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九 去世

周乾要封王，理所當然，朝臣們自然不會反對。不過戶部表示沒錢，有錢也不會拿出來。言下之意就是逼著周乾動用內帑。周乾心裡頭很不痛快，不過還是很乾脆的表示，「此事，戶部要盡到責任。另外皇後娘娘答應，會出資一百萬兩，以解戶部的難處。皇后如此慷慨大度，戶部的眾位卿家，你們是不是也該有所表示啊？」

一百萬兩，放在戶部，不算多，卻也不算少。可是蕭皇后以一個人的能力出資一百萬，那個蕭皇后是本朝首富的傳聞，果然不是空穴來風。

戶部尚書站出來，「皇上明鑒，戶部今年……」洋洋洒洒一通，總之總結為一句話，那就是沒錢。而且還很無恥的提醒周乾，既然皇后那麼有錢，一百萬都出來，餘下的幾十萬，要不也請皇後娘娘出。

周乾大怒，這些人蹬鼻子上臉。於是周乾乾脆不商量了，強硬下旨，讓戶部準備六十萬兩，用做封王用度。

戶部趕緊倒苦水。

周乾拍桌子，「夠了，你們戶部是怎麼回事，朕一清二楚。莫非你們還想矇騙朕？朕告訴你們，此事就這麼定了，不容再議。」

周乾乾剛獨斷，戶部尚書看著周乾那噴火龍的樣子，心想為了區區幾十萬兩同皇帝別矛頭划不來，還是乾脆點，這六十萬兩就認下來吧。戶部尚書一乾脆，周乾臉上也多了兩分笑容。點點頭，「不錯，愛卿乃是朕的肱骨之臣。」

這變臉的速度，當真是不得了。而且還說的如此的理直氣壯，彷彿之前的噴火龍模樣，根本就不存在一樣。

周乾搞定了錢的事情，就讓朝臣們商議各位皇子的封號。

壯壯周晉，瑛穩重，賜封號端，享親王爵位。豆豆周旦，因才思敏捷，則被賜封號睿，同樣享親王爵。至於福氣周昂，和慢慢周晁，年歲小，還不能準確的判斷他們的性格，故此一個賜封號安，享郡王爵位。一個賜封號平，同樣是享郡王爵位。至於妞妞周曼，皇室這一輩，唯一的公主，直接享公主爵位，賜封號和順。

王爵賜下，周乾就下旨給工部，讓工部開始營造兩位親王的府邸，以及公主府。至於兩位郡王的，年歲還小，還不到開府建衙的時候。所以府邸，晚個幾年再造也不遲。

戶部就不答應了，既然安郡王同平郡王的府邸不用立即營造，那戶部該出的六十萬兩，也沒必要立即就支付吧。戶部尚書同周乾商量，要不等兩位郡王營造府邸的時候，戶部再出這筆錢。

周乾冷冷一笑，「愛卿不愧是戶部尚書，這算盤，算的可比朕要精明的多。不過此議，朕否決。戶部按照規矩給錢，至於這筆錢該怎麼用，什麼時候用，那是朕的事情，就不勞愛卿操心。」

戶部大人想要吐血，「皇上，戶部困難啊。」然後又是一通訴苦大會。

周乾直接打斷戶部大人的話，「閑話休提，愛卿還是照著旨意辦事吧。若是到期朕沒有見到如數的銀兩，朕就治戶部上下一個玩忽職守的罪名。愛卿要知道，年年住在京城候缺的人可不少，他們巴不得朝廷能夠騰出足夠多的位置出來。要是愛卿覺著當官當夠了，愛卿大可以試試看，看看朕敢不敢治你們戶部上下人等的罪。」

戶部尚書張口結舌，簡直是被周乾的無恥和無賴給打敗了。戶部尚書敗下陣來，「臣遵旨，臣就這下去讓人核算，按期交付銀兩。」

周乾笑了起來，「愛卿果然一心為朕分憂，很好。正好朕前些日子得了些新玩意，一會你跟著人去挑選兩樣吧。」

「多謝皇上賞賜。」戶部尚書很糾結，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沒人的時候，周乾得意一笑，同這些臣子打交道多了，周乾也有了一套自己的辦法。笑過後，周乾見朝政都處置得差不多了，時辰又還早，於是將四個兒子叫來，一個個的考察功課。

福氣和慢慢被斥責了，原因是這兩小子光顧著玩，先生布置的功課，一樣都沒有做。這讓周乾很生氣，他的兒子怎麼能夠這樣，怎麼可以小小年紀就流露出紈絝的特性。這股火氣是越燒越旺，最後燒到蕭明瑜這裡，就抱怨蕭明瑜光關心大的，對小的兩個失於教導，致使兩個小子問題一個比一個多，都是不安分的主。

