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她們打出去!(七)
「京城的事,都沒什麼好說的,反倒是一路上遇到的新鮮事卻是不少的。」恭親王妃看著九娘沒有說話,便又笑眯眯的岔開了話題,說話間臉上露出了驚奇之色,道:「我們接近邊陲之地后,時常偶遇那邊塞牧民,我見他們無論男女老少生得體態熊健高大,而且吃起羊肉來便是一整隻一整隻的吃,吃相甚是粗魯。」
九娘聽了便掩著嘴笑,道:「我們剛到邊陲時,梓嫿也說那些人的吃相粗魯呢!不過這是他們特有的生活習慣,喜歡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而且他們性子豪爽,淳樸善良,還挺好相處的。」
楚磬扶著腰輕聲道:「淳樸是挺淳樸的,不過我到在路上見得個稀罕的事來。」
孟梓嫿和鳳歌都十分好奇的盯著楚磬,追問她:「什麼稀罕事兒,快說來聽聽。」
楚磬頓了頓,才慢慢道:「路上我們遇到結親,說是年輕的小叔子繼承了哥哥的財產不說還繼承了哥哥的妻子,關鍵是,那弟弟年紀不過十四五歲,可嫂子卻已經五六十了,就連他嫂子最小的兒子也有二十有餘……」
「呀,這個我聽說過,卻是沒有見過。」孟梓嫿滿眼驚異和好奇之色,又道:「我還聽說那邊塞之人說媒還甚是奇特,比如看中哪個姑娘,直接搶過去,這種方式被稱作搶婚。」
鳳歌便插話道:「這還不算最稀奇的。我以前聽我哥哥說,有個地方的人因為家裡窮娶不起媳婦兒,幾兄弟共娶一個媳婦兒過日子的。不過有些家境稍微殷實的,也可以娶幾個媳婦兒回來……」
「還有這樣的事兒?」這事兒連九娘聽了都覺得驚奇,在座的眾人更是驚得下巴都掉了,唏噓感嘆,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而院子里,恭親王打發走了親信。
掃視著這個院子,比起遠在京都的恭親王府來說,無論是大小還是華麗的氣氛都是半點都不如,不過,論起雅緻和規矩來,恭親王府也不及這個小小的院子。
幾間房子,沒有雕欄畫柱,卻是柱子漆料顏色乾淨,房檐上的瓦片上擺放晾曬著一些蔬菜乾,小有農家氣味兒,一顆大樹長在院落里高高的投下一片陰涼,下面有一方石頭座椅,上面擺放著棋盤,棋子還沒有撿入兩邊的竹簍里,也沒有下完,所以是一個殘局。
黑子糾纏白子,白子氣勢看似薄弱卻隱退鋒芒。
恭親王看得手癢了,饒有興緻的持著黑子落在他認為能贏的地方時,才豁然發現,那是下白子的人故意設下的陷阱,黑子已經輸了大半江山,就算是棋聖在這裡也回天無術,只要那白子再進攻一步,那黑子就滿盤皆輸。
「下棋的人可真高明。」恭親王平生沒有讚美過什麼人,不過今天卻是頭一回覺得自己有壓力,尤其是擺了這桌棋子的人。
楚東陽在跟恭親王出來的時候,因為有下人稟報有點事要處理,所以暫時離開了一會,這會他尋著蹤跡過來,見恭親王遲遲的怔愣在棋盤邊上,便未作聲,默默的站在了一旁。
當意識到楚東陽來到身邊了,恭親王這才回過神來,眼睛先是打量了許久,思辰了下便問道:「這個棋局可是你下的?」
「不是。」楚東陽輕輕搖頭,道:「可能是九娘和冷肅媳婦兒下的。」
「九娘?」恭親王眼底閃過一絲驚訝,很快又露出瞭然之色,感慨道:「你這事兒真是十八般才藝樣樣精通,太厲害了!她若是男兒身,只怕皇上更想要將你們留在京都了。」
楚東陽苦笑了一下,心道:就算九娘不是男兒身,皇上也沒打算放過,甚至還想將他們一家三口趕盡殺絕呢!
