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我是魔龘王,我為自己代言
她說:「我腳疼。」一臉的無可奈何,卻又坦坦蕩蕩。
望著那雙澄澈若清泉的美麗眸子,我竟然信了!
我沒有絲毫懷疑的提出主動要背她——我這一生從未背過任何人!可那一刻,鬼使神差般,很自然的脫口而出。
當然,我很快醒悟了,追加了一句:「只要你願意跟我去任何地方,我便背你。」
其實,這句話才是我的最終目的。
我之所以弄出這麼多事情:一會兒利用天璣子故弄玄虛;一會兒誘使東方熙合作;一會兒告訴周羿,他的沉痾宿疾早就痊癒了;一會兒對東方昱下毒、放火燒他的瑞王府,並窮追不捨的要抓住他,等等一系列的事情。為的正是讓這個女子心甘情願的跟我走——這樣,我的子子回到我身邊的機率會大大的增加!
我,是魔龘族第十二代的魔龘王,亦是轉世的冰語王,這句話不含半點水份。但是,如要說每代的魔龘王都是冰語王的轉世,那就大錯特錯了!
不管是冰語國時期還是魔龘族時期,我們這個種族,都是以尋找轉世靈童的方式,來尋找自己的王。聽起來,就好像是第一代的冰語王一直在轉世,無限循環中,王位永遠不會移主他人。
實則不然,雖然我就是第一代的冰語王,但我還是覺得這種說法過於牽強附會。
因為就算是有轉世這種事,大概也只有最初的兩三世是真的吧,越往後面去,是否是冰語王的轉世,就不得而知。
但這是一個國家古老傳承的信仰,既然一直保留下來了,應該不可能全是空穴來風和憑空捏造,總有其能讓人信服的地方——不然誰也不是傻瓜,任你世世代代的愚弄下去。
我這一世,其實不能說是轉世,我是重生!
打我出生的那一天起,我腦海里充斥的全是上輩子的記憶,我沒有嬰兒的混沌迷茫期,生下來就擁有成年人的思維。
我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岔子,也不知道是否如民間傳說里那樣的——或許是我做為鬼魂的時候沒有喝孟波湯,所以我保留了上輩子的記憶。
但也許是我心裡的執戀太深太強!導致死後連孟婆湯都不能清除我的記憶,亦或許是我身懷絕技,有一些比較特殊的本領,所以重生了也未為可知。
反正不管是哪種可能,總之我與別人不同,就連我上輩子所會的那些特殊的本領,這一世我同樣會——與生俱來。
很快,我向族人展示出我的與眾不同,不用多久,我就以冰語王轉世靈童的身份,順理成章的當上了第十二代的魔龘王。
一般的轉世靈通,即便當上了冰語王和魔龘王,也要接受長老們的教導和訓練,這個時期還不短。
可我不用,他們教導的那些東西我都會,他們不會的,我也會。
因此,長老們和族人把我當天神一樣對待,他們匍匐在我腳下,對我虔誠的頂視膜拜。
魔龘族的圖騰是五條長了翅膀的飛龍,這五條飛龍頭角崢嶸,張牙舞爪的盤旋在黑色鑲金邊的旗幟上,形成一個威風凜凜卻又充滿邪魔之氣的「魔」字。
我不知道是誰改冰語國為魔龘族,也不知道是誰連圖騰都改變了,但長老們都說是我的決定,我沉默良久,只好背下了這個黑鍋。
冰語國的圖騰也是五龍飛龍,不過這五條飛龍呈並駕齊驅之勢,最中間的那條飛龍上立著一個雙手負在身後的女子。乍一看上去,好像是這個女子馭五龍凌空飛行,正意氣風華的指點江山。
這個女子,就是我的恩師,也是冰語國的創建人,同樣是冰心天子的恩師。