蕭明瑜覺著自己很無辜，說道，「福氣同慢慢，以前都很乖的，每次不用提醒，自己就早早的完成了功課。這一次，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能有什麼誤會？」周乾眼一瞪，「朕抽查他們的功課，讓他們背誦其中一篇文章，結果一問三不知，一個字都背不出來。難道這也是誤會嗎？真是豈有此理。」

蕭明瑜揉揉眉心，「皇上先別急著生氣，我來問問他們兩個到底是怎麼回事。」

蕭明瑜讓人將福氣還有慢慢帶來問話，問了一通，蕭明瑜也總算明白過來。對周乾說道，「你誤會了他們二人。並非他們沒做功課，而是你抽查的功課，先生才講了個開頭。之所以在你面前沒說明，是因為你太嚴肅，將他們兩個給嚇住了。孩子不禁嚇，一被你嚇住，頓時慌了神，就忘了說。」

周乾眼一瞪，很是不滿，「這麼說起來，還是朕的錯。」

蕭明瑜點頭，肯定的說道，「當然是皇上的錯，若非皇上太過嚴厲，孩子們又豈會如此。」

「強詞奪理。」周乾冷哼一聲，「行，既然朕之前抽查的功課是沒學過的，那朕就抽查學過的。」

蕭明瑜讓兩個孩子進屋裡來，鼓勵兩人，放心大膽的表現，不用怕父皇。父皇又不會吃人。

聽了這話，周乾是哭笑不得。有這麼教育小孩子的嗎？真是荒唐。周乾開始考察孩子們的功課，有蕭明瑜在旁邊加油打氣，福氣和慢慢表現得很好。凡是學過的功課，都能做到張口就來，一點都不打結的。

蕭明瑜朝周乾得意一笑，如何，她就說周乾冤枉了兩小孩。周乾抽查了幾篇文章，又考察了孩子們對文章的理解，勉強滿意。大手一揮，兩小孩急忙退出去。

周乾笑罵，「這兩小子，還算有點長進，就是膽子小了點。在朕面前，畏畏縮縮的，像話嗎？」

「皇上的要求未免太高了一點，孩子們已經做的很好了，畢竟年齡擺在那裡。皇上同他們一樣大的時候，未必比兩個孩子做的更好。」蕭明瑜打趣。

周乾哈哈大笑，「皇后說的沒錯，朕那麼大的時候，好像同他們差不多，某些方面或許還要差一點。嗯，是朕要求高了點。不過也是你將孩子們教導的好。之前是朕誤會了，還請娘子原諒則個。」

蕭明瑜掩嘴輕笑，「皇上就愛逗趣。」

接著兩人又說起壯壯的婚事，蕭明瑜對於同韓家結親，還是擔心的。擔心外戚專權，擔心有一天周乾或者壯壯要秋後算賬。就比如蘇家，比如劉家。蕭明瑜絕對不想讓韓家落到那個地步。可是蕭明瑜無法說服周乾，韓家那邊，蕭明瑜也只能嘆氣。

周乾摟著蕭明瑜的腰，「嘆氣作甚？莫非還有人給你氣受？」

「你說壯壯那孩子，怎麼就看上了韓家的姑娘。皇上，說實話，對這門婚事，我不看好。我很擔心將來。」

周乾挑眉，「幹嘛要去擔心還沒有發生的事情。將來如何？難道朕會抄了韓家嗎？以韓家的家風和對子弟的教養，朕相信韓家不會做出罔顧法紀的事情。」

蕭明瑜卻說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真到了那一天，說什麼都遲了。」

周乾皺眉，「你擔心壯壯？」

「是，我擔心壯壯。我不知道壯壯對韓家姑娘的決心有多大，是非她不可，還是別的人也可以。」蕭明瑜很苦惱，「而且不是所有皇帝都能如皇上這般，資質始終，只對一個女人專情。皇上，要不這門婚事就作罷吧。」

周乾搖頭，「等到事情真的發生到那一天，朕肯定是不在了，至於你，說不定也埋入黃土。正所謂兒孫自有兒孫福，幾十年後的事情，你何必操心這麼多。再說了，韓家沒拒絕，朕相信他們對這樣的情況，也有所預判。韓家要如何做，朕是拭目以待。」

