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篇 (吟遊的騎士)

第四篇 (吟遊的騎士)

第四篇:(吟遊的騎士)作者:正牌t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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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即將成為無上光榮的芮爾典騎士中的一員,現在,請你單膝跪下,」

明晃晃的領主大廳中,名門望族的先生夫人們雲集一堂,更有一整支樂隊為將要召開的豐盛宴會伴奏助興,伯蘭茲伯爵身上洋溢著貴族的威嚴與高貴。

「隨我高聲誦出卡拉迪亞大陸的騎士信條,為你的榮譽與義務封上神聖的枷鎖。」

我始終不敢相信,自己會成為芮爾典王國的驕傲——芮爾典騎士之一,為我的王國貢獻我的生命,直至最後一絲力量。

「我發誓善待弱者,」伯蘭茲伯爵那響亮的嗓音回蕩在寬敞的大廳中。

「我發誓善待弱者,」我也爽朗地高聲誦出第一句誓言。這時卻傳來了突兀的啜泣聲,但誰也不動聲色,怕是無人願意打擾這場神聖的儀式罷。

但是我卻無法定下心來。因為我認出了這把聲音——那是伯蘭茲伯爵的女兒又在無故虐打城堡里的老女僕,可能僅僅是因為走路的聲音太大,還是幾根頭髮被發現掉到地上,就要挨上一頓破口大罵或者拳打腳踢。但是伯爵屢屢對他女兒這種瘋狂的行為視而不見,大概僅僅是為了讓她發泄久未出嫁的怨憤。

「我發誓勇敢地對抗強暴,」伯蘭茲大人看去依舊如此高不可攀。

「我發誓勇敢地對抗強暴,」我努力擺脫這些惱人的干擾,想想那些浴血奮戰在前線的芮爾典戰士,想想那些沉著指揮應戰的領主們,想想我們偉大慈愛的國王……國王這時候又在哪裡戰鬥呢?大概在芮爾典和羅多克接壤的村莊瑟林迪爾,拿我們的國王的話來說,進行著「戰略性」的破壞吧。要知道這些位於邊境的村子總是那麼不幸,每每在戰爭的車輪下成為最初的犧牲品。

「我發誓抗擊一切錯誤,」伯蘭茲伯爵的聲音鏗鏘有力。

「我發誓抗擊一切錯誤,」我隨聲應和,卻發現自己正在滑向思想的失衡。我再拚命地在腦海里翻箱倒櫃,這回哥哥那張方臉赫然浮現。

他是芮爾典的驕傲,更加是我們家族的驕傲,年紀輕輕便成為了一名騎士長,眼看就能一躍而入領主的行列,我們的古老而神聖的家徽也將重見榮譽的陽光。

那不是他的錯誤,那名伯爵派他率領數十名芮爾典士兵深入到羅多克一處叢林中紮營待命,準備參與一場漂亮的伏擊戰。但是他的主人在酒杯的碰撞與美女的迷亂下竟把這個戰事機密透露給敵人的姦細,於是原本潛伏著的獵人卻成為了無處可藏的獵物。

我的哥哥沒有辜負家族的英勇血脈,他帶著最後幾名騎兵硬是在重重長槍的阻擊中殺出一條血路,將戰事失利的消息帶回芮爾典。

那場註定要失敗的戰役因為哥哥的情報而被明銳的國王取消了,但是他沒有得到應有的獎賞,卻因「帶兵無方,泄露行蹤,殆誤戰機」的罪名被送上了絞刑架。

是的,那真是一個可怕的錯誤,但是更大的錯誤是由我的哥哥來承擔罪責,天知道芮爾典永遠失去了一個多麼優秀的戰士。

「我發誓為手無寸鐵的人戰鬥,」伯蘭茲伯爵的眼神在滿堂的燈燭下炯炯有神。

「我發誓為手無寸鐵的人戰鬥,」我的聲音出現了難以察覺的顫抖。我已經知道自己正在無可救藥地背叛自己,腦袋裡像是塞著一團亂麻。

一個虛無縹緲的古老傳說此時乘虛而入:在諾德人入侵以後,卡拉迪亞大陸的局勢墜入了更加恐怖的混亂,國家之間盟約的訂立與撕毀似乎只在彈指一揮間,村莊、城堡乃至城鎮屢屢易手,一時人人自危,誰都相信這就是卡拉迪亞的末日。

芮爾典王國的幾名領主盯上了禪達——不屬於任何勢力、最後的自由之邦——這塊肥沃的土地,於是代表芮爾典人與禪達的城主訂下了盟約:鑒於禪達的戰略位置,在諾德的軍隊持續滲入到這座城鎮前,芮爾典王國有權於禪達駐兵,但此地的主/權仍屬於禪達的主人。

在之後的一周內,數百名芮爾典士兵集結在禪達城外,禪達城主也對此不存戒心,連守夜的衛兵也撤下來了,小城似乎在享受戰爭中難得的寧靜。

就在一個沒有月光的晚上,城外忽然火光大作殺聲震天,薄薄的城門被一陣狂風驟雨般的襲擊轟開,城中居民只聽見闖入的芮爾典士兵高呼著「諾德人潛進來了!」,而少數能抵抗的守衛也被無端殺死。

芮爾典人迅速控制了這座不大的城鎮,奉命將平民們驅趕到領主大廳前的一方廣場,連正在熟睡的禪達城主也被揪出來。芮爾典的幾名領主拿著幾張所謂「禪達與諾德人私通罪證」的羊皮紙,馬上在這場「審判」中一劍刺破了禪達領主的喉嚨,那些手無寸鐵的人們苦苦哀求這些士兵放過自己,表示願意把禪達拱手獻給芮爾典王國。