不錯,我與冰心天子其實是一對師兄妹,只不過我不知爹娘是誰,是被恩師一手養大,子子則是大祭師的女兒。
要離是我恩師的名諱,她驚才絕艷、聰明絕倫、博學多識,許多深奧難懂的東西她都能無師自通,我從未見過比她更聰明的人。
師傅建立了冰語國,居功至偉,自己卻不坐上王位,推了我做冰語王。至於為什麼要取「冰語」二字,師傅當時說的話,我至今記憶猶新。
她立於高山之巔,風吹她衣袂起,青絲漫漫舞,人慾乘風歸。
她微垂著眸子,定定地望著腳下的萬丈深淵,浩渺深遂的目光彷彿能穿透層層霧藹,劈破厚厚山石,直達她想看到的任何地方。
她說:「我夫族以蟲為尊,敬蛇蟲,世人不解其意,常貶之,我也常嘲笑我夫『井蛙不可語天,夏蟲不可語冰』,如今思來,恍若隔世,就冰語吧。」
原來,恩師嫁過人,有過夫。
只是,看著她無悲無喜的模樣,我和子子卻始終無法問出她的夫在哪,為什麼她沒和她的夫君在一起呢,等等問題。
子子極其崇拜恩師,奉師傅的每句話為圭皋,崇尚正義,酷愛打抱不平。
師傅常戲稱她為正義天使,可主人間正道,她就以這句話為行事準則,處處嚴格要求自己,努力學習充實自己,以期早日成為真正的正義使者,不辱沒師傅對她的厚愛。
我不喜歡子子這樣。
我心悅子子,全語冰國的人都知道——從小就喜歡她。
子子也喜歡我。
只是,她的喜歡沒有我對她的喜歡來的深,來的多,她似乎更喜歡「怎麼才能早日成為一個真正的正義使者」這種事,並致力於此。
大祭師有六指,子子也有六指,大祭師在冰語國的地位尊崇,有六指反而更能烘托他尊貴的身份。
因而冰語國的人從不以六指為恥,反而認為這是高貴的象徵。
子子熱衷於學武習藝,修鍊各種祭師必備的巫術,師傅教她的意念控制術,她很早就學會了,並操縱自如。而與她同時修鍊的我,卻在她香消玉殞后才得以領悟。
可見她的意志是多麼的強。
師傅說我的資質並不比子子差,領悟力和天賦都比子子要高的多,只是我天性懶散,兼之私心雜念較多,無法像子子那樣做到專心修練,所以經常功虧一簧,始終得不到要領。
師傅的話總是那麼一針見血,我崇拜的無以復加——子子的個性如水晶般剔透明凈,單純而乾淨,能夠心無雜念的做任何事情,並且從不半途而廢!我卻得過且過,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除了希望子子天天陪在我身邊,對其它的事情我幾乎無欲無求。
我總覺得,子子比我更適命做一個王,她是那麼的努力和陽光,且愛民如子又深得民心,在民眾中的號召力比我這個王還強,一定可以帶領冰語國的臣民過上更好的生活。
可惜師傅卻搖搖頭,眺望著遙遠的天際,滿面憂傷地說:「子子的性子太像我夫,他們這類型的人,能威懾四方,就好比一把寒光四射,鋒芒畢露的寶劍,適合衝鋒陷陣,適合領兵打仗……卻不適合當一方之主。」
師傅幽幽地嘆了一口氣,繼而道:「成大事者,必善於運籌帷幄,工於心計,方能決勝千里之外。勝者為王,敗者這寇,勝的那一方,從來都不是以武力來輪輸贏的,謀略和心計才是決定勝負的關健所在。」
師傅這是在誇我謀略過人嗎?
還是在說子子有勇無謀?
可子子相當的聰明,為人很機靈的,不止唯勇。我暗地思忖,卻總覺得師傅話裡有話,並不像真的在說子子和我,她大抵是在借題發揮,感慨她自己經歷過的事情罷了。
不過我從不覺得我有謀略和城府,除了懶散和安於現狀,我幾乎想不起我還有什麼憂點和長處。
生的格外俊俏和標緻算不算?
