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金行
v市市中心,高樓林立,人流如織。
趙大媽和和嫂子林大媽今天相約出來,逛街的目的很明確:趙大媽的大兒子馬上就要訂婚了,按照他們這的傳統,是要在訂婚宴上給未來媳婦送三金當訂婚禮的。所謂三金,顧名思義,金耳環、金項鏈和金手鐲。前兩樣克數少,花不了多少錢,但那金手鐲,怎麼也得萬把塊。趙大媽這個人,一輩子節儉慣了,平時就是買菜都得精打細算,恨不得一分錢掰成兩瓣花。唉,沒辦法,人窮,所以氣自然就短些。
趙大媽出身農村,小的時候家裡窮,兄弟姐妹又多,她只上過兩年學,斗大的字只認識一籮筐,長大后經人介紹,認識了現在的丈夫,兩人在一起相處沒幾次就談婚論嫁了。她的父母都是貪財成性的人,嫁女兒跟賣女兒沒有本質區別,要了在當時可以算是一筆巨款的彩禮錢。男方家忍氣吞氣地給了,兩人才順利結婚。
從那天開始之後的很多年,趙大媽也沒過過好日子,婆婆因為她家裡要的彩禮錢很不高興,對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非打即罵,好在丈夫雖然平時不算護著她,卻也在只有兩人的時候對她溫柔體貼,過了兩年,他們的兒子出生了之後,婆婆終於看在孫子的份上對趙大媽好了起來,趙大媽的日子才慢慢好過。
土裡刨食的日子,錢來得辛苦,當然就要花得仔細了,好在丈夫很勤快,總在農閑的時候出去掙點零花錢,一家人雖稱不上大富大貴。但也總算吃穿不愁。
直到五年前,他們這靠著城區邊上的村子,因為房改的原因,整個村子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都分到了不少錢,也住上了樓,趙大媽手裡終於有見到錢了,樂得她呀。是把所有的錢都放在床上,足足來來回回數了七八遍,才喜滋滋地都存進了銀行。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即使這回有錢了,趙大媽節儉的習慣還是改不了。這些錢存進銀行也是一分捨不得花,這次大兒子要辦訂婚宴,可是讓她大大得出了回血。不過這血她出得高興,出得心甘情願,她特意從銀行取了兩萬塊錢,準備好好給兒子辦個訂婚宴。
這條街是v市最繁華的商業街,商鋪一個挨一個,把從沒怎麼逛過街的趙、林兩位大媽看得是恨不得多生出兩隻眼睛。
臨到真花錢的時候,趙大媽說得再慷慨大方,她性格中小家子氣的一面又暴露出來,手裡緊緊握著一直裝在兜里的錢,捨不得拿出來。
林大媽一看這架式就知道趙大媽心裡捨不得了。她很是眼紅泛酸,林大媽是趙大媽的娘家大嫂。不同與趙大媽的先苦后甜,她卻是先甜后苦的,趙家大哥與趙大媽及一個妹妹每個之間只差一年,她嫁過去的時候,家裡面的兩個妹妹都到了可以出嫁的歲數,都賣了個好價錢。所以趙家那幾年可以說是活得相當滋潤,林大媽當然跟著享了幾年福。
可惜他們一家全都是好吃懶做的,那點子錢禁不起花,沒幾年家裡的光景就越來越不好了,而且兩名出嫁的小姑子恨娘家拿她們換錢,再加上她們過得也一般,對娘家當然不管不顧了。
現在看著一直跟自己差不多的小姑子家突然有錢了,還大手筆得要買三金,三金哪,那得多少錢?林大媽自己也有兩個兒子,都已經結婚,當初結婚的時候只給了兩萬塊的彩禮,別的一分都沒花,因為結婚出的血少,林大媽還得意好一陣子呢。
現在趙大媽家大兒子,還沒結婚呢,完訂個親就要敗掉一大筆錢,真是有錢燒的!
