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六章 大事恐怕要糟
百變神偷司空妙手,是在弘治年間就已經成名的人物。據說他曾經四次進入皇宮偷取弘治帝最喜愛的顧愷之四大金剛圖,直至最後一次,在偷廣目天王圖時才被宮中一名武功高強的太監捉住。
不過弘治帝宅心仁厚,並沒有為難司空妙手,反而放他離去。從此司空妙手在江湖之中只偷貪官污吏,偷來所得全都用來救濟窮人。
十年前,司空妙手把空空門的掌門之位傳給了自己的首席大弟子,然後自己便金盆洗手退隱江湖了。沒想到,今天居然在這裡出現。
如此一個聞名江湖的俠盜,怎麼可能會出手幫韃靼人?江夏看著司空妙手的屍體搖了搖頭,他眼中閃過了一絲沮喪的神光,然後最後卻握著拳頭對著空氣揮了揮,模樣像是在為自己打氣一般。
最後,江夏掀開主將營帳的帘布走進去。令他感覺到奇怪的是,烏圖雅並沒有在營帳之中。江夏有些奇怪,因為烏圖雅的身份特殊,所以他已經叮囑了烏圖雅不要在軍營亂走。以烏圖的性格,即便平日里會胡鬧,但應該不會在未經自己許可的情況下,隨便離開這主將營帳才對。
江夏下意識地掃視了營帳一圈,當他的目光從書案旁邊的那排長柜子掃過時,江夏眼神猛然一變,繼而連臉色都變了。
江夏兩步走到柜子面前,雙目緊緊地盯著柜子下面一條烏黑細長的頭髮絲。那是他特意從自己頭髮上拔下來,夾在柜子邊縫處的。如今這頭髮絲落到地上,這證明了有人動過這柜子。而柜子裡面裝著的……是三路大軍的行軍路線圖!
烏圖雅!江夏趕緊跑出營帳,一出門就碰到了千絕行。江夏一把抓住千絕行,緊張地說道:「快!立刻發飛哥傳書給京師,問他們烏圖雅在沒在京師!」
「是!」千絕行沒敢多問,立刻按照江夏所說的去做。
夜晚,圓月猶如玉盤懸挂於天空之中,這是一個很美的夜。如此夜晚,按理來說應該準備美酒一壺下酒菜數個,邀上親密好友或者紅顏知己一起在一個安靜的地方賞月飲酒才對。但是京師兵部尚書府邸之中,王守仁此刻卻正在細看今日早晨收上來的各種奏章。
江夏離開時,委任他暫理監國一職,遇大小事務有獨斷之權。王守仁自然不會辜負江夏的信任和囑託,所以在處理起大小事務來,都十分仔細和小心。這也是為什麼現在都到了深夜,王守仁仍舊在工作的原因。
突然,書房的房門外響起了敲門聲。隨後是跟隨王守仁多年的老僕人在門外說道:「老爺,門外有一位名叫朱載江的公子求見。」
「朱……」王守仁略微一愣,眼珠轉了轉,心中想不到這麼大晚上,朱載江來找自己幹嘛。略一沉吟以後,王守仁起身走到書房的房門後門拉開房門。他對著老僕道:「去把中門打開,我親自去迎他。」
雖然朱載江已經不是皇帝,但大家好歹君臣一場,對於朱載江起碼的尊重,王守仁自知必須得有。
到了前院大門口,看見中門大開的朱載江明顯有些驚訝。他笑著對王守仁抱拳行禮道:「學生參見老師,得老師如此禮待,學生真是受寵若驚啊。」
當初王守仁任六大輔政大臣之一時,曾經代替江夏教導過朱載江一些為人君的道理。所以朱載江現在稱他為老師也不為過。
王守仁見到朱載江,整個人都愣住了。眼前的朱載江,哪裡還是先前那副醜陋恐怖的模樣?鼻樑高挺,雙目明亮,面部輪廓好似刀削出來的雕像一般,幾乎趨近完美。薄薄的嘴唇,此刻掛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看上去給人一種溫潤如玉的感覺。
這不就是當初那個風度偏偏,聰明機智的朱載江嗎?王守仁知道江夏抓到苗仁虎,找到了恢復朱載江容貌的辦法,但是王守仁怎麼也沒想到,當初臉被毀像那副模樣的朱載江容貌真的能恢復,並且還恢復的如此完美。幾乎……就跟以前的朱載江一模一樣,甚至比以前的朱載江看上去還多了一份成熟和穩重。
不過王守仁不愧是王守仁,他只是略一失神便立刻回過神來。他也沒有問朱載江有關容貌的事,而是直接說道:「朱公子客氣,先請內院用茶。」
「多謝老師。」朱載江十分拘禮,說完又對王守仁微微鞠了一躬。王守仁十分善意地笑了一下,轉身引領朱載江往中庭正院走。
對於朱載江這副彬彬有禮的謙卑姿態,王守仁感覺有些彆扭的同時,又暗自帶著絲絲欣賞。作為江夏最為親近的幾個人之一,王守仁自然很清楚江夏和朱載江之間的恩恩怨怨。對於朱載江最後能夠識大體,明大局,主動謙讓皇位,王守仁本就十分欣賞。