這樣不思進取的我,和不做就不做,要做就力爭做到最好的子子,個性上形成鮮明的對比和強烈的反差!——不管在什麼事情上,我們都很難做到思想統一。
達成共識的事情少之又少,經常各執一詞,誰也無法說服誰。
彼時我年少氣盛,不懂得退讓,她又覺得我無理取鬧,於是,爭執和吵架就成了我們之間的家常便飯,甚至發展成為冷戰。
那時候,人們都以為我們會分開。
可是我太喜歡子子了,怎麼可能會和她分開?!她就是我的陽光我的生命!她身上的一切都是我缺少而渴望擁有的!我想我們永遠也不會分開。
我只是不喜歡她常年在外四處奔波,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孩子,本該讓人捧在手心裡疼,過公主般養尊處憂,受眾人精心呵護的生活。外面風吹雨打日晒雨淋,哪比得上在我身邊好。
奈何她就是不聽,經常扔下我,一消失就是好幾個月不見人影,音迅也不通。
我常常有種被拋棄的感覺,憋屈極了!即便這樣,我還是為她的安危擔心,派人四處打聽她的消息,就怕她有個什麼不測。
子子不在的日子,我惶惶不可終日,每日提心弔膽度日如年,唯恐她因為正義使自己受到傷害。
但她仗著自己身手高強,總是哪裡有危險就往哪裡沖,一點都不顧忌我的想法。而且我的人剛得到她在東的消息,等我趕過去的時候,她往往已經到西邊去了。
她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來無影去無蹤,胸中只裝著大義和天下蒼生,以除魔衛道,匡扶正義為己任,熱愛無拘無束,像風一樣自由的生活。我的愛和喜歡於她來說,彷彿可有可無,一點都不重要,甚至有可能是累贅。
我覺得我從身到心,都被她傷害得遍體鱗傷,體無完膚。
我甚至覺得,在她的心目中,她的侍女都比我來的重要——至少,她無論走到哪裡,都不忘帶著她的侍女。
終於沒能忍住,那一次,在她前一秒決定嫁給我,后一秒卻因為有魔教的消息要離開我時,我負氣的說出:「如果你真的喜歡我,就不要走!如果你要走,就表示你不戀我!」
我都拋棄男兒的自尊,說出這樣沒有志氣的話了,她露出左右為難的神色,末了還是決定要離開。
我大受打擊,再一次肯定她不喜歡我,不看重我,我既傷心又難過,狠下心說出絕情的話:「你既然不戀我,與其我老這麼死乞白咧的纏著你,還不如分開,對大家都好。」
其實,誰都聽得出來我說的是假話,我沒有想過要與她分開,我只是想挽留她,想用「分開」威脅她不要離開我。
男女之情會使人變得愚蠢和盲目,此乃千古名言!我當時的作法,在我現在看來,真是既幼稚又可笑,既自私又任性。
也許是受分開二字的影響,從未說過那麼多話的她,第一次認認真真的直視我的眼睛,斬釘截鐵地說:「王,聽著,在這個世上,沒有人比我更看重你,更喜歡你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如果你認為我不戀你,那我無話可說,你要分開,那就分開吧。」
話音一落,她頭也不回的隨著她飼養的蒼鷹離開了,姿態十分決絕!似乎連一刻都不願意在這裡多留。
我望著她白衣如雪,裙裾飄飄的背影,以及那婉轉飛揚的三千青絲,久久說不說話來。我很彷徨,心裡矛盾極了,不明白她既然最喜歡我,可為什麼又要離開我,還答應分開……
當我再三咀嚼回味她的話語,品過味來想去追她時,她已經被邪教的人聯手害死了,且屍骨無存!
