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益然重生(一)
滴答、滴答、滴答
心電圖的響聲喚醒了abs電動病床上白凈的少年,謝怡然醒過來,閉著眼睛第無數次後悔,他怎麼不多長點心,愣是被馮梓騙到這步田地。
而馮梓也真夠狠,就為了馮家在基地內的地位還有那批物資,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將他送到研究院。靈力被封、四肢被強力金屬固定在手術台上,不知多少個日日夜夜,從喉結到腹部他的胸腔被整個切開,吳博士興奮的從五臟六腑里摘取他研究所虛的切片。
偏生修仙者強大的恢復能力,還有實驗室單獨為他配置的最新型營養液,讓他想死都死不了。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只能在無盡的痛苦中掙扎。
「滴答」聲還在繼續,謝怡然皺眉,都過去這麼久,怎麼還沒有人來?躺在床上,他默默數著自己的斂息次數。
一、二、三……
一直到十,十息時間,按以往的速度他早就被從培養皿中轉移到冰冷的手術台上,而現在他們卻連培養皿的門都沒有打開。
帶著濃濃的懷疑,他睜開眼。不再是研究院冰冷的雪白色金屬牆壁,實木裝修的房間內密密麻麻的擺放著各種醫療儀器,他全身上下插滿管子,臉上都糊著一層氧氣罩。
難道吳博士給他單獨換了雅間?
一縷陽光打在側臉上,區別於燈光的溫暖感覺讓他費盡全力扭頭。離床不遠的落地窗外擺著兩盆大葉綠蘿,台階下低矮的灌木叢便一個狗窩,狗窩再往外是歐式的鐵欄杆圍牆。圍牆外是高遠的藍天,一隻彩色翎羽的飛鳥越過樹梢、滑向天際。
以外面的末世,吳博士自己都住不到如此好的房子。即便是有,末世也不會有這般晴朗的藍天白雲,更不會有不吃人的植物和飛鳥。
迥異的環境讓他想到了那個最不可能的可能:他再次奪舍,就著別人的軀體重新活了過來。
沐浴著燦爛的陽光,他突然想起來了。昨日要切片時,一顆五彩珠子突然出現在他眼前,珠子內充沛的靈力讓他成功沖開基地對異能者設下的禁制。本以為就此能重獲自由,他卻發現自己的五臟六腑在一次次切片中已經頻臨崩潰,離開培養皿根本活不了一小時。看著面前武裝到牙齒的實驗室助理露出驚恐的目光,他笑著積蓄起體內所有的靈力,選擇自爆。
靈魂失去意識前,他望著位於基地最中心的研究所化成一朵美麗的蘑菇雲。而離此最近的馮家,也徹底化為一片廢墟。
本以為這就是永遠的結束,沒想到他再次穿越時空活了過來。外面的一切如此美好,或許這次他運氣不會那般差?
剛想明白這點,疲憊感止不住的湧來,謝怡然貪婪的望了眼藍天白雲綠樹,頭一歪再次昏睡過去
**
等他再度醒來,落地窗外天色已經黑下來。昏迷這會他已經融合了原身記憶,巧合的是,與他剛穿越來時奪舍的孤兒名字差不多,原身名叫謝益然。
抬起頭,邊上站著個白大褂的高大男子,陰暗處還有一抹纖細的身影在哭泣。
根據原主記憶,白大褂是從記事起就在他身邊照顧地梁醫生。而哭泣之人,正是原主死前最大的執念——堅強但面對整個謝家這一龐然大物無能為力的母親。
「小然醒了,阿詞,你快來看看。」
抽泣地女人立刻跑過來,趴在他身上滿是激動:「小然你終於醒了,你要是出什麼事媽可怎麼辦。」
女子的淚水如綿綿秋雨般,細密且綿延不絕。她並沒有哭訴什麼,只是低聲的抽泣著,眼淚一滴滴透過被子和病服,涼意浸到他的腿上。
那股真切的悲傷,讓謝怡然有些不知所措。
第一世的大三千修真界講究實力,血緣親情甚至比不上師徒情誼。別人尚有父母,他從記事起就被師傅關在洞府里修真。說是弟子,其實不過是師傅修魔的爐鼎。師傅那人六親不認,更別提給他這個資質不好的爐鼎太多關照,到逃出來前他甚至連個名字都沒有。
第二世奪舍孤兒謝怡然後,是馮梓從出租房的喪屍租客手中救了因排異而虛弱的他,一路將他帶到基地。修真者講究因果循環,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正是這份恩情,讓他為馮梓兩肋插刀,在他面前毫不避諱的施展自己的修真功法。若不是對方無靈根,他甚至會將修真功法傾囊相授。
可不管是師徒情還是道侶間的愛情,都沒有面前女人的母愛來得深切。
翻閱著原身的記憶,謝家是華國排上號的大家族,原主父親謝國安是這一代幼子。原主生下來就體弱多病,大家族注重傳承,花心的謝國安毫不避諱地公開二奶趙欣茹和只比原主小一個月的幼子。他將二人帶回主宅,絲毫不顧宋詞意願,給謝益銘上戶口。
宋家已然沒落,謝家卻依然強大。一山豈容二虎,為了能讓謝益然安心養病,宋詞甘願放棄謝家的尊榮,母子二人搬到山腳下這座流水別墅。對家庭絕望的她一心撲在兒子身上,學針灸學按摩,哪怕對兒子病情有一點點效果她也義無反顧的去鑽研。憑這這股不放棄的勁頭,十八年來她一次次將原主從死亡線上拉回來。如果不是宋詞,原主絕對活不過五歲。
毫無保留、全心付出、再苦再累也不怕,這樣濃烈的感情,即便是因為前兩世皆被人坑死的謝益然,也沒有理由任何理由去懷疑。
「我會照顧好你母親,從這一刻起我不再是末世的謝怡然,而是謝益然。」
嘴唇闔動,意識中無聲的說出這句話,頭腦中的疼痛完全散去。他透支了最後一點靈力,默念三千修真界中佛門的《往生經》,助原主早入輪迴。
察覺到原主最後一絲意識消散,他鬆一口氣。生老病死、六道輪迴,這是原主作為一個凡人的命數。而修真者可逆天改命,所以他可以再最後一刻奪舍,延續他的生命。
既然佔了原主的肉身,那便要完成他最後的牽挂:庇佑宋詞下半生平安喜樂。
調整好心緒,他模仿著原主的動作,艱難地抬起手臂拍在宋詞背上:「媽,我已經好了。」
女人終於抬起頭來,撤掉濕潤的杯子,見褲子都濕了,她雙手就往他腰間抓去。
謝益然一驚,這是幹嘛?活了三輩子,他可從沒被人扒過褲子。就是上輩子做情侶時,每次馮梓湊過來,他都會直接避開。
「小然這是害羞?媽去給你叫護工。」
謝益然翻找著記憶,護工那也是女人。不對,馮梓是男人不還是想扒他褲子!地球跟清心寡欲的大三千修真界不同,異性戀、雙性戀、□□戀、人獸戀,只有想不到,沒有地球人的下限做不到,所以現在男人和女人對他來說都不安全!