恭親王偏頭朝楚東陽看了看,見他臉色有些難看,大概能猜到他心裡在想什麼,便抬手在楚東陽的肩膀上拍了拍,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腦門,道:「瞧我這記性,這麼重要的事情差點讓我給忘了。」
頓了頓,才一臉嚴肅的道:「我這裡有一些關於大哥的消息……」
楚東陽皺了皺眉,沉默了一會兒,才低聲問恭親王:「消息是否可靠?」
現在的他已經沒有以前那樣激動了,因為每次滿懷期望最後都落了空。
恭親王道:「大半年前我便開始讓人暗中調查,陸陸續續得到一些消息,據說有人在臨近的西夏國看到一人,長相跟大哥有幾分相似,只是臉上多了一道疤,可是派人去西夏尋了一個月,卻又沒有半點音訊。」
儘管大半年來,這樣的消息楚東陽已經聽了很多,每次都是失望而歸,可還是忍不住抱有幻想,他不能放過任何一個找回親爹的機會。
「等下我就吩咐『絕殺』弟兄去西夏國打探消息。」楚東陽面上神色十分淡然,可雙拳卻捏得很緊,指甲都幾乎掐進肉里也感覺不到痛。
「我們一起找。只要大哥人還活著,只要我們不放棄,總有一天我們會找到他的。」恭親王神色堅定的看著楚東陽道。
……
廳堂這邊,恭親王妃怕楚磬累著,叫戚少陌扶著她去客房休息了,倒是小七不嫌累,非要和九娘繼續聊天,恭親王妃也只得應允她。
張二嬸在一旁恭恭敬敬的站著,看著鳳歌要去添茶,急忙搶過來自己去做,然後討好的站在恭親王妃旁邊倒茶。
李氏也不甘落後,立馬跑到廚房裡去,動作麻利的做了一些糕點拿來,恭親王妃吃了很是歡喜,不由得問道:「這糕點是你做的?」
「正是小婦人做的。」李氏恭順的說著,眉眼含笑。
只要這王妃吃著歡喜,那麼以後自己可就福氣大了。
張二嬸見不得恭親王妃欣賞李氏,急忙開口揭底道:「你也好意思說自己做的,你哪有哪個本事?還不是之前在廚房偷學了九娘教鳳歌做糕點,模稜著做的。」
「是又怎樣,我這不也是借花獻佛不是?」
李氏暗瞪了張二嬸一眼,便十分殷勤的伺候起王妃來。
「咦,你身上的熏香味道好特別啊。」恭親王妃略顯疑惑,心道這李氏身上的熏香味道是很香,不過也掩飾著一些奇怪的味道,至於是什麼,她說不上來。
張二嬸聽罷,腦子裡很快就閃過一個念頭,故意捏尖了嗓子笑著道:「這哪是什麼熏香……王妃怕是不知道,這叫迷迭香,迷迭香碾碎配上藥材可以掩飾狐臭味,我這老姐姐剛剛討得這個妙法不久。」
李氏臉上便露出了尷尬之色,張了張著嘴,不知道該怎麼回話。
王妃輕扯了一下嘴角,道:「迷迭香?嗯,味道倒是挺好聞的。」
張二嬸見李氏落了臉了,心裡暗喜,立刻湊到王妃跟前去,道:「您若是喜歡其他糕點,可以跟我說,我廚藝雖不如九娘好,但是也比李氏強……」王妃輕蹙了一下眉頭,眼底閃過一絲不喜之色,卻沒有說話。
芸娘眼尖,立刻站起身來,對張二嬸道:「二嬸,我知道你女工活計好,巧了,前些日子我綉了一些小孩的衣裳,你到我屋子裡給我看看,指教一二可好?」
芸娘心想,不能讓張二嬸跟李氏當著王妃的面兒吵起來,雖然她們不是自家的下人,但好歹是請來幫忙的,當著客人的面兒吵起來未免太難看了。
「也好。」張二嬸見著在這裡也沒有討得恭親王妃歡喜的機會了,倒不如順台階下暫時先離開一陣。
誰知,那恭親王妃聞聽張二嬸的女工活計好,忽然喚住了正要邁步和芸娘走的張二嬸。
張二嬸聽恭親王妃喊她,心下一喜,幾步回來:「王妃有和吩咐?」
王妃問:「你可懂塞綉?」
