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牆倒屋翻
再恐怖的夜,終究也會過去,當太陽重新升起來時,我從沙發上爬起來,發現自己毫髮無損,而那怪物,居然不見了——哈哈哈,我大笑三聲,真是個美好的早晨
肚子在此時咕咕作響,一看錶,八點十分,剛好起來吃早餐去嘍
梳洗整理畢,取出公文包,套上行頭,拉開門走出去——「哦!」最先出門的鼻子撞到一個人的身上,好痛。
……赫斐斯托斯站在門口,右手拿著一瓶牛奶,左手拿著個菠蘿包。
「你還沒走?」我中氣不足。
「沒……我去給你買早餐。」他把手上的東西遞給我:「快吃,吃完我們再走。」
「走,走去哪?」我冷汗直流。
那怪物蹺起兩條手臂,活像兩條樹枝纏在了一棵大樹上,他也太高了吧!他一字一句的說:「從今天起,我陪你上班。」
「啥?你說啥?」
「從今天起,我陪你上班。」
暈,狂暈。他陪我上班!他陪我上班我們公司的同事還想活不想活了。
我低著頭,小聲說:「這樣不行。」
「為什麼?」
因為你太丑!嚇死人啦!我在心裡狂喊,臉上卻擠出一個笑:「你老人家是神啊,神怎麼可以陪一個凡人去上班呢,太委屈你了。」
「不委屈。」怪物說。
你不委屈,我委屈!我的牙咬的咯咯響,卻不敢發作,強自作最後掙扎:「問題是,我的工作十分無聊,你要陪我去幹什麼呢,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我保證,下班后,馬上回來,這樣可以嗎?」
「不可以。」他說:「阿芙羅狄忒走時囑咐過我,讓我協助你工作,全天二十四小時。」
又是阿芙羅狄忒,這個死女人,害死我了。
「她是讓你協助我作為代理愛神的工作吧?我覺得,我的凡人的工作就不用勞煩你協助了對不對,我自己一個人,真的已經勝任有餘了,是真的。」
那怪物根本不理我,已經抬腿朝電梯口走過去:「她沒說,她讓我協助你,我就要協助你。」
我舉手做投降狀,好好好,I服了U,算我怕了你了,去去去,一起去,要嚇死大傢伙一起嚇死,誰也別想逃。
電梯來了,門開,我進去,站好,抬頭看——咦,怎麼只看到怪物的胸膛,頭呢?哦哦,他太高了,進不來——啊哈哈哈哈,我在心裡大笑,問他:「赫大爺,你進不來啊。」
他在外面唔了聲。
我忍著笑:「那咋整呢。」
「愛咋整咋整。」他居然也回了句東北話,乖乖不得了,中國真是要統一全球了,希臘火神都會說東北口了。說完,他貓了腰,擠了進來。
電梯總共就那麼大,他一進來,一個我,一個他,整個電梯就擠滿了。在他龐大的身軀下,我根本連喘息的餘地都沒有,直被他迫入電梯一角——他老人家,一個人,不,一個神,就佔滿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地方。
電梯落下三層,「叮」一聲停下,這層住著兩口子,每天也這個時候上班。我倒要看看今天怎麼辦。
門開,果然是那夫妻兩個人——等等,怎麼回事,他們居然舒舒服服的走了進來!站在——站在赫斐斯托斯的——身體里!