但是這無法改變芮爾典領主的計劃,一場發生在午夜的大屠殺成為了駭人聽聞的傳說。讓人啞然失笑的是,那些孬種在諾德人進攻時馬上就丟下了禪達城,後來此地又輾轉落入維吉亞人手上。

有人說這些冤魂在每個午夜都使每把劍發出可怕的震顫,金屬的磨擦聲化為了死不瞑目的慟哭。無從得知真相,但是我們都知道禪達城被維吉亞人剷平,在原地建起了他們的提爾堡,維吉亞語中即安息之地。

「我發誓幫助任何向我求助的人,」伯蘭茲伯爵如山般佇立在階梯之上。

「我發誓幫助任何向我求助的人,」我的音調出現了波動,怕是大家都會以為這是喜悅之下的難抑激動。但是我的靈魂似乎要與我的前途背道而馳。

那時我還是伯蘭茲伯爵手下的一名芮爾典民兵,正隨著部隊在雷恩迪堡外的平原執行巡邏任務。隊伍行進到塞倫米斯——默認的巡邏邊境線,這表明我們該折返了。

但是一名飛奔在路上的男孩喊住了我們,接著跪倒在伯蘭茲伯爵的馬下,請求他把入侵塞倫米斯的敵人趕跑。但伯蘭茲大人沒有接受求助的意思,問道襲擊者是正規部隊還是盜賊流寇。

急得臉色漲紅的男孩哭喪著臉攤開手:「大人,我不知道,大人,我不會分辨。他們都騎著馬,有人扛著一支畫著馬兒的旗子。請您行行好吧,我爸爸出去打仗了,媽媽讓我喊著上帝的名字找拿劍的好人。」

聽聞對方是攜帶旗幟的正規部隊,伯蘭茲伯爵便與身後一名貼身護衛商量,他們的結論是近來芮爾典沒有宣戰的計劃,沒必要與別國的部隊糾纏不清。

這支士氣高昂的隊伍留下一陣滾滾煙塵掉頭離開了,只留下一個仍舊跪著、滿臉淚痕的小男孩和所有士兵的嘆息。

「我發誓不傷害任何婦人,」伯蘭茲伯爵的臉開始在我的眼中變得模糊。

「我發誓不傷害任何婦人,」我感到自己跪下的那條腿在發抖,不是因為肌肉的勞累,而是來自思緒那難以抑制的起伏。

我想輕蔑地笑出來,但只能費儘力氣地繃住臉部肌肉,免得玷污了這神聖的儀式。

這個大陸每天都在發生這些事情:土匪們將富商的妻女綁架索取酬金,農婦們被敵隊擄掠,女人們迫於生計成為隨營婦女,乃至在戰場上貢獻她們微不足道的力量。當女人成為男人的籌碼,她們只是更加悲哀的犧牲品。

「我發誓幫助我的兄弟騎士,」伯蘭茲伯爵是在微笑嗎?還是我眼花了嗎?

「我發誓幫助我的兄弟騎士,」我想我已經放棄了最後的掙扎,轉而去尋找真正的自我。

是的,站在芮爾典騎士的一邊,他們是我的兄弟;站在芮爾典騎士的對面,他們就是所有敵人的死神,無論你是一名農夫還是一名貴族。這樣的騎士只是芮爾典的利爪,而永遠不是卡拉迪亞的守護者。

「我發誓真誠地對待我的朋友,」伯蘭茲的笑容彷彿越發猙獰,讓我想起了害死哥哥的伯爵、騙取禪達的芮爾典領主和當年扭頭逃跑的他。

「我發誓真誠地對待我的朋友,」釋然的我已經無愧於騎士的信條。只要真誠地對待我的人即為我的朋友,我發誓真誠地對待我的朋友。

沒有國王的巧言令色,沒有貴族的策略伎倆,沒有商人的錙銖必較,這是我的真誠,也是我所要求的真誠。

「我發誓將對所愛至死不渝,」伯蘭茲的臉滑稽得像一個小丑,嘲笑著所有騎士。

「我發誓將對所愛至死不渝!」最後一點顧忌也一掃而空,我倏地從地上站起,使得伯蘭茲愣了一愣,但是他很快擠出了假模假式的笑容。

「現在,請我們的騎士到台下挑選屬於他的武器,準備為芮爾典王國奉獻自己的力量吧!」他張開雙臂在空中揮舞,彷彿一名在誇耀著自己的小把戲的神棍。我輕輕一笑,轉身走向那排整齊的殺人工具。

「讓歡樂的旋律奏響吧!讓大家享受騎士的榮光吧!」伯蘭茲大概對宴會的開始最為期待,那又是他在貴族中互吹互捧的大好時光了。

急促而歡快的樂聲騰地充盈了整個領主大廳,彷彿每一絲空氣都被狂歡的火花點燃,但是誰也不明白在慶祝著什麼。

我沒有將手伸向錐頭槍,沒有摸過那面嶄新的精銳騎士盾,甚至連眼角也不屑接觸到那柄寒氣逼人的巨劍,卻徑直步向正在起勁地吹奏著的樂隊處,一把奪過那名琴手手中的魯特琴,便向伯蘭茲鞠過最後一躬,為他令我在這個污濁的大陸幡然醒悟致意。

輕輕推開大門,一股秋夜的涼風將大廳中的熾熱氣氛瞬間冷卻,我翻身騎上一匹老旅行馬揚長而去,只留下面面相覷的嘉賓們和愕然的伯蘭茲。

在滿滿一輪秋月下,我從這個軀殼出發,一路吟誦著無人知曉的詩篇,尋找遠在天涯的靈魂。

讓斯瓦迪亞王國永遠忘記這名叛國的受封騎士,讓卡拉迪亞大陸永遠記住地記住這名流浪的吟遊詩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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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士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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