「我其他的不會,只會賽綉技藝。」張二嬸心裡一喜,連忙點頭應到。王妃拍了拍九娘的手,低聲解釋道:「磬兒也有身孕了,我聞聽雲廣山寺的主持說,若是用賽綉裹著核桃可以保胎安神,有辟邪的功效,身邊正沒有這個會賽繡的人選,今日卻在九娘這裡遇到合適的人了。」
張二嬸眼睛幾乎放光,欣喜不已:「我一定盡心儘力的刺繡,花樣保證讓王妃喜歡。」
見她得了恭親王妃的喜歡,李氏這個心又不舒服了,眉頭幾乎是皺成了疙瘩,一邊是埋怨自己手笨不會賽綉,一面是怪自己嘴拙不會說些能討王妃喜歡的事。
「好,你做好了,我重重賞你。」恭親王妃很滿意。
原本話到這裡,張二嬸就應該知足了,誰知她偏偏鬼迷心竅貪心無厭的想要乘著這個機會再討個賞賜:「王妃,您賞賜金銀細軟我全部要,為皇室的人做這些都是我的福分,只是……」
「只是什麼?」恭親王妃察覺出來這個張二嬸不簡單,而且是一個不懂得事理的人,便想看看她如何獅子大開口。
「您若是真心想要賞我,我只求您應我一件事。」
李氏頓時明白這個張二嬸要什麼賞賜,心說這她可真是懂得趁火打劫。
王妃心底不由得冷笑,心想這不懂事的婆子,竟然敢跟她提要求了,可當時九娘的面,她也不好發作,只得壓著怒意問:「何事?」
張二嬸無視李氏那嫉妒的眼神,壯著膽子道:「我有一個侄兒孫女,但求王妃能將她指給九娘的大公子為妻……」
「我呸。」不等恭親王妃回答,李氏立刻就跳了出來,冷聲對張二嬸道:「三番五次你對九娘提媒,她都不應承,你也應該知難而退了,如今卻得了便宜還賣乖,當著王妃的面說起來,這不是既要王妃為難也叫九娘下不來台嗎?」
張二嬸見李氏這般損自己,換做往日早就火冒三丈,不過礙於恭親王妃在一旁,還是壓下了火氣,佯裝和氣的說道:「我是想著楚小公子和我侄兒孫女八字合,若做不成加偶對九娘也是一個損失。」
李氏咂舌:「呦,說的真好聽,可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了!九娘是什麼人?九娘是恭親王妃的侄兒媳婦,也是皇親國戚,再瞧瞧你自己,老寡婦一個,再上得檯面也是個下人,你家的侄兒孫女也配楚承小公子婚配?何況她還是個賭徒的閨女!」
「我……我……」張二嬸瞪著眼睛,看著咄咄不休的李氏,嘴唇都被她氣得發抖。
「賭徒又如何?比你家的那個醉鬼可好多了!」張二嬸臉被李氏氣得通紅,一雙憤怒的眼角更是瞪得溜圓,她站起來,掐著腰,不服輸的吼道:「就憑你亂嚼舌根子,也不是什麼好鳥,我怎麼了?我也比你好,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貨色,就敢在王妃面前搬弄是非!」
自己的侄兒再不濟,那也是她的娘家人,罵她的侄兒就等於罵她,而李氏這個該死的賤人偏偏就捅馬蜂窩,那好,她張二嬸也不是好惹的!
李氏不服輸的看著張二嬸,既然撕破臉了,她也不怕什麼了:「東西都還沒綉出來就急著討賞賜,還肖想楚家小公子,真是懶蛤蟆想吃天鵝肉!你這臭不要臉的老貨!」
李氏這番話徹底激怒了張二嬸,張二嬸直接沖了上去,也不管是當著恭親王妃的面,直接對準李氏開始掄起了拳頭,並且覺得打她還不夠解氣,開始伸開手指去揪住李氏的頭髮,勢必要給她抓個滿臉花不可!
一時間,女人的尖叫嘶喊聲劃破了整個廳堂,混亂成一團。
九娘看著糾纏在一起的兩個人,氣得臉色發白,扶著腰站了起來,厲聲喝道:「你們兩個再不住手,便休要怪我不客氣了!來人!將她們兩個給我打出去!」