驚聞噩耗,我眼前一黑,差點一頭栽倒在地。
我不能相信這是真的!子子的身手那麼好,不敢說天下無敵,然事實上,這世上奈何得了她的還真沒幾個,冰語國到處傳頌著她所向披靡,巾幗不讓鬚眉的輝煌戰績。
這也是我雖然不放心,卻能容忍她在外面闖蕩的原因——私心底,我以她為榮,認為她是別人打不倒,永遠能屹立不敗之巔的千古奇才。
等我失魂落魄,滿面倉皇地趕到時,她的侍女將兩顆碩大如血的紅寶石交給我,面無表情的對我說:「這兩顆紅寶石是子子最喜歡之物,陪了她許多年,不知浸染了子子的多少鮮血和汗水,甚至淚水!所以子子用意念,將她對你的心意嵌進這兩顆寶石里,等你學會用意念的時候,你就可以知道她留下的是什麼了。」
子子的侍女不喜歡我,我一直都知道。
在冰語國,喜歡我的女子太多了,如過江之鯽,往往她們只一個眼神,我就知道她們是喜歡我還是討厭我。子子的侍女,表面上對我恭敬有加,可她的眸底,在她自以為我看不到的地方,總會對我流露出深深的鄙視和不屑。
我和她戰無不勝的主人比起來,的確不值得她尊敬,我從未把這事放在心上過,也未覺得她無禮。
但那天,我卻覺得很奇怪,子子的侍女說的是「子子」,她一直稱子子為小姐的,極少有失禮的時候。
只是那時候我太傷心了,捧著那兩顆晶瑩剔透的紅寶石,彷彿還能感受到子子身上的香氣和體溫,雙眼似針扎一般的痛……
這兩顆紅寶石是我送給子子的,她打小就醉心於學習,沒有尋常姑娘家那麼多的愛好,喜歡的東西不多。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對她的喜好了如指掌,知道她喜歡璀璨奪目的寶石,晶瑩剔透的珠玉。
我們冰語國別的不多,寶石最多了——當初就是因為這個地方盛產各種寶石,師傅才決定在這裡落腳。
這裡的百姓除了開墾荒地,耕種農田,閑暇時間就會去山上撿寶石——有的山上多;有的山上少;有的地方遍地都是;有的地方踏破鐵鞋也難以覓到一顆。還有的地方,一下雨山上就滾下來許多寶石。
因此,這是個非常富有的地方,百姓就算整日遊手好閒,無所事事也不會餓死。
只是,也正是因為這得天獨厚的條件,使得這裡長年不太平,盜賊和土匪橫行,貪財之徒邪惡之輩也經常光顧這裡——他們組織大批的人馬,來這裡燒殺搶掠、姦淫擄虐、屠村滅族無惡不做!
這裡的百姓根本無法安居樂業,守著寶石山也沒命享受,活著的人也過的如驚弓之鳥一樣凄惶。
這種情況直到我師傅來了以後才得到改善——我師傅將百姓組織起來,教他們勤練武藝,學習騎馬射箭和刀槍劍戟,並教他們制各種毒藥和迷藥,以此來禦敵。
久而久之,盜賊和土匪不敢再進犯這裡了,因為不管來多少人馬,俱是全軍覆沒,不僅沒搶到寶,反而送了命。
百姓們終於能夠安身立命,放心大膽地生活了。為了能永享太平,他們自動自發的奉我師傅為主,期望她能永遠留在這裡,帶領他們過上富足安康的生活。
師傅本也無處可去,漂泊多年也累了,便留了下來,與當地的百姓共進退。
百姓們非常尊敬我的師傅,凡是遇到稀有難得之物,首先就會送來給師傅,師傅一般都不會接受。
不過有一年,有兩位百姓送來兩顆極為罕見的紅寶石,並一定要師傅收下。
這種天然的紅寶石,個頭又大且無雜質,本就是稀世之寶,居然還有兩顆神肖酷似的?
饒是師傅見多識廣,也覺得十分驚訝!
她覺得這對寶石一定有什麼奇特之處,正等著有緣人去發掘。見年幼的我在一旁玩石子,師傅稍做沉吟便收下了,然後送給了我做護體寶石。
所謂護體寶石,就是說玉石一類的東西皆有靈性,佩戴的日子久了,不僅可以修身養性,還能起到驅魔避邪,護身擋災的作用。
打個比方,你佩戴在身上的玉器首飾,如果它毫無徵兆的斷裂,表示它在示警,或者說它幫主人擋下了災難和麻煩。
我戴了一段日子后,想到子子非常喜歡亮晶晶的寶石,越稀有的她越喜歡,便徵求師傅的同意,將這兩顆護體寶石送給她了。
猶記得師鋪當時摸著我的頭,微微嘆了一口氣,傷感地說道:「多情總比無情若,天若有情天亦老,是你的,終究還會是你的。」
那時年紀小,只覺得師傅的話深奧難懂,聽了也當沒聽到一樣。如今手捧著這對紅寶石,師傅當初的話不期然的躍上心頭。
原來,師傅早在那一刻便預料到了今天的事!