「早啊熒小姐,去上班?」那女的說。
我目瞪口呆,完全說不出話來。
百忙之中,我看到那怪物沖我眨眨眼——原來他有眼皮,什麼破神,跟人一點區別也沒有——像是在說,傻了吧。
我忽然泄了氣,是,我忘了,人家是神,人家是萬能的火神,人家多牛啊,孫猴子的七十二變在人家看來可能也就一小兒科,人家會沒法應付正常生活?哼,想讓你看見是人家給你面子,不,是給阿芙面子,不想給你看見,你瞪著兩眼珠把瞳孔瞪到地上去,也看不見。人家現在心情好,要不當場給你表演一個超人衝天飛,還借你的紅色內衣來穿身上,你又能奈他何?還想和人家斗,做夢去吧。
「熒小姐你沒事吧,臉色不太好哎。」那女的還在再接再勵。
我有沒事關你鬼事,我翻翻眼皮,細如蚊聲的應一聲:「沒事。」
姥姥的都是瞎子,這麼大隻牛頭怪站在這裡,愣是看不見,只害我一個人擔驚受怕。哎,世界是如此的不公平——我又樂起來,我現在好歹也算半個神了,動輒和愛神火神平起平坐,這身價,哈哈,豈是一般人能比的。
阿芙說的沒錯,天性涼薄,非我莫屬,不但對別人涼薄的很,對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真是吃到幾分算幾分,睡到幾時算幾時,走到哪裡算哪裡,多麼隨遇而安,多麼合時宜,多麼有眼色,哈哈,這樣,不是涼薄是什麼。
身為半神的我,帶著火神老赫走進公司時,引起了一陣嗡嗡聲。
開始我以為是自己的威嚴日盛,大家對我由衷的崇拜起來了。隨即發現,原來老赫壓根沒有隱形。
就是這樣,讓他不隱時他要隱,讓他隱時他偏不隱,你能把他怎麼樣。
他所到之處,莫不人仰桌翻——走廊太窄,根本連他的一條腿也放不下——像是重災區,就差牆沒有倒了。
看他佝僂著站在我面前,我簡直哭笑不得,三米三高的樓面哎,他站在裡面,像是關在鴿子籠的老鷹——突然又想起我的床,我特製的、昂貴的、三米乘四米的大床哎,難不成就是為了這麼個牛頭怪準備的?想起平時下班后,可以把啤酒和零食抱到床上,可以在床上玩電腦、打遊戲、看小說,橫著豎著講電話、做瑜珈,甚至翻筋斗,完全不擔心會掉地上……那些美好的以床為家的日子,從昨天起,算是過到頭了。
從坐進我的辦公室,電話就不停的響,我接到手也軟了。統共全是內線電話,統共得一個問題:那是誰,是誰是誰?可是密林中的金剛?可是深山中的泰山?
他們心癢難撓,我就恨的牙癢。
我看我必須在工作和代理工作中做一個抉擇,請幾天假?這是個好主意。
打定主意,我著手處理手中積壓的工作,加上周六周日,除去昨天和今天,我只需再請三天假即可,三天假,一天假等於若干銀紙,三天假等於若干若干若干銀紙——有點肉痛,不過看一眼旁邊這牛頭怪,肉痛也值得。
他忽然說:「你不必為我請假,如果真的不方便,我可以隱身。」
「沒事,就三天,問題不大。」我舉著手裡的文件夾:「不過今天可能要加班,把這些事全部做完才能走。」
他點點頭,在我腳邊縮著蹲下來——沒辦法,他也覺得和我說話距離太遠,一個抬頭喊一個低頭叫太累了,這樣蹲下來,他和我一樣高,剛剛好。
忽然覺得他有點可憐——咳,他有什麼可憐,我才可憐好不好。收回思緒,開始工作。
門外有喧鬧聲,同事跑進來說:「不知樓上誰用了什麼,整棟樓的電閘都燒了,現在正鬧呢,說至少三天沒法供電。」
我愕然,似乎覺得有什麼不對,看向老赫,這牛頭怪正在那裡靦腆的笑,奇怪,我現在漸漸能分辨得出他是在咧嘴還是在笑——是他搞的鬼!是了是了,燒東西,可不就是他的專長。
同事說:「不知公司會不會放我們假哦。」
「大約會吧,沒電能做得了什麼。」我說。
三天,剛剛好三天。他可真會算!
「放就放唄,我們又沒什麼太大損失,樓上可就麻煩了。」
「樓上怎麼了?」
「樓上健身房今天新開業,請了一大批貴賓,剛試了十分鐘,就停電了——哎,也許就是因為他們的機器功率太大,把線路燒壞了。」
「那怎麼辦?」我看老赫一眼,死牛頭怪還是好整以暇的笑著,害到別人了哎,還笑。
「沒事,聽說那個主教練是從泰國剛剛回來的什麼泰拳冠軍,現在好像是說要給貴賓來個餘興表演,大家都樂的很。本來嘛,這幫老頭老太哪懂什麼健身啊,看看帥哥揮拳頭,不比自己揮汗好多了。」
又有人擠進我房間:「是哎是哎,聽說那個泰拳教練超帥的,她們都去看了,熒老師去看不?」
去看,有帥哥為什麼不看。我站起來,復又坐下,悶悶的:「算了,我不去了,你們去吧。」——總不好把牛頭怪一個人丟在這裡,不是捨不得他,實在是怕看熱鬧回來辦公室也被他拆了。
那兩人擠出門去,嘻嘻哈哈的去了,尚聽到他們壓低聲說:「不知熒老師房間那個大力神同樓上泰拳帥哥比,誰比較厲害。」「那還用說,當然是大力神厲害點了,一屁股坐下去,什麼帥哥也四分五裂了啊,哈哈。」「是哦是哦,這大力神真是可怕的咧,剛剛我偷偷看他一眼,嚇的我一身雞皮疙瘩。」「你上次在電梯里碰到泰拳帥哥不也起一身雞皮疙瘩,呵呵。」「哎,你不知道,此疙瘩不同彼疙瘩,哈哈。」「那個是幸福的雞皮疙瘩是吧,哈哈……不是說,熒老師可真厲害,和這麼丑的人……」聲音終於低下去。
我氣的臉和脖子一起漲紅,老赫看我生氣,把頭低下去,顧左右而言它:「你房間陽光挺好的啊。」
「是啊,挺好,最適合你運用一下神力,利用陽光化成火,把一切就燒個乾淨。」
「……你別生氣,我也不是故意的。」
「你不是故意的,你是存心的……我,我清清白白一個人……」說到這裡自己也憋不住笑起來,多麼老土,哈哈。自己過的好就算好,難道非要別人給額頭上幫忙鑿幾個字「精忠報國」才算得上是好人?哈,管別人怎麼看我,隨他們去吧。
老赫溫暖的目光也看向我,我漸漸覺得他也並沒有多麼討厭——除了丑點。
老赫問我:「為什麼你們女人總是那麼在意男人的美與丑,這重要嗎?」
廢話,當然重要。我心裡說,卻違心的告訴他:「也不是,心靈美比較重要。」——想吐心靈美,如果劉德華長成八兩金的樣子,你哪管得了他心靈美不美。
不過話說回來,老赫丑歸丑,但丑的還是蠻威武的,虎虎生風,不怒而威,同八兩金那樣委鎖的丑完全不是一碼事。
「謝謝你誇獎。」
「我哪有誇你什麼。」這人,什麼都好,就是老愛偷看別人的心聲這點不好,弄的我好像沒穿衣服似的,**裸,完全無法展示演技,多麼沒勁。
「好,我以後不看你的心了。」
我沒好氣,還說不看,怎麼知道我不想讓你看:「那謝謝哦。」
「如果心靈美比較重要,為什麼大家都想去看什麼泰拳帥哥?」
泰拳帥哥?哦,是啊,泰拳帥哥,我也太慘了,全公司,只剩我在這裡陪這隻牛頭怪,我也想看帥哥啊,嗚嗚。
「不是心靈美比較重要嗎?」
這傢伙,居然取笑我,我口不擇言,反攻:「是啦是啦,心靈美不重要,帥哥才最重要啦。要不,怎麼阿芙跟阿瑞斯跑了,讓你在這裡守著我呢。」
老赫的臉霎時變黑,悶了一會,說:「你在這兒也能看——你現在是半個神,想看就看,集中精神就行了。」
我腦門上劃過幾條黑線,是哦,我也太笨了,現場直播就在我眼皮底下,為了看個把帥哥,就說出這種損人不利己的話,還真像——我自己。
我關上辦公室的門,調低手機鈴聲——我可不想正看到精彩處被這狗繩拉回來現實中來——集中注意力,屏息凝視。
我看到樓上健身房中擠滿了人,最前面一排貴賓胸口有枝康乃馨——同事說,這是為了讓人第一時間找到胸部在哪,呵呵——我的同事,在最後三排人中,踮著腳尖,伸長了脖子,正在冒汗。聽到其中一個說:「叫大力神上來坐他肩膀上看,那鐵定舒服。」「你不想要命,你就去叫,怕你還沒坐上他肩膀,就被他嚇死了。」
老赫在我旁邊,神色如常,這牛頭怪,除了說起阿芙心神凌亂外,還真是寵辱不驚啊。
那邊廂掌聲已四起,聞名已久未曾謀面的泰拳帥哥出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