蕭明瑜揉著眉頭，「以韓家的風光，根本無需送女進宮。這根本就是一步臭棋。」

「未必。」周乾顯然有不同意見，「總歸就是那句話，將來的事情，誰都說不準。正因為說不準，韓家才要來一搏。若是朕站在韓家的立場上，朕也有可能做出這個選擇。這麼好的機會就擺在眼前，拒絕豈不是很可惜。與其便宜了別人，不如便宜了自己。」

蕭明瑜哭笑不得，「好吧。那皇上打算什麼時候給他們指婚。」

周乾促狹一笑，「朕打算用這個做餌，釣釣某些人。所以指婚的事情，或許要到年底，也或許要到明年。」

「行，那此事就依著皇上。」

蕭明瑜想約韓老太太進宮詳談，韓老太太如約前來。蕭明瑜先是關心了一下韓家的情況，這才說起正事。「壯壯同宓姐兒兩個孩子的事情，本宮都已經了解過。早兩年，韓家並無同天家結親的意願，為何突然改變了主意。本宮就想聽外祖母說說。」

韓老太太沉吟片刻，這才說道，「不瞞皇後娘娘，此事老身同你外祖父都是同意的。」

「為何？」這就是蕭明瑜問題的關鍵。一向精明睿智的韓閣老，為什麼要下這一步棋。

「韓家目前很好，卻也岌岌可危。這些年來，想要抓韓家把柄，將韓家弄下去的人不少。你外祖父的身體眼看著不行了，就想著臨走之前，為家族做出一番安排。就算韓家免不了成為靶子，那也要成為最大的那個靶子，讓所有人不敢輕舉妄動。等過個十年二十年，那時候韓家人羽翼再次豐滿，屆時還有何所懼？」

蕭明瑜吃驚，「外祖父不行呢？本宮怎麼沒聽人說起。」

韓老太太嘆氣，「你外祖父操心這麼多年，那身體啊，早就被掏空了。如今每日里都離不開湯藥，也不知哪一天一口氣沒上來，人就去了。不過也值了，活了幾十歲，曾位極人臣，曾孫都要娶妻生子了，這輩子也沒什麼好遺憾的。」

蕭明瑜嘆氣，她沒想到竟然會有這樣的內情。

韓老太太又說道，「就是老身，也感覺身體大不如前。最近常感覺精力不濟，同孩子們說著話，說著說著就能睡著。人老了，死是免不了的。不過比起別的人，老身這輩子過的太好了。沒什麼好遺憾的。」

蕭明瑜無話可說。韓閣老和韓老太太也算是豁達之人，可是在面對死亡的時候，也難免生出平常人的心思。總想多給子孫後代留下點什麼。這些蕭明瑜也能理解。不過蕭明瑜提醒韓老太太，天家之事最難預料。壯壯能夠順利被立為太子，順利成為下一任帝王，自然是千好萬好。可是就算如此，也不能保證壯壯以後不會黑化，不會變成渣男。萬一壯壯成了渣男，那麼韓宓和韓家都要悲劇。就算壯壯沒成為渣男，出於對外戚的防備，韓家將來的日子也未必好過。

韓老太太笑了，「老身果然沒有白疼你異常，虧你替韓家想了這麼多。這些事情，老身同你外祖父都有考慮過。正所謂兒孫自有兒孫福，如今我們要做的就是給子孫們鋪路。至於子孫們能不能做好，就要看他們自己的本事。百年之後的事情，我們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管不了，也不想管。」

蕭明瑜點頭，「罷了，既然如此，本宮也不多嘴。對密姐兒這個孩子，本宮沒有不滿意的。壯壯同宓姐兒也熟悉，兩個孩子做成一對也行。以後外祖母差人多帶宓姐兒進宮，多感受一下宮裡的氣氛，多學著點，相信對她有所助益。」

「老身替宓姐兒這個孩子謝謝皇後娘娘。」

「外祖母太客氣了，本宮就算做了皇后，也是外祖母的孫女。」

很多時候，事情總是來的那麼快，讓人措手不及。

蕭明瑜同韓老太太見過面才沒幾天，韓府就傳出消息，韓閣老病倒了，已經下不了床。蕭明瑜驚訝。周乾說要去韓府探病，蕭明瑜趕緊阻止，「皇上這一去，韓老大人就是不死也要死。皇上這是要逼死韓老大人嗎？」

這話說的，讓周乾無言以對。「好吧，朕不去探病，朕派御醫去，讓人送藥材過去。」

蕭明瑜點點頭，這還差不多。

屋漏偏逢連夜雨，韓閣老這邊一病倒，韓老太太也跟著病倒。御醫說，兩位老人年紀大了，這一回怕是熬不過去了。蕭明瑜聽了，心涼了半截，有些不敢接受這樣的結果。擦掉眼淚，蕭明瑜給在旅途上的蕭明成寫信，讓蕭明成趕緊回來。不然可能趕不上見兩位老人最後一面。