我好後悔,當年為什麼沒有追問師傅?如果我早知道是這樣的結局,我一定可以早做出預防——那樣,子子就不會離開我了!
一時間,我心痛的恨不得死去,淚如雨下。
也許是我的眼淚打動了子子的侍女,她動了惻隱之心,竟然接了幾滴我的淚水在手心,頗有些感慨地說:「還有一句話,我本不想告訴你,因為我一直覺得你配不上子子。可看在你哭的這麼傷心的份上,我還是說了吧。」
她滿懷深情的撫摸著兩顆紅寶石,語聲異常溫柔:「子子說,這一對紅寶石,就如同她的一雙眼睛,她的人雖然不在了,可她的眼睛會看著你幸福的生活。」
說罷,她退了開去,不慌不忙的抽出一反雪亮的匕首,對我笑了笑:「我要去陪子子了,王保重。」
子子的侍女自殺了,我眼睜睜的看著,卻沒有救她。因為對她來說,能以身殉主,何嘗又不是一種榮耀和幸福。
我那麼戀著子子,卻未能以身殉情,因為子子的心意還遺留在紅寶石里,在我未學會意念控制術前,我連死的資格都沒有!
所以說我一直妒忌子子的侍女,無論生和死,她都能陪在她的身邊。
我甚至連為子子報仇的機會都沒有——子子以粉身碎骨做代價,與邪教眾人同歸於盡了!殘留的幾股邪教餘孽也不成氣候,我帶領部眾,三下五除二將這些邪魔歪道剷除殆盡,也算完成了子子消除魔道的遺願。
當我會用意念的時候,我終於知道子子留在紅寶石裡面的是什麼了。
意念控制術,也叫意念移物,練習的時候,需要人的注意力高度集中,才有可能產生意念控制——普通人根本沒有那麼強的意志力。
要離師傅說這是人腦的潛能,她天生就有這本領。我和子子雖然先天不會,但只要後天修鍊得當,亦可以小有所成。
子子活著的時候,我始終過其門而不入。可她一死,我突然明白——意念是不用想的,只需集中注意力進入忘入狀態,意念和身體的力量就能合而為一。
「我心戀你,永世不悔!善自珍重,勿以為念。」那兩顆紅寶石里,遺留著子子洒脫而明媚的笑臉,還有這發自她肺腑的十六個字。
此時此刻,我終於明白了子子臨走時說的那句話,明白了她對我的心意——原來,她心悅我她心戀我,不比我心戀她心悅她來得少!
她是如此的戀我,戀到願意以血肉橫飛,粉身碎骨作代價,來替我打造一個太平盛世!她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希望我能幸福的活著!
我不知道子子是如何做到的,她竟能將自己的音容笑貌和心聲嵌進寶石里!我覺得子子真是太了不起了!
然而,當我的腦海感受到子子留下的一切之後,寶石又恢復如初,裡面又是純凈透明一片,一點瑕疵也沒有——彷彿春夢,了無痕。
任我使盡了方法,最後吐血倒地,卻再也未能看到子子的笑臉……
正在這個時候,有人扶我了起來:「帝羽,凡事儘力即可,莫要強求。」
帝羽是師傅為我起的名,除了師傅這麼喚我,再無其他人了。
師傅回來了。
自我當上冰語王之後,師傅派大祭師輔佐我打理國事,便與我和子子相別,道有事要外出一段日子。
我和子子不疑有他,以為師傅辦完事就會回來。
誰知師傅一去不復返,杳無音迅多年。外面那些邪魔歪道趁機造謠,誣衊師傅死了,於是許多賊子們又蠢蠢欲動賊心不死,紛紛潛入冰語國四處作亂。
師傅渾身都是本領,怎麼可能死呢!我和子子自是不信。
然而師傅不在,無人威攝那些賊人,年少的我和子子在大祭師的幫助下,帶領百姓禦敵。每次的過程雖然極其艱難和辛苦,但總算不墮師傅的威名。
我和子子也在這些戰鬥中越變越強——戰爭是最好的磨練。
只是這最後一次,變強的子子終於能一舉除敵,可惜代價也委實太大了!