不管怎麼樣,兩人還是一路來到了久久金行,她們來之前早打聽好了,久久金行是v市金價最低的一家金店,比別的金店每克低至少十塊錢,而且那出的首飾做工都挺不錯的,這樣算下來,如果買齊三金,能省好幾百塊呢,訂婚宴上一桌飯錢就能省下來。
「歡迎光臨久久金行」剛一推開門,兩名身材高挑的禮儀小姐就對著趙、林兩位大媽一鞠躬,隨後熱情地帶著她們在店裡參觀。
是女人就沒有不愛金銀首飾呢,即使是兩個窮了大半輩子,以前沒有,以後也不太可能會有的老女人。趙大媽一隻接一隻地看著手鐲,一隻一隻試戴,一隻一隻地比較,售貨員素質挺高,雖然兩人穿著樸素到有些寒酸,而且半天都是試戴問價,不見有要買的意思,她也是微笑著一隻接一隻地拿出首飾讓她們試戴。
最終,趙大媽決定要買的東西都挑好了,正開好票準備付錢呢,那售貨員一臉喜色,要不是店裡有規定一定要對進店的所有顧客服務周到,她早就忍不住甩臉子了,幸虧沒有,不然這筆買賣的提成就掙不到了,二百多塊呢,嘿嘿。
趙大媽仔細地數著錢,數來數去,都不捨得把錢遞給窗口,她剛才選首飾的時候挺高興,可是現在要付賬了,她的心都在滴血啊。
「把你們這管事兒的叫出來,看看你們賣給老娘的是什麼東西?」就在趙大媽仍在躊躇著不想付錢的時候,一名穿金戴銀打扮時尚濃妝艷抹的女人推開大門就闖進來了,一進來,就指著一名售貨員大呼小叫,不依不饒的。
「老娘我花了大價錢從你們這買的金鑲玉佛像,你們給老娘拿的是什麼東西?」女人顯然氣急,嘩拉拉把一堆東西從包里掏出來扔到櫃檯上。
因為就在趙大媽身邊,所以她好奇心起,湊過去看了一眼,只這一眼,就把她嚇得腿發軟:那被摔碎的金鑲玉佛像內里,在金子里赫然嵌著一根人的手指頭!而且這些指頭已經開始腐爛了,散發出一陣陣臭味!
「你們自己看看,這佛像里有什麼!我還說呢,怎麼自從半個月前買回這麼個佛像,我做什麼事都不順!開車車被撞,走路天上能掉下個花盆砸我腳面上,逛街錢包都賊偷,原來都是這東西作的!要不是這幾天,佛像上發出臭味,我越聞那味越不對,跟死耗子似的!這才狠狠心摔了它,你說你們這缺德不缺德?賣我這麼個腌臢東西!今兒這事兒沒完!你,對,就是你,這佛像就是你賣給我的,我記得你,把你們老闆找來,不然我就報警了,這金子裡面怎麼有根手指頭,你可得跟我好好說道說道。」女人態度強硬,眼見這事兒就要鬧大了。
「喲,張姐~~今兒又來照顧小店生意?您來得正好,店裡昨天新請來一尊純金的觀音像,雕工精緻,我還想著等明兒打個電話叫張姐來看看呢,沒想到,今兒姐姐就到了,來來來,小芳,快把我辦公室桌子上那隻鐵盒子拿來。」店長德哥得到消息剛過來,先想辦法安撫住張姐,這可是他們店裡的大客戶,得罪不起。
「不用了,你們店裡的東西我可不敢再要了。」張姐陰陽怪氣地說:「小德,姐姐我可待你不薄啊,你自己說說,從你們這家金店開業,我照顧了你們多少生意?可你呢?你就拿這麼個東西來糊弄我?你安的什麼心?」
德哥順著張姐指的方向看到了佛像里的手指頭,剛吃下的飯有種要往外冒的衝動,連忙轉開眼,對著張姐賠不是:「哎喲喂,姐姐啊,你可是我親姐姐,我忽悠誰也不能忽悠你啊,這佛像里有東西,我可真不知道啊。」
「十天前廠子那邊才通知我,這批貨在加工的時候,有個員工違反操作規程,在金子入模成型時不小心被金水燙了,手指頭當場就掉了,他怕被開除,當時忍著沒敢說,在誰也不知道的情況下,那批金水就被加工成了金器,如果那指頭露在外面還倒好,直接出廠時就能銷毀,可誰知巧了,手指頭被包在裡面了,也虧得這佛像裡頭是空的,不然肯定發現不了,張姐,你消消氣,我們也是實在不知情啊,姐姐,給小德個面子,咱們給您換一個,您看成嗎?」
張姐罵了一通人,現在又得到合理解釋,再加上小德的態度很誠懇,她也就順勢就坡下驢了。
拿了個比原來那金鑲玉價值略高的佛像安撫好張姐,將人送走,德哥長長舒口氣,包好櫃檯上的金鑲玉佛像,告誡在場的售貨員不該說的別亂說,才回到自己辦公室。
他掏出手機,熟練地撥了個號:「喂,周哥,事情處理好了,對,那手指頭收回來了,嗯,我明白,我明白,哎,周哥放心,絕對下不為例。」
趙大媽早被嚇得不輕,這下錢也付了,看店裡的人都在議論剛才的事,她連忙招呼嫂子,從久久金行里溜了出來。
果然便宜沒好貨,趙大媽出門后對著久久金行的大門,狠狠吐了口唾沫,轉身進了旁邊另一家金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買好三金,喜滋滋地坐車回家幫兒子操持婚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