「我自己來。」
「你現在還不能動。」
出聲的是梁醫生,他正嚴肅的看著儀器上各項數據:「三天之內,你必須卧床休息。」
謝益然抓緊褲腰帶,臉上全是冰冷:「那就這樣晾著,一會就自然幹了。」
宋詞望向梁非白,見他點頭,她也給兒子掖好被角:「好,那先做下檢查。小然乖,梁醫生會很輕,一點都不疼。」
這就有親媽疼地孩子感覺,謝益然的手鬆開褲腰帶。趁著梁醫生檢查的功夫,他凝聚心神吸收點外界靈氣,然後內視下新軀體。
只見奇經八脈支離破碎,瘋狂洶湧在其中的,是一種比靈力更為強大的力量。意識投入丹田,截取一絲后細分,每一絲都透露出狂暴,終於在他竭盡全力分成十六股后,每一股的能量都比靈力稍強點。這種無色的能量,讓他想起了大三千修真界中的傳說:
傳說中,修士修鍊到化神期圓滿,便可引動天劫。度九九雷劫,經仙靈之氣塑造,靈氣內斂匯聚為元力,成就不滅仙人之軀。仙人者,有通天之地之能,談笑間排山倒海,舉手投足間湮滅世界。更有那大功德者生來便是仙靈體,仙靈體內充盈的不是凡氣、也不是修真者的靈氣,而是仙人的元力!
大三千世界所有修真者都以為仙靈體只是個傳說,不論是第一世的修真者,還是第二世的孤兒謝益然都深以為然。可今日他才知道,傳言雖不可盡信,也不可不信。
竟然無意識中奪舍到大三千世界萬年來無數人追捧且瘋狂的仙靈體,即便謝益然本性淡泊,如今也難掩喜色。一高興,先前控制住的一小點元力離開丹田,刀割般的疼痛傳來,將他從沾沾自喜中拉出來。
內視軀體,元力十八年的強橫摧殘早已把這具身體的五臟六腑打成了篩子。他就納悶,地球人基本沒靈根,第二世的三靈根已經算難得的好資質,凡人怎麼可能會生出仙靈體。原來這具身體壓根不是仙靈體,而是以凡人之軀容納一小股元氣。修真者尚不能承受元力之狂暴,這具凡體能撐到十八歲,放在大三千修真界也是驚世駭俗的大事,宋詞和梁醫生絕對是活神仙。
謝益然雖然是在內視,可在宋梁二人看來,他是如過去十幾年一樣:因怕母親傷心而剋制疾病的痛苦,無法強顏歡笑,只能選擇沉默。
無數次梁非白看到他這幅落寞的模樣,都想勸阿詞:「放過孩子吧,安樂死比活著更好受。」可每次看到一個母親的堅持和努力,他著實開不了口。
懷著矛盾的心,他看向儀器,上面顯示地數據卻讓他眼前一亮:「阿詞,你快看,小然病情有好轉。」
「什麼!」
宋詞簡直難以相信,望著比往常波瀾更要大的心電圖,還有那逐漸趨於平穩的血壓,她一下跪在地上。滿天神佛真的聽到了她的乞求,兒子病情有了起色。
「你先前說得過:下次發病他就會死,現在他能活下來是不是?」
梁非白難掩笑容:「病情的確在往好方向發展,不過還得做進一步檢查。可以肯定的是,如果繼續這樣保持下去,或許有一天他能徹底康復。」
躺在床上的謝益然也感覺到元力一點點消失,鬆開手那裡正是一顆五彩珠子,感受著那一流法寶的質感,他認出這正是在研究所時見的那顆珠子。運行著最簡單的凝氣決,元力果然乖乖的跑到珠子里,不再竄入體內。每運行一個周天,身體就更輕鬆些。任由凝氣決在體內自成循環,他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
一切都如此美好,他不是大三千世界沒有名字的爐鼎,也不是被關在末世科研所里被切片地同名孤兒謝益然。
這個世界自由且和平,更有人全心全意的愛著他。既然來了就好好活,原主這一攤爛事是夠麻煩,不過也不是沒法子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