「師傅回來晚了。」師傅取過我手中的那對寶石,目露哀凄:「子子,師傅對不起你,好走,莫念。」
師傅回來后,我心裡突然衍生出幾分荒唐的希望——師傅對於我們是天神一般的存在,興許她有什麼辦法讓子子重回我身邊也不一定。
這也是病急太投醫,一心只想子子回來的我也不管這想法多麼驚世駭俗!多麼的不切實際,只覺得有師傅在,一切不可能都會變為可能。
可是師傅卻哀傷地搖搖頭:「我連我夫都救不活,何談子子。」師傅如是說。
師公?原來師公死了。此前由於怕師傅傷心,所以我們一直未過問過師公的事,暗自猜測師公或許是死了,否則何以解釋師傅每次提起師公都是隱含悲凄呢。
可師傅下一句話卻讓我雲里霧裡。
「這次,我本想去救我夫,可惜未能成功。」
聽師傅的意思,師公又好像沒有死?只是遇到了危險還是還是怎麼著了。
我心裡充滿疑問,不禁問道:「師公在哪裡?他怎麼了?」
「他死了。」師傅垂著眸子,語氣平淡地說:「他死了許多年了,是被他的對手殺死的。因我夫有異能,他的對手懼他死後餘勇猶在,所以將他的頭砍下來,與身子分別葬在不同的地方。」
「但是……」師傅稍加停頓,接著道:「但是我夫族中能人異士輩出,有通陰陽和精通巫術者,他們想讓我夫轉世。這些年他們一直致力於此,從未放棄過。」
轉世?是投胎嗎?神鬼故事中倒是常聽到,可從師傅口中說出,還是首次。我皺眉不語,想著自己的心事。
「失敗了是嗎?」如果師公真的轉世了,師傅也不會是這副神情了。
師傅抿唇不語,不置可否。
我不知道師傅這是什麼意思,可未及我追問,師傅掏出幾卷古籍:「帝羽,師傅此次外出收穫頗豐,這卷古籍失傳多年,沒想到被為師找到了,可見功夫不負有心人。」
我打量這幾卷古籍,上面的字艱澀難懂,卻又非梵文,字跡像是畫鳥魚蟲。我端詳了好一會,非常不容易方辯出上面的兩個字。
「魔修……什麼?」我挑眉望著師傅。
※※※※※※
抱著同樣的目的,我和師傅皆以願意墮入魔道為代價,成了魔修。其實,即便我不成為魔修,我奇特的外貌,也會讓人們誤以為我是鬼怪妖魔,或者是神仙。
因此,我的對頭惡意地稱為我「妖物」,擁戴我的人則直接稱我為「神仙」。
我有一頭垂泄如瀑的銀髮,還有銀色的長睫毛,子子常誇我是世上最俊美的男子。她說我的睫毛宛若蝴蝶長長的觸鬚,順著眼尾斜斜飛出,形成弧形優美的微卷雪羽,輕輕顫動的時候,她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是的,我的長相怪雖怪,但卻俊美絕倫,是個矛盾的綜合體。
不過,我總以為子子有些誇大其辭——她和我的感情不一般,肯定處處向著我,壞的她也會說是好的,這就叫情人眼裡出西施。
而且由於我生有一雙冰眸,師傅傳我凝冰掌和凝冰指,練到後期,只要我願意,我就能給周圍的人以冬天般的寒冷。
子子死後,我為她造了一座金碧輝煌,華美無比的宮殿,將子子生前的東西全部搬入裡面,宮殿裡面還收納了許多子子喜歡的寶石,整座宮殿顯得五彩繽紛,流光溢彩。
我將這座紀念子子的宮殿命名為「不悔宮」,那兩顆相當於子子眼睛的紅寶石,被人們稱為「冰語王的情人之眼」,它們成了這裡的鎮殿之寶。
我有事沒事都愛呆在不悔宮裡,靜靜的緬懷我和子子的過往,有時甚至睡在這裡,就好像子子在陪伴我一樣。
我嚴禁任何人步入不悔宮的範圍,並劃定了一條界線,不允人在不悔宮周圍大聲喧嘩。
這件事傳出去以後,有人以訛傳訛,道我用巫術為冰心天子創造了一個「不語不悔界」,裡面的東西有多麼的神奇和詭譎。再加上我終身未娶王妃,也未替子子立衣冠冢,好像一直在等她回來,這種說法就更具有可靠性了。
我沒有否認,我的確想我的子子回來。
因為師傅曾說過,有朝一日,設若我能再次感受到紅寶石的異樣,那麼,子子有可能會回到我的身邊也不一定。
不管師傅是騙我還是安慰我,我都信以為真!
只是,如果一個人用情太深、太執著的話,果真不是好現像——我是個短命鬼。
我死前,師傅立於我榻前,垂淚撫著我的臉,哽咽地道:「帝羽,好生的去吧,有師傅在,一切勿須掛心……師傅會幫你……」
「謝謝師傅。」我的手按在胸口的情人之眼上,朝師傅笑了笑,安心的閉上的眼睛,我想,子子不肯回來,我去找她也是一樣的……
後面發生的事,我全然不知,及至我重生,已是冰語國轉魔龘族了。物是人非事事休,一切都改變了,甚至連圖騰上都沒有師傅了,只餘五條邪氣外露的狂暴飛龍。
可有一個地方沒變,那就是不悔宮。
不悔宮靜靜地矗立在魔龘族的王宮之中,依舊金碧輝煌,華麗耀眼,一如當初建成一般,彷彿沒有經歷這千餘年歲月的侵蝕。
宮內的一切保持的完好無損,子子愛用的玉桌、牛角梳子、起卦用的龜殼、冰語劍、流星匕、參加祭祀時所戴的醜陋而恐怖的牛首面具……每樣東西上面俱纖塵不染,彷彿剛剛有人掃塵一般。
甚至連我當初收納進來的寶石,都一顆不少,光芒四射的散落在四處。那一對如出一轍的情人之眼依舊是鎮殿之寶,靜靜的被供於玉台之上,仿如王者一般尊貴不凡。
在不悔宮,我感覺不到時光的流逝,仿若我一直未曾離開過這裡。
但是,我閱遍宮中典籍和文獻,卻發現沒有關於師傅的記載,隻言片語也沒有,我不信邪的細細翻閱,依舊一無所獲。這還罷了,不管是王宮還是民間,乃至整個魔龘族上上下下,竟然只知冰語王,不知要離其人。
我擰眉沉思,詢問陪著我的大祭師阿伽羅。
誰知他聽了以後,一臉怪異地反問我:「王,要離是誰?」
他的表情不似作偽,我故作平淡地道:「要離是我和冰心天子的恩師的名諱,冰語國的創始人,可以說,沒有她就沒有冰語國。」
「……」阿伽羅一臉迷茫。
「以前你沒有聽說過嗎?」我維持著臉上的平靜,似是而非地試探他:「我以前轉世,每次都有提過恩師的啊,你們不記得了嗎?」
他把頭擺的像撥浪鼓,一臉的震驚:「王,我的家族從我的祖先起,一直都是大祭師,可從未聽說過魔龘王有師傅,更不曾聽說過要離這名字。至於冰語國……是從王你開始。」
換言之,師傅的一切都被抹去了,不管是她的功勞還是辛苦,就如同她從未存在過。
為什麼會發生這種情況?這是怎麼回事?我腦子裡千頭萬緒,如一團亂麻,紛紛亂亂不知從何說起。
是誰刻意消除了師傅在冰語國的一切?可是,為什麼不悔宮卻保持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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