩堅持自學到高二那一年，一場不幸突如其來，讓王浩一夜之間就失去了生命里最重要的兩個親人。那天晚上王浩去擺地攤，銷售所里招攬來的代銷品。江老師去給王浩送模擬考試的卷子。就在養父送江老師回去的時候，幾個紈絝子弟醉醺醺的對江老師拉扯調戲。在養父和江老師掙脫后這幾個紈絝子弟居然開車追趕，結果只追了一條街就撞上了。養父和江老師當場死亡。讓王浩憤怒的是這幾個紈絝子弟不知道走了什麼門路，整個事件被當作交通事故處理了。那幾個紈絝交了一筆罰金之後沒有得到任何處理。在他們看來這件事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也許時間長了就會慢慢被人淡忘。小人物的滄桑總是無人理會的。

可是王浩沒有忘記。他把賠償來的錢都用做來尋找那幾個紈絝，最終在市裡最豪華的酒店裡堵上了他們。袖刀的鋒利，飛揚的血花，在所有人的驚愕中，王浩把那幾個紈絝了結了性命。一時間竟然沒有人敢上前攔阻這個看起來很普通的少年，眼睜睜的看著他仔細地收好袖刀，從容的在高樓上縱身而下。

不管怎麼說，沒有死就好。雖然王浩在跳樓的時候沒有恐懼，心裡只是面對死亡的淡然。可是現在忽然發現自己安然無恙，內心深處還是按捺不住的喜悅。王浩抓了一把泥土用力握緊然後鬆開，一團土塊紛揚而落。他確認了自己沒有死，只是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來到了這個陌生的環境。他檢查了一下身上，除了袖刀以外再沒有什麼物品了。他站起身來環顧四周，這個寂靜的荒鎮好象沒有人居住，甚至任何響動也聽不到。王浩急切想找到人詢問到底這是哪裡。這時候他的思維非常敏銳，他隱隱猜到自己有可能是穿越了。起點的影響力絕對不是蓋的，這個時代的中學生，只要是在城市裡生活的，九層以上都在起點裡看過玄幻穿越之類的小說。只是他不知道這裡是什麼時代，什麼地方而已。

這時候，門前的大門忽然緩緩的開了，一聲悠長的吱呀聲在王浩的心裡引起了倏然的驚顫。他盯著那扇斑駁破舊的大木門，卻看不到有人的樣子。那扇門好象被什麼東西牽引似的，慢慢的展露縫隙。有鬼？王浩心裡發麻，探手握住腰后的刀柄，緊張的看著那扇門。這時候那扇門卻沒有動靜了。好半天的功夫，不但看不到有人出來，就連聲音也沒有了。好象有股陰風從門內吹過，門后隱約有點什麼東西在晃動。王浩刷地抽刀在手，高聲大喝：「誰？出來！」

沒有人應答，門后的東西忽地沒有了影子。

王浩也不敢上前探看究竟。僵持了好半天，好象門后的東西膽子大了一些，又隱隱約約的有所動作。王浩沒有驚擾，疑懼交加的看著大門。不會是真的有鬼吧？

終於，大門輕輕地動了一下，裡面悄無聲息的慢慢探出一個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