再加上現在朱載江一副謙卑的模樣,似乎完全放下了皇上這個身份,這一份洒脫,就連王守仁自己也不敢保證能做的如此之好。
兩人到了中院正廳坐好,王守仁主動對朱載江問道:「朱公子,不知道這麼晚前來寒舍,是為何事?」
朱載江微微笑了笑道:「我與老師雖無師徒之名,但卻有師徒之實,還請老師稱呼我為『載江』,別叫『朱公子』這麼生疏。」說到此處,朱載江頓了頓,王守仁則笑著微微點了點頭,表示答應。
朱載江這又繼續說道:「學生如此晚前來叨擾老師,是因為學生的妻子為學生生了個兒子。再過十幾天學生兒子就要滿月了,學生想請老師屆時去參加兒子的滿月宴,還望老師能夠大駕光臨。」
「生了位公子?」王守仁嘴上笑著,眼睛裡面卻閃過了一絲憂慮。他點了點頭道:「這是一件大喜事啊,可惜皇上沒在,否則最高興的人非他莫屬。好,載江你放心,屆時老夫一定準時趕到。」
「多謝老師。」朱載江笑著抱拳行禮道。他站起身來,又對王守仁鞠了一躬:「老師,天色已晚,學生就不再繼續叨擾了。具體的時間和地點,學生稍後會派人送請帖來交給老師。」
「嗯。」王守仁點了點頭,他想了一下后,最終還是沒能忍住,開口問了一句:「載江,現在你也為人父了,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朱載江略一沉默,然後說道:「接下來我想帶著妻兒一起去大將南北到處看看,然後離開大明……哦,不對,大夏。屆時再看看是去東瀛還是佛朗機,反正不會繼續留在大夏的,請老師放心。」
「哦,我……我不是這個意思。」王守仁被朱載江那突然冒出來的一句「請老師放心」給弄的有些不好意思,所以說起話來也變得有些語無倫次。
朱載江微微笑著說道:「是不是都無所謂了,學生告辭,老師請留步,不必相送。」說完,朱載江轉身走出了正廳大門。
王守仁目送著朱載江離開,心中忍不住嘆息了一聲:「既生瑜何生亮,若是沒有江夏,這孩子應該也能成長成一代明君吧。但是現在……唉……」王守仁搖了搖頭,轉身往內堂走去。他足足走出了五步,才驚覺自己剛剛那念頭是為大不敬,不由得驚出了一身冷汗。
早晨,八達里鋪。
京師的飛哥傳書還未送達,因為八達里鋪這裡並沒有信鴿站。最近的信鴿站在離八達里鋪十八裡外的黃泥浜。算著時間,京師回信的信鴿應該是卯時左右到。千絕行一早已經騎著快馬過去取回信了,但是一夜過去,那回信對於江夏來說,已經不再重要。
「烏圖雅」一晚上都沒有回來,再加上行軍路線圖被人動過,這樣可能性有兩個。一是有人動了行軍路線圖,劫走了烏圖雅。二是烏圖雅動了行軍路線圖,然後逃走了。
第一個可能明顯是個謬論,在這二十萬大軍重重圍住的主將營帳之中,天下不可能有任何人能劫持一個人離開。
那麼唯獨剩下的可能就是第二個,而第二個可能從表面上看似乎也是一個謬論。但經過江夏的重重回憶,卻幾乎可以肯定,第二個可能就是真相。
跟烏圖雅在一起多年,江夏對於烏圖雅的身體是十分熟悉的。但仔細回想,這些天裡面烏圖雅的身體似乎是有些不一樣,比如……下面好像緊了不少,胸部好像大了不少。
像這些區別,江夏能感受到,也理應猜到烏圖雅可能不是真的烏圖雅。但試問,這世界上有誰會去懷疑一個天天跟自己睡覺的女人?
所謂的燈下黑,恐怕就是這個道理。
一輩子用易容術去坑別人,但最終自己卻被易容術給坑了。江夏心中怒火,相信不必詳細形容,也能輕易猜到。
事情到了這裡,江夏心中除了憤怒以外,還有震驚。因為他赫然發現,百變神偷司空妙手的死,居然只是為了掩護那個精通易容術,假扮烏圖雅的女人離開。
那個女人恐怕是擁有什麼類似於過目不忘的技能,看過自己的行軍路線圖以後,恐怕會把它透露給韃靼人知曉。
現在左路大軍和右路大軍應該已經按照既定的路線進入了韃靼境內,若是兩路大軍的行軍路線被韃靼人知道了,那恐怕大事要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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