蕭明成此時正在去往西北的路途上，接到信件，心中大慟。比起蕭明瑜，在韓家長大接受教育的蕭明成，同韓閣老還有韓老太太的感情更加深厚。幾乎是將兩位老人當做自己的祖父母，而非外祖父母。

接到這封信，蕭明成不敢耽誤，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京城。

韓閣老在病中，唯一牽挂的事情，就是韓宓同壯壯的婚事，親自寫了封摺子交給周乾，希望能夠在他臨死之前，看到兩個孩子定親。

周乾將韓閣老的奏摺拿給蕭明瑜看，蕭明瑜唏噓不已，「皇上拿主意吧，此事我不好參與其中。」

「朕不想弗了韓老大人的面子，明日朕就下旨賜婚。你說可好？」

蕭明瑜點頭，「好。明日也是黃道吉日，賜婚正合適。」

果然，第二天賜婚旨意到了韓家，韓閣老呵呵一笑，算是了了最後一樁心愿。可是這道賜婚的旨意就如催命符一樣，收割著韓閣老殘餘的那點生命力。韓家已經預料到結果，開始準備老人的後事。

當韓家人來通知，韓閣老同韓老太太都快不行，估計就在這一兩天的時候，蕭明瑜再也忍不住，哭了出來。這一次，蕭明瑜同周乾一起來到韓家，就想看看韓閣老和韓老太太兩人最後一面。

兩位老人安置在一個院子里，韓士卿介紹，這是兩位老人的要求。韓老太太說，她不想孤孤單單的一個人，要走也要同韓閣老一起走。於是韓家人就將兩位老人安置在一起。

韓閣老已經到了彌留之際，說不出話來。蕭明瑜看著這位骨瘦如柴的老人，嗓子眼堵的厲害。短短兩三年，本來一個很精神的老人，竟然老成了這個樣子，實在是讓蕭明瑜接受不了。

韓閣老張著嘴想要說話，可是卻一句都說不出來。周乾握住韓閣老的手，「老大人放心，朕一定會善待韓家，善待朕的兒媳婦。老大人放心就是。」

韓閣老的表情明顯一松，露出了一個笑容來。

蕭明瑜心酸得想哭。

而另外一頭，韓氏已經哭暈在韓老太太的床前。蕭明瑜扶起韓氏，讓人將韓氏帶下去休息。握住韓老太太的手，蕭明瑜說道，「外祖母放心，本宮會照顧好娘，照顧好明成，會讓壯壯好好待宓姐兒。外祖母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儘管吩咐就是。」

韓老太太搖頭，「沒有了。明瑜，你能做到這一步，已經很好很好，多少人都比不上你。以後你的那些生意，就不要再讓韓家參與。韓家幾代人積累下來的財富，足夠吃好幾輩子。還有，我們兩個老的去了，你兩位舅舅肯定是要分家的。你替老身把關，別讓他們兄弟兩人因為一點家產，就起內訌。你能答應嗎？」

蕭明瑜重重點頭，「外祖母放心，本宮一定會盯著兩位舅舅，不會讓他們犯糊塗的。」

韓老太太滿意的笑了，「老身同老頭子都已經吩咐下去，喪事從簡，不要大操大辦。你幫老身盯著，若是不肖子孫們要大辦，你出面替老身說他們，讓他們悠著點。別以為有幾個臭錢就了不起。」

蕭明瑜忍著淚意點頭，「好，我會派人盯著。一旦有不合規矩的，一定會提醒他們改正。」

「這就對了，老身沒白疼你一場。還是你知道體諒老身。」韓老太太拍拍蕭明瑜的手背，「行了，你是皇后，哭成這個樣子像話嗎？人有生老病死，老身活到今日，早就值了。替老身看著韓家，必要的時候幫幫他們。要是涉及到你自身的利益，你也別幫了。是死是活，就看韓家人的造化吧。」

蕭明瑜連連點頭，「老太太放心，您的話本宮全都記在心裡頭。本宮不會讓您失望的。」

韓老太太笑了，是在笑聲中去的。臉上還帶著笑容，就那麼靜靜的躺在那裡。韓閣老是在睡夢中去的，走的格外的安詳平和。兩個老人同一天離世，前後相差不過半個時辰。

韓府全府上下換上孝服，掛上白燈籠，朝全京城的人昭告，韓